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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廖平对《尚书》文本的怀疑与整理

2018-01-01

安顺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尚书

(1、2.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上海200241)

清末至民国,川中学术有双璧,一个是陈寅恪推崇的刘咸炘,另一则是启发康有为的廖平。廖平学识宏深,著述颇丰。学界对其研究也取得丰硕成果,然其《尚书》学却少有人涉足。有三个原因,其一是刘起釪先生在其《尚书学史》中认为廖平《尚书》学著作“满纸荒谬、虚妄、怪诞,这哪里是在做学问,简直是胡闹”,其学乃“荒谬不足道之说”[1]436。如此,其《尚书》学不足为道。其二是治其《尚书》学有两难,廖平学术以《春秋》学为底子,又夹杂被称为玄虚怪诞的人天小大之学。其三是廖平主要的《尚书》学著作《书尚书弘道编》乃黄镕笔述,《书经周礼皇帝疆域图表》乃黄镕纂辑,《经传九州通解》乃黄镕撰述,这些著作是否能代表廖平的《尚书》学,要受到质疑。

对以上问题,首先,《书尚书弘道编》乃廖平撰写,黄镕润改之作;《书经周礼皇帝疆域图表》是经廖平审定的,《经传九州通解》亦题“廖平学说”[2]181,所以这些完全可以代表廖平的《尚书》学观点。其次,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界对廖平学说的研究取得的成果完全可以支持我们全面开展廖平的《尚书》学研究。如陈德述、黄开国、蔡方鹿三位先生合著《廖平学术思想研究》及黄先生的《廖平评传》、赵沛《廖平春秋学研究》、崔海亮《廖平今古学研究》、魏彩莹《经典秩序的建构:廖平的世界观与经学之路》等,均有独到见解,对廖平学说研究已经打好基础。最后,刘起釪先生亦承认此“荒谬不足道之说”“在历史上却起过不小的作用”[1]436,因此我们认为廖平《尚书》学需要深入认识。故今以《书尚书弘道编》为依据,讨论廖平对《尚书》文本的怀疑与整理。

一、廖平对《尚书》文本的怀疑与整理

1.分《书》为《尚书》《中候》,重列诸篇篇次,另立《皇道》篇

廖平承疑《书》思想之余绪,认为《尚书》篇次混乱,故依据《书纬·璇玑钤》“孔子删《书》,以一十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2]575之语,认为“《书》有《尚书》《中候》之名,今分为两局”[2]15,“前十一篇法古,为《尚书》。后十八篇俟后,为《中候》,不得概以《尚书》目之”[2]59。“由《典》、《谟》至《牧誓》为古之皇《典》‘乃命羲和’五节……《典》、《谟》、《贡》、《范》本唐、虞、夏、商之书,今尚推四代,为高阳、高辛、尧、舜,为四帝、四阾。王三《誓》、伯《西伯戡黎》、《微子》。托于孔子以前之皇、帝、王、伯,由大而小,所谓《尚书》。尚者,上也。从《金縢》至末为俟后之皇、帝、王、伯,为孔子以后之皇周公七篇、成王六篇、帝《顾命》五篇、王《文侯》、《吕刑》二王曰、伯《费誓》、《泰誓》二公曰,亦由大而小,合《顾命》四岳五篇中央四方,一王之制,又为五帝推验之例。”[2]15故分从《帝典》(《尧典》)中分出《皇道》(即“乃命羲和”五节)篇,合《帝典》至《微子》成第一组,退《盘庚》于《中候》,以《大誓》(即《泰誓》,本文所引篇名及《尚书》原文皆依廖平之著述,特此说明)接《汤誓》,为《尚书》。第二组为《中候》,首为周公七篇,以《金縢》《君奭》《多方》《多士》《召诰》《立政》《毋佚》为序。继之者为成王六篇,以《雒诰》《盘庚之诰》(《盘庚》)《大诰》《康诰》《酒诰》《梓材》为次。最后为周五篇,以《顾命》《甫刑》《文侯之命》《鲜誓》(《费誓》)《秦誓》为序。

