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
2018-01-01王先俊
王先俊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安徽 芜湖 241002)
1978年12月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辟了改革开放新时期。由此开始,党紧紧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实践主题,着力增强理论自觉,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回顾和总结40年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历史和经验,不仅对于推进新时代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牢固树立理论自信具有重要意义,而且也是对改革开放40周年的一种纪念。
一、以高度的理论自觉不断推进理论创新是党的鲜明特征和根本优势
“自觉”是与“自发”相对应的一个概念。从哲学上理解,“自发”是指人们的社会实践活动更多地为“历史必然性”所支配,不明了自身活动的意义和后果,从而使这种“活动”带有很大的盲目性,而“自觉”则是指人们在实践活动中一定程度上理解了自身活动的意义,并使这种“活动”具有较明确的目的性和计划性。所谓“理论自觉”则是对“必然性的自觉”和对“自发性”的否定,具体体现在对理论价值的自觉认知,对理论发展规律的自觉把握,对理论指导实践的自觉应用,对理论创新责任的自觉担当等方面。理论创新是指人们在实践中,对新的情况、新的问题、新的事物作新的揭示和解答,对实践对象或认识对象的本质属性、发展规律与变化趋势作新的判断和预见,对人类历史经验与现实经验作新的总结、提炼和升华。要言之,就是对原有理论的新突破,对原有方法的新发展,对理论禁区和未知领域的新探索,包括思想观念创新、意识形态创新和文化创新等等。具体表现,一是随着时代前进和实践变化对自己原有的理论观点进行丰富和发展;二是后人随着时代变化和实践进步对前人的理论进行丰富、完善、修改和发展。理论自觉促进理论创新,是理论创新的前提和基础;理论创新坚定理论自觉,是理论自觉的目的和表现,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有机统一。就一个政党而言,一旦它达到理论自觉的境界,并能够根据人类社会实践变化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它在理论上就是一个成熟的政党,而理论上的成熟是政治上成熟的基础,这就意味着这个政党在政治上也就成熟起来了。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主体,既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共同体,如民族、国家、政党、团体等。本文所言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主体,主要是就中国共产党而言的,是指中国共产党及其领袖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理论创新的内容,主要是指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创新,并不包括某一特定学科、特定研究领域的基础理论创新等内容。
无产阶级政党理论“自觉性”问题是列宁在《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一书中提出的。列宁认为俄国社会民主党的“自觉性”体现在“理论工作、政治工作和组织工作”[1]339等多个方面,尤其是在“理论自觉”方面,并就此提出了“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只有以先进理论为指南的党,才能实现先进战士的作用”[1]311-312的著名论断。马克思恩格斯论述理论创新问题则更早。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曾指出:“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也许有某种意义: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去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才能认识到什么程度。”[2]337-3381887年恩格斯在《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信中更是明确提出“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加以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681需要在实践中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不断加以补充、丰富、发展和完善。后来,列宁反复强调:“我们决不把马克思的理论看作某种一成不变的和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恰恰相反,我们深信:它只是给一种科学奠定了基础,社会党人如果不愿落后于实际生活,就应当在各方面把这门科学推向前进。”[1]274“现在必须弄清一个不容置辩的真理,这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考虑生动的实际生活,必须考虑现实的确切事实,而不应当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因为这种理论和任何理论一样,至多只能指出基本的、一般的东西,只能大体上概括实际生活的复杂情况。”[3]26-27
中国共产党由科学理论孕育而产生,在革命、改革、建设的过程中一直高度重视理论的指导和创新。具有高度的理论自觉性,并在实践中不断推进理论创新,是中国共产党的鲜明特征。毛泽东曾指出:“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的政党,如果没有革命理论,……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4]533“我们应该重视理论工作者,应该重视理论”,“党内要学习理论”。“从中国革命运动的要求来说,我们的理论水平还不够。革命要求我们能说明中国的革命运动,说明这个运动的各个方面,说明它的内部联系,包括军事、政治、文化、经济,整个革命工作的各个侧面及其内部联系,并总结经验,把它提高起来,使之条理化、系统化”。[5]341-342毛泽东还提出,如果我们党有一百个至二百个真正懂得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家,必会“大大地提高我们党的战斗力量,并加速我们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工作”。[4]533关于理论创新,毛泽东强调:“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6]109邓小平强调,我们是在科学理论的引领下参加革命到现在的,“马克思主义必须发展。我们不把马克思主义当教条,而是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提出自己的方针,所以才能取得胜利”。[7]191“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为他去世以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7]291毛泽东、邓小平的以上思想后来为江泽民、胡锦涛等党的领导人继承和发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又多次论述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问题。他指出:“我们党是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和理论指导的党”。“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高度重视理论的作用”。[8]62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生了深刻变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领导组织并置身于“这一历史变革”的中国共产党人“更有资格、更有能力揭示这其中所蕴涵的历史经验和发展规律,为发展马克思主义作出中国的原创性贡献”。我们“要有这样的理论自觉”。[8]66他还指出:“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创新,创新是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永恒主题。”[8]342“今天,时代变化和我国发展的广度和深度超出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当时的想象。同时,我国社会主义只有几十年实践、还处在初级阶段,事业越发展新情况新问题就越多,也就越需要我们在实践上大胆探索、在理论上不断突破。”[8]34习近平总书记的以上论述,把中国共产党对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认识提到了一个新高度。
