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研究现状与分析

刘剑辉，刘 芬

(1.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502；2.长沙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3)

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研究现状与分析

刘剑辉1，刘 芬2

(1.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502；2.长沙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3)

情感强化副词是程度副词范畴中很具异质性的一类，研究者们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逐步给予更多的关注。文章对近几十年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研究状况进行梳理与分析，指出情感强化副词在范畴属性、句法语义及语用的认知、跨语言考察和习得等方面均存在很大的进一步研究的空间，旨在为今后更全面、系统的研究探寻方向。

英汉情感强化副词；句法语义；研究综述

一、引言

情感强化副词(Emotive Intensifiers)是程度副词范畴中的重要次范畴之一，具有很强的异质性特征。以往关涉程度副词的研究均会论及情感强化副词，在数量上或多或少，在论述上或详或略。情感强化副词在语言使用中十分活跃，比如英语中的“terribly, jolly, awfully, surprisingly”，汉语中的“好、老、怪、坏、死”等。然而，其异质性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它们多被当作程度副词范畴的普通成员，与其他程度副词等同处理，相关的专题研究屈指可数，总体上呈现出研究严重不足的态势。情感强化副词的相关考察主要散落在程度副词的研究之中，在理论指导和研究范式上亦有赖于程度副词研究的发展。本文主要从研究内容①上对相关研究进行梳理与分析，旨在发现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研究现状与特点，探讨已有研究的不足与进一步研究的方向。

二、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界定与归属

长久以来，情感强化副词被当作程度副词大家族中的普通成员对待，并未单列出来进行考察。开创情感强化副词专题研究的是京-施密特(Jing-Schmidt)，她建构了语言消极偏向的认知-情感分析模型，认为该模型可以为情感强化副词的词汇语义特征提供最好的解释，发现情感强化副词的语义是非描述性的，因此不能仅作字面意义的解读，其使用主要用于评价。[1](P425)她没有给情感强化副词一个明确的定义，只指出它们是具有以下功能的语言符号：(1)加强言者的言外语力，尤其是最大化交际效果；(2)在某种情况下，吸引交际中听者的注意力；(3)建立会话者之间的融洽关系。[1](P425)其所列出的功能显然不一定是情感强化副词独具的特点，不能反映情感强化副词的本质，对情感强化副词的区别性语义特征也没有明确的说明。当然，她研究的主题为语言的消极偏向，对情感强化副词功能的描述主要服务于其特定的研究目的。刘芬则从认知的视角对情感强化副词的语义进行研究，认为“情感强化副词是人们基于情感体验，通过心理度量，完成对程度量的个性化编码，是人们利用自身的情感感受间接表达和评价事物性状程度或行为强度的词语”。[2](I)如果说京-施密特的界定是基于语用的视角，那么刘芬的定义更注重本体，是前一种界定的补充，更加直截了当地展现了情感强化副词的本质属性。

从传统研究中程度副词的范畴结构来看情感强化副词的归属，可以发现，学者们对此问题存有争议。夸克等人(Quirketal.)对程度副词内部结构进行了二分法归类，②把英语情感强化副词“absurdly，amazingly，awfully，irretrievably，perfectly，strikingly，terribly，unbelievably”和“very，totally”等一起归于“AMPLIFIERS”类，所表达的程度高于构想的标准。[3](P445)帕拉迪斯(Paradis)的英语程度副词内部结构的心理模型与之类似，她使用术语“REINFORCERS”，在该类别中列出了情感强化副词“perfectly，terribly，awfully，jolly，frightfully”。[4](P27)比伯等人(Biberetal.)也注意到了“terribly”，认为它和“very，extremely”一样用于程度标量，其标示的程度高于抽象构想中的标准量。[5]