2.斥《小序》,以各篇篇首数句为序

宋代蔡沈作《书集传》, 攻驳《小序》,四库馆臣亦认为“《书序》非《诗序》之比”[3]94,而犹有信者,而廖平则承前人之说,全面排斥《小序》,直斥《小序》为伪,云“清阎氏《古文疏证》攻之,败衂立见,惟《书序》凭藉《史记》负隅自固。考《史记》本纪、世家,凡引《书序》篇名者类于上下文义不相联属,真赝之迹判若泾渭”[2]11。“《书》自有《序》,不必更加‘序’。《史记》‘孔子序《尚书》。’《班志》‘孔子纂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百篇伪说不足辨,可知书旧有序,黠者乃窃其似以售欺,今特表著之,庶伪序无途附之隙。”[2]67故廖平不以《小序》为据,而于《书》中各篇分出数句为序,其具体情况如下。

《皇道》无序,不与下十篇杂厕。《帝典》(《尧典》)以“曰若稽古”至“黎民于蕃时雍”为序。《帝谟》(《皋陶谟》)以“曰若稽古皋陶”至“禹拜昌言曰俞”为序。《禹贡》以“禹敷土”至“奠高山大川”为序。《鸿范》(《洪范》)以“惟十有三祀”至“访于箕子”为序。《甘誓》以“大战于甘,乃召六卿”为序。《汤誓》无序。《大誓》以“时甲子昧爽”至“西土之人”为序。《高宗彤日》以“高宗彤日,越有雊雉”为序。《西伯勘黎》以“西伯既勘黎,祖伊恐,奔告王”为序。《汤誓》《微子》无序。以上《尚书》十一篇。

《金縢》以“既克商,二年,王有疾,不豫”为序。又以《金縢》为《君》《多方》《多士》《召诰》《立政》《毋佚》六篇之序。而《召诰》一篇自身因叙两事而又自有两序。《雒诰》无序。《般庚之诰》有三序,其一乃“般庚迁于殷”至“出矢言”,其二乃“般庚敩于民”至“悉至于庭”,其三乃“般庚作”至““般庚乃登进厥民”。《大诰》无序。《康诰》以“惟三月”至“乃洪大诰治”为序。《酒诰》《梓材》无序。(以上为“成王六篇”。)《顾命》以“维四月”至“虎臣、百尹御事”为序。《甫刑》以“维甫命”至“以诘四方”为序。《文侯之命》《鲜誓》《秦誓》无序。(以上“周五篇”。)以上《中候》十八篇。

3.分原文为经、传、说及训诂之词,并以他书之文为补传

廖平以《书》正文淆乱,故序之后,别出经、传、说及训诂之词,并以他书之文为补传,略举三例。《帝典》有传四。其一,以“降二女”至“于虞”为传,认为此乃“为儒增,亦可”[2]73。其二,以“岁二月东巡狩”至“同律度”为传,认为“《王制》为《春秋》传,文与此同,故知此节亦为传”。其三,以“流共公于幽州”至“四辠而天下咸服”为“四门穆穆”之传。其四,自“月正元日”以下,廖平云“皆‘纳于大麓’之传”[2]81。有记二。其一,以“简而无傲”为记文。其二,以“夔曰于”至“百兽率舞”为记,认为“命八官皆无后言,不应夔独有说,此当为记”[2]89。

《帝谟》有传一、记一、训诂之词二。以“赋纳以言”至“日奏罔功”为传,因其“首三句于《典》同文”[2]105。“日严祗敬”一句中,“‘严、祗、敬’三字同义。先师以祗训严,后师以敬解祗,训诂误入正文,书中多有此例,所以聱牙难读。”[2]95“惟荒度土功”一句“《列子杨朱篇》此句无‘度’字,‘土’即古‘度’字,‘土功’即周礼土圭测日”[2]107,故“度”为“土”之训,廖平特别识之,非正文。又“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一句,“文同《帝典》”[2]109,故廖平以之为记。