西方学者经常发出这样的疑问,中国共产党的执政有什么“奥秘”?有什么优势?回顾党的历史可以看到,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们党始终着力增强理论自觉、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中国共产党90多年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在着力增强理论自觉中不断推进理论创新的历史。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长期走在时代前列、代表人民利益、担当崇高使命,能够汇聚全国之力量、万众一心、目标一致地成就一番番前人从未完成的伟大事业,创造出一个个让世界心悦诚服的辉煌业绩,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共产党一直以高度的理论自觉,既坚定不移遵循正确理论的指导,又充满自信进行理论创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党之所以能够不断历经艰难困苦创造新的辉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我们党始终重视思想建党、理论强党”,[8]67始终“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当代中国实际和时代特点紧密结合起来,推进理论创新”。[8]33这是马克思主义永葆生机活力的奥秘所在,也是我们党永葆先进性,能够长期执政,能够成就伟大事业、创造辉煌业绩的奥秘所在。
二、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历史发展
改革开放40年,是中国共产党理论自觉不断增强和理论创新不断发展的40年。中国共产党在着力增强理论自觉和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中树立起高度的理论自信,而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则始终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实践主题逐步深入展开,相继产生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党的指导理论先后实现了四次与时俱进。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中国共产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一方面表现为冲破“两个凡是”的禁锢和对“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摒弃;另一方面表现为对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的坚守。从根本上冲破“两个凡是”禁锢的是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以及由此引发的思想解放运动。在此基础上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彻底否定了“两个凡是”错误方针,果断地停止使用“阶级斗争为纲”口号,开始全面认真地纠正“文化大革命”及其以前的“左”倾错误,充分肯定毛泽东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同时实现了党和国家工作重点转移,确定了改革开放的新决策,党的历史进入新的时期。1981年6月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简称《历史决议》)是这一时期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重要成果。《历史决议》不仅对新中国成立后32年历史进行了认真总结反思,实事求是地评价了毛泽东的历史地位,系统阐述了毛泽东思想的科学内涵,而且重申了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的重大意义,并对党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逐步确立的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作了初步的理论概括,提出了根据新的实践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新任务。《历史决议》指出:“毛泽东思想是我们党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它将长期指导我们的行动”。“否认毛泽东思想对我国革命和建设的指导作用,这种态度是完全错误的”。“我们必须珍视半个多世纪以来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原理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一切积极成果,在新的实践中运用和发展这些成果,以符合实际的新原理和新结论丰富和发展我们党的理论”。[9]836-837
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召开。邓小平在开幕词中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一科学概念。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开始成为全党的共识,也成为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更加鲜明的主题。此后,我们党紧紧围绕这一主题,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和阐述了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论,十三大提出和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取得重大进展。同时,十三大还对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在对社会主义再认识过程中发挥和发展的一系列科学理论观点作了12个方面的概括,邓小平理论形成轮廓。从十三大到邓小平南方谈话和十四大,党提出社会主义本质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等新思想,邓小平理论取得突破性发展,经过十四大的阐述,邓小平理论形成体系。党的十五大首次正式用“邓小平理论”这一概念代替“邓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提法,并对邓小平理论的重要历史地位和现实指导意义作了深入阐述。十五大还把邓小平理论写进党章,正式确立了邓小平理论的指导地位。这是新时期党的指导理论的第一次与时俱进。
1989年6月党的十三届六中全会以后,以江泽民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在准确把握我国社会发展历史方位和世界发展趋势的基础上,继续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主题,在不断增强理论自觉中持续推进理论创新,逐步形成“三个代表”重要思想。2000年2月,江泽民广东之行首倡“三个代表”重要思想。5月和8月江泽民在江苏、浙江、上海、吉林、黑龙江等地考察对“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作了进一步的论述。2001年7月,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大会上江泽民发表了重要讲话,对“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作了更加全面系统的阐述。至此,“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有了自己的理论形态并形成体系。2002年“5·31”讲话,首次提出“‘三个代表’同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一脉相承”,“是加强和改进党的建设、推进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自我完善和发展的强大理论武器”,[10]2412-2413表明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指导地位的意向。2002年11月召开的党的十六大,不仅系统论述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历史地位、科学内涵、精神实质,而且将其写进党章,正式确立“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指导地位。这是新时期党的指导理论第二次与时俱进。
