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与梅姐
2015-11-17刘墨闻
◎ 刘墨闻
秋生与梅姐
◎ 刘墨闻
去年过年放假,我去探望秋生哥和已经怀孕的梅姐。刚到他家楼下时,我正好撞见秋生哥买菜回来,他比画着说要给梅姐熬粥喝。
梅姐的妊娠反应特别强烈,闻到吃的就吐,什么也咽不下,只能勉强喝一点粥。可是这粥也有喝腻的时候,因此秋生哥急得没招儿,动员全家人一起想辙,南北稀饭,中西名粥,翻过来调过去不重样地做。
患孕期综合症的女人不好惹。刚一见面,梅姐就拉着我话东家长聊西家短,把两人婚后生活里的嬉笑怒骂从头到尾唠叨了一遍。
我很好奇,先天条件不允许,他们两口子没办法吵架,但是过日子哪有锅边不碰碗沿的时候,于是我逗梅姐:“你们平时闹别扭不?”
梅姐打开了话匣子。她说秋生哥看得懂唇语,自己也懂手语,这么多年两人的交流根本没有障碍,可是一旦闹了别扭,他们就使用各自的“母语”,自顾自地表达。
秋生哥太老实,平时甚少和别人聊天,怎么可能“吵”得过梅姐?有时候两人都没词了,秋生哥就乱比划一通,梅姐看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秋生哥偏不告诉她,看梅姐急得团团转时心里暗爽。两人和好了以后,梅姐才知道秋生哥那一套莫名其妙的“张牙舞爪”其实是胡说八道。
梅姐自然也学会了这招,有时候故意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搞得秋生哥一头雾水。更多时候梅姐都在笑场,吵着吵着自己憋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瘫倒在秋生哥怀里。许多次的“吵架”,他们都以怒目而视开始,以打情骂俏结束。梅姐说:“连吵个架都这么有喜感,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在家没事时,梅姐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喊:“秋生啊,干啥呢?”我好奇地问梅姐:“明知道秋生哥听不见,你为什么还是喜欢这样叫?”梅姐摸摸肚子,笑成了一朵花,说:“过日子就像是问题叠着问题,一个坑接着一个坑。人刚从自己的坑里爬出来,就得进孩子这个坑,孩子这个坑也爬得差不多了,父母又到岁数了。好在你知道坑底下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人,他张开双手在坑底下等着接你,所以坑再深你也不怕。我喊他,就是在喊我这一生的踏实。”
几天前,下班后的我在地铁里百无聊赖地听音乐,突然秋生哥打电话过来。我诧异得很,平时有事他都是发短信的。我努力地听手机那一端的声音,起先一直没有人吭声,后来隐隐约约听见梅姐在说话,但听不太清。就在我要挂断的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道:“妈妈,妈妈……”
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我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
(摘自《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