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这一形象的价值探微
2017-12-28陕西
陕西
“红娘”这一形象的价值探微
陕西杨玲芝
《西厢记》主要写了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故事,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故事最早见于唐人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在王实甫写《西厢记》之前,莺莺的故事就一直通过小说、诗歌、说唱文学等形式广泛流传,从主题、人物、情节、语言等方面,为《西厢记》提供了良好的题材基础。
作为小说,《莺莺传》里尽管充满了维护负心薄情者的讨厌说教,然而却无法掩盖作品形象所显示的客观价值:青年男女追求自由爱情受到肯定,男子“始乱终弃”的负心行为被强为辩解,女子的不幸命运值得同情。这大概是我国中唐时代写男女爱情生活的一个重要侧面,一个女子受到社会不公正待遇的一个侧面,也是作者预想不到的社会后果。
莺莺、张生的爱情故事流传到宋代时发生变化,力量壮大起来的市民阶层已经很不满意这个故事内容的陈腐说教和形式的单一,他们开始把它“播之声乐,形之管弦”,如秦观和毛谤都用“调笑转踏”歌咏这一故事,二人都否定了元稹对莺莺的诬蔑之笔,否定了张生对莺莺“始乱终弃”的结局,这为后来写崔、张团圆的作品开拓了一条新的道路,在故事的发展史上有重大影响。
但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所歌咏的崔、张故事,都没有增加什么新东西,只是否定了原来故事中封建糟粕,为后来的再创作开启了思路。在这方面取得创造性成就的是金人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它成功地改造了传统故事的情节和结局。其一,传统故事以“寺警”为契机,因张生对崔氏全家有活命之恩,莺莺才有“待月西厢下”之约;《西厢记·诸宫调》则改为在“寺警”之前,二人已有“月下联吟”,一是出于“报恩”,一是出于对自由爱情的追求。其二,传统故事写崔、张二人结合之后,张又抛弃了莺莺,爱情是悲剧结局;《西厢记·诸宫调》中则是在二人爱情遭到破坏时双双出走,最后“美满团圆”。
由于时代的变迁以及人们文化观念的转变,崔、张爱情故事发展到元代时,其美满结局已经有了成熟的社会历史条件。所以在王实甫的《西厢记》里更明确地体现了“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的主题思想。人们更加突出了崔、张二人为追求爱情自由而与封建礼教相对抗的热情、勇敢等新的品质,并在他们的美满结合中寄托了自己的希望。王实甫的《西厢记》充分体现了这种思想感情和愿望,使它成为数百年来封建礼教束缚下的青年男女追求爱情幸福的赞歌。
崔、张二人爱情故事思想内容的变化必然影响到人物形象的变化,崔、张二人能够私自结合,红娘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她不是追求自由爱情的当事者,她是地位低下的奴婢,却是崔、张爱情发展中不可缺少的起了很大作用的人物。郭沫若曾写道:《西厢记》是有生命的人性战胜无生命的礼教的凯旋歌,而红娘无疑就是“有生命的人性”的最好体现。如果从社会效果看,她对人们的影响,甚至比剧中所有人物都更广泛和深刻。红娘这个名字,在当今社会中已经成了成全男女婚姻之人的代名词。
