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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的青年时代

2018-01-02张黎艳

北极光 2018年9期
关键词:梅姐吉安

张黎艳

自己背叛自己

席小雯与易尘离婚,已经不关康立达的事了。确切地说就是自己很快与易尘离婚也不会与康立達复合,他们此生只是陌路。经过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席小雯对爱情不会像以前那样飞蛾扑火了,或者说,她现在没有恋爱的心情,即使再好的男人约她,她也不会赴约。她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梳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总结一下自己失败的前半生。

席小雯跟梅姐说与康立达藕断丝连不过是故意气梅姐,她这一辈子,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在我爱和爱我之间,她会选择我爱。

但人生有些时候做出的事连自己都无法解释。

于是就有哲人说,女人的话你别信,如同男人的诺言你也别信一个道理。

中午吃完饭,有一个小时午休时间,多数同事会在网上玩儿。席小雯通常去楼下走路,如果没有风,她会和男同事在楼下打羽毛球或踢毽子。这些是她喜欢的运动,保持了多年。

正踢得不亦乐乎,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席小雯接起来一听是一位老者的声音。对方问她是不是席小雯,席小雯回答说是。她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老者对她说他的房子租给一个叫康立达的人,他现在病了,高烧得很厉害,他在这里没有亲人。

“对不起,我不认识他。”席小雯快速否认。

“我翻他电话时,看到你的电话写的是他女友,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对不起,你打错了!”然后挂了电话。

事实上,三天前席小雯就收到康立达的微信,说他正发高烧,席小雯还以为他又耍什么花样想跟自己见面,没想到他这么活蹦乱跳的人也有无助的时候,席小雯哑然失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这一刻滚过席小雯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就是他烧成灰,跟自己有何关系呢?自作孽,不可活。

席小雯挂掉电话,继续与同事踢毽子,老者的电话再次打来。

“不是告诉你打错了吗?”席小雯烦不胜烦。

“就算是错了,就算你们谁都不认识谁,如今,一个陌生人向你求助,帮一下忙都不可以吗?”

席小雯一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语气,他的死活与自己毫无关系。

她喜欢安静的生活。

往往人生的很多经历都是意外,这个意外之中就是不包括如果……

如果我没有认识你……

如果我懂得如何甄别一个人真实的内心

如果我不一时冲动……

踢完毽子,微微出汗,回到格子间,身体的温度降了下来。

眼睛盯着电脑屏慕,从下午一直到下班,但心情却无法安静下来。

每隔一会儿就会看一下手机,生怕遗忘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随着夜深人静的来临,连微信也要安静地睡去了。

席小雯一夜没睡。

她的心一直醒着。

漫长的煎熬过后,迎来了暂新的一天。她匆匆离家,踏着清晨洒水车的声音,去了某区的出租屋。锁好车,小跑着上楼,敲门,没有应声,或许是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没有听见,她加大了力度,还是没有人应声,四下里张望也不见有人上楼。忽然想起那个老者电话,拨过去但无法接通。就在席小雯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对面的门开了,是一位年轻女士,她用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翻着席小雯,不明白一大早的这么用力敲门干嘛。

“你好,美女,见过对门的小伙子吗?”席小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软些。

年轻女士对席小雯这句美女不感兴趣,冷冷地回她说不认识。就在他们说话时门开了。一个男子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站在门口。男人是康立达。对门的女士不关心男子是谁,看了一眼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席小雯忙问他怎么了,康立达不语,往房间里走去,席小雯急忙跟进来,伸手去扶康立达。突然,康立达直起身,顺势把席小雯搂在怀里。

被康立达捉住的席小雯来不及反应,倒在他的怀中,瞬间,席小雯的嘴唇被一股突如而来的强大力量吸了进去,连喘息一下也不能。这哪里是吻?就像老虎逮到猎物,先断其喉。她的嘴唇被他吮吸得火辣辣的疼。

一个拼死反抗,一个用力征服。

然而,对方却丝毫不理会席小雯的反抗,任她垂死挣扎,张不开嘴,说不出话,嘴唇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快要窒息般的感觉。那是她本能的抗议与绝望的挣扎,房间里只有他和她,她的奋力挣扎只能是一场徒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立达松开了喘息的席小雯。

席小雯满脸疑惑地看着康立达:“不是快要烧死了吗?”

康立达笑了,不过是骗她出来的手段而己,居然上钩了。

看到康立达的笑,席小雯恼怒,嘴里随之挤出二个字:“卑鄙!”

康立达哈哈大笑,这笑透着一惯的自信。

“不是我卑鄙,如果你心里没我,我就是骗死你,你也不会上当。”

席小雯二话不说,折身往外走,她不想跟这个无赖多说一句话。康立达一把拉住她:“小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席小雯怒视着康立达,嘴角的冷哼全是那四个字——自作多情。

康立达不理会席小雯的怒气,换了一种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对你说对不起,在你对我一往情深的时候,我为了自己的前程,移情别恋,现在,我已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惨遭命运的唾弃,我能够正视过去的自己,在我被凯米抛弃以后,我才对你曾经的痛苦感同身受,才明白你有多爱我,才明白我失去了我一生中的贵人。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向你赎罪。求你看在过去我们彼此爱过的份上,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好吗?

不好!

席小雯再次转身离开,康立达的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席小雯用力往外挣脱,却纹丝没动!似乎康立达全身的力气都在她的双肩之上。她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康立达:“请你给自己保留一点男人的尊严,不要骚扰我!”

“有种骚扰叫幸福——你懂的!”

“下三烂!”

“口是心非,何必呢,席小雯,你就承认你想我,有那么掉价吗?”如此相求仍然不肯接受,这架子端大了,康立达的脾气没那么好,有些不耐煩了。

愤怒从嘴角充斥了整个心胸,席小雯感觉像猴一样被他耍来耍去。她无法忍受被康立达再一次愚弄!如果她是男人,一定挥拳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满地找牙。但她脸上的愤怒也在警告康立达,她不是他的玩具,想玩儿就玩儿,玩儿够了随便一丢,想起来再去角落里找出来随便摆弄一翻。

“以后请你不要无耻地说我还爱着你!”

康立达眯起眼睛,一直握着席小雯肩膀的手拿了下来,变成了双手抱肩的动作:“你不爱他!但你不敢对我承认……”

下面的话何止是让席小雯张了张嘴,而是震惊不己:“你只是爱他的钱而己!”

原来,在康立达眼中,席小雯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

这之前的愤怒顶多是生气而己,但此刻,康立达张牙舞爪的样子彻底惹恼了席小雯。她在他眼中根本没有人格和尊严,只有钱。如果是这样一种罗辑,试问康立达,他当年是靠助学贷款完成学业的,自己吃饭的钱都是要一省再省,哪有闲钱给女朋友花?那时,梅姐每个月都要给席小雯二千块钱生活费,她根本花不了,她还在校图书馆兼职,帮其他人写论文,时不时还写些散文、小说一类的稿件稿费。那时她经常接济康立达,少则几百,多则近千,一年大概就要给康立达花近万块钱。对于此举,她在QQ里跟默默说过。默默反对席小雯这样感情用事,怕她最后是肉包子打狗。

“我就是爱他的钱!”

“我要你离开那个狗屎男人!我将来会比他有钱!”

“白日做梦!”

“假装清纯!别说你不爱钱,只是人家不爱你,才把自己弄得那么高尚,好像你真的有多高尚一样。”

“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除了钱还要什么?钱可以买来邂逅,买来漂亮的姑娘,甚至风花雪月的爱情,难道还不够吗?世上十个有九个姑娘都想嫁人豪门,只是有人有那个运气,有人挣扎了一辈子也是徒劳一场。

“你连钱也没有!”

斩断一切,没有任何犹豫!

“为什么要与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你就是被金钱迷了眼!”

席小雯的嘴角荡起一丝无声的冷笑: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会有这样的好心吗?当初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在哪?当初我病到差一点死掉的时候你怎么不把我从地狱拯救到天堂?当我流……”突然用力咽了回去,但是愤怒是咽不回去的,并且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暴发:“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没有骨气的嘴脸,靠女人发财,吃软饭,你不嫌咯牙?”

“别再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了!你要的幸福,我可以给你!”

“你拿什么给我?一句话就能买来大房子?没有人爱你的时候,你跟我天可崩、地可裂,一但遇到更好的,你会立马逃之天天!”

有些眼泪可以用仰天大笑来表达。而有些大笑可以用簌簌而下的眼泪表达。康立达的愤怒在大笑过后,又在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不由自主地双手抚住席小雯的肩膀,俯下脸怜爱地看着她。

“小雯,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小雯,你不可以……”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

不知道是诉说,还是请求,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恐惧,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也想放开她,忘记她,可是……

她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无论康立达如何哀求,席小雯漠然的表情像是罩上一层面纱,切近而又如此遥远。康立达冲动地摇晃着她花瓣一样柔软脆弱的身体,像一个年老无力的男人对一个年轻女人讨要他应得的爱一样。席小雯无动于衷,恐惧迷漫着整个房间,愤怒撕碎了早晨的宁静。人在绝望的时候,所做的一切是没有后果考虑的。

席小雯冷漠的态度再次激怒了康立达。

“你就这么看重钱?”

席小雯热烈地迎战:“难道你吃糠咽莱活着吗?你住狗窝吗?你走路去海南吗?你跑步出差吗?你裸体上班吗?你进超市随便拿东西就走吗?你开车不用烧油吗?你需要多少钱银行就给你多少钱吗?你一个月不吃一顿饭,不理一次发,不洗一次澡吗?你妈不生病吗?你的同事结婚你不参加婚礼吗?你的兄弟生孩子你不给红包吗?”

“给我闭嘴!”

闭嘴?可能吗?

不是席小雯疯了。是康立达逼着她发疯,此时她不疯对不起康立达。

“你会后悔的!”

为一个问题不停地纠缠着,真是脑子有病。

“跟你在一起的七年是我青春年少不懂生活,现在我懂了。当年是我有眼无珠,我早已经后悔了!所以,我不会爱上你这个穷光蛋!我来并不表示我爱你,而是一个人对生命的基本尊重,此外,别无他意,康立达同志,你想多了。”

康立达张着嘴,呼呼地喘着粗气。

想不到席小雯这样绝决,她的话把唐装立达刺激得尊严全无,让康立达再一次站到了悬涯边上。康立达突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席小雯的脖子。刹那,席小雯的眼睛呼呼地往外冒着白气,天空开始旋转,大地一片摇晃,脚下像踩了棉花……

康立达狠狠地瞪着席小雯:

“你就那么爱他?”

“是!”

忍痛,闭上了眼睛。

“爱他的人还是钱?”

“都爱!”

“与我在一起,都是假的吗?”

“是!”

康立达俯下身,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逮到猎物一样,当他把舌头搅进席小雯的嘴里时,她狠狠地咬住他的舌头,一股粘液从嘴角处流了下来,那是血,鲜红的血。她咬破了的舌头,他因此失去了凶猛的进攻,一场风暴在康立达嗷嗷的嚎叫中结束了。

如何囚渡自己

易尘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推掉晚上的应酬,谢绝司机开车,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在大厦下面的广场前,深深吸了一口潮润新鲜的空气,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活动了一下四肢,放松一下身体,顿觉疲惫少了很多。

每天晚上都被各种饭局酒局绑架,何况自己刚刚接手集团工作,需要很快熟悉一些人脉,易尘不喜欢这些觥筹交错的场合。以前滴酒不沾,现在虽然酒量一般般,但也能应付一下场面上的事。

这几天晚上他都没有去应酬,就是不想去,懒得动,算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吧。前几次醉酒以后,体力明显不支,咳嗽而且浑身酸痛,偶尔有低烧的感觉。易尘平时几乎不感冒,体质很好,但最近一段时间感冒过几次,药也没吃,没太理会就好了。这次感冒仍旧没吃药,他不喜欢吃药,以前有头疼脑热也是这样,抗抗就过去了。

这次持续多天不见好,易尘以为这些日子以来太忙太累导致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注意休息就会好起来。这不,他准备戒酒,从明天早晨开始跑步。单位离家不远,以后上下班没有其他事他也准备步行。

從广场走到大街上,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堵得比蜗牛挪动得都慢。易尘在人行道上走走停停,东看一眼西望一下。生活从来都是匆忙的,匆忙到没有好好看一眼身边的景物,以至于公司附近又开了一家风味特色餐厅,对于热爱美食的他都浑然不知。加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心里很闷。这些天他一直在青岛,本想今天去北京,但身体本能抗拒出远门,就派副总去了。

拐过一条小路,前面就是五四广场。

易尘穿过人行道,来到海边,他发现五四广场有很多新变化,五月的风雕塑重新刷了新鲜的油漆,远远的望过去,如旗帜般猎猎壮观。奥帆赛基地已经变成了旅游景点,到处有叫卖旅游纪念品和照相的小贩,一些外地游客争相在这里拍照,而他对这里一无所知,还不如一个外地人。辽阔的天空除了蓝得如同画布一样的干净颜色,偶尔有一朵云静止在天空的某处。除了外地游客,广场上也有很多放风筝的孩子,你追我赶地嬉戏。易尘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散漫而没有方向感。海风温柔地吹在脸上,但他的眉目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前面是防浪扶手,很多人趴在上面,凭栏看海。

夕阳下的大海泛起金色的波光,在海浪间涌动。远处的轮船映射到眼里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汽笛发出的沉重而悠长的回声被浪花从遥远的海面带到岸上。一群又一群的红嘴鸥、灰嘴鸥在海面上起起落落,很多人争相用手机拍摄下如此和谐吉祥的画面。

易尘扶着栏杆,目光投向远方。

涨潮了,海浪从遥远的天际线处一浪一浪地滚过来,打在岸边.破碎了。后面的浪紧跟上来,拍在防浪堤上,发出哗哗的响声,顺势带来的小鱼成了海鸥的美食。鸥鸟们追逐着在水面上跳跃的鱼儿,不停地飞起落下……。

此时,易尘的心就像眼前的浪花一样喧嚣不止。

今天本来约好要去民政局与席小雯办理离婚手续的,不巧的是,忙着忙着就给忘了,害得席小雯在民政局苦等了半天。易尘只好对席小雯撒谎说他今天的确临时有重要的事,脱不开身。

“就你忙啊?你比市长省长还忙呀?比总理还忙呀?不就是一个盖房子的公司吗?别把自己弄得多伟大似的,谁死了地球都一样转!”