《禹贡》有衍文一,乃“三百里诸侯”一句,廖平以为此句乃上文“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之解,故为衍文。而“百里采”之“‘百’上脱‘三’字,当补”[2]132。《禹贡》之后附有《禹贡旧传》,乃《大戴礼记》之文,此乃以他书之文为《尚书》之传。其所补之传,文多取于《逸周书》《大戴礼记》及《史记》。应特别指出的就是,伪古文有《武成》一篇,廖平以为《武成》本为“伏传”,题为《武成》,“实则《大誓》之后传也”[2]167,故而附在经后,以终《大誓》之义,此乃以伪古文《尚书》为传。

诸篇之中,除序而言,经、传、说及训词之组成并无一定之例。有仅有经者,如《汤誓》《文侯之命》。有仅有经、传者,如《秦誓》(以“公曰嗟我士”至“其心休休能有容”为经,以“人之有技”至“亦曰殆哉”为传,余者为经)。有仅有经、训者,如《微子》《西伯戡黎》。有仅有经、训词而无传、说者,如《甘誓》(以“王曰嗟”至“戮于社”为经,以“予则奴戮女”为“戮于社”止训)。有仅有经、传、训而无说者,如《顾命》其传有四,一是从“还出”至“王崩”,二是从“牖间南向”至“立于侧阶”,三是“太保受同”至“诸侯出俟”,四是“群公皆听命”至“反丧服”。其训词则有十余处,不尽举。

4.移易原文

除去上文所述,廖平對《尚书》的整理还移动文本原文。比如廖平认为“《召诰》前后参迕”,于是“今有所移易”[2]210。首先,“厥既民殷庶,庶殷丕作”一句本在“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之后,廖平将之移在“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雒汭”之后,作为《召诰》两序之传,以足其文义。其次,“我不可不监于有夏”至“王乃初服”本在“於戏若生子”之前,廖平又将之从前移后,作为“於戏若生子”至“今我初服”之传。其原由不外乎“王乃初服”“今我初服”二句,从文义而言,前者有“乃”字,似为解说王“初服”之原因,“今我初服”乃似自述,故“王乃初服”不当置于“今我初服”之前,廖平遂移前置后,以之为传。再次,“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至“越王显”本在“祈永天命”之后,廖平认为此段乃“召公陈词,述武王之意”,因此又将之移前,缀于“顾畏民碞”之后。

在《雒诰》之中,廖平亦移动三处。其一,将本在“乱为四辅”之后的“王曰公定……四方其世享”一节置于“惟事其爽侮”之后,作为其传,云“旧简‘王曰’联文三见,今移作传”[2]230。其二,将“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置于“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之后,以为其传,云“旧简在后,今移此”[2]231。其实“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原在“王曰公定”一节之前,经移易,反居其后,所云“旧简在后”乃不切实。其三,将“惠笃叙”至“殷乃引考”置于“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之后,作为其传之说。因“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有“若时”,廖平以为乃“顺四时之叙”,而其解“笃叙”亦为“笃求四时之叙”,故二者相合,遂以之为传、说前后连缀。

除此之外,尚有主张改动字词者,如《金縢》“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廖平以为“名之曰《鸱鸮》”为“《诗序》家所羼入者,与《书序》同一作伪,故改上‘诰’字作‘诗’”,因此,“(诗)应读作‘诰’,即《雒诰》”[2]185,如此等亦无确定依据。廖平分原文为经、传、说,经、传、说前后相属,岂有隔越十数字而为传、说者,故而移易之。前文所指出其文中有隔越数字为训解者,廖平尚未移动之,与此处相参,可见其并无一定之规。

