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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埋过红军忠骨

2017-12-20樊建舟

金秋 2017年17期
关键词:忠骨古浪县架线

文/樊建舟

我掩埋过红军忠骨

文/樊建舟

1971年,刚满18岁的我在甘肃省军区某部当兵,后被师部临时抽调到架线连,架设几条总长一千余公里的军用电话专线。是年9月,架线连来到甘肃河西走廊的古浪县,沿途是季节性河流的河道,多为戈壁荒沙,奇怪的是在河道上经常遇见丢弃的骨殖,挖电杆洞时也会挖出森森白骨。22岁的带队指导员很会做思想工作,说古浪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古战场自然有这些遗存,大家不必害怕。

当时我们的宿营地是县北的一个小村,房东姓张,很穷,家里只有3间平顶土坯房,一柜两凳,四壁空空。进门后没有隔墙,左右两边都是通间大炕,房东和妻子儿女6个人睡在南边大炕,我们半个班6个人睡北边的大炕。房东的大女儿都16岁了,指导员严令我们睡觉要穿长衬裤,换洗短裤必须夜深人静在被窝悄悄进行……在这清贫如洗的农家里,我竟发现了一本残破的书,前后被撕掉许多页,但书脊完整,书名为《悲壮的历程》。这是本记述1936年红军兵败河西走廊的书,从中我知道了在我们脚下的古浪县曾发生过惨烈的战斗,马步芳军残酷围剿西路红军,集体枪杀红军俘虏,发射炮弹处死红军师长,恣意蹂躏红军女战士……因为书中涉及的不少人当时已成为“走资派”,所以《悲壮的历程》在查禁销毁之列。

我和几个战友传看了这本“禁书”,就问房东张老伯能不能记得红军。老伯说:“咋不记得哩?那时我10岁了,红军战士其实都是尕娃(孩子),天冷,穿的单薄又吃不上,真可怜。打了好几天仗,天上还有飞机炸,尕娃们没有几个活下来。”出于好奇,我问:“你还记得他们的姓名和说过的话不?”老伯说:“红军早出晚归,只住几天就走了,没留名字,倒是当时大人们提到过李先念,我有印象。”

听到这里,我心头突然一震,问道:“那县城西面川道的人骨,是——”老伯说:“那是红军呀,凡没有棺木装殓的都是红军!听父亲说,仗打完后,马步芳军死的人,人家全部用马驮走了。死去的几千红军,谷穗儿一样伏在地里,人都不敢下地干活,乡亲们就近拣低凹处埋了。咱这儿戈壁流沙,遇大风山洪,就暴露了,县里也出钱雇人掩埋过……”

从此后,我们凡遇到线路两旁暴露的遗骸,都会小心地掩埋起来。

这天中午,我们在古浪县城西南干涸河道的一个水流冲蚀的低崖下发现3枚烈士头骨,相距都不到20米。于是,战友们在坡上乱石中挥舞镐头、铁锹和钢钎,硬是凿出一个七八十厘米深的大坑。有人采来青翠欲滴的骆驼草铺在坑底,我则捧起烈士头骨,小心翼翼安放在坑底,然后再用骆驼草覆盖住,接着一阵镐扬锨翻,大坑上堆起了小小的坟冢。我说:“说不定这3个红军和咱们一样,是一个班的战友。”没有人接我的话,短暂沉默后,班长说:“向他们致敬吧!”于是战友们一起摘下头上的藤编安全帽……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互联网极大延伸了人的视觉功能。我访问古浪县政府网站,查看卫星地图,欣喜地看到掩埋红军骨殖的地方,已矗立起高大的红军西路军烈士纪念碑,几千个甚至没有留下姓名的被敌人枪弹洞穿了青春生命的红军英雄们,也算是魂有所归了。回想当年曾亲手掩埋红军的忠骨,成为我一生最大荣幸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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