易尘让席小雯给呛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平时在下属面前雷厉风行的易尘此时在席小雯面前就像霜打的茄子,甘败下风。席小雯挂了电话。易尘再打,关机。

呆呆看着手机屏,若不是有电话进来,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要保持多久。电话是秘书小童打来的,明天市里有个会议,问他能否亲自出席。易尘问是哪方面的,小童说是关于安全方面的,易尘让她安排主管安全的副总去开会。收了电话,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有头绪,就像钻进了几百只苍蝇一样,嗡嗡乱叫。一想到席小雯的这句话,易尘的心就无法安静下来。最近,他总是不自觉间有些多愁善感。海边的人很多,闲情逸致的中年人带着心爱的狗狗溜湾儿,看孩子的妇人推着婴儿车享受着海风的柔情,谈情说爱的年轻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的世界,熙熙攘攘,又各自安好。有一瞬间,易尘的目光无意间瞥到一对背影,他们正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俩个人。易尘不是情欲初萌的男生,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背影。他们看上去很年轻,从穿着上看,很像一对高中生。并不久远的时光,恍然间就奔向而立了,白云苍狗,心境荒芜,时间将他与席小雯置于爱情的彼岸,易尘不知道如何囚渡。

渐渐的,夕阳变成了暮色,暮色又变成了夜色。有鸟儿从头顶划开夜色,瞬间消失在楼宇的缝隙里。路灯变成了流淌在空中的一条彩色的河,给青岛这座依山傍海的城市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妖娆,加之道路高低起伏不平,那些路灯组成的彩色河流远远看去错落有致,每一条道路,都是流淌着街灯的河。

街上人流车流密密麻麻,一点也不比白天逊色,即使在街头巷尾也同样能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繁华与富有,所以,很多外地人移民青岛。

与上海相比,易尘喜欢青岛,喜欢青岛的简约和唯美。有人劝他在上海买房安家,他没有听从,他舍不得青岛。在外地出差一些天,格外想念青岛,这个城市不仅仅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事业起步、爱情失败的地方,他与这个城市荣辱与共。

发够了呆,易尘去了母亲家。

拐过一条路,前面不远处就是。那是他三年前买的一套房子,装修好后让母亲过来住,伍爱莲不过来,舍不得离开她那带着院套的老房子。如果不是易尘从上海调回总部,伍爱莲根本不会过来住,公司总部与这套房子一路之隔,伍爱莲来这里住是为了能经常看到儿子。那时,席小雯还没有从上海回到青岛。如果易尘没有应酬,中午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回家吃到母亲伍爱莲做的饭,晚上也是如此。如果易尘出差,伍爱莲就回老房子住。老房子住习惯了,那里有她太多的人生往事。结婚后,易尘回家的次数少了。

的确,易尘有很多天没回家了,忽然很想念母亲。

在小区门前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蔬菜,平时,尽管母亲不缺钱,但依然很节俭,这是她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所以,易尘每次回家都要给伍爱莲买很多东西。易尘进家门时,伍爱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除了饭后散散步、溜溜猫以外,看连续剧是她每天晚上的主要事情。易尘希望母亲能经常与小区的老太太们在一起跳跳广场舞,一是锻炼了身体,二是也没了空闲时间寂寞。易尘少有时间陪母亲,就希望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多姿多彩。

伍爱莲看得入神,显然,她没有料到易尘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以往回来,他会提前给伍爱莲打电话。易尘的到来让她有一点微微的惊讶,一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

在伍爱莲心里,自从席小雯从上海回青岛以后,她的宝贝儿子就不像以前那样关心自己了。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多少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与心酸。伍爱莲坐在沙发上没动,盯着儿子的脸看着他。易尘笑着走过去搂了搂伍爱莲的肩膀,这是他哄老妈的习惯性动作。伍爱莲仍旧一副审视的眼神。易尘知道老妈那眼神里表达的内容,赶紧结结巴巴地说刚从外地回来,算是道歉。

“是吗?”沉默半晌,伍爱莲反问。

今天一进屋老妈就不高兴,话中明显带着不满。易尘呶呶嘴:“骗谁也不敢骗你呀。”

“怎么舍得把你那宝贝老婆一个人扔家里回来看我?”一副严重吃醋的表情。

“她?”易尘摸摸后脑勺,想着如何圆场,还好,这点脑筋急转弯难不住他,瞬间的停顿后立马告诉老妈说席小雯最近工作很忙,常常加班。伍爱莲撇撇嘴,她才不相信易尘的话呢,不用猜,就知道两个人闹别扭了。

“别为你老婆脸上抹蜜了,吵架了还不好意思承认?”

“妈,我做饭给你吃。”易尘不想与老妈讨论老婆的问题,叉开话题,向厨房走去。

伍爱莲跟了进来,自顾说下去:“怎么样,我当初反对你娶她,你就是不听,现在结婚才几天,就……”

“妈,我买了你爱吃的猪手,你看……”

易尘打开一个包装袋,里面是有名的流亭猪蹄。伍爱莲最爱这一口儿,易尘从外面回家一般都不会忘记给老妈买这个吃。伍爱莲有退休金,但平时,她就是舍不得花,更不会自己去买流亭猪蹄吃。实在想吃了,她会自己从菜市场买生猪蹄,回家自己做。不管伍爱莲说席小雯如何不好,易尘就是不上伍爱莲那个钩。他从不当着老妈的面说席小雯的不是。

“受了委屈才想起你亲娘我的好……”

“我回来看你,你认为我是吵架了无处可去才回来,你要这样想我没意见,对不起,我还有事……”易尘准备离去。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伍爱莲的反应。

伍爱莲生气归生气,儿子回来了,就是不住也要多呆一会儿,看到儿子高兴,但失落和生气也是真的。归根到底,她是不满易尘这样护着席小雯。以前易尘凡事跟她讲实话,现在居然学会跟她撒谎,打圆腔了,闷在肚子里的气瞬间喷发。易尘只有把话题叉开,问伍爱莲还有没有土豆,想吃土豆炖牛肉。

“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

“家里没土豆了。”易尘眼睛寻了一圈说。

“你还当她是宝。”

“妈。最近广场舞学得怎么样了?”

“……”

这一场母子对话是伍爱莲说东,易尘往西,两个人如同鸡对鸭讲。

“我跟你说正事呢。”

“其实——这都是你对她的偏见……”易尘看着伍爱莲,躲不过去,只好像每次一样耐心解释:“小雯是个心地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她真的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坏……”

“我不相信一个见钱眼开的妈能生出一个心地纯美的姑娘。”

易尘就烦伍爱莲每次回家都老话重提,又不好顶撞老妈,只有耐着性子哄她开心。

他承认梅姐对钱格外偏爱,但也能理解,孤儿寡母的,又没有正式工作,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吃饭,孩子要读书,生活处处离不开钱,如果她不把手中的钱看紧一点,估计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管梅姐有多少令伍爱莲无法接受的缺点,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她对易尘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甚至,她对易尘的关心一点也不比伍爱莲少,梅姐的行为经常感动着易尘。人是情感动物,他不可能对梅姐的好不管不顾,没心没肺的,哪怕有一天他和席小雯真的成陌路了,他也不会忘记梅姐对他的好,人生的事要一码归一码。当然,梅姐不管不顾地对易尘好,易尘也从未把梅姐当成外人,他对梅姐也是亲娘伍爱莲的待遇。同样是娘,梅姐与伍爱莲不同,她从不为生活锁碎小事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平日里,日子安排得满满的。若是冬天,上午去舞厅,下午在家收拾卫生,喝茶做美食。夏天上午一般去公园跳舞,下午去游泳,有时也去老年大学唱歌。除此之外,她还是一个标准的大自然爱好者——铁杆驴友,只是近年她的膝盖不太好,总疼,医生说膝盖滑膜磨损严重,所以不经常去爬山了。爬山以前,她不跳舞,不爬山以后,改为跳舞了,偶尔也去K把歌。

梅姐的生活说是阳春白雪也好,多姿多彩也好,总之,她每一天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像伍爱莲,除了在家看电视顶多晚上去广场溜下湾儿。关于广场舞,她学了一些天,无耐,笨拙加之有一点胖,学的似是而非,跟不上节奏,久了就失了兴趣。现在只溜湾儿,不跳舞。如果天气不冷,也会坐在小区的树下跟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打扑克或麻将。易尘很想让亲娘学学梅姐,什么事拿得起放得下,五十多岁正是人生的好年华,她应该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每当易尘这样一说,伍爱莲就一阵感慨老了,弄得易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时间久了,易尘不爱回家。

这又让伍爱莲不高兴,扣他一顶大帽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易尘一进家门就知道伍爱莲生他的气了,这么久没回来,心里没她这个娘。易尘也不辩解,对于这等事,伍爱莲说啥是啥。她说啥易尘都笑呵呵地接受,就像此刻她对易尘挑三拣四的批评。易尘除了不停地把话题引开外,不想惹伍爱莲不高兴。但事实是他把话题引开已经让伍爱莲心里老大不悦了。

“我就不能实话实说,一说你老婆的不是,你就像律师开庭一样为她做无罪辩护。”

这些天,伍爱莲失眠,经常去外面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易尘的办公楼外,隔着一条马路,就能看见儿子的办公室,尤其是晚上,若是亮着灯,看得更真切了。常常是伍爱莲走着走着就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儿子的办公室,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都快十一点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这么晚了他还在工作。一想到兒子晚上睡在办公室里也不回她这个当娘的家,别提有多生气,但伍爱莲没有戳穿,她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忍多久。说了一堆难听的,伍爱莲终于不说席小雯了,准备做饭。

“我吃过了,妈。我是怕你没吃。”

“我是你妈,你吃没吃我看不出来?”

易尘不再管伍爱莲做饭,她想做他就帮她打下手。伍爱莲不用,易尘倚在门框上,看着伍爱莲在厨房里来来回回移动的身影,花白的头发占据了他整个的目光,腰也有些弯了。易尘的眼角有些酸。就在他发怔时,伍爱莲一边回头取冰箱里的波菜,一边说:“既然你说她好,那就给我生孙子呀,你虚岁都三十三了,隔壁老王比我小5岁,孙子都满地跑了。”

“妈,你也知道,我最近刚接手集团总经理……”

伍爱莲把波菜往台面上一摔,彻底转过身来,看着易尘。都怪自己太宠爱儿子,对他百依百顺,若是当初她反对到底,死活不让他娶席小雯,或许一切都不是这种局面。

“要说你忙,你忙得过那些大贪官呀?人家哪一个不是老婆一堆孩子一帮?”

易尘结结巴巴地说:“妈……你不太了解情况。”

“行啦,别给你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婆打掩护了。我知道你离了她活不下去,可你看人家离了你还不是风光依旧,我说儿子你真是傻到家了,房车都慷慨给人家,也没慷慨回人家的心,你说你图啥?人家娶个老婆是为幸福,你可倒好,娶个老婆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说生孩子这事就怕得不行,难道她是皇帝家的金枝玉叶?如果不是,你告诉她,生不了孩子让她彻底滚蛋!你不敢跟她说,哪天我去跟她说。”

娶个老婆不生孩子要她干嘛?养着玩吗?在伍爱莲的世界观里,养个鸡还得下蛋呢,要不然养她干啥?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易家四代单传,不能到易尘这辈儿给断了。别看伍爱莲平时大大咧咧,但在这件事上,她可不含乎。

从一开始,她就不看好席小雯,现在,虽然易尘不跟伍爱莲说席小雯半个不字,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根本就是强扭的瓜,一切都是自家儿子的一厢情愿,既然席小雯这样大牌,也别怪伍爱莲不客气了。

易尘瞠目结舌地看着伍爱莲。

他后悔今晚回来,惹她一肚子气,现在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有老老实实听伍爱莲数落。

开始,他还辩解,现在干脆任伍爱莲说去了,她说什么他都沉默应对。伍爱莲像炒豆子一样叨叨了一个晚上,菜是端上来了,是易尘爱吃的牛肉炖土豆和波莱鸡蛋汤,但易尘却没有了胃口,只想早点逃离。

9点一刻,易尘起身准备回去,他叮嘱伍爱莲把冰箱里的蔬菜水果全部吃掉,又给伍爱莲扔下五千块现金,让她好好打理生活。以往,易尘给她钱她从不要,这一次伍爱莲毫不客气地收下,如果不收,好像这钱就成了别人的一样。事实上,伍爱莲就是这么想的,她认为易尘的钱都让梅姐花了,那套半新的房子重新装修给梅姐住,伍爱莲老大不愿意,她也是事后听别人说起的,这件事,易尘从没跟她商量。开始她不信,以为别人跟她开玩笑,当别人说起这事时,伍爱莲嘴上笑着说丈母娘也是亲娘,人家给咱养个媳妇,咱三十年分文没有付出,人家住我们一套旧房子算什么?何况自己儿子有本事挣钱,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人家给咱义务看房子了。

尽管每年损失几万块钱的房租,一想到梅姐住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里,易尘的心就不舒服。虽然梅姐没有生养自己,好歹也是半个儿吧,做为女婿,梅姐的生活他不能不管。为这事,伍爱莲很长时间都在生易尘的气。如今这个气刚刚消了,又听别人风言风语说儿子媳妇分居的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不吐不快。

看易尘要走,伍爱莲仍然没有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席小雯要离婚我也不反对,把你婚前给她的房车都收回,她爱哪去哪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女人都比她能过日子。跟她那个死鬼妈一样,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生在穷家,愣装大小姐,她以为她是谁呀。”

“我们过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能离婚?”

