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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理与人》看人口控制的代际正义之争议

2017-12-18张梁

魅力中国 2017年47期

摘 要:人口控制包含社会层面的控制和个人层面的控制,它本质是从人口层面对当代人利益和未来人利益的平衡。帕菲特在《理与人》中的观点本质上是总体功利主义。通过从《理与人》看人口控制的代际正义之争议,我们最终可以得出结论:非同一性事实并不带来道德上的差异,我们应当将未来人的利益与我们自身利益置于同等地位。同时人口控制最好的选择就是使人们值得过的生活的程度和人口总量的乘积最大化。

关键词:代际正义 人口控制 同一性 社会贴现率 后果主义

前言

人口控制是个永恒而重大的话题。早在200多年前Malthus在《人口原理》一书中就提出了人口过度增长超过地球承载的顾虑,并指出人口控制的重要性。但他当时并没有说明人口应该被控制在什么水平。帕菲特自己在书中指出非同一性这个事实并不造成一种道德差异,笔者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

本文将重点围绕帕菲特对非同一性问题的构建,探究1.我们应多大程度考虑未来人的利益;2.怎样的人口控制才是最好的。并稍微考察非后果主义对其的质疑。

一、我们应多大程度考虑未来人的利益

在社会决策之中,人们常常只考虑现世人的利益。因为无论过去的或者是未来的人,实际都不存在。但当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看祖先做出牵涉到我们利益的决策的时候,我们又会认为他们的后人——我们——的利益是重要的。而且如果我们因为未来人与我们不在同一个时间維度而不考虑其利益的话,那我们为什么要考虑不同空间维度的人的利益?

帕菲特提出了一个案例:假设我在森林中丢下一些碎玻璃,100年后玻璃划伤一个孩子。如果我当初掩埋掉这些玻璃,那这个孩子本可以毫发无损。其问题是:“我所伤害到的那个孩子现在还不存在这一点会造成道德上的一种差异吗?” [1]我们接下来就从不同方面来考察我们应多大程度考虑未来人的利益。

1、社会贴现率(social discount rate)

一些学者认为我们应该以一定的额度考虑事件对未来人的影响。这是福利经济中成本-效益分析中的一个普遍的观点。按照此观点,我们可以按照每年n%的比例贴现我们行动的更加遥远的影响。这里的n%就是社会贴现率(social discount rate)。但是时间本身是不能作为贴现(discount)的理由的。经济学的原理要想用于伦理学,必须找到符合伦理的依据。

2、非同一性事实带来什么

我们时常听到一些人对于过去的抱怨“中国早就改实行计划生育了”,“爸妈应该晚2年再生我”。帕菲特指出,如果过去发生不同的事件,可能导致现在的人根本不存在。其实这很容易理解:根据蝴蝶效应的原理,几十年前你爸妈本来在某个路口相遇认识。但如果当时飞来一只蚊子,耽误了你爸几秒钟,那很可能你爸妈就不会相遇,后来也就不会有你。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环环相扣的因果世界之中。平行宇宙在一个时间点的微小不同对应着一段时间后的巨大不同。同样的道理,现在我们在做选择时,不同的方案对应于以后产生不同的后代。平行宇宙中另一个“你”哪怕只是比你晚出生1天,他仍然不是你。所以由此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我们现在怎样破坏生态,污染环境,后人都不能怪我们的决策不好。因为正是这些“不好”的决策才使得他们产生,他们应该谢我们。既然对现在的人和以后的人都不会糟糕,那么我们的决策就不可能是错的。

这个结论当然被包括帕菲特在内的大多数学者拒斥。至少它严重地违反我们的道德直觉。

帕菲特给出了一个案例:

“医疗方案。有J和K两种罕见的病症,不经过特别的检验无法发现。如果有一位孕妇罹患J病症,将导致她所怀的胎儿出现某种残疾。简单的治疗就会避免这种不利影响。如果一位女性在孕育一个胎儿的时候患上K病症,将导致这个孩子出现那个相同的特定残疾。K病症是不可医治的,但是总在2个月内消失。接着假设我们计划了2个医疗方案,但是只有资助一个方案的资金,所以其中一个要被取消。在第一个方案中,数以百万的妇女在孕期会得到检测。那些被发现患上了J病症的人会得到治疗。在第二个方案中,数以百万计的妇女在力图怀孕的时候得到检验。那些被发现患有K病症的人将会得到至少延期2个月怀孕的警告。,其时这个不可医治的病症将会消失。最后我们假设能够检测这两个方案会在同样多的事例中取得结果。如果有孕期检测,每年将有1000个孩子出生正常,而不是身有残疾。如果有孕前检测,每年将有1000个孩子出生正常,而非出生1000个与之不同的残疾孩子。”[2]

