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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之辨:被误读的土司墓葬

2018-01-03李飞

当代贵州 2017年51期
关键词:播州杨氏赵家

李飞

宋明之辨:被误读的土司墓葬

李飞

贵州省博物馆研究员、副馆长,海龙屯考古工作站站长。长期致力于中国西南考古,研究成果曾多次获贵州社科成果奖,2016年5月获中国考古学“金爵奖”。

深入细致的考古工作,为全面了解播州杨氏的丧葬习俗提供了全新视角,更给考古人对过去田野工作中的不足和认知偏差提供了纠错的机会。

1954年6月,筹建中的贵州省博物馆派员前往遵义调查,在皇坟嘴、赵家坝、湄潭金桥等地发现几座宋墓。墓皆大石营建,雕花刻人,十分精致。次年春,对皇坟嘴宋墓展开发掘,发现其系播州杨氏13世土官杨粲夫妇的合葬墓。与此同时,也对隔河相望的赵家坝墓地进行了清理。这里分布着2座石室墓,均早年被盗,墓门洞开。发掘者对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座双室石墓进行了清理。由于该墓的左室(即男室)石材有破裂,故仅作了一般处理,重点清理了右室(即女室)。两个墓室的左、右、后龛皆有精美石刻装饰,发掘结束后,女墓3方石刻被运至贵州省博物馆珍藏,男墓石刻则就地保存。时之墓内并未发现随葬品,发掘者根据墓葬风格将之定为明代墓葬,墓主身份则不甚了然。

翻检省博物馆所藏的3方女墓石刻卡片资料(制于1977年),其来源均书“一九五七年遵义永安乡赵家坝明墓出土”,即此时仍认为该墓为明代墓葬。1981年9月,沈从文先生《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在香港出版,书中引用了女墓左右龛石刻的拓片,称其为“遵义宋墓宴乐歌舞浮雕”,插图说明则分别标“遵义宋赵王坟石室墓雕刻宴会婢仆”和“遵义宋赵王坟石室墓雕刻女乐”。可见,沈从文先生从服饰的角度考察,认为这是一座宋代墓葬。自此,该墓的年代出现了宋、明两说。1982年,该墓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称是“赵家坝明墓”,说明此时沈氏意见尚未被广泛接受,或贵州学人尚未留意到。

上述卡片中的“石刻演乐图”(亦即沈文“女乐”石刻)上,何佩玲女士补注了一条信息:“一九九五年国家文物局专家组来馆确认为一级品。”女墓的3方石刻,均在此时被确定为一级文物。馆藏一级文物信息显示,该3件石刻的年代均定为“宋”。由于沈从文先生的影响,宋墓说开始占据上风。

2003年4月,《贵州省志·文物志》出版,该书的“遵义赵家坝明墓”一节写道:“由于未发现随葬品,故其时代只能据结构和石刻加以推定,其墓葬结构形制与遵义地区砂石建造的宋墓比较,区别在于前室无石刻装饰和建墓所用的石料不同,时代似略晚,但从后室石刻布局、石刻风格、人物服饰等观察,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书中,引用了该墓石刻,推定其时代为宋代作品,这是可信的。据此,此墓时代可定为宋代晚期。”条目为“赵家坝明墓”,正文则认为其年代系“宋代晚期”,反映了彼时对该墓的复杂态度。

2016年秋,我在撰写博士论文时,重新检视了该墓材料,并根据墓葬结构及男室后龛的人物服饰(特别是男子头戴的“笠子”),提出了元代说,但并未意识到这也是一座土司墓葬。

2017年夏天,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该墓进行第二次清理有了重要发现:在女室外的中轴线上,发现了女墓主的墓志铭。根据铭文,确定墓主是播州杨氏20世土司杨元鼎的夫人田氏,左室(男室)所葬自然便是土司杨元鼎自己。目前墓志的信息尚未公布,但根据21世土司杨铿墓志铭及《明实录·太祖洪武实录》可推知,元鼎应卒于洪武四年(1371),墓葬年代应略晚于此,因为杨氏多数墓葬的考古发现表明,鲜有男墓主尚在即着手预造生坟的例子,且此时元鼎正值壮年,不太可能提前为自己营造墓室。

至此,可以肯定这是一座建于明代初年的杨氏土司夫妇合葬墓,关于赵家坝古墓年代的宋明之争终于尘埃落定。由于其去元不远,服饰尚保留着元代风尚,甚至宋代遗风,便在情理之中,也为墓葬年代被误读埋下“祸端”。

深入细致的考古工作,为全面了解播州杨氏的丧葬习俗提供了全新视角,更给考古人对过去田野工作中的不足和认知偏差提供了纠错的机会。许多工作,均有再深入的可能;许多定论,均有再审视的空间。

(责任编辑 / 李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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