“你问我?”伍爱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前天,我们一起溜湾儿的老马头儿去民政局办事,看见你老婆了。人家说你老婆正在电话里跟你发火,问你为啥没来办理离婚手续,人家再撒谎能编出这样的故事吗?他又不是作家,一个糟老头子骗我干嘛?”

易尘一愣,忙急中生智:“他看错人了吧,前天席小雯在成都出差,她怎么可能去民政局?”

“成都?难道老马头眼瞎了?”

“妈,真离假不了,假离真不了。不信你到民政局去查。”易尘拍着胸脯保证。

伍爱莲手一摆,她不可能去民政局查他们是否离婚。

过得好好的那就给她生孙子呀,这才是有力的证明,如果不生孙子,就是糊弄她这个老婆子。易尘一时无语,沉默了片刻,以一会儿去机场接从成都回来的席小雯为由离开。

走在大街上的易尘心情极差。

大街上热闹依旧。24小时便利店开在不显眼的街角,音箱里传出黄品源的《小微》的歌声。忧心郁而伤感的音乐跟着街灯明明灭灭。不知不觉走了一个时辰,望向对面的楼宇,鬼始神差,竟然走回家了。

在路上走的时候,没想回家。

易尘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了,多数窗口黑着,白天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们早就累了,只有少数窗口还亮着灯。易尘仰头就看到了自家窗口的灯光.,席小雯没有睡,看书?上网?他不知道她在卧室里干什么,看到那一窗温暖的灯火,易尘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但他一直没有挪步,直到卧室的灯火熄了,桔黄色灯光的窗口隐人大片黑暗之中。

这一夜,易尘睡在了办公室。

两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早晨,易尘在街边的小摊儿随便吃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然后回到办公室,今天是周末,公司照常公休。易尘进了办公室,处理了以前积压的一些工作后,差不多中午了。

他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躺一会儿。

昨天晚上躺在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没有休息好,易尘个高,沙發小,只能蜷缩着半个身子,或许是着凉的缘故,浑身的酸痛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胃突然有些反酸,易尘没大理会,或许是前些天老是醉酒把胃病搞坏了吧。

从小在平民家庭长大,那时伍爱莲忙于生计,没时间管他,易尘就和一帮小屁孩儿淘气得快把天捅个窟窿,皮实得很,冬天穿得很少,脸冻得通红,从小练就了结实的体魄,极少感冒。今天,特别疲惫,他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席小雯正打扫房间,这是她平时最爱的一项劳动,与其说劳动不如用运动两个字对她来说更贴切。大学期间,宿舍卫生都包在她身上了,她不喜欢房间乱七八糟的,那样她会坐立不安,房间乱呆着不舒服,心灵乱会透过表情写在脸上。

她曾经在微信里写过一段话——

房间就像一个人的心灵,需要经常打扫,不然的话会凌乱不堪,无处下脚,心灵也如此,经常堆满了乱其八糟的事,不及时释放,负面情绪多了,积成心霾,想快乐都快乐不起来。

所以,只要周末休息,她就会把房间打扫干净。不过,不是每个周末都无事,因为经常加班,所以这样惬意的时光不多,房间收拾干净以后,穿着睡衣,上网、看电视、做瑜伽都会让其心情大好。这一点跟梅姐很相似,就是在物质贫乏的年代,住在潮湿的老房子里,梅姐的家永远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房间朝北,但永远有种阳光的味道。席小雯自出生以后,就被梅姐打扮得人见人爱,这些干净和审美得益于梅姐的遗传基因。

以前默默经常说她这是洁癖。与她相反,默默的房间经常乱得跟狗窝,曹桂红不给她收拾,她多半不会收拾。席小雯只是干净而己,洁癖算不上,房间收拾得利落,也间接反应了一个女孩子的生活态度。默默笑着说,狗窝就狗窝,自己住,舒适就好,随便,收拾太整洁像是住宾馆,找不到自由自在的感觉。她喜欢随遇而安,不像席小雯,凡事追求唯美,把家弄得一尘不染,去她家玩儿都不知道坐哪儿,生怕弄乱了。席小雯不否认她追求唯美的个性,尽管她与梅姐不睦,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是母女。

收拾完房间后要把一周用过的床单换掉,放进洗衣机里洗一遍,晒过之后再铺到床上,躺在上面就像躺在陽光上一样舒服。席小雯喜欢床单上的阳光味道,她的生活习惯是每周换一次床单被罩,她喜欢买纯白棉布带有暗格的床单。一般酒店都是这种床单,不同的是,席小雯从来不用一般酒店便宜的那种,她买的都是最好的,什么都可以凑合,对她来说有三样东西不能凑合——床单、卫生巾、内衣。这三样东西除非不买,买就买高品质的。因为贴身,舒服不舒服只有肌肤知道,再有一个就是男人.,

她喜欢一见钟情式的爱情。如果第一眼没眼缘,不来电,她不会抱着试着接触或努力培养的态度。就像她对易尘,她知道易尘待自己不薄,但无论怎么努力,他们似乎永远置于爱情的彼岸。

婚后,易尘找来钟点工,刚进门就被席小雯给打发走了,不是人家干得不好,自己收拾家与别人收拾,结局一样,但过程有着本质的不同。席小雯喜欢享受劳动的过程,对她来讲,劳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如同驴友爬山,舞友跳舞一样。久了,易尘也就随她去了。

易尘从外面进来,淡淡的花香从客厅里飘过来,扑在他的脸上。他就知道席小雯是在收拾家,每次收拾家时她都会在小区门口的花店买一束刚刚绽放的花,芳香溢满房间的角落。看到席小雯忙碌背影的刹那,易尘的目光有些恍惚,他热爱的家的味道就该是这个样子,他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女人把家收拾得干净整洁,泡上一杯芳香的茶,母亲在厨房里忙着一家人的晚餐,孩子在膝下玩着玩具,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易尘喜欢干净,整洁。这一点,他们有相似之处,家一乱了就跟心情乱了一样不舒服。他的女人就该是这样一个浑身透着阳光味道的干净女孩子。上帝没有给他们最好的缘份,确实伤心。每个人的青春都有一段曲折流离的故事,像一部小说,经过了无数癫狂与惊喜、失落与得到的折磨过后,内心渐渐生出一层薄茧,不痛、不悲、不喜,然后,老成、世故。

易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狂热,有的只是这个年龄少有的沉着和冷静。,

不知道这是成熟还是挫折过后的心灰意冷。

席小雯正在拖地,听到门响,以为是梅姐来了,没有回头。良久,并没有脚步声响起,当她感觉到气氛诡异时,回过头,易尘站在门厅边,眼若星辰,静静地看着她….

当席小雯的目光望过来时,他低下头换鞋。易尘换完了鞋,抬起头,对她笑笑,那笑带着礼貌的客气,席小雯也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嘴,最后是:你好。易尘也回了一句你好。说完,两个人都又突然笑了出来。这一笑,缓解了彼此的尴尬。

易尘没什么事,换下衣服,准备帮席小雯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席小雯摆手说不用,易尘就不知道做什么了。席小雯把床单以及衣服送往洗衣间,床单和衣服要分开洗,通常是先洗衣服。把衣兜翻出来,看有没有东西,尤其是餐巾纸,如果忘了拿出来,最后洗好的衣服会粘上一层变成碎沫的白绒毛,很难清理,所以,每次洗衣就怕忘了翻一下衣兜儿,一件件检查后扔进洗衣机。要洗的东西实在太多,堆在洗衣筐里,一时半会儿洗不完,易尘跟过来,他不明白席小雯为什么一下子要洗这么多,完全可以分开来洗。

席小雯回头间看到倚在洗手间门边的易尘,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明天搬家,所以今天会把这一切做完。易尘嗯了一声之后,很久没有说一句话。席小雯接着告诉他,她会抽空儿去房产局,把他送的房子重新转到他的名下。易尘再次嗯了一声,似乎除了嗯,他不会讲别的话似的。

“下周一,准时在民政局见”。席小雯一边说一边从衣筐里分拣衣服往洗衣机里扔,动作麻利得像个专业保姆。完全没有征求易尘的意见,而是像上司对下属于下达命令般干脆利落。“如果你这次再爽约,就不用去了,我会直接去法院起诉……”

这一次她没有听到嗯。

分拣完衣服,启动洗衣机,回身去拿垃圾筐,席小雯看见易尘正梗着脖子立在那里,犀利的目光因焕散而失去了焦距,世界像暴雨来临前的一瞬,静得让人不知所措。有些话说出来会令人不开心,但是,埋在心里会更不开心。

“他……来青岛了。”

显然,两个人都知道那个“他”是谁。席小雯的神色从淡定到惊诧。本来已经如释负重,现在易尘又旧话重提,让她难堪不说,仿佛她在他面前只有如此不堪。她背对着他,洗衣机的蜂鸣声提醒她已经洗好。脸上的惊诧慢慢变成了冷笑的时候,席小雯转过身来,面对着易尘:“你想怎样?”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生生剌进易尘的肌肤。

问得好,他想怎样,他能怎样呢?

“你希望我怎样?”

“你怎样不关我的事。”恢复了冷静的席小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定。

易尘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不久前他找过我。”

除了一声低低的哦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随着对话的深入,席小雯的淡定在这句话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听他说:

“他希望我成全他。”

“……”

席小雯的高傲与咄咄逼人在她惊愕的表情过后,如风吹落叶。她再次回过头,不置一词地看着易尘。现在才明白,自己仿佛陷入一场魔症,走不出来,也挣不脱。困在这个泥潭里,身心疲惫。良久的沉默过后,她的嘴角才挤出一个字:

“你……”

易尘的脸更是悲喜难辩,只觉得嗓子被生生地掐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尘打破沉默:“你一定想知道我把他怎样了吧?”

如果是的话,那么是好奇还是牵挂?席小雯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她还是说了一句:“你想怎样都是你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是吗?”易尘不知道是自问还是反问。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听你们两个人的恩恩怨怨!”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你什么意思?”

“实事求是而己!”

“你跟踪我?”

“康立达把你们后来的交往都告诉我了。”

“……”

康立达去找易尘是席小雯万万没想到的,气得她嘴唇乌青说不出话来,生生的抽痛感在全身泛滥开来。这一刻,她像一个偷情的人事情败露后连同那种失去自尊的无地自容,目光与身心无处安放。

“那也是他一厢情愿的事。”还是为自己努力辩解了一句。不过连席小雯自己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要问易尘什么时间的事。

易尘如实告诉了她,就在一周前,最后话不投机,他把康立达狠狠揍了一顿。

似乎是隐忍,半晌过后,他说:“选择他,我放你走。选择我,请你不要带着一个男人的影子和我生活在一起。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与他的妻子谈论前男友的事!”

声音并不高,但隐含了男人充满威严的警告。

席小雯浑身都被剌痛了般:“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样恶毒,但你非要逼良为娼我也没办法!”

“我一直要给你自由的,可是是谁在民政局爽约了?”说完,席小雯拂袖而去。

易尘想去拽她的身体,但她已经飞快地冲出洗手间,穿过偌大的客厅,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易尘的一只手还僵在半空中,最后变成了握紧的拳头,砸在自己头上。本是想心平气和跟她谈谈,但每次张口就成了这样,一个原本平静的周末烽烟又起。席小雯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关上了,她和他随着那一声巨响再次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从中午到晚上,席小雯在卧室里都没有出来。

从中午到晚上,易尘在沙发上的坐姿都没有变换一下。

所有的灯光都亮起的时候,易尘家的房间一直黑着,黑洞洞的窗口,黑洞洞的世界,黑洞洞的生活,一切都是黑洞洞的。

机会是自己给的

唐慕远第二天就辞职了。

吉安既意外也不意外,意外是没想到他真的辞职了,唐慕远把她的话当成真理,他要开公司,要当老板,要赚大钱,当他把辞职信交给吉安的时候,吉安就像对待任何一个要辞职离开的下属一样,礼貌而客气地说:祝你成功!

唐慕远冷哼一声:“谢谢老板的鼓励!你能从业务员到老板,别人为什么不能?”

“能啊,太有可能了,所以,我祝賀你!”