党的十六大以后,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在准确把握和科学判断世界发展大势,认真总结反思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历程和经验,深入分析我国发展阶段性特征基础上,形成了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观是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又一重要成果。1999年胡锦涛在九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期间参加福建代表团审议《政府工作报告》时,第一次提出“科学发展观”概念。2003年4月,胡锦涛在广东考察非典防治经验时,提出要“坚持全面的发展观”。10月,胡锦涛在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对科学发展观的意义、怎样落实科学发展观进行了集中论述。本次会议通过的《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第一次写入了科学发展观的有关内容。此后,经过温家宝于2004年初在中央党校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结业式上的讲话论述,胡锦涛于3月在中央人口资源环境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阐述,科学发展观形成自己的理论形态。2006年6月,由中央宣传部理论局组织编写的《科学发展观学习读本》,分七个方面对科学发展观作了“体系化”概括。2007年10月召开的党的十七大把科学发展观写进了党章,正式确立了它的指导地位。这是新时期党的指导理论的第三次与时俱进。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面对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重大时代课题,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顺应时代发展,紧密结合新的实践要求,以更加强烈的理论自觉,更加艰辛的理论探索,取得了一系列理论上的重大突破,形成了一系列理论创新成果。党的十九大不仅将这些理论成果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加以命名,而且对这一“新思想”的科学内涵、精神实质、理论贡献等进行了深入阐述,并对其主要内容进行了体系化的概括。新修改的党章指出:“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11]66“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地位正式确立。这是新时期党的指导理论的第四次与时俱进。
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过程,也是党树立理论自信的过程。理论自信是主体对自身理论的认同、肯定和坚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自信,归结起来就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自始至终毫不动摇的认同、肯定和坚守。以党的十三大以来历次代表大会报告为例,不仅每次党代会报告的题目都直接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关,而且报告中都有关于肯定和坚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论述。十三大报告强调,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在改革开放中根据实践变化发挥和发展了一系列科学理论观点,“这些观点,构成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的轮廓,初步回答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阶段、任务、动力、条件、布局和国际环境等基本问题,规划了我们前进的科学轨道”,[12]57我们要沿着这一“科学轨道”前进。十四大报告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之所以开创了历史的新局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新成就,根本原因是我们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逐步形成和发展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社会主义在中国的新局面和新成就,更使我们从历史的比较和国际的观察中认识到,我们党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是正确的”。[13]10十五大报告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命名为“邓小平理论”。报告强调,只有这一理论而没有别的理论“能够解决社会主义的前途和命运问题”。[14]10十六大报告指出,回首过去的十三年,我们能够取得各种胜利,“靠的是党的基本理论、基本路线和基本纲领的正确指引”。[15]5十七大首次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念,强调它是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是“党最可宝贵的政治和精神财富”。“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是真正坚持马克思主义”。[16]9十八大报告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合在一起,并称之为“党和人民九十多年奋斗、创造、积累的根本成就”,强调“必须倍加珍惜、始终坚持、不断发展”。[17]9十九大报告又一次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指导党和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正确理论”,必须“保持政治定力”,“长期坚持并不断发展”。[11]14-16党的代表大会是党的最高决策机构,党代会报告是党最重要的历史文献,历次党代会报告一以贯之地、反复地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指导意义,并认定只有这一理论才是唯一正确的科学理论,才能解决中国的前途和命运问题,无疑反映了我们党对于这一理论的高度自信和一以贯之的坚守。
要指出的是,“理论自信”概念的提出和阐释有一个过程,而且是与“道路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从党的重要文献看,十六大报告指出:“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找到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赋予民族复兴的强大生机”,强调我们党对这条道路“充满信心”。[15]43这是党的代表大会文件对“道路自信”的最初表述。十七大报告第一次把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取得一切成就和进步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并强调“全党同志要倍加珍惜、长期坚持和不断发展党历经艰辛开创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16]9-10“始终保持对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坚定信念”。[16]43这是党的代表大会文件第一次对“理论自信”的表述,并将其与“道路自信”并列。十八大报告第一次把党和人民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的“根本成就”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强调“全党要坚定这样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17]13至此,由十七大报告中提出的“道路”“理论”两个“自信”发展为“道路”“理论”“制度”三个“自信”。2016年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提出“文化自信”并将其同“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并列,强调“全党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8]36此后,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红军长征8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在党的十九大上的报告等又多次论述“四个自信”,使包括“理论自信”在内的“四个自信”的内涵更加丰富,并成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世界,要说哪个政党、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够自信的话,那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8]36“理论自信”说到底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科学性和真理性的自信,这是一种根本的“自信”。有了这种自信,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党,才能安身立命,才能坚定走向未来。