在《莺莺传》里,尽管元稹文过饰非,自我解脱,诋毁莺莺,但却比较客观地描写了红娘的热情和正义感,写出了她在促使莺莺、张生结合中的作用。这个人物身上所具有的闪光思想,还没有被元稹完全埋没,董解元在原流传故事的基础上有所增饰,王实甫则在《西厢记》里把这个人物写得更丰满和光彩照人。
红娘热情大胆、见义勇为、富有斗争智慧,她是正义的代表、机智的化身,身上既有“侠肠古道”的正义感,又有“随风使舵”的机智,成为下层劳动人民的一个典型。她在生活上侍候莺莺,是个丫鬟;而个人身份则是这个家庭的家长——老夫人的奴婢,一切行动都要听老夫人的指挥和管束,因此,她又是秉承老夫人旨意,对莺莺“行监坐守”的监护人。佛殿逢张生,她催促莺莺说:“姐姐,那壁有人,咱家去来”;月下联吟,她已觉察到莺莺对张生有些情意,就冷冷地说一句:“你俩个是好做一首”;张生冒失地撞将出来,她又催促莺莺说:“姐姐,有人,咱家去来,怕夫人嗔着”。与前次不同的是,她打出了夫人的旗号,迫使莺莺回去,意思是说,不是我要干涉你的好事,而是老夫人要我管你,她委婉而曲折地交了这个“底”。
从“寺警”到“赖婚”,她看出了正义是在莺莺、张生一边,而背信弃义的则是老夫人,为了促使他们的爱情成功,她三番五次地为他们传书送柬,又及时把双方对对方的思念之情如实透露,以促进他们相互了解、增进感情,她不满张生的书呆子气,俏皮地说他是“傻角”,是“文魔秀士,风欠酸丁”,有时“酸溜溜螫得人牙疼”,在莺莺“赖简”之后,张生不知所措,红娘就责备他“没人处则会闲磕牙”,对莺莺也是这样。莺莺看到红娘带来的张生的柬帖,假意发怒,红娘立即指责她“不肯搜自己狂为,则待要觅别人破绽”,并进一步揭露她内心的秘密:“对人前巧语花言,没人处便想张生,背地里愁眉泪眼。”
在老夫人发觉莺莺与张生的私情之后,莺莺与张生惊慌失措,她却从容镇静,勇敢地在老夫人面前为他们辩理,老夫人以相国家主之威兴师问罪,红娘以奴婢身份处在极不利的地位,连崔、张两个当事人都十分惶恐,不知所措,红娘面对气势汹汹的老夫人却能沉着应付,巧妙周旋。这实质是维护封建礼教与叛逆封建礼教短兵相接的冲突,《西厢记》中“拷红”一折最能充分表现红娘的性格。
首先,她抓住老夫人最怕家丑外扬的心理,“辱没相国家谱”“……使至官司,夫人亦得治家不严之罪,官司若推其详,亦知老夫人背义而忘恩,岂得为贤哉?……”见隐瞒不过,索性把崔、张幽会之事和盘托出,镇住了老夫人,接着转守为攻,指出这桩事“非是张生、小姐之罪,乃夫人之过也”,反将一军。其次她以子之矛,陷子之盾,指出老夫人赖婚“无信”,违背了圣人遗训,把老夫人置于无力反驳的境地,再指出不合留下张生,使“怨女旷夫”酿成其事,过在老夫人。然后又晓以利害,若不息事宁人,将会辱没家门,声名扫地。条条触着老夫人的痛处,迫使她不敢再加追究,最后又无可奈何只好照红娘提出的办法让崔、张成婚,“拷红”本是老夫人拷问红娘,结果老夫人反被红娘置于受审地位,红娘则抓住要害,牵着老夫人的“鼻子”走,制服了封建主子。这折戏突出地表现了红娘的正义感、斗争时的勇气和聪明才智,是红娘形象最为光彩照人之处。
总之,红娘作为下层劳动人民中的一个典型,有着许多高贵的品质。比如,她为崔、张二人出力奔走,张生曾许她以金帛拜谢,她立即生气地责备了他,这就突出了她热心为人的高贵品质。作者把爽朗、乐观、聪明、勇敢、机警、老练、热心等许多高贵品质集中体现在一个奴婢身上,为崔、张故事增添了新的民主思想内容。
《西厢记》的“愿天下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表达了人们的愿望,作者极力塑造的红娘这一关键人物,也是对下层劳动人民高贵品质的歌颂。正是红娘这一人物使得剧中主人公以大团圆为结局,也正是这一美满结局塑造了一个千古不朽的人物形象——红娘。
陕西省丹凤县丹凤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