“真祝贺假祝贺只有你自己知道!”唐慕远转身离开时不忘甩给吉安这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好,我等着我后悔那天!”

唐慕远原来想自己开公司,易尘知道后,劝唐慕远不如到他公司来。唐慕远不去,就是想自己做老板才辞职的,他想做出样子给吉安看。开公司很容易,注册也简单,三个工作日,公司很快就开起来了,资本是他以前的工资钱。实际运作之后,才发现,干什么都没那么容易,最重要的是缺少资金,付完半年房租后几乎就没什么闲钱了,两个月后公司不得不关门歇业。钱没赚到还欠了帐!想去应聘几家大公司,结果都石沉大海。唐慕远主动找了易尘。他改变了想法,决定去易尘的公司就职,易尘不明白唐慕远为何前后判若两人,唐慕远直截了当的地说:“以前的想法太天真,想早一点成功,结果欲速则不达。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为何要单打独斗证明自己有多伟大?若我真的伟大,有兄弟你的护佑,我会更加伟大,更加成功,若我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就是总理是我亲爹,我一样是烂泥。”

易尘呵呵地笑。

“明白了是好事。”

“给我一点时间,我想竞争上岗,成为上海分公司老总。”

易尘拍着他的肩膀:“可以呀,拿出业绩给我看,如果你做得不好,我可不讲兄弟情面!”

“但我现在需要你扶持。”

“好!”

从好兄弟变成了上下级。

易尘这个人就这个样,工作起来从不把兄弟情谊带到工作中。在他看来,公司所有员工都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哥们。做得好,他从不吝啬奖励,做不好,毫不留情地惩罚。在上海分公司,他的团队活力健康,执行力强,做事到位,从不拖泥带水。在5个分公司的业绩中,易尘和他的上海公司业务相当3个分公司的总和,而他刚去上海的第一年,公司业务一片空白。

易尘开会时经常给员工说一句话:如果一个人毫不吝啬地赏识你并给你机会,你也要毫不吝啬地做出成绩,以回报这份知遇之恩,而不是炫耀你们的关系。事实上,机会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但很多人宁愿花大价钱去送礼找关系也不愿意付出身心扑在工作上,好像谁多做一点就是傻子一样。机会往往是为那些在工作上愿意有担当的人准备的。

当年,易尘虽然背靠孙健文董事长这棵大树,但是他进了公司以后,并没有对别人提起他与孙总的关系。他主动要求去了最苦最脏的工地,熟悉地产业的各个环节,真正让孙健文对他刮目相看的是,易尘在工地工作还不到一年,他就发现了工程中存在的各种漏洞,有些项目虚报瞒报,仅这一项,就为公司挽回了近千万的损失。

在工地工作一年多之后,易尘主动要求去了销售公司,从普通的业务员做起,半年,他的销售额近亿。他的决窍也不是什么高大尚的东西,只是从每一个细节人手。与客户接触中他发现,客户时间零散不定,常常错过了最佳看房期,他就主动给客户打电话,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去接。那时他还没车,一般都是打车,为了让客户买到喜欢满意的房子,易尘不仅了解自家公司的房子,还主动为客户搜集了所有在售房源,这样,客户在他这里就可以了解全青岛的房源情况。如果客户不喜欢公司的楼盘,他就义务打车接送,全程陪同去他处看房选房。

同事对这个新来的小伙子从不正瞧一眼,背地里悄悄议论他是个傻子。平时大家有什么出力不讨好的活都让他去做,易尘从不推辞。,同事把他当傻子,也有他们的衡量标准,人家是等客户上门,他呢,是主动找客户。不管人家买不买他的房子,只要愿意看房,他就去接,客户住哪儿的都有,来回打车的费用并不是个小数,公司分文不报。所有业务员从没有过开车去接客户看房,用他同事的话说,易尘净做肉包子打狗的事,人家只是看一下房,多数没买,却要自己打车接送,别说天天这样,就是每月几次也吃不消,一个月的工资所剩无几。

来销售公司的两个月,易尘一套没卖出。很低的底薪连打车钱都不够,只好回家问老妈借钱。伍爱莲问他工资钱花哪里了,他实话实说。伍爱莲根本不信,以为他都花给席小雯了。伍爱莲气得火冒三丈。易尘耐心解释。伍爱莲不听他解释,气得嘴唇乌青。小时候他就经常干这样的事,放包里的好吃的、玩具,一会儿就让他分给别的孩子了。为这事伍爱莲没少揍他,每次都是属猫的,摞下爪就忘。伍爱莲之所以生如此大的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易尘没考上大学,在伍爱莲眼中,是没有未来的,她一个纺织厂的下岗女工,没钱给儿子买房子娶妻生子,他结婚只能跟自己住在这个巴掌大的老房子里,就是她愿意媳妇还不愿意呢。如果他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至于找媳妇,也好不到哪儿去,哪个好姑娘愿意跟一个没本事的穷小子呢?那个席小雯她早就知道,在伍爱莲眼中根本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虽然儿子靠同学关系去了地产公司,但一直在工地上,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伍爱莲在左邻右舍面前说起儿子时,多少有些自卑,人家的孩子都天南海北的上大学去了,想想自己儿子天天下工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他又开口要钱,上班不挣钱倒搭,这班上得还有什么意义呢。平时,易尘跟她要钱只要是正当的伍爱莲都会给他,这次非但没给,还把易尘骂得眼冒金星,头都大了。

这件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易尘都不会跟伍爱莲说,就怕惹出一堆他不想听的废话。默默在西安上大学,但每个月老妈给她的钱花不完,可以接济易尘。后来,只要易尘的电话打来,默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又没钱了?差不多每次都是这种情况。有时,默默这样一说,易尘也不好意思,就夸下海口说等他有天挣到大钱了双倍返还。默默开玩笑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易尘一本正经地说:“你就对我这么失望?不能鼓励一下说,小弟弟好好混,等我毕业你当老总,我去你那里躲阴凉。”

奇迹往往就是在坚持中发生了。半年后,他一个人销售了上亿的楼盘。原来,他服务过的两个看房人,一个是韩国老板,另外一个是台湾老板,对易尘细致周到的服务很感动,就又拉来自己的老乡和同事在这里买房,一下子买了三十多套,差不多七千多万,又加上其他零散客户,超过了一个亿。

易尘一下子成为公司的名星级人物。第二年,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孙健文的助理。孫健文任命他时对集团董事会成员说:公司交给这样的年轻人才有未来。的确,易尘这几年没有让他失望,一步一个脚印,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青年才俊,情场上总是跌跟头。

一阵扯锯拉锯过后,席小雯与他还是离婚了。

离开易尘的家时席小雯对梅姐说要去成都出差半年,那里有他们公司办事处,业务忙,她暂时代理那面的经理,梅姐哼了一声

度小雯也不做多余的解释,但也说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俩的话:“没事少去打扰易尘。”

“我是他丈母娘,我去他该高兴,就算打扰,他也巴不得。”梅姐自信得不得了。

“为啥?”

“我把他当成亲儿子待,他会把我当成外人吗?”

这是事实,梅姐对易尘比对儿子还好呢席小雯看不习惯,但也没办法,好像易尘是梅姐的亲儿子而自己是梅姐十分不喜欢的儿媳一样,做什么事两个人都是一唱一合,十分默契,而她就是个外人。席小雯并不介意梅姐对易尘好,她早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亲如母子的关系。

离婚后的第二天,席小雯就去了房产局,过户原来易尘赠与她的房产,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房产交易大厅比菜市场还热闹,连排队的机会都没有。很多人都是半夜去排队抽号,第二天上午才能办理业务,如果早晨上班时间去,号都叫没了,就算排队,轮到自己早都下班了,还要重新叫号。席小雯连续三天请假,都没有办理上业务,她不明白,青岛人咋都这么有钱,一处房子最便宜也要一百多万,几百万一套的不过是平常的房子,看大厅里排队的人这么多,感慨良多,哪里是买房子?简直就是白菜土豆嘛。

席小雯白天要上班,不可能在交易大厅等起来没完没了,也无法半夜去排队。梅姐退休了,闲来无事,但她又没有勇气求梅姐,干脆地说,她不敢让梅姐知道她与易尘离婚,并让吉安替她隐瞒,不然的话梅姐那脾气……等过一段时间,事情真的是大江流水东去也的事实后,她知道也只能干瞪眼了。

席小雯微信里跟易尘实话实说去房产交易大厅办理房产过户的情况,易尘一个字回过来:好。席小雯哑然失笑,她的理解是老总对下属签字式的回答,事己至此,他怎么回答、用什么态度回答,都不重要了。之所以跟他微信里讲这件事,其实,席小雯是有所求的,她想让曾经的婆婆伍爱莲帮她排个队,把原本属于人家的房子还给他们。当初伍爱莲就反对易尘这样慷慨,现在物归原主,她该高兴吧。对于这个请求,易尘没有回答。开始,席小雯以为他忙,没顾得上看手机,一周后仍然没收到他的回复,她才恍然明白,伍爱莲已经是她的前婆婆了,很多事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婚前易尘还送了她一辆车,这辆车说来也不是特意为席小雯买的,易尘刚买车不久,他就凋到上海做分公司的老总去了,公司给他配了车,这辆他花了三十万的帕萨特就闲置在家,正好席小雯上班远,每天挤公交,易尘就把这辆刚开了三万公里的车送给了席小雯。席小雯打算周末去车市看车,对于她的收入来说只能买一个便宜点的,经济适用。她电话里跟易尘说明情况,等她去车市定完车后才能还他车,请他宽限几天。易尘干脆地说,既然买谁的都是买,不如把这辆卖她算了,席小雯一时没听明白。

易尘解释说,这辆车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还给他也是闲着,公司有专车,放在家里时间久了,发动机就会受损,他正找买主呢。如若可以,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一副生怕席小雯不买的样子,连忙说,至于价钱,可以打折。席小雯说了声谢谢,本能地拒绝了,她不想有占便宜的嫌疑。

一场轰轰烈烈的情事就这样黯然结束了。

水远比过年还远吗?

吉安想找李乐基时他人间蒸发,不找他又鬼始神差的出现。这不,李乐基去吉安公司闹腾了一阵后突然改变了战略,不去公司了,经常来吉安的公寓。开始吉安用各种方法拒绝他进入小区,但李乐基总是用各种谎言骗过保安,吉安也动用小区保安,强行把他驱离,怕他伤害成成和夏阿姨,不敢掉以轻心。李乐基扑嗵一声给吉安跪下了,当着保安的面给她保证。吉安让李乐基弄得无计可施,疲惫不堪。李乐基每天就这样纠缠在自己的生活里,烦不胜烦,她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李乐基消失。有人出主意做掉他,吉安吓了一跳,犯法的事她不会去做,更何况杀人这样的事。李乐基经常神出鬼没,弄得吉安晚上觉都睡不踏实,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自己难以应付的事来。

吉安只好答应李乐基,暂时在她下班时可以来看孩子。

有了这条允许,李乐基就明目张胆地来了,协议规定是晚上吉安下班时他才可以来,吉安怕李乐基伤害孩子,夏阿姨也十分紧张,吉安只好偷偷从公司里临时抽调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派到家里,确切地说,是等李乐基进了吉安的公寓后,两个保安立马出现在她家的楼道里,把监控打开,保安可以随时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况,有时,还穿上便装,借故查看燃气或水费进屋观察。

不知道李乐基是伪装还是忽然良心发现,进家门买菜做饭,什么活都干,像任何一个居家男人一样,饭做好了等老婆回家吃饭。

这些年,没有李乐基,吉安渴望过爱情。

漫漫长夜里,她也有春心荡漾后无数难耐的寂寞和无聊。然而那些日子一直有唐慕遠在,有默默,有席小雯,有易尘,有同事,有朋友,有工作,寂寞就被冲淡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有成成,她要顾及成成的感觉,幼小的孩子,心灵经不起微小的伤害与划痕。她不想成成年幼时目睹家庭暴力。她宁愿让孩子父亲缺失,也不愿意让她有一个没有人性的父亲,更害怕再婚后成成受到第二次伤害。所以,吉安拒绝了很多不错男士的求婚。

有时候吉安不知道是她依靠年幼的成成生活还是成成离不开她,她已经习惯了与成成两个人的生活。若是休息,她就会满足成成的各种要求,比如去游乐场,坐电动狗熊,去坐旋转木马,去坐碰碰车,成成开心极了。但忙碌总是比休息的日子多,多数时候是唐慕远工作之余带成成去儿童游乐场。吉安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看见成成心满意足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去哪里玩了。吉安知道对成成歉疚,但为了生存她没得选择。

这时成成就会对吉安说:“坏妈妈,你不忙了?”

夏阿姨制止成成这样跟吉安说话,成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夏阿姨坚持道:“她就是坏妈妈,老是骗人,老师说骗人不是好孩子,所有人都不喜欢坏孩子,我也不喜欢坏妈妈。”

吉安的眼角有些酸涩,成成说她坏没错,她多次答应成成的要求,多半都成了空头支票。忙于生存,很少有时间陪孩子,现在大部分时间是夏阿姨带成成,吉安带成成去游乐场的次数的确不及唐慕远多。吉安慢慢蹲下来,抚摸着成成的小脑袋,一脸的怜爱与心疼。她也想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做起来却那么难。

“对不起,妈妈又没陪你玩儿。”

吉安是真心给女儿赔礼道歉,成成生气地扭过小身子,不接受吉安的爱抚。

“以后妈妈尽量抽时间陪你玩。”

“你骗人!”