三、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基本经验
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党不仅创造了新的理论,树立了理论自信,而且在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在增强定力中保持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正确方向。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一条最基本的经验。
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是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前提,离开马克思主义指导,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就会偏离正确方向。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理论。不过,这种发展又必须处理好“老祖宗”和“新理论”的关系问题。单靠“老祖宗”不行,必须根据新的实践创造“新理论”,但不坚持“老祖宗”更不行,偏离和背弃了“老祖宗”,创造出的“新理论”就不是马克思主义。所以,毛泽东强调,老祖宗的书必须读,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位的。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指出:“我们必须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必须坚决反对那些否定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错误思潮”,“我们坚持的和要当作行动指南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18]171后来,江泽民在阐述理论创新时提出要坚持两个基本要求,“一是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这一点,要坚定不移,不能含糊。二是一定要贯彻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坚持勇于追求真理和探索真理的革命精神。这一点,也要坚定不移,不能含糊。这两个‘坚定不移’、‘不能含糊’,始终是检验我们是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试金石。”[19]537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又旗帜鲜明地指出:“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背离或放弃马克思主义,我们党就会失去灵魂、迷失方向。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这一根本问题上,我们必须坚定不移,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丝毫动摇。”[8]33回顾历史可以发现,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自始至终都是在坚持“老祖宗”的基础上进行的。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时常受到诸如资产阶级自由化、新自由主义、“普世价值”论、历史虚无主义等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甚至是反马克思主义错误思潮的侵扰。20世纪90年代以后,“马克思主义过时论”“历史终结论”一时间更是甚嚣尘上。针对这种情况,中国共产党人毫不动摇地高举马克思主义的大旗,以坚强的政治定力保证了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始终在正确的轨道上进行,进而实现坚持马克思主义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有机统一,同时也赋予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些理论创新成果以“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
坚持问题导向,在解决重大现实问题中形成中国的“思想”和“主义”。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又一条基本经验。
坚持问题导向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点,也是我们党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优良传统。马克思说过:“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20]289-290中国共产党人在选择马克思主义时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解决中国的问题。五四时期曾发生过著名的“问题”与“主义”之争。李大钊在争论中指出:“‘问题’与‘主义’,有不能十分分离的关系”,解决“实际问题”,需要“理想的主义”,而“主义”要发挥作用,必须“合于现在的需要”,[21]1-3解决实际问题。后来毛泽东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他认为“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不能解决中国问题,相反还会给中国革命造成危害。毛泽东强调,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是为着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问题和策略问题”。要围绕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从马克思主义那里“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这种态度,就是有的放矢的态度。‘的’就是中国革命,‘矢’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所以要找这根‘矢’,就是为了射中国革命和东方革命这个‘的’。”[22]800-801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了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形成了能够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面临的问题与新中国成立前30年、改革开放前30年有很大不同,但在经过十一届三中全会恢复正确的思想路线之后,坚持问题导向,紧紧围绕重大现实问题增强理论自觉、推进理论创新一以贯之。在这个基础上形成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同毛泽东思想一样,是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思想”和“主义”。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历史,那么这句话就是,其主线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而其起点和目标则是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问题是创新的起点”。“理论创新只能从问题开始。从某种意义上说,理论创新的过程就是发现问题、筛选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只有聆听时代的声音,回应时代的呼唤,认真研究解决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才能真正把握住历史脉络、找到发展规律,推动理论创新”。[23]
坚持主体性和原创性,在发现真理中正确对待所谓的“异端”。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一条重要经验。