二、廖平新《尚书》文本的学术建构

《书纬·璇玑钤》之语,原文作“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以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4]12《尚书中侯》乃谶纬之一种,本有其书,不须另从《尚书》分出。以廖平之博学,不可能不知。廖平熟读经史,改“百二”为“一十”,显然乃有意为之。其解“既二年”,云“二年”乃“举零,当作十二年”[2]182,此公羊家解《春秋》之法。依此例,则“百二”即言“一十”,举其大也。至于“十一”之数,乃加《皇道》(《皇篇》)一篇,不加,即是一十。《书纬·璇玑钤》之语本不足信,只是合其《春秋》之学,故而取之。廖平以为《书》之篇次混乱,“《书》之篇次,当据《大传》七观为主,庶有合于经恉。”[2]11七观即六《誓》可以观义,五《诰》可以观仁,《甫刑》可以观诚,《洪范》可以观度,《禹贡》可以观事,《臯陶》可以观治,《尧典》可以观美。然其篇次与七观并不相合。由此可见,廖平之《尚书》学在其学术体系,而不是文字训诂。

廖平以此新文本建立起皇、帝、王、伯为核心的大统小统理论。分出《皇道》以合于皇。《书纬·璇玑钤》云:“书者,如也。上天垂文,书如天行也。”故廖平认为“孔圣作《书》,赏罚天道,以二十八篇取象列宿经天。顾伏生书二十九篇,班《志》亦云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章句》及《解故》皆各二十九卷。盖《帝典》中寓有《皇篇》,象天之北斗居中。西汉以后以晚出之《泰誓》当之,则误也。”[2]11在《皇道》篇解题下又重申此点,认为“法斗以为列宿之纲,《皇道》篇是也,不宜以晚出《泰誓》之传说当之”。故其从《帝典》(《尧典》)中分出《皇道》,与《中候》部分完全打乱今文篇次的目的一样,是要合于皇、帝、王、伯之建构。

廖平认为“《尚书》草创皇、帝与帝臣之王、伯典制,就俟后言,则为《中候》”[2]14,孔子“改易古制,以成新经”,追述《尚书》而作《中候》。“世界进化、退化,有始终二局,每局以皇帝王伯为标目”,每局“皇降帝,帝降王,王降伯、世运递降,后不如前”[2]340,“世界进化之序由王而帝、而皇”。其《尚书》以《皇篇》为皇,天下一统为皇。皇统《帝典》《帝谟》《禹贡》《洪范》四帝,分主北、南、东、西四方,为公天下,以推举为法,主文教。以帝统《甘誓》《汤誓》《大誓》三王,三王为家天下,主征战。王统《微子》《西伯》《肜日》三公,分掌邦土、征伐、祭祀。形成“一皇如岁,四帝如四时,三王如月,三公二伯为日”[2]340的层级系统。

四帝地域之大小亦有规定。其云“四帝分占四维,各万五千里,为十五服。立九州,每州五服,得五千里,故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有十二师”[2]353,又云“一表方万五千里,已得方五千里者九,四表共有三十六方五千里”[2]353。此即是说,一帝所管辖之地域为方圆一万五千里,四帝合一,即为方圆三万里。每帝所辖区域内又分为九个方圆五千里的地区,四帝共统三十六个。每九个区域中,帝自领一个,其余八个为八王统之,如此有四帝三十二王。《尚书》四帝统《甘誓》《汤誓》《大誓》三王,廖平言此为“见三王,隐二十九王”[2]13。一王统三公,则有九十六公,《尚书》王统《微子》《西伯》《肜日》,是“见三公,隐九十三公”[2]13。此其大小相统之法。廖平以《尚书》新文本所阐发之皇、帝、王、伯理论实际上是为全球一体而设的行政区域理论与政治思想,将“孔子之学”由一国而推之全球。清朝闭关锁国,鸦片战争之后,国门大开,世界交流日益频繁,廖平此说无疑有应对世变之用。正由此理论,才会呈现出我们所见到的十一篇《尚书》的新面貌。