“妈妈没有骗你!”

“你就是骗人!你老说陪我玩儿,我想玩儿的时候你就不陪我了。”

成成越说越生气。见状,吉安不再与成成争论这个无解的问题。她何偿不想抽时间多陪陪孩子呢,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一个从小没有父爱的孩子,母爱应该是双倍的,但吉安却无法做到。久了,吉安不带孩子去玩,孩子自然会生气。成成经常趁吉安不注意拿起她的手机偷偷给唐慕远打电话,两个人私自约定去哪里玩儿。每每接到成成的电话,唐慕远都会应承她的要求,除非有必须完成的工作,通常是他接到成成的电话就会加速完成手里的工作,然后带她去玩。

唐慕远扯着成成的小手,成成一路蹦蹦跳跳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年轻的父女呢。每当这时成成就搂着唐慕远的脖子不撒手,用小脸贴着唐慕远的大脸,然后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慕远叔叔,问你一个问题。”

唐慕远点点头。

成成像幼儿园老师对孩子们那样说话的神情:“你得说实话。”

唐慕远说好。

“要是你撒谎就不是好孩子,我就不跟你玩了。”

唐慕远再次承诺不撒谎,实话实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爸爸?”

唐慕远轻轻刮着成成的鼻子,笑了:“因为我是叔叔呀,叔叔是叔叔,不是爸爸。”

“骗人!你是!”

“叔叔是爸爸的兄弟。”

“不是,如果你不是爸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成成仰起小脸,瞪大的眼睛里全是生活的问号。

“叔叔喜欢你呗。

“叔叔为什么喜欢我?”

“成成可爱呗。”

“那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

“喜欢呀,成成这么可爱谁都喜欢。”

“慕远叔叔,你不是好孩子,又骗我了。”

“叔叔没有。”

“你有!爸爸不喜欢我,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像你一样天天陪我玩儿?”

“爸爸要工作呀。

“那叔叔为什么不工作?”

“叔叔也工作呀。

“叔叔工作还陪我玩儿,爸爸工作就不陪我玩儿,所以,他是坏爸爸,我不喜欢爸爸。”说完,她还是不明白,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我爸爸?”

唐慕远认真地点了点头。成成也认真地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做我的爸爸好不好?”

怕唐慕远反悔,还伸出小手要与唐慕远拉勾。唐慕远不拉勾勾,成成不松手,一脸失望看着唐慕远:“慕远叔叔不想做我的爸爸吗?”

唐慕远不知道如何回答成成。

他的沉默急哭了成成。她一边哭一边抹着脸上的泪,仰起小脸说道:“我知道慕远叔叔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叔叔呀。”

唐慕远轻轻擦掉成成脸上的泪,把她抱在怀里,好一阵安抚她才止住哭泣。

“你还是我爸爸。对不对?”

“嗯,我是你爸爸。”

听到这句话,成成笑了。搂着唐慕远的脖子,又亲又咬。

“那你干嘛不乖乖承认?跟妈妈一样,爱骗人!”

唐慕远看着成成干净澄澈的小脸,他不知道如何能跟四岁的孩子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有些事真不是吉安能想得出来的。比如唐慕远与默默失联,除了带走自己外,什么也没拿,人就没了。默默给他打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开始,默默以为是他的手机没电了,第二天,默默还是联系不上,默默就害怕了,四处打电话找唐慕远,都找不到,只好到派出所报了案。默默老妈曹桂红嘴一撇:吓唬谁呢?又不是三岁孩子,有本事他永远别回来!

默默顾不得老妈说什么,只要唐慕远平安回来就好。

大家也觉得默默有些大惊小怪,都知道唐慕远最近与默默关系不太融洽,唐慕远故意躲开而已,所以,没把默默的话太当一回事。一周之后,唐慕远仍旧没有回家,大家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包括吉安。

唐慕远仅仅是躲开默默而失联,还是遭遇了其他不测?

吉安打唐慕远手机,也无法接通,通过朋友问询,近日都没有见到唐慕远。

另外一件吉安连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或者说,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会做了一个让自己都大跌眼镜的决定——暂时接纳李乐基,至于是否复合,观其后效。此决定一出,朋友圈哗然,若说以前是肉包子打狗,现在是把自己当美食喂狼,狼窝好进不好出,就算出来,也是皮开肉绽!

席小雯就差跳楼了!

默默跟吉安吵翻了!

易尘也苦口婆心!

就连平日里从不对吉安正眼瞧的梅姐都隔墙喊话了:这不是拿命取悦一只饥饿的老虎吗?

曹桂红也捎话给吉安:没见过男人吗?

话虽然难听,但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吉安与李乐基再次纠缠一起。面对大家的强烈反对,吉安只有两个字:知道!

大家就不明白吉安图的什么,难道李乐基害得她不够惨吗?家没了,公司没了,亲情没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若说有,也只是一堆说不完的伤害和一辈子也走不出的痛苦。

吉安说:伤害和痛苦是真,但这也让我成长为另外~个人,另外一个让我自己也刮目相看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李乐基,我不会是今天的我!

“你的意思是还要大谢李乐基?”席小雯和默默的眼睛瞪得快碎了。

“苦难真的是一笔好的财富。”

“你如果没遇到他,像大哥那样到美国去发展,说不定早是硅谷的风去人物,是一个老板比得了的吗?”默默愤愤地说.,

“美国也不是不劳而获的天堂,何况我们本不是一个民族,文化理念和思想观念都不一样。”

“吉安,真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席小雯不解地看着吉安。

对于这个,吉安她给不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而接纳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也许,潜意识里,她仍旧希望李乐基能良心发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如果他愿意,工作她可以帮助他找,不指望他挣钱养家糊口,能自食其力就好。,

李乐基突然一改去办公室的无赖做派,来家主动做家务,做好饭菜等吉安下班,经常自作主张把成成接回来,对成成也极尽父爱,但成成不领他这个情,叫他大坏蛋,让他滚出去。有一次晚上睡觉时,成成突然睁开眼睛问吉安,那个坏蛋为什么让她叫爸爸?看着就不像爸爸!

吉安不知道成成的小脑袋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问题,好半天没答上来。很多时候,成成的十万个为什么她经常答不上来,甚至吉安不相信成成说的那些话是她的所思所想。

成成见吉安没有说话,就自我总结说,他肯定不是好孩子,所以,妈妈不喜欢他,奶奶也不喜欢他,慕远叔叔也不喜欢他!

吉安避重就轻,拍她睡觉,成成不睡。

成成歪着小脑袋看着吉安,有很多问号在她眼睛里闪烁。突然,她伸手搂住吉安的脖子,趴在吉安耳边小声说:“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光头坏蛋,也不许你喜欢他,可以吗?”

吉安小声窃笑:“嗯,妈妈听成成的话,不喜欢他。”

“那他为什么老来家里呀。”

“他呀……”吉安吱唔着。“闲着没事呗。”

“没事可以呆在自己家,跟他的朋友玩儿呀,他没有朋友吗?”

“他……喜欢你呗。”成成的话简直就像脑筋急转弯,吉安得急中生智才能答出来。

成成急忙摇摇头。“妈妈,我讨厌他喜欢我,我好害怕他。”

“叔叔不是坏人,为什么怕他?”

“他是坏蛋,妈妈,他的样子很凶,一看就像个大坏蛋。”

“成成,不许说叔叔的坏话。”

“他不是叔叔,他是大坏蛋!大大的坏蛋!”

“成成,他其实……”爸爸两个字在吉安的咽喉处哽着。最后变成了“最爱你的人。”

“不嘛,妈妈,成成不喜欢他,也不许你喜欢!”

“好,妈妈听成成的。”

“我喜欢的妈妈才喜欢是吗?”成成搂着吉安的脖子,小脸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嗯,成成喜欢的,妈妈就喜欢,成成讨厌的妈妈也讨厌。”

“你说的。”成成认真地看着吉安,伸出小手指,与她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我说的。”

“我喜欢慕远叔叔,你也喜欢慕远叔叔。”

“你喜欢慕远叔叔没错,慕远叔叔喜欢小孩子,妈妈是大人啦,慕远叔叔就不喜欢啦。”吉安知道跟女儿无法讲清成人世界的恩恩怨怨,只好跟她玩文字游戏。但四岁的成成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慕远叔叔喜欢我,喜欢你,喜欢奶奶,奶奶也喜欢慕远叔叔。”成成用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指着吉安的鼻子说。

“大人都喜欢小孩子呀。”吉安哄劝成成,希望她不要就此问题深究下去。

“慕远叔叔喜欢你。”成成撅着小嘴嘟囔道。

“妈妈是大人,大人与小孩子不一样的。”

“慕远叔叔就是喜欢你,妈妈也喜欢慕远叔叔是不是呀?”

“再乱说妈妈打屁股。”

“成成没乱说,慕远叔叔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慕远叔叔,我喜欢慕远叔叔来家里,喜欢看妈妈和慕远叔叔在一起……”

吉安只好装睡,不理成成。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成在吉安的懷里睡着了。吉安闭着眼,心却醒着。一直到洒水车的声音从窗外的大街上清晰的传过来,黑夜渐渐结束,新的一天从就这样忙碌中开始了。

唐慕远已经很多天没来家里了。

成成每天都吵着想唐慕远叔叔。

吉安告诉她,慕远叔叔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成成追着她的屁股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式,很远的地方有多远,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吉安告诉她,很远的地方就是短时间内无法到达的地方。

成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不解。继续问:“很远的地方有过年远吗?”

“比过年远。”

“比过年远多少?”

“就是过几个年也不一定能见到慕远叔叔.,”

成成很失望,听后哇哇大哭。这么远见不到唐慕远叔叔她会想他的,她抹着脸上的泪问吉安:“慕远叔叔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不想我吗?他不要我了吗?他不知道我会想他吗?”

“想,但叔叔要工作。”吉安试着避开这个话题,但成成随时都会想起唐慕远,看到他喝水的杯子会问:慕远叔叔渴不渴?看到他给她买的玩具她会问:慕远叔叔在干嘛?看到他给她买的小画书,她会问:慕远叔叔说好的要教我认字,他怎么还不来?

“妈妈,我不想让慕远叔叔去那么远的地方,好吗?也不让他去工作,我要他陪着我,我们一起玩儿,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行吗,妈妈?”

“不行。”

“为什么?”

“叔叔是大人,大人都要工作的。”

成成歪着脑袋说:“叔叔可以像我一样小呀。”

吉安无可奈何地看着成成,她不知道如何说服一个四岁的孩子,也无法打击一个孩子内心真挚的想念,这样的想念就像一株在土里已经长出的幼芽,吉安不忍破坏她生长于内心的美好。

尽管吉安阅人无数,还是无法清楚地知道李乐基的真实用意,他是良心发现还是伪装给她看?原本吉安想怎么对付这个凶神恶煞,他突然的变化让她很不适应,似乎在吉安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粗俗至极的人,他根本不懂温存呵护体贴,根本没有儿女情长这根筋。而眼前的他像另外一个人似的,往往是吉安横眉冷对时,他已经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李乐基收拾家务时,吉安已经困得不成样子,有时都睡着了,李乐基并不会过多打扰,有时睡在沙发上,多半是悄然离开。

吉安把李乐基的表现如实说给大家。

默默嘴一撇:“黄鼠狼给鸡拜年!”

席小雯也不相信李乐基真心改悔:“不要被假相蒙蔽!”

吉安当然不会感情用事,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这些年在老总位置上的历练,让她学会沉着冷静地做事。她一直用力地观察着李乐基,生怕他背着自己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虽然李乐基经常来吉安的公寓,但吉安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是无话,李乐基跟她也是无话,两个人还算相安无事。

某一周末的午后,吉安小睡醒来,看见李乐基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倚在门框上的她,有那么一瞬,感觉像做梦,像看着天外来客一样看着李乐基。即像拯救,又像赎罪。就在她恍惚间,李乐基回头冲她嘿嘿一笑。

“你累了,我给你做饭吃。”就像曾经,初婚时,他也有过这样温存的时光。

“即使你再殷勤也改变不了什么。”回过神来的吉安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怒不可遏,但也不会有什么友好,一脸的冰冷。不管他是拯救还赎罪,她都有伤口重新被撕开的感觉,让她浑身颤栗。

“我知道我罪大恶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至少这样可让我心里的负罪感少一点……”

吉安转身回了客厅,坐到沙发上,李乐基跟出来,这时,成成从卧室里午睡醒来,跑到客厅里看到李乐基正与吉安说话,上去就用小手小脚踢打李乐基:

“大坏蛋,不许你跟我妈妈说话。”

“大坏蛋,给我滚!”

“大坏蛋,我讨厌你……”

成成一边踢打一边哭嚎,吉安呵斥她没礼貌。看见成成哭得伤心,李乐基蹲下来,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我是爸爸,不是坏蛋!”

“你就是坏蛋。”

“谁告诉你的?”

“小朋友都这么说。”

站在一边的夏阿姨拉过成成,给她擦干眼泪。成成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地哭。无奈,李乐基只好离开。李乐基一走,成成破啼为笑,她趴到吉安的耳边小声说:“妈妈,我会保护你的,不让这个臭男人接近你。”

吉安也被她奶声奶气的样子逗笑了。

“谁告诉你他是大坏蛋?”