1944年7月,毛泽东在同英国记者斯坦因的谈话中说:“继承中国过去的思想和接受外来思想,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照搬,而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采用,使之适合中国的实际。我们的态度是批判地接受我们自己的历史遗产和外国的思想。我们既反对盲目接收任何思想也反对盲目抵制任何思想。我们中国人必须用我们自己的头脑进行思考,并决定什么东西能在我们自己的土壤里生长起来。”[5]192习近平总书记也指出,对一切有益的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我们都可以研究借鉴,但“在采用这些知识和方法时不要忘记了老祖宗,不要失去了科学判断力”。“解决中国的问题,提出解决人类问题的中国方案,要坚持中国人的世界观、方法论”,否则“就没有独创性可言了”。我们的理论创新成果,“有没有中国特色,归根到底要看有没有主体性、原创性”。[8]341-34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主题,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一直是围绕这一主题展开的,同时,在落后的东方大国建设社会主义又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这些因素综合起来,不仅使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创新成果展现出原创性,也使这些理论成果富有鲜明的“主体性”和“中国特色”。理论创新的过程本质上是发现真理、认识真理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复杂的,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怎样对待那些在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者看来有点“左道旁门”,有点“另类”“异端”的东西。毛泽东思想中包含有这些东西,比如中国革命道路是农村包围城市而不是以城市为中心;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是农民而不是工人,等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也包含有这些东西,比如社会主义不能固守计划经济,必须搞市场经济,资本主义有计划,社会主义有市场;社会主义国家可以搞“一国两制”;公有制主体地位并不仅仅意味着公有资产在社会总资产中占优势,重要的是国有经济的控制力,等等。当然,对“异端”也要分析,过去我们搞的“大跃进”“人民公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当时曾被认为是真理,是对马克思主义的重大创造性发展。究竟是不是“真理”,是不是“创造性发展”,需要用实践来检验。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所以能够取得丰硕成果,同我们党正确对待以上所谓“异端”,并善于在实践中来检验这些“异端”有很大关系。怎样看待理论创新中出现的“异端”,唯一科学的态度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坚持实践的观点”,“在实践中认识真理、检验真理、发展真理。”[8]341
坚持“术语革命”,在推进内容创新中实现“话语体系”和“思想体系”的统一。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的又一条重要经验。
恩格斯曾在《资本论》第一卷英文版序言中指出:“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这门科学的术语革命。”[24]32也就是说,思想变革和术语革命是统一的,话语体系是思想体系的外在表达形式。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在阐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就包括了“话语体系”和“思想体系”两个方面。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另一方面又要“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最终使创造的“新理论”带有“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4]534改革开放以来,党在理论自觉和理论创新中非常注意这个问题,于推进内容创新的同时自觉开展“术语革命”,提出了一系列新的概念、命题、判断,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国两制”“小康社会”“和谐社会”“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以高度的理论自觉推进“术语革命”。他曾多次谈到话语体系建设问题,明确提出,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上“要善于提炼标识性概念,打造易于为国际社会所理解和接受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引导国际学术界展开研究和讨论”。[8]346在创立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过程中,习近平总书记身体力行推进“术语革命”,提出了一大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在国际传播中引发热烈反响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诸如“中国梦”“一带一路”“以人民为中心”“经济新常态”“人类命运共同体”“房子是用来住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等。改革开放以来,由于我们党在推进理论内容创新的同时注重“术语革命”,所以,无论是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还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从内容到形式都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较为完美地实现了思想体系与话语体系的统一,彰显了我们党日臻成熟和日益高超的话语建构水平。
总之,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具有高度理论自觉,勇于和善于理论创新的党。改革开放40年,党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不仅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理论创新成果,实现了党的指导理论的与时俱进,而且积累了丰富的理论创新经验,并在不断增强理论自觉、推进理论创新中树立起高度的理论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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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1] 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G].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12]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三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3]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四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4]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1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
[1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七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
[1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18] 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9] 江泽民.论党的建设[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
[20] 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21] 李大钊研究会.李大钊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22] 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3] 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光明日报,2016-5-19(2).
[24] 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