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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雪花

2017-12-21褚育麟

少年文艺 2017年12期
关键词:黑森林灌木丛树洞

褚育麟

雪花出生后,松鼠林下了细雪。

树洞里,她睁开眼,恍惚中觉得白花花的世界有一道色彩闪过。

好美,她觉得。

等大了点,她问妈妈那道色彩是什么。

“我没见到,那时你在我怀里,迷迷糊糊的。也许是幻觉。”妈妈收拾着树洞,温和地说,“去遮一下洞口。”

雪花听话地衔了一段树枝走到洞口,洞外冲进来一个身影。

“呀。”雪花跳开,树枝掉落在地。

身影在洞中稳住,一只背上微红的松鼠用发亮的眼睛看着雪花。

“讨厌的赤大,就会欺负妹妹。”妈妈瞪了他一眼,“桃子呢?”

“味道还涩,没采。”赤大从嘴里吐出桃核,推到雪花面前,“给你。”

雪花表情有些尴尬,她还嗑不开桃核。

赤大嘻嘻笑了,在妈妈教训他之前,已三两下蹦出了树洞。

雪花衔起树枝插到洞口,然后咬起了桃核,用牙磨它。

“别磨了,傻瓜。”妈妈失笑摇头,“出去走走吧。”

出了洞,雪花沿大柏树干往上爬,来到了一弯粗长的枝丫上。

大弯丫,又叫日光丫,明亮的阳光能斜照到枝丫。

松鼠一家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吃果子、聊天。

每次到大弯丫,雪花便觉得安心,好像话语和温暖仍围绕着。

其实,大弯丫不只是家族聚会的地方,松鼠出行前常要在这里观察。

“我们最重要的位置,是树上,你要先看清楚四周的生灵。”这是灰二对雪花说的。

毛色褐灰、身形沉稳的二哥话不多,但总是对的。

此刻,雪花将大尾巴摆上了丫口,坐稳身子,向前看。

前方有几株稍细的柏树,通过树的间隙,可以看到一大片草原。

绿草密了,草原里经常出没的兔子和野鼠,現在雪花看不见。

细柏树的右前方是一丛灌木,灌木开了粉色的花,花间可以看见飞舞的蝴蝶。

往左看去,雪花讶异地看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间。

她以为父亲去了草原,前两天,他刚从草原带回了新鲜的草莓。

不过,父亲做什么从来不跟他们解释,也不需要。

从左侧树林出去,是一条大溪,溪水把松鼠林和对面分隔开来。

对面是高树参天的黑森林,像一头硕大无比的巨兽蹲伏在松鼠林背后,松鼠林和黑森林相比,只是巨兽断落的触须。

黑森林是松鼠的禁地,至少,对松鼠兄妹是如此。

“黑森林里的大兽是你们惹不得的。”父母再三告诫。

雪花相信,也不用担心,她现在只是在大溪边喝水洗澡。

雪花此时思绪回到了出生时的景象,那白雪飘飘里的色彩。

她不知道父母兄长是否有心事,雪花心里会出现景象,而且不时地“回到”这些景象,就像回到树洞或日光丫一样自然。

景象也许是几只鸟儿吵架、风中微晃的花,或是父母的眼神。

但出生的景象很特别,那是从心底深处飘出的,她想知道那是什么。

“观察的时候,别忘了背后。”一个声音突然从右后方传来。

雪花转身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已经跃上了弯丫,是只老松鼠,瘦长,尾巴边有焦痕,两眼炯炯有神。

“是,爷。”雪花放松了,老松鼠是雪花父亲的叔叔,全家都叫他“爷”。爷是有点奇特的,天冷的时候跟雪花一家在树洞挤挤,其他时候则住树上,或不知道哪里。

“白雪里的那道色彩,也许是一只飞过的大鸟。”爷对雪花说。

“您听见了?”雪花很惊讶。

“嗯,刚才我在树洞后头。”爷解释。

“彩色的大鸟?”雪花疑惑,松鼠林难得有大鸟来,她没见过彩色的。

“可能是从黑森林来的。”爷说。

雪花沉默了,爷去过黑森林?

“我上去了。”爷说完,就往树干跃去。

爷要去望梢,也就是接近大柏树顶端的树杈,雪花去过一次,感觉好高,风一来就晃得厉害,看什么都头昏眼花。

不知道爷为什么喜欢在高处瞭望。

雪花下了树,忽然听见鸟鸣,她望向隔壁树梢。

一只黄背小雀仰头鸣叫,另一只灰色小雀跟它应和着。

“现在是通报时间。”

“好啊,你说。”

“天气暖和,微风从草原方向吹来,大鹰在远处高空盘旋。猴子没看见,蛇在溪水旁草丛里,松鼠林见到小松鼠一只。”

雪花笑了,那是在说我。

她往草原跃去。

背后鸟儿仍在说:

“小黄,昨天傍晚为什么不理我?”