成成摇头:“没人告诉我,我看见妈妈生气了,只有坏蛋才会让妈妈生气,慕远叔叔从不让妈妈生气以,他不是坏蛋。”

“你不喜欢这个……”顿了顿,吉安还是把没有来得说出的爸爸两个字换成了叔叔。

“嗯,妈妈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奶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成成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夏阿姨。

夏阿姨冲她开心地笑起来:“成成好乖。”

“妈妈也不喜欢慕远叔叔呀。”

“妈妈骗人。”

“妈妈没有骗成成。”

“妈妈喜欢慕远叔叔,慕远叔叔也喜欢我,他不像那个大坏蛋,总惹妈妈生气。”

“以后不允许说李叔叔是个大坏蛋好不好?成成听话。”

“不嘛!”成成的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他就是个大坏蛋,我不允许他来我家。”

“他哪里坏?”

“哪里都坏,妈妈,成成好讨厌他。”

吉安一把把成成搂在怀里,一个四岁的孩子已经会观察妈妈脸上的表情和喜怒哀乐了。

失联多日的唐慕远突然出现在吉安的办公室,让吉安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呢,待仔细确定眼前的来人时,吉安并没有质问他为什么失联,这些天都干了什么,只是淡定地看着唐慕远。

唐慕远既没有坐在沙发上,也没有礼貌的打一声招呼,而是直奔班台前的吉安,一声冷笑后说:“别以为我来是自作多情的!”

“好!我不浪费你的时间,请简单说明你的来意!”

“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天去了哪里?”

“我没有这个责任!”

“我自己开了公司!”唐慕遠挪开身体,双手插兜儿,在办公室闲庭信步般:“没有你吉大老板的公司阔气、排场,但不管大小,是我自己的,谁说燕雀没有鸿鹄之志?”

“一大早的,我还有事,你大概不是来跟我讨论这件事的吧。”

唐慕远回过身,有些愣怔地看着吉安。

“李乐基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王八蛋,你跟他复合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完了吗?”

“完了!”

“就这事?那好,唐慕远,我告诉你,我脑子进不进水不是你要管的事!”然后,吉安下了逐客令。

唐慕远不想走,他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

“谢谢你上次连讽带刺的激励,”唐慕远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你的居高临下和蔑视,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以为这世间的爱情真的像唐诗中的那样浪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原来都是纸上谈兵。你现在是身价千万的老总了,有钱了,身边献殷勤的人多了,我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很好,我也意识到我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是傻得可笑。我的人生你只借一程,这一程走完了,我们就成了路人。”

吉安生硬地打断唐慕远:“看明白就好!我的人生全是实用哲学。不能给我带来好处,或者在我的人生里起不到重要作用的人我向来不会交往,比如现在的你。”

“你能当大老板为什么我不能?你能从穷人到富人,为什么我就不能?你不过高中毕业,我好歹也读过四年大学吧。”

吉安的神色一凛:“不过是刚刚开个小公司,就这般牛气,找机会就跟我炫耀?唐慕远,你还是有点太嫩了,我不喜欢你这种没有城府的男人,说实话,虽然李乐基是人渣,但他说服人还是相当有一套的,就算是骗,他也骗得你心甘情愿,这个你就不如他!”

唐慕远的神色突然变得寒冷而锐利:“你利用了我的真诚,我并不生气,知道我为什么离开默默吗?”

“早就看出来了。”吉安淡淡地回应,顿了顿片刻又说:“那现在怎么不喜欢了呢?”

“我这个人,很有意思,前天还喜欢默默呢,昨天喜欢上你,今天,我已经把你看成过去时了,吉安,你听清了,我干嘛为了一个离异且即将人老珠黄的女人搭上自己的青春呢?”唐慕远摊开双手,耸耸肩,做出无辜状。

吉安脸上的淡定转而变得冷清。

而立是真,人老珠黄谈不上,吉安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识。她最讨厌男人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女性,一说到人老珠黄,吉安就本能地想起一块鲜肉因为保管不当变质而发出的难闻的臭味。她不喜欢行尸走肉般的女性,活着仅仅是本能,灿烂地活着才是活着。

“给我滚出去!”

“话说完了我自然会滚出去。”唐慕远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理会吉安的逐客令,继续说下去,仿佛只有这样伤害她才是他来的本意:“你自以为聪明,不客气地说,你这不叫聪明,现在又为了躲我作出与李乐基复合这个愚蠢的决定,吉安,你失算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错。我就是那个装鬼的人。现在你看清我丑陋的面目和内心了吗?”

“你什么意思?”

“姓李的害得你前半生流离失所,母女失和,伤疤没好……”

“我跟李乐基复合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吉安再次生硬地打断唐慕远。

唐慕远的眼睛微微的抖动了一下,眼角酸涩。

“的确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不愿意关心你的破事,既然你我都是实用的利己主义者,那我不妨说穿你还没有看清的真相,那个姓李的,你跟他在一起,他也是看中你的钱,虽然我也是奔着你的钱去的,但我比他仁义,我得不到钱不会做伤天害理这事,我有骗人的道德底线,他没有,这就是骗子与骗子的不同,与他相比,我的骗术比较高级文明,女人愿意让我骗,李乐基他那种骗法,那不叫骗,那叫坑人。我们可以被骗,但不能被坑。这些骗术他不懂,你也不知道,索性我就将江湖骗术教你吧。以后你再想利用别的男人时可以用得上,且用得天衣无缝。比如,金志河,他有钱呐,整个集团都是他的,你要骗怎么也得骗这样的男人吧。”

“你还真把自己当谁谁!”

从愤怒到满不在乎:“年轻时每个人都有狗屁不是的时候,过了这个时候,就像黎明前太阳即将初升,俗话说今昔非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用不上三十年了,或许三年,或许三个月,或许三天,人生就像拨地而起的高楼,日新月异,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吉安,我已经不自作多情了,男人一但有了钱还缺好姑娘吗?何况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我何必为了~株残花败柳而放弃整个春色满园?‘

“想明白就好!这些道理你早该明白。”吉安不但没有被唐慕远打击得落花流水,反而一脸轻松地看着唐慕远:“人最不识相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其实就是逃避你自己!”唐慕远颓然的声音却又如此有力:“他就是个赌徒!无赖!一个没人性的王八蛋!”

“请你住口,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成成不喜欢他!”

吉安无法忍受唐慕远的喋喋不休,她快速按响了保安部的内线。不一会儿,保安上来强行把唐慕远带走,那一刻,吉安的指尖一片冰凉,望向门口的背影有些恍惚。这一刻,生活的际遇让她明白,爱情的力量非常有限,而白头到老多半不是来自爱情的力量,其他际遇的左右往往让相爱的两个人面目全非。

难道不是吗?

但不管昨天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醒来后,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许多人仍然灿烂地活着,仍然為梦想或想要的生活而前赴后继。

天价分手赛

席小雯走进格子间还没来得及坐稳,早会就开始了。然而,她根本没有听进部长李格在说什么,脑子里思绪飞杨。她刚刚雇了以前的一个邻居老太太帮自己到房产局排队叫号去了。如果顺利,明天就能办完手续。是啊,前半辈子她有很多的没想到,没想到她会与康立达分开,没想到她会嫁给易尘,没想到不管她如何横眉冷对,易尘部是温柔地待她,没想到被出局的康立达在她嫁给易尘后来青岛找她,更没想到她拒绝后康立达会背着她去找易尘谈交换条件。她就像两个男人手里的一件都想拥有的物品,都想拥有最后的归属权。

她却没有半点的高兴。

就在她盯着电脑走神时,一个黑影挡住了视线,早会不知道何时结束了。抬头望向黑影,一下子激灵起来。

康立达站在她眼前,席小雯一惊,想把他引出去,以免同事看到难堪,但康立达显然没有配合她的意思。康立达对席小雯笑了笑,但那笑很快在嘴角仓皇地逃遁了,带着十足挑衅的口吻:“最近过得滋润吧?”

席小雯冷着脸,一副送客走人架式:“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格子间里的同事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们。

“贵人多忘事。”康立达得意笑过之后拉着长腔道:“哎呀,即然你忘了,我就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大款太太,有钱了。”

席小雯不明白康立达到底想干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青岛要她原谅,还没脸没皮把她骗到公寓,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能主动找到易尘,大言不惭地要易尘离婚。现在,他居然得寸进尺闹到她办公室里来。气归气,眼下席小雯当着同事的面也不好和他太吵,三十六计走为上,关于她的爱情史,同事绝少知道,或者根本不知道。就在席小雯想方设法准备让他离开时,康立达从包里掏出一张白纸,他指着上面一串又一串的具体数额给席小雯看,那是一张长长的帐单,从大一开始,包括上海同居期间的生活费,加起来正好是150万,他把帐单在席小雯眼前弹了弹:“看清了,你花的!”

一股寒意从心底里噌噌窜出来,席小雯的脸一阵惨白,又一阵青红。如果不是极力忍着,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别人敲诈她一千万都可以理解,绑匪是为了钱才穷途末路,但他不是别人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他还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就算是不在一起了,也有七年的情份啊。现在,他居然……他居然来敲诈她?

康立达的冷笑声再一次把席小雯的思绪扯回现实中:“你白吃白喝我这么多年,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我要你这些已经便宜你了。易太太,这点钱对你这个阔太太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己,何必为这么点小钱跟自己过不去,何况这钱原本就是我的呀,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利息已经免了,要是放在股市这七年多少说也得翻成千万吧。”

席小雯抓起那张白纸揉成一团,愤怒地摔在康立达的脸上:“想钱想疯了吧。”

“你要是这么说,也可以。”康立达摊开两手,一副无辜的表情:“有些女孩子仗着自己脸蛋漂亮,假借爱情的名义,凡事都要男人买单,然后,遇到更有钱的男人就孔雀东南飞……”

“滚!”

“我可以滚,但是,这150万的事我们得说清楚,什么时间还?你不能自己逍遥快乐,不管别人的死活吧?如果你这样久拖不决,也别怪我不客气!”康立达的语气里透着威胁。

此时格子间的同事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多少明白了男人是谁,前男友来讨要恋爱帐单,且是150万,对于一个普通职员来说,算得上天文数字吧,所以,大家平和的眼神立马变成了八卦式的探寻。好奇心已经被挑起,一副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满足感。席小雯不想多费口舌,偏偏康立达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席小雯自然被拖进了一场口舌战争中。

“半毛钱你也休想!”

“你当我是唐僧肉?”康立达无辜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憎了。

“我没告你敲诈已经是幸运了!”

“你现在拿钱,我立马滚蛋。”康立达的嘴角露出狂笑:“你那位有钱的老公不是很爱你吗?150万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把钱拿来,我们从此互不相干!”

“做梦!”

“席小雯同志,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康立达的手指再次敲着桌子:“不还钱也可,离开那个臭男人,我可以不计前嫌接纳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择!”

“流氓!”

“那好,我正人君子,还钱,150万,一分不能少!”

“你会遭报应的!”

“钱不还,人也不给,谁也不能把老婆像礼物一样随便拱手让给别人吧?他姓易的睡了我的女人,我如何高尚得了?据我所知,你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幸福吧。”似乎连喘气都不用,康立达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你嫁他,不过是为了你的虚荣心而己,结果呢?根本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呢,是救你出苦海,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我若有你想像那样坏,干嘛还从上海来找你,不就是念着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情份吗?我供你吃喝玩乐,最后你却上了一个有钱男人的床,还要我闭嘴,席小雯,情何以堪的是我,别一副委曲不得了的表情,最后问你一句,是还钱还是跟我回去?”

席小雯气得就差口吐白沫了。

在同事面前丢尽了脸面,大家质疑与审视的目光一齐向她投来。幸好,大楼保安及时赶到,强行驱离了康立达。

办公室又恢复了正常。

虽然还是像以往那样工作,但是席小雯明显感觉到同事异样的目光,她成了公司的新闻眼,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席小雯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示众一样难堪,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讨要天价分手费的事情发生以后,席小雯忽然对梅姐有了另外一番认识。她第一次见康立达和在电话中对她说的话如今都一语成谶,梅姐最初对康立达的否定在此时得到了验证。如果说康立达为了攀上富家女凯米而绝决与自己分手时,还能良心发现,让易尘去照顾自己,这也是席小雯后来还对他残存一丝美好的原因吧。

只有一个良心不太坏的男人在移情别恋时还能想到找一个男人来照顾自己的前女友,尽管做法不可取,但也算得上伟大吧。有多少男人在始乱终弃时还能想到前女友的感受呢?还有,他被凯米抛弃后居然辞了工作来青岛找她希望重修旧好,结局是她意想不到的,而他声泪惧下的悔恨也让她多少释放了内心的深仇大恨。

对康立达,她的内心怀有复杂的情感。

当初大二把他从北京带到故乡青岛来看海时梅姐对她的警告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20岁对于一个男人的认知又怎么能與一个50岁的妇人相比呢?