帕菲特认为,“2种方案中任何一个方案的结果,每年1000对夫妻都会各自生下一个正常的而非身有残疾的孩子。虽然两方案中对应不同的夫妻,但既然数目相同,那对于那些父母和其他人的影响在道德上会是等效的。如果有一种道德差异的话,那只能是在对孩子们的影响方面”。[3]如果取消孕期检测,将会有第一组残疾人。如果取消孕前检测,将会有第二组残疾人。帕菲特接下来的论证依据总结起来是:1.第一组的人不会比第二组的人情况更糟糕;2.第一组的人并没有更强烈的主张治愈疾病。所以两个方案同等可行。继而非同一性事实并不造成一种道德差异。

笔者认为,其论证完全是后果主义导向的。反对者可以引用帕菲特自己的话进行反驳:“这些人(第二组人)的存在归因于我们的决定。如果我们没有取消孕前检测的话,这些残疾孩子的父母本不会生下他们。”[4]所以第一组的人比第二组的人情况更糟糕(从非后果主义的角度上讲)。而第一组的人之所以没有更强烈的主张治愈疾病,是因为第二组的人一般不会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第二组的人希望治愈疾病也是在自己存在之后,而非之前。他们不能对之前的决策提出反对。

争议归根结底还是落脚于坚持后果主义还是非后果主义,这个我们在后面将继续谈到。如果后果主义成立,那我们可以直接按照功利主义说:非同一性事实只是造成了功利载体——人——的不同,功利的质和量并没有差别。endprint

3、现世人的延伸

还有一种观点先从根本上质疑我们为什么要考虑未来人的利益,因为他们实际上并不存在。如果只是因为他们潜在的存在,就要考虑他们的利益,那如果我们能影响到平行宇宙,那是不是也要考虑那些宇宙之中的人的利益?所以我们就不得不找寻其他依据。

有人认为,未来的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我们的延伸而已。而他们作为我们延伸的质和量都是有限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把他们的利益放在与我们同等的地位,只需要一定程度的考虑就行。这个“程度”就是社会贴现率。

这种观点有一定的挑战性。笔者认为,如果我们能影响到平行宇宙,那平行宇宙与我们就不再是不同宇宙了,而是同一个。另外,暂时不存在不代表道德上的不重要。否则的话,所谓的代际正义就不存在了。现在的人会希望以前的人会为我们的利益着想,会感谢他们做出的贡献。我们既然认为这是合理的,那我们现在的人为未来人的利益着想当然也就是应该的。人们出于自利的角度,往往会根据别人在多大程度上是我们延伸来决定对其态度。但这毕竟不是从道德的角度。因为其存在的意义不只是我们现世人的延伸。

根据以上的论证分析,我们没有找出把未来人利益放在次于当代人利益的理由。因此,我们假设两者的利益同等重要。

二、怎样的人口控制才是最好的

由于对当代人来讲,人口增加可能有利于经济增长,家庭幸福,也可能成为财务负担。而从长远来看,太多的人口意味着消耗太多自然资源,加剧未来人的生存压力。但站在未来人的角度上讲,我们也可以假设他们是希望被带来这个世上的。在考察了我們应多大程度考虑未来人的利益之后,我们接着来看看怎样的人口控制才能最好地平衡当代人与未来人的代际正义与利益。

1、人口增长对现存人的影响

对于这个问题,帕菲特假定我们要讨论的的情况是该地区如果人口增长,生活质量会比不增长的话要低。在某个国家的某个阶段,下述情况能够为真。如果人口按照一定的速率增长,这将产生暂时的好后果,累积性的糟糕后果。那些糟糕的后果可能是人均资源持续走低,暂时的好后果是利于国家经济运行(实际上这种情况很普遍)。原因可以是大家庭更幸福些(特别是在儒家文化的亚洲)。

罗伯逊写道,如果人口增长的某个速率会有这两类后果,那么,“一个总是增长却永远不变大的人口可能是...最为合适的”[5]。

帕菲特在其称之为“下行的自动楼梯事例”[6]中描述了人们在选择繁育多少后代的时候所面临的囚徒困境:

对于一代人的多数人来说,选择两个以上的孩子都有利于自己。多数夫妇都生育2个以上的话,会使得人口持续增长。这对于这一代和接下去n代的人们来说,都更好。而从第n+1代开始,生活质量低于从一开始选择不增长的方案。但此时那一代已经骑虎难下了,他们面临与第一代相同的处境:要想使得自己这代人和未来n代人更好,那就得选择人口增长。这使得共同体造成某项人口抑制的政策就不大可能。非常有可能的是,每一代人都将选择增长。结果,生活质量持续滑落。

特别要注意的是,这个囚徒困境不仅仅是每一代人和前人后人之间的博弈,它更是每一代人内部之间的囚徒困境。也就是说,即使有夫妇想为后代考虑而少生育,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影响十分有限。因为其他多数人并不愿意如此。(在几十年前的中国就是这个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共同体给其中的所有人订立规则。然后协调好当代人与后代人之间的利益。这就是所谓的可持续发展。这种“协调”在人口政策上,就是计划生育(中国计划生育的失败涉及很多因素,它并不能否定计划生育的合道德性)。在上面讨论的案例中,人口过度增长。而在有些情况下,人口是过度减少的(比如欧洲某些国家)。而这些情况本文就不讨论了。