“傍晚吗?可能是夕阳太美了,还是天凉了,我头昏。”

“天凉跟头昏有什么关系?”

……

走出松鼠林,右前方传来了厚厚的花香,雪花闻着有点恍惚。

粉花灌木丛的范围不小,就像一座大迷宫,雪花只进过浅浅一层。

现在,姿态舒展的花枝微微摇摆,像在对她说什么,又像是在招手。

雪花心想,将来再进去看看吧,总觉得迷宫里有什么。

她转向草原跃去,不久,就看见了老朋友,一只长耳白兔。

长耳正忙着吃青草,对雪花只是折了下耳朵,嘴里含糊说:“吃吗?”

雪花摇头,松鼠的牙厉害,宁可啃树皮也不吃青草。

“草原有什么新鲜事吗?”雪花问。

“哦,嗯。”长耳大口咬向青草,晃晃头,不知说有还是没有。

雪花有点失望,这样的长耳没法说草原或兔子洞的故事了。

她看看四周,附近的草莓被采光了,再抬头看去,高空盘旋的大鹰已经靠近了点。

雪花心中浮起了景象,那是一双狠狠盯着她的大鹰的眼睛,勾魂的眼神曾把她吓得从睡梦中惊醒。endprint

她心里颤动了,转身回树林。

一个月前,她差点被大鹰抓去,是身边的灰二及时撞开了她。

之后,一向爱护她的二哥教训了她,“敌人随时可能出现,不能分心!”

雪花明白,只是,她的心就是容易游移。

总觉得“那边有什么,想去探看”。

雪花进了松鼠林,犹豫了一下,向一棵独特的树跃去。

焦柏,可能已经不算树了,因为它被雷劈火烧得焦黑,不生枝叶了。

每次看见焦柏,雪花就觉得痛。

觉得焦柏痛得蹲下来,蜷缩在一起,变成黑炭。

很少有生灵靠近焦柏,好像连蚂蚁都惧怕这种灭绝而绕开它。

只有松鼠一家会来这里,寄放食物。

雪花来到焦柏树根旁,扒开覆盖的草土,出现了地洞。

令她惊讶的是,洞里有几颗青涩的桃子。

谁放的?雪花觉得不是赤大。

桃子不能带回洞里,雪花想了想,爬上了树。

她要到树林中心去采一些树菇,却不想从树下走。

在雪花的印象中,树上和树下是两个世界。

树上,有微风、阳光和鸟鸣,连绵的枝叶通往松鼠林各个地方。

而树下,是阴暗的,蚂蚁、虫子和蛇不时爬过,即使在春天,也让雪花觉得凉飕飕。

雪花喜欢在枝叶间跳跃,那种借枝条弹力腾飞的感觉,还有瞬间就来到别处的神奇,让她很愉悦。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掉下树过,这点两位哥哥都做不到。

雪花的灵巧让父母也感叹。

父亲说:“打不过敌人也没关系,会跳跃闪躲就可以了,力量大的,在外头反而容易受伤。”

这后面说的是赤大,赤大听见也只是不满地哼哼。

而妈妈的感叹,有点感伤,“这灵巧,很好,很像你姐姐月黄。”

雪花没有见过姐姐月黄,她在雪花出生之前就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不知道。只知道是在春天花开,空气里弥漫美好气味的时候,她离开了松鼠林。

有时,雪花在枝叶间跳跃会幻想,姐姐在旁边跟她一起跳。

姐姐是什么模样呢?她和雪花背上都有花纹,只是,雪花的纹是雪花,而姐姐是淡黄的月。

有时妈妈会提到姐姐,譬如说:“月黄走了,你就来了。”“月黄要是在,树洞又得挖大了。”