20岁无法心深似海,50岁却能做得天衣无缝。

席小雯不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开脱。记得电影《左耳》中有一句台词说得好: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现在,她不知道与康立达的一切是爱情还是青春,不管是青春还是爱情,都随着她与易尘的一纸婚姻证书的到来结束了。

现在她既不是康太太也不是易太太。她是她自己。

150万,根本就是敲诈。席小雯与康立达在一起的七年,如果能花到150万,也不至于在上海租一张床吧,的确可笑,傻子才会相信。

康立达离开办办公室以后,每天都发微信向她讨要150万。席小雯不看不回,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但康立达总能在她意想不到时出现在她的眼前。自从康立达讨要分手费以后,席小雯的日子失去了安宁。以前不过是梅姐偶尔插手一下她和易尘的感情生活,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康立达不是梅姐,她清楚地知道,康立达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来办公室,也仅仅是开始。

她想报警。一想到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难堪的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把事情扩大化,不想让梅姐和易尘知道这件事。平息这件事,只有一条路,与康立达讨价还价,让他把价格降到最低,给他钱让他一走了之,这颗炸弹也就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排除了。

除了这一点,席小雯不知道如何平息。

这些年自己并没有什么积蓄,在上海期间挣的钱都用于两个人生活了,回青岛的这两年,也只是存了二十万块钱。

如果康立达肯让步,也要看是多少,即使在承受范围内,也需要朋友同学帮助。

就在席小雯为此事一筹莫展时,康立达给她开出期限,宽限一周,否则后果自负。

威胁?席小雯立马强硬回过两个字:休想!

她希望康立达不要胡来,更希望他能理智听劝,不要做伤害彼此的事,这一辈子不是爱人,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毕竟,那么热烈的爱过彼此。

康立达不怕席小雯拒绝,她拒绝了还有易尘呢。康立达对这件事稳拿胜券,易尘搞丢了他的饭碗,那他就搞丢他的老婆,扯平了。

说来话长,康立达被凯米的父亲淘汰后,离开上海来青岛,希望与席小雯重修旧好,仗着自己专业过硬,很快在青岛一家大的药业公司应聘成功,依旧做他的专业,药物研发及临床实践,薪水、福利符合他的预想标准,康立达十分满意这份工作,刚上岗一周就被辞退了。他一头雾水,去问人力总监,对方吱吱唔唔,问他是否得罪了什么人。从人力总监吱唔的样子康立达就明白,对方社会势力强大,连公司老总也惧让三分。康立达刚来青岛,不可能得罪谁,一定有其他原因,那么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再次成功应聘第二家,没过一周,还是被辞。问人力总监,同样的吱吱唔唔,此时,康立达隐约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首先他排除了职场恶意竞争,更排除能力不行。到这两家大公司面试时,都是老总亲自参加,对他的满意度几乎百分之百,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为什么不到一周都是被辞?其实,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把自己逼向绝路,而这个无形的力量是他以前根本没有想到的,他不是个笨人,第二次被辞时心里或多或少猜到这股无形的力量来自谁了。

数天之后,易尘从上海回到青岛,他刚到办公室一会儿,正埋头处理公务,突然门被推开,易尘应声抬头,来人大步奔过来,二话不说,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地泼到易尘的脸上。

泼水的人是康立达。

康立达低估了易尘的能量,居然接连几次把他的饭碗给砸了。如果说第一次康立达主动去找易尘,还心存一丝惭愧,但现在,他是理直气壮。易尘非要逼他动手康立达也不会客气,这是男人间最好的解决方式。易尘笑着抖掉脸上的水滴,似乎并不介意康立达在办公室这样撒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是未来上海正康药业的少帅康总吧。好好的公司不去管理,居然有闲心跑到青岛跟人动怒,这不该是康总的风格吧。”

康立达隔着桌子想去揪易尘的衣领,易尘一闪身,他扑了空,上半身趴到桌子上。待他站起来后,继续愤怒指责易尘:“姓易的,别太张狂了!”

“难道康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损了你高贵的形象?”易尘站在班台后面,声声冷笑。

“我被辞退的事是你做的吧!别说你没有!”

“康总不是接管岳父的公司吗?何时来青岛应聘?”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易尘从班台里神闲气定地踱步而出,笑望着康立达。他的淡定与康立达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康立达已经怒火中烧,蹭地窜过来,抡起拳头就朝易尘的脸上打去。幸好易尘机敏,躲闪及时,不然的话一定是个乌眼青。不过,制服康立达容易,康立达在高大的易尘面前就像一个没有发育好的中学生,无论体力还是个头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康立达这样不给面子,易尘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待他的第三拳抡来的时候,易尘毫不客气的扭住康立达的胳膊,把他牢牢的摁在班台上。

被控制的康立达并不老实,又踢又骂。在易尘喘息的瞬间,他终于翻转过身来,易尘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康立达并不惧怕易尘的拳头,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别以为你有钱,就能摆平一切。席小雯是你老婆不假,可是,你也一定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我编了一条生病的假短信,也只是试她一下,结果,她担心得要死,一大早就跑来……”

易尘抡在半空中的拳头突然僵直了片刻,惊愣地看着康立达。不过,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老总,很快镇定了自己的情绪。

“不相信是吧,你可以问你老婆,是不是有这事。”康立达不管易尘惊愕的眼神,继续说下去:“所以,姓易的,我要是你,就放了她,娶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恐怕这是男人最大的悲哀吧。”

良久,易尘恢复易总的淡定与硬朗,放开了他:

“说吧,什么条件?”

“你是生意场上的人,估计不用我说你就会看得透彻,钱是能买到很多东西,包括如花似玉女人的身体,但是,易总,不是我打击你,你的钱比我多很多,但就是买不到席小雯的心。”

“说条件!”易尘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他不屑与康立达多说一句话。

反败为胜的康立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狡黠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他翘起二郎腿,一副得意之态:“不太明白易大总裁的意思,不妨明说。”

易尘的嘴角一惯的淡定式冷笑:“只要你放过席小雯。”

原来如此。

“这个问题嘛。”康立达拉着长腔:“不取决于你我,而是席小雯本人,爱情这个东西很奇怪,不是你说让她不想,她就不想的事。你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趁人之危。非常不道德的事。”

“别废话,我让你立刻滚出青岛,说吧,什么条件?”

“对不起!青岛不姓易!”

“你!”易尘的指节攥得嘎嘎直响。

“易总,你是呼风唤雨的总裁不假,你可以管得了你的员工,你可以有权决定跟谁合作不跟谁合作,但是,你决定不了我爱谁,谁爱我,明白不?”

“康立达,你不要太过分,你也知道,我易尘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滚!”

康立达站起来,仍旧一副得意之态:“好啊,易总,我没你能量大,你让我滚我就滚,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我们走着瞧!”

说完康立达风一样地离开了。

易尘站在窗前,看着大楼外康立达逐渐变小的身影,陷入了沉默中。

从易尘处回来后,康立达想趁热打铁,再次约了席小雯,希望和她面谈。他这样做就是为能尽快落实这150万块钱的事,又怕席小雯不来,只好在微信里跟她这样讲,关于钱的事,好说,只要你出来见我。

发出这条微信时康立达并没有多大把握,他最怕这条大鱼脱钩,一但脱钩,150万就化为泡影了。如果易尘真肯为她出这个价,随便在一个城市都可以买套不错的房子……就在他暗自畅想这150万如何能顺利打到自己帐户上时,没想到席小雯给他回复并问他见面时间地点。

康立达欣喜若狂,好像150万已经到手一样。

原本只想探一下席小雯的口风,既然她这样急切,他就把时间安排在今天中午。一想到150萬,康立达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出门前好好打扮了一番,又怕迟到,干脆大方一次打车。来青岛后,一分收入没有,租住房子,吃饭,通讯费,哪一样开销都不少,一般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不会舍得钱去打车。

很快康立达来到他选择的约会地点,提前了十分钟。就在康立达进了咖啡馆四处寻找席小雯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名中年女人,冲过来就是又踢又挠,没等缓过神来,康立达的脸就多了无数个血条条,加之海拔不高,这给对手挠他的脸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康立达左突右挡都没有摆脱女人的袭击,除了对他脸部袭击外,他男性敏感部位也没有被放过,康立达哪里抗得住如此凶猛袭击,嗷嗷惨叫。

站在一边的席小雯目瞪口呆。

只见那女人身手敏捷,动如脱兔,不给对方一点机会,康立达招架不住,只有落荒而逃。一场胜负分明的战争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如此血淋淋的事实也只有梅姐才能干得出来。康立达逃走以后,梅姐怒目圆睁地坫在了席小雯的对面:“我不是有意捉奸,无意碰到。”

见席小雯还在惊愕中,梅姐再次反问她:“心疼了?”

席小雯一句话也不说,往门外走去,梅姐跟上来:“原本是你王叔叔约我到这里来,不料,他半路堵车,还没来,我在这里等他,意外地看到了康鸟人,上次我也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己,没想到你还动了真格的,我挠他是便宜了他,如果他再不收敛,我就找人收拾他。如果他不滚出青岛,不用易尘说话,我梅姐也不会饶了他。”喘了口气,大概怕前面的话威胁不够力度,又补充道:“别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儿的,就像刚才那样,你亲眼看见的!”

席小雯停下脚步,回过身,怒意十足地看着梅姐:“有完没完?”

“席小雯,不是我揭你的短,身为有夫之妇,你竟然与别的男人勾肩搭背,成何体统,就是我这个亲娘看了都觉得过分,说你给易尘戴绿帽子,都怕脏了我的嘴!”

梅姐脸色铁青,幸好今天老王堵车,让她意外地目睹了这一切,要不然就成了地球人皆知自己还蒙在鼓里。梅姐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起码康立达五天内见不得人。就该这样教训他这个人渣!算他聪明,跑了,不然的话她会一直挠到他没有人样儿。

“我没你想像的那样肮脏不堪!”

“我亲眼撞见,你还敢嘴硬!”梅姐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

”身正不怕影子歪。”

“要是易尘看见了,你如何能解释得清楚?”

“易尘易尘,你心里只有易尘,他好,你嫁给他呀!”

梅姐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女儿说的话吗?这是一个女儿对亲娘说的话吗?偏偏从她的亲生女儿席小雯嘴里冒了出来。如果她是只小猫小狗的话,梅姐真会一脚把她踹成肉泥。她活着好像除了跟梅姐做对外,还是做对。亲娘和女儿成了宿敌,甚至比政坛宿敌还宿敌,两个人在大街上再次掀起了战争的高潮。

“席小雯,你要是再胆敢见那个康鸟人,我要不打折他的腿,我今后就不是你妈!”

“好啊,你就是一枪崩了他也不关我的事!”

“如果哪天易尘发现你们暗度陈仓,到那时你哭都来不及!”

“易尘易尘易尘,你整天把他挂在嘴上,你要是替他鸣不平,那请你转告他,我用不着他对我好!”

梅姐瞪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几乎绝望了。

就在她用力喘息时,席小雯已经把梅姐甩在身后没了人影。梅姐站在马路边上,遥望着车水马流的人流车流,任她瞅得望眼欲穿,也没有发现席小雯去了哪里。气急败坏的梅姐早已经忘了老王的约会,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易尘,问他是否在办公室,有话要说。

易尘听出梅姐异样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她在哪里,让司机去接她。放下电话,果然不到+分钟,司机就出现在梅姐面前。坐进车里,肚子里的气还在上窜下跳,堵得她呼吸都困难。现在,梅姐有很多话要说,不是她吃里扒外,实在是看不下去席小雯这样对待易尘,好好的富人日子不过,非得要跟那个穷鬼扯在一起,脑子让门挤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司机把梅姐带到易尘的办公室,悄悄地退了出去,易尘给她倒了一杯水。此时,一口一口喝水的梅姐忽然冷静了许多,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将永远是她心中的一个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爆炸……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我刚才见到康鸟人了,把他脸挠得血淋淋的。”梅姐气呼呼地说。

易尘有些愣怔,这是他没想到的。

“是不经意间碰到的,我让他滚出青岛。”梅姐一边说一边还有些怒气冲冲,“他不滚,我就冲上去挠了他,把他的脸挠烂了,让他没脸见人。”

说到挠人,梅姐只怪自己挠轻了。如果不是康鸟人奋力挣脱,她会拼出老骨头,挠死他!看到梅姐这样,易尘心底悄悄漫过的感动竟然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对于所爱的人,他常常感到束手无策的茫然与无所适从的困惑,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她才可以把他放进心里。

每当易尘准备放弃时,梅姐总是站在他身边,给他力量,给他支撑,他们间的关系,倒不像是女婿与丈母娘,而像儿子和母亲。梅姐对易尘的呵护疼爱不亚于亲娘伍爱莲,甚至比伍爱莲还要热烈。在易尘与席小雯的事情上,梅姐从来是站在易尘的角度。想到这里,易尘的眼角有些涩。

“妈,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可以解决。”

“你解决什么呀?那个康鸟人根本不死心,我不能眼见着他拆散你们的幸福生活吧。”

“谢谢您对我和小雯的关心。”

“你呀.就知道斯文,对待他这种人,就不能客气,见一次打他一次,看他还敢得瑟不?依我看就是打轻了,往死里打,给他留一条命就行了,就是打死了,妈替你去坐牢!”

“妈,没事的,这事我会处理好的。”易尘说得轻描淡写。

梅姐不相信地看着易尘。

“你会处理好?你怎么处理?”顿了顿又补充道:“男人间有时需要硬碰硬的。如果有必要的话,就找人把他狠狠教训一顿!不信他还敢骚扰小雯。你不方便出面,我方便,就是把他打坏了,惊动了公安局要抓也是抓我,與你无关!”

“妈……!”