2、人口总量与人均境况

人口总量与人均境况本身有着内在的矛盾,我们接下来谈谈我们应该如何合乎伦理地平衡二者。在此,“境况”既可以指涉幸福的水准,也可以指涉生活质量,亦或指涉人均资源占有额度。

帕菲特对比了A、B两种情况。B与A相比,人口2倍,而值得生活的程度是后者的一半多。B中的人们的境况更糟,这能够在道德权重上被更多的人生活着这个事实所超越吗?

a.第一种观点认为如果人们的境况更糟,这不能在道德权重上被更多的人生活着这个事实所超越。那些相信这点的人们时常诉诸 非人称的平均原则:如果在其他事情上是同等的,那最好的结果就是其中人均生活而言过得最好的生活。帕菲特之所以称这个原则是非人称的,“是因为它并不是对人产生影响的:它不是关于对那些受到我们行动影响的人们而言会是好的还是糟的。这个原则并不假定,如果人们存在,并且具有一种值得过的生活的话,这些人从而是得到益处的” [7]帕菲特是以时间中性的形式陈述这个原则的。而一些人陈述的方式则只指称那些我们已经行动之后还活着的人们。后者可以荒谬的得出结论:现在活着的人里,除了生活最值得过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被杀掉会更好些。而赞成这种陈述的人会反驳说,杀死一个人与让一个人从来就不存在在道德上是根本上不同的。而他们赞同的是后者的做法。

b.第二种观点是非人称的总量原则的快乐主义版本:如果在其他事情同等的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会是那个会有最大量的幸福——减去苦恼后幸福的最大净值——的结果。照这个原则,B比A好。该观点是功利主义者偏爱的,但也是按照帕菲特所说,会得出“令人讨厌的结论”:“对于人人都享有很高生活质量的至少多达100亿人口的任何一个可能的人口而言,必定有某个可想象的更大的人口,如果在其他事情同等的情况下,这个更大的人口的生存会更好一些,即使其成员只具有勉强过的生活。”[8]

但笔者认为,该观点不能得出该结论。我们来看一个例子:在无数个平行宇宙之中,人口是唯一变量。我们以人口的由少到多依次给它们排序。在刚开始的时候人口极少,平均每个人的生活值的过的程度d随着人口p的增加而增加。到了第一个拐点以后,d随着p的增加而减少。但d下降的速度没有p增加速度那么快,也就是说,其乘积z=dp还是在增加。随着人口p增加到一定的数值p1以后,人们的境况d急剧下降(之所以急剧下降是因为人际竞争等因素带来诸多苦恼)。p1就是第二个拐点。在此之后z=dp开始下降。当人口增长到p1的10倍的时候,值的过的生活的程度d并没有原来的10分之1。所以第二个拐点p1才是最佳人口量。根据数学常识,p1所对应的d绝不会是刚好勉强值的过的生活。所以最终的结论并不违反我们的道德直觉,没有那么讨厌。endprint

c.第三种观点是非人称的总量原则的非快乐主义版本:如果在其他事情同等的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是其中使生活值的过的任何一种东西的量最大的那个结果。这个版本无非是说,A比B在境况上好的那部分不是量上的多,而在质上跟B也是根本不同的。所以不管B在人口数量上怎么增加,都补不回比A少的那部分。但快乐主义者可以说:不需要补回来,不需要让A与B完全等效。我们在实际生活中,总要做决策的。随着B在人口数量上由少到多的增加,我们一定会从倾向于选择A到倾向于选择B。所以笔者认为这个版本不值得考虑。

带着第一第二种观点的争议,我们进入下一段。

三、结语与展望:非后果主义的挑战

在人口控制的代际正义这个问题上,帕菲特的后果主义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造成人们值得过的生活的程度和人口总量的乘积。而有学者认为未来人与现在的人还是有区别的,应该以现在的人的利益为优先。后果主义考虑的是结果的总功利,非后果主义则强调手段,中间过程的重要性。

本文从《理与人》看人口控制的代际正义之争议,不是要得出人口控制的具体数字,而是解决问题的思路。经过我们的仔细考察,得出结论:非同一性事实并不带来道德上的差异。同时在人口控制的代际正义这个问题上,笔者整体上赞同帕菲特的后果主义。但无论是帕菲特,还是笔者本人的观点都不是完美的。在这个问题上,非后果主义带来的挑战还在继续。

参考文献

[1]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09.

[2]帕菲特.王新生譯.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25.

[3]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25-526.

[4]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26.

[5]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45.

[6]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45.

[7]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50.

[8]帕菲特.王新生译.理与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553-554.

作者简介

张梁,男,汉族,江西吉安人。华南师范大学伦理学系2015级硕士生,中图分类号:B018 价值论,研究方向:帕菲特道德哲学与功利主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