她看起来不是很难过,只是停顿一下,又忙其他事情去了。

姐姐的形象不时会浮现在雪花心上,那形象是模糊的,像风吹来什么气味,你想捉摸的时候,又散去了。

有时,姐姐的形象会和那雪地里一闪的色彩重叠起来。

它们好像在远处飘摇着,等待着雪花。

雪花来到树林中心,小心翼翼地跳了下來。

树林的中心又叫做巨暗根,这里的树高大,根隆起,密集的枝叶让地面阴暗无比,整片区域就像是从黑森林潜伏过来的。

其实,巨暗根让雪花不安的,不是阴暗或是跟黑森林的联想,是它的历史。

据说,雪花父亲的爷爷和同辈的几只松鼠,是从黑森林渡过大溪上游来的。来这里之后和出没在松鼠林的蛇大战了一场,战场便是巨暗根。

结果,蛇被赶跑了,而松鼠一族也付出惨重代价,只有雪花父亲的爷爷奶奶和另两只松鼠活了下来,住进树洞。

每次雪花来巨暗根,便觉得有阴冷的风,想象那风便是蛇的化身。

赤大喜欢说这段历史,他会指着树根上的一处挫痕对雪花说,是蛇牙咬的,边说还边模仿蛇咬的动作。

当然,这个说法最终被父亲反驳了,那痕迹其实是他小时候磨牙留下来的。

雪花到了巨暗根,只见隆起的树根上长出许多灰色的树菇。

采集前,她仔细地嗅了嗅空气。

虽然鸟儿已经通报了蛇的位置,她还是要小心点。

嗯,雪花没闻到蛇的气息,但有猴子的。

猴子?猴子是奇怪而麻烦的生灵,他们的巢穴在乱石山,在松鼠林后面。

爸妈谈到猴子,只有一个建议:“远离猴子,你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雪花对猴子的印象,是他们的笑总像嘲笑,也许他们太聪明了。

嗯,还有什么气息?小虫子的……这些不重要。

雪花爬上树根,忽然,大树背后闪出了一张笑脸。

“呀!”雪花吓得往后跳了两跳。

那是猴子的笑脸,猴子身体黑瘦,两眼放着光,他看着雪花,摇摇头。

“别紧张啊!”猴子的语气很随意,“我是找你玩玩的。”

“玩玩……”雪花有点戒心,赤大找她玩玩就是跟她打斗,三两下把她扑倒在地。

“是啊,譬如倒吊。”猴子迅速爬上大枝,用尾巴勾着树枝,身子倒挂晃荡起来,“松鼠也会倒吊吧,我们来比比谁吊得久。”

雪花摇摇头,“我不习惯看颠倒的世界。”

猴子晃了晃,翻身跳下地面,撇嘴说:“偶尔颠倒有什么关系,刚刚我看你就趴在天上呢。”

他走到雪花身边,仔细看她身上的花纹,还有尾巴,突然,伸手去握雪花的尾巴。

“你干吗?”雪花跳开,脸红了。

“我从来没摸过,我觉得你们的大尾巴好好玩。”猴子嘻嘻笑说。

“这是不尊重。”雪花有些生气。

“好吧,对不起了。”猴子微笑说,“那你找个玩的方式。”

雪花不吭声了,心想为什么要跟你玩。

“对了,你等一下。”猴子想到什么,转身往林中奔去。

他很快回来,拿了一粒核桃放在雪花面前,“我捡到的,帮个忙,你嗑得开吧?”

雪花看看猴子,猴子还是微笑着。别人用请求口吻时,她就没法拒绝了。

“好吧,我试试。”雪花说完,用牙嗑了几下,核桃就开了。endprint

猴子伸手抓出核桃仁,嚼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光了。

“果然好吃,比青涩的桃子好吃呀。”猴子满足了,又看着雪花说,“不过,桃子要是放在洞里几天,也会变甜的。”

“放在洞里?焦柏那个洞里?”雪花突然醒悟,瞪着猴子。

“嘿嘿,别这么看我。”猴子说,“是老松鼠放的。”

“爷?你们关心的也太多了。”雪花仍有点不满,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时常被猴子窥探。

“是啊,猴子什么都关心,什么都知道。”猴子没有害臊的意思,反而洋洋得意。

“什么都知道?”雪花被猴子刺激了,脱口说,“你们知道彩色的大鸟?知道我姐姐去了哪里?”

猴子安静下来,看着雪花,“原来你发呆的时候,是想这些事情。”他的态度认真了一些,“彩色的大鳥会不停变换落脚的地方。至于你姐姐,没来过乱石山。”

“等于没说啊。”雪花喃喃说,又低声道歉:“对不起,刚才太激动了。我实在也不会跟猴子玩。”

“是啊,有多少生灵了解猴子呢?”猴子笑了笑,“猴子除了活着,还会玩。一般生灵只是活着。”

“嗯。”雪花问,“那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发呆的时候很可爱。”猴子说,“因为你也不只是在想怎么活着。”

猴子离开时,给了她一个建议,想多知道大鸟和姐姐的事情,去找老松鼠。

因为,“他在树梢上会看见许多事情”。

雪花还是采了树菇,她可不是只会发呆或游荡。

回了树洞,妈妈已整理好了洞穴,“来吧,陪我躺一会儿。”

雪花乖巧地在妈妈身边趴下,闻着妈妈温暖的体香和树洞的清香,觉得再安心舒服不过了。

“嗯,在外头见到你爸和你哥了吗?”妈妈问。

“没见到哥哥,爸往大溪那方向去了。”雪花回答,顿了顿,又问:“爸去大溪做什么呢?”