狠狠教训一顿,是个好主意。

梅姐就怕席小雯和易尘的婚姻节外生枝,担心得不得了,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巴不得现在就找到康立达,再次把他痛打一顿。然而,她一直注视着易尘,好像他并无此意,这面梅姐急得火烧眉毛,易尘倒是沉着冷静,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梅姐本想问易尘个究竟,见他那样冷静也无从开口,加之办公室一直来人,只好先行离开了。

尽管李乐基改变了与吉安的相处方式,尽管吉安不那么激烈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李乐基有什么冲动和好感。就在吉安想不明白李乐基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一个人时,夏阿姨告诉了吉安一个秘密:李乐基吸毒!

啊?吉安听到这句话,惊得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兢掉到了桌子上。

夏阿姨没有撒谎,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有天成成突然拉肚子,而她一直敲不开洗手间的门,夏阿姨以为是门锁坏了,打不开,用力踢了一下门,门开了。李乐基躺在卫生间的地上,正在吞云吐雾,正在极乐之中的李乐基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来人,吓得夏阿姨赶紧带走了成成。,

“看清了吧,这就是他突然对你好的原因,你现在是身价千万的老总,她不愁没钱吸白粉了!”夏阿姨气愤地说。

这件事让吉安震惊。震惊之余,吉安又很快释然,李乐基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意外,现在,她对他是彻底的死心了。世界已经让他弄得千疮百孔,这样一个人对生活、对亲人、对朋友还能有什么念想呢?他只不过是想让吉安成为他的提款机而己。知道李乐基吸毒以后,吉安没有难过,也没有任何规劝,甚至,她心里还升出一个愿望:吸吧,快点吸,然后,某一天的时光,他就飘到天上去了。

吉安没有戳穿李乐基的秘密。自从吉安允许李乐基出入她的公寓后,李乐基隔三差五就向吉安要钱,吉安少则几百,多则一千地给他。李乐基不停地要钱就足以证明夏阿姨说的是事实。吉安没有拒绝李乐基要钱,要多少都如数给他,最多一次是10万。吉安后来在李乐基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买毒品的上线电话和微信,她保留了下来,在菜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她去了公安局,很快李乐基因为吸毒进了看守所和戒毒所。

吉安从公安局了解到,李乐基的毒瘾已经很深了,想戒掉已经不可能了。公安局依照吉安提供的线索破获了一起毒品大案。

孩子的归来让吉安焦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久违的温馨让她一天的劳累得到了最大的补偿,晚上睡觉,成成经常赖在她的床上不肯走,还会有许多个为什么,当然最不解的是:“那个坏叔叔怎么突然不来了?是不是他知道我们都讨厌他了?”

“成成,想不想爸爸?”

“哪个爸爸?慕远爸爸吗?”

有那么一瞬,吉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多数时候,她要么沉默,要么转移话题,但成成已经五岁多了,很多事她已经有了记忆,刨根问底也是她这个年龄的特点。她还是不愿意告诉孩子真相。她不愿意孩子幼小的心灵就承受一些人间重轭。在阳光与快乐下生活的孩子会有一颗感恩、善良的心。吉安还是决定不告诉成成事情的真相。

事实上,清净是暂时的,法官告诉她,依李乐基现在的情况,最多进去三年五载就出来了。吉安也只能过一时算一时吧,她无法想像或安排五年后的生活。

也许,这就是再见的开始

默默还是没有唐慕远的消息,急得她每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工作总是出错。每隔几天就要跑到吉安处打听唐慕远的情况,吉安不知道怎么跟默默说起她见到唐慕远的事,就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大男人,要钱没有,又没色,谁吃饱了撑的动他的心思干嘛?

默默埋怨吉安不把她的事当事,吉安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句话:“他没事呀!”

“安姐,你见过他还是你们联系过了?”

吉安觉得自己说走了嘴,只好自圆其说:“派出所那边我已经问过了,近期全市都没有凶杀或车祸的案子。”

她这样一说,默默的心才有点缓了下来。

默默走后,吉安就在考虑如何让失踪的唐慕远回到正常生活中来,有事说事,这样一走了之也不是个问题,再说与默默的问翘也不是走就能解决的。

本不想与唐慕远再有私人联系,但唐慕远不回来,默默这面就不会安心,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与席小雯商量,席小雯一提这事也生气,在她看来,唐慕远这样做就是小儿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过。席小雯还听从吉安的建议,约了唐慕远见面,跟他聊聊他与默默的事。唐慕远没有拒绝与席小雯见面。

在一家小咖啡唐里,唐慕远屁股还没坐下就开门见山问席小雯,怎么有闲心约他来喝咖啡?

“想你了不可以吗?”

“别逗我了,我知道你是有爱情洁癖的人,易尘那么大的金主你都不动心,我你就别想了!”

席小雯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笑:“我当然不会想你,默默想你!”

唐慕远要了一杯冰水:“她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

“说吧,有何指示。”

“不是指示,就是想跟你聊聊爱情。你看,咱们两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默默那么好,人漂亮,有房有车,你不喜欢。易尘呢,是多少姑娘想飞蛾扑火的人,但我和你一样不为所动,不过也有所不同,你毕竟爱过默默啊,我是一丁点都没喜欢过易尘。”

唐慕远喝了一大口冰水,长舒了一口气:“我不是说她不好,随着时间的深入,我发现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她为我委曲太多!”

“仪此而己?”

“不能否认吉安的存在!”

“你认为你与吉安在一起就合适吗?”席小雯反问。此时两个人就像记者采访一样。

“这个问题我想过,但我认为,我喜欢她与她是什么身份无关,哪怕她现在是洗碗工,我一样喜欢她。”

“吉安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因为你的身份与她不匹配!”

“所以,我辞职开公司。”

“这么说吧,你有成功的任何可能,但是,那或许是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到那时,吉安早已经是别人的人啦!”

“你可以转告吉安,我爱谁是我自己的事,至于默默,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唐慕远起身离开了小咖啡店,留下席小雯孤单地坐在那里茫然四顾,她不知道吉安交给她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默默去陆吉林的公司上班了,这多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忙碌起来也就没有多少空隙想唐慕远,只有周末她和席小雯吉安聚在一起才会不停地长吁短u义。席小雯故意把唐慕远说得一无是处,还把农村与城里生活观念与文化差异的理论插进婚姻中。曹桂红的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梅姐反对她和康立达一样。

默默不知道席小雯的话是劝计:“你怎么现在跟曹桂红一个论调?”

“那是因为我经历了婚姻的失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

“我们当初在一起时你可是极力赞成的呀。”

默默不明白席小雯怎么忽然倒向丁曹桂红的阵营。

“此一时彼一时嘛。”又觉得不妥,席小雯想了想说:“时间教会了我们一切,年轻时谁都会在爱情上犯一些错误。”就是这些错误教会我们如何成长、如何爱。”

席小雯说这些并不只是为了安慰默默那颗受伤的心,事实也是如此。

席小雯借助当年同学的身份经常打电话给陆吉林,约他出来吃饭。席小雯的用意很明显,搓合默默与陆吉林这对同学谈情说爱,这样的话,唐慕远可以顺利脱壳不说,也减少了彼此心中的痛苦。可惜,偏偏默默就是没那根筋,席小雯气得真想敲她脑壳看看是不是朽木。陆吉林前脚走,默默就用白眼看席小雯:“就那么高兴唐慕远离开我?”

“我不高兴他也会离开。”说完,席小雯真想煽自己一嘴巴子,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的。

默默怔怔地看着席小雯,过了片刻,她双手捂脸,泪水从指间汹涌而出。席小雯不知道如何安抚默默,就像不知道如何安抚曾经嚎啕大哭的梅姐一样。

两个人分手以后,席小雯想,自己这样说也没什么错,既然唐慕远喜欢吉安的事早晚会大白于天下,那不如给默默先打一個预防针,省得到时事情真的露馅时,默默承受不了天塌陷下来的打击。席小雯其实是在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让默默明白,无论她怎样爱着唐慕远,唐慕远都不会回到她身边。

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步,默默对亲娘曹桂红的意见裉大,如果不是她总用轻蔑的眼光审视唐慕远,他也不会离家出走。就算离家出走,也不会这么绝决。

随着时间的推移,默默渐渐明白,唐慕远没有离开青岛,也真的像吉安说的那样,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呢,他不过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离开,是不敢面对自己,还是害怕什么?原来,吉安和席小雯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可是,为什么吉安和默默不跟自己明说呢?她们是好朋友呀,她们无话不说呀。虽然席小雯不是默默和吉安那样的亲同学,但因为吉安的原因,她们相识也不短了,彼此相知相惜。

默默之所以伤心是因为唐慕远选择了不辞而别,他完全可以面对,就在于这一点,唐慕远有权力和理由不喜欢她。但是,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分手?为什么分手也不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就算不在一起了,不想爱了,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吧,见个面有这么难吗?就算曹桂红有一万个不好,自己也有一千个不对,唐慕远以这样的方式分手对默默是极大的打击和伤害。

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在一张床上,像天下所有年轻的小夫妻一样,恩爱缠绵,有说不尽的情话,有永远也亲不够的吻。说分手一声不吭的走了。

所以,现在默默对唐慕远不只是牵挂和想念,而是用爱恨交加这四个字来形容更准碲。如果现在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委曲,而是有一肚子的为什么需要他回答和确认。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在一起需要两个人同时确认,不在一起也需要两个人共同确认,难道不是吗?他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愧对?还是不敢正视?

那是一个平常而忙碌的下午。

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吉安正与李总谈合作细节上的事,确切地说,她已经谈完,但李总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晚上他请客,小范围庆祝一下。原因简单,能与鲁威集团合作是他一直的心愿,同样代理国外其他品牌,但因价格原因,利润极低,所以,他一直想放弃代理,但是又没有找到可操作项目。鲁威集团因在国外有自己的酒庄,价格方面比其他品牌利润空间大,找他们的代理商很多,鲁威集团对所选代理商又有着严格要求。在众多的代理商当中,李总取得了华东三线城市的市场。尽管如此,他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吉安还有其他的事等着处理,不想吃饭。李总告诉她,门外那个小伙子在这里等了他三天,希望能与他合作。

“人家这么诚心,说明很有生意眼光。”

“实话,小伙子人不错,但生意上的事不是人不错就可以合作的,这样吧,我把他介绍给你,如果你觉得他合适,不如也让他成为你的代理商,如何?”

吉安想都没想:“好呵,很多人做不了销售是因为他受不了被人拒绝的滋味,你接连拒绝他三天,对方都没有退缩,这说明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说起做销售,吉安感慨良多。最近公司招业务员,但能有三分之一留下来就不错了,稍稍拒绝,就退缩了。优秀的业务员也都是从无数次的拒绝中历练出来的,最后能从贝壳成为珍珠的并不多。

所以,她决定让李总喊小伙子进来,如果可以,她愿意把他招进公司,做自己的助理或片区经理。李总按下内线,几分钟后,秘书带年轻人推门进来。

吉安看向那人——

北方人特有的高大个头儿,质朴中不失聪慧,周正的五官给人踏实之感,眼眸中透着干净明亮,也略略带着倔犟的神色。他进来后只是随便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向李总。

吉安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对方。

此时,不知道是用惊喜连连还是祸从天降来形容吉安的心。

李总看出她紧张异样的神情。

“你们……认识?”

“刚从我们公司辞职。”吉安不得不实话实说:

“我们不但认识,还……”

“唐先生!你不是要和李总谈业务吗?”吉安急忙打断他的话:“你们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打扰了。”

吉安慌忙转身,唐慕远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准她离开。

李总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不只是员工与老板的关系。

他把目光从唐慕远那里转向吉安:“你该了解他,这么好的小伙子,能干、聪明、踏实,放他走,不是你的损失吗?”

“可是,李总,我是男人,我想创业。”不等吉安张嘴,唐慕远已经插过话:“不想寄人蓠下,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令你刮目相看。”

“寄人蓠下?”李总有些糊涂,工作就是工作,怎么与寄人蓠下扯在一起?不搭界。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滔滔不绝地说出来。

“对,我之前的女朋友是青岛人,有房有车,我们向居了二年多,可是她妈死活不同意,觉得我没房没车占了她家的便宜,所以,我跟她分手了。但是,不幸的是我爱上了一个比她还有能力的老总……”

吉安慌忙喝止:“你疯了?”

唐慕远扭头看了一眼吉安,很快又把目光转到李总的身上:“她拒不接受我的求爱……我知道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必需创业,必需成功……我要证明给她看,我不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李总看了一眼吉安,再看看唐慕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

“她是谁呀?”

唐慕远看向吉安。

“其实在喜欢上她以前我们已经同居二年多了。”

啊?吉安大惊失色地看着唐慕远,李总也感到意外。

“唐慕远!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实话实说!”

“你……!”

“李总,你们谈,我先走一步。”

无法阻止事情的发展,吉安只好逃掉,她不想面对如此尴尬。唐慕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再一次快速把她扯到自己面前:“你现在可以拒绝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执着所感动。我也一直认为,你的拒绝只是一种假像而己,想爱不敢爱,这应是你现在的心情,吉總,我说错了吗?你可以管理好一个公司、一个团队,但你管理不好你的感情。你的行为欺骗了你的内心。”

从惊愕到茫然。

这是他与她之间曾有过的秘密,但仅限于他和她之间而己,景多是席小雯。现在不一样了,唐慕远竟然当着李总的面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很快这事就会尽人皆知,到那时她如何向默默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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