廖平又认为《中候》部分是孔子“据周史立新经”,“寄托周公,肇开大统之说”[2]181。廖平借此阐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禅让为大统,世袭为小统的观点。廖平云:“二禅如《典》、《谟》,故特详武王让(周)公,公让成王,……实则武、周传及,因管、蔡之变,乃改传子法,致位成王,是为小统。经由此推建大统,美其禅让之德,遗之后世。”[2]181廖平认为武王让位于周公,周公让位于成王,是沿袭尧舜禅让的大统,成王之后因管、蔡之变乃变为父子相传的小统。大统统小统,因此廖平以周公七篇统成王六篇。周公七篇,以禅让为中心,故以宣布禅让之事的《召诰》为中,“《金縢》、《君奭》、《立政》、《毋佚》四篇皆‘公曰’为四辅,《多方》、《多士》各为四国,为八伯,共七篇为皇统”,而“周公人统宅中,统御六合”[2]206。皇统即天下一统于周公。此即上文所谓一帝统八王之例推。此非仅为帝王而言,而是“百世后用人行政之准的”[2]195。廖平认为当“改古易制”,以禅让制为治国之根本,打破当时世袭小统的局面而行禅让之大统,此皆针对清末之局势而发。此理论无疑体现了廖平《尚书》学的经世情怀。

三、廖平整理《尚书》的缺点与历史意义

廖平对《尚书》文本的怀疑与整理诸端可见,其整理《尚书》存在严重问题。其一是信不可信之纬书。宋代欧阳修就极力批评注疏中所引用的纬书,并且希望尽数删去[5],后来经论中逐渐淡出,廖平信《书纬·璇玑钤》,不能不说是其一失。其二是整理中不寻求文献依据。廖平重新整理依据不外乎二,一是循上下文意而增删,二是以自己的学说而改经书。这两个依据没有文献支撑,过于主观。托之于训诂者,如以“矧曰”为“解曰”、“故”为“训诂”,故而以“矧曰”“故”后之文为传者,亦失之。谓之旁注误入者,如《顾命》“其能而”,廖平云“(而)通耐,古‘能’字,旁注误入”[2]279。此等以下诂上,尚可说之,至如隔越数字为训,以前为后之诂者,其谬自见。乾嘉之学,最重证据,每每以宋明之人寻求语气相讥,而廖平反乾嘉之风,入宋明探寻语气而贸然改书之流,实属不谨。然而廖平有重新整理《尚书》文本有应对世变的现实需要。吕思勉先生曾说:“(廖平)援据纬说,要把孔道的规模扩充到无限大。”[6]457舒大刚先生亦指出,廖平“尊经”是尊为后世制法、因时制宜、为时损益之经,实质是欲从传统文化中寻找改革的“立足点”[7]。因此廖平才会“贸然”改《尚书》,造新说,遭到刘起釪先生的批评。

虽然廖平对《尚书》文本的整理存在问题,但我们仍然不能忽视其学术史意义。廖平吸收了前代的疑《书》成果,如全面斥责《小序》,对仍信《小序》之流给予重击。廖平以各篇领起叙述之句为序,并无多少依据,只以文义为之,衡之以作文之法,亦有失谨慎。故刘起釪先生斥其妄诞,然此乃排击旧序之结果,在《尚书》学史中,亦承传发展之一端,不可略之。又如“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一句,宋人刘敞、苏轼的那个皆辨其不谐,王柏谓之为错简,廖平遂将之由经而退为记,实从前人之说,非为自造。又如《召诰》,自刘向校书以来,已有脱简,宋人纷纭,廖平亦是承其余绪。疑《书》而改《书》[8],非止于王柏,当至于廖平。廖平还曾删改《周礼》,其目的“就是要整顿经典世界的全部制度,使之具有内在的完整性和统一性”[9],其改《尚书》之目的亦在重建经学,构建新的经学体系,此其《尚书》学史之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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