“嗯,应该是找过溪的路吧。”妈妈说。

“过溪到黑森林?”雪花惊讶了,“黑森林里有大兽啊。”

“据你爸观察,大兽不到森林的边缘。”妈妈说,“而且,对岸应该有其他的松鼠家族。”

雪花有点迷糊了,“爸不是想搬回黑森林吧?”

“不,但赤大迟早要离家的。”妈妈平静地说,“现在他力量大了,这时间不会太久。”

“啊。”雪花心里波动了,赤大会离开,她从来没想过。

虽然赤大有时欺负自己,但他是家族里最活跃的,雪花还记得他双颊塞得满满的回洞,要炫耀的时候果子掉了出来,他急忙又抓起塞回嘴里的景象。

雪花不愿赤大离开,事实上,她希望这个家圆圆满满的,没有改变。

就像失踪的姐姐,雪花心里也想她回来。

雪花望向妈妈,妈妈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这样的坚强,雪花也许永远学不会。

陪妈妈躺了一会儿,雪花出了树洞,往上爬去。

雪花爬到望梢,爷的表情有点讶异,但没说话,只是挪出了位置。

树枝随风晃动着,雪花紧紧抓着有些紧张。

“放松点。”爷说,“配合晃动的韵律。”

雪花照做了,很快就觉得身子舒服了,天地也不再摇晃。

她定神往前方看去,看见了宽阔的草原,草原边的大溪流了很远,尽头似乎是有淡淡烟雾的沼泽。右前方的灌木丛现在看起来像粉色的花毯,而且,她看见了灌木丛的后方,是一片树林。树林之后,她只能看见天空,广阔的蓝海飘浮着块块白云。

在望梢,风似乎从无尽的远处吹来,而枝叶轻声地应和、接纳着。

雪花觉得空间好大好大,把什么都化了。

“爷,为什么想上望梢?”她喃喃问。

“一开始是因为恐惧,后来,是喜欢。”爷回答。

“恐惧?”雪花问。

“乱石山旁,有一片火烧原,那里曾经是森林。”爷说,“我离开松鼠林到了那里,却遇见了火灾。你见过焦柏,是吧?”

“是。”

“恶魔般的火海把所有的树木和许多生灵,都变成了焦柏那样。”

“啊,太可怕了。”

“我回到松鼠林,连续几天发烧睡不好。一有点动静就往高处蹿,我怕那火魔又来了。”

“爷,你太不容易了。”

雪花望着爷尾巴上的焦痕,心想,那曾经也很痛吧。

“生灵总要对付恐惧的。”爷说,“雪花也有害怕的东西吧?”

“嗯,怕蛇,怕大鹰。”雪花说,“还怕自己分心,会碰上什么事情。”

“是啊,每个生灵都不一样。雪花心里有许多想象。”爷很理解。

“爷,您想过姐姐去了哪里吗?”雪花问。

“你姐姐是出走。”爷说,“虽然,你爸妈觉得也可能被大鹰捉走,或被猴子拐跑了。”

“爷那么肯定?”雪花问。

“那天,我在望梢看见她走进了灌木丛,大鹰和猴子都不去灌木丛的。也许,她去了那片树林,或者更远的地方。”爷看着前方说。

“爸妈……不去找她?”雪花犹疑地问。

“如果她要回松鼠林,也不用去找,这是你爸妈的想法吧。”爷说。

雪花低声说:“这,是不是有点无情?”

“你爸妈是踏踏实实生活着,还要照顾三个孩子,你希望他们为那一点点可能付出多少?”爷问。

“对不起。”雪花脸红了。

“没什么,你是雪花,那一点点可能对你就是重要的。”爷又问:“你还想着那彩色大鸟?”

“是啊。”雪花说。

“我问你,”爷的语气有些严肃,“找到大鸟,或找不到大鸟,对你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雪花一时有点迷惑,过了会儿说,“那是很美的感觉,我就是想去接触。”

“好吧。”爷微笑了,“那只大鸟刚才飞进了灌木丛,就在靠近那片树林的地方。”

雪花下了树,走向灌木丛的时候,她还想着:

姐姐那天是打算远走,还是在灌木丛经历了什么,临时有了想法?

因为春天的花香,或者微风吹来的什么气息?

还有,彩色的大鸟为什么一直变换落脚的地方?

雪花走到灌木丛边,听见了鸟儿新一轮的通报:大鹰已飞远,草原上,长耳应该已经吃完青草。

只是,雪花不想去听故事了,她要自己发现故事。

她回头看了下松鼠林,只见赤大和灰二一起回洞了。

“我也会回去的。”雪花默默在心里说。

她转头看粉色的花树,花枝仍在风中微微摇摆。

像在对她说什么,又像是在招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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