博林格(Bolinger)和辛克莱(Sinclair)对强化副词进行了较为细致的分类。[6][7]博林格将程度副词细分为10类，情感强化副词主要归于其中的放弃类(Abandonment)，比如“wildly，madly”；评价类(Evaluation)，比如“awfully，badly”等；无法补救类(Irremediability)，比如“desperately，woefully”等；奇异类(Singularity)，比如“strangely，unusually”等。尽管博林格发现这些词语所表示的程度语义不能从字面解读，却并未做进一步探讨。根据被修饰形容词的语义特征，辛克莱将程度副词划分为“分级性副词”(grading adverbs)和“非分级性副词”(adverbs that do not grade)两个大的类别，前者标示形容词表征的属性可分出级别，后者标示形容词表征的真实性程度。他在分级性副词类中特别提出了“惊讶”“特别”“危险” “震惊”和“容忍”等次类。[7](P353～354)这些类别包括“jolly, incredibly，surprisingly，unnaturally，extraordinary，dangerously，breathtakingly，disappointingly，devastatingly”等情感强化副词。辛克莱以“某人或某物具有一种性质，达到不同寻常/让人惊讶/让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应/被断定为好或坏等的程度”为标准，对分级性形容词进行分类。他虽然注意到分级性副词有些源自情感概念，可是对这些情感强化副词，他的归类显得很混乱，譬如，他将“extraordinarily”同时归于“特别”类和“惊讶”类。赫德尔斯顿与普勒姆(Huddleston & Pullum)发现，英语中位于被修饰形容词前的副词一般表达程度，比如“awfully，amazingly，positively，incredibly，fairly，perfectly，profoundly，surprisingly，purely，terribly，wonderfully”，并且指出，这些词语也传递程度语义。[8](P583)可惜，其中大量表达情感意义的词语并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帕拉迪斯根据概念上的“有界”和“无界”，区分了“总体性修饰语”(Totality Modifiers)和“等级性修饰语”(Scalar Modifiers)。她认为，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和“fairly”标记所修饰形容词层级性特征量度上的某一范围，具有无界性，因此属于等级性修饰语。[9](P51)[10](P321)

表1 汉语界各家列举现代汉语程度副词中的情感强化词

汉语界对情感强化副词的考察相对更为具体深入。虽然没有相应的界定，但是，近几十年来出现了数量较多的个案研究，主要考察其句法语义特征，这一点在下文中详细论述。有影响的语法或副词研究中都论及了一个或多个情感强化副词，均把它们归于“很”和“非常”一类的高程度标记类(表1)。

综上所述，虽然学者们用不同的术语称谓英汉情感强化副词，但是就程度量级而言，它们标记的都是高程度等级。这意味着，与“very”一样，它们标量的程度是基于构想标准以上的某一范围而不是某一特定的点，是具有无界性的等级性程度修饰语。然而，虽然都是标量高等级程度，但是从表现的情感强度和新奇效果来看，情感强化副词标量的程度比“very”更高。试比较：

a. Beckham is really aterriblygoodplayer.

b. Beckham is really a verygoodplayer.

“a verygoodplayer”表达很普通，评判相对客观，意为“很棒的球员”；而“aterriblygoodplayer”表达新颖，言者分享了自身的情感体验，对“good”的程度评判更具主观性，强度更大。与“很”相比，汉语中情感强化副词程度不一定更高。通过对“很可爱/好可爱/怪可爱”的比较，可以发现，它们标量的“可爱”的程度相当，只是情感强化副词的使用更多地传递了言者的“喜爱或怜爱之情”。

三、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句法语义和语用

1.句法语义的整体性研究

句法语义的探讨是语言研究永恒的热点话题。由于情感强化副词独立门户的时间不长，对其句法语义范畴属性的整体性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前面提到京-施密特利用英语、汉语和德语中情感强化副词的词汇语义特征论证语言的消极偏向。[1]佛伦(Foolen)以英语、汉语、荷兰语和德语中的情感强化副词为依托进行语义的具体性和抽象性变化考察。[11]在两位的研究中，情感强化副词的句法或语义不是分析的焦点，因此，说它们是整体性研究还是有所欠缺的。刘芬在认知语言学理论框架中考察了英语情感强化副词的程度语义内涵、侧显及其与认知的关系，涉及共时和历时层面的探讨。[2]该研究虽然有描写、有解释，但是解释的深入度还是不够。比方说，分析英语情感强化副词语用中的语义取向时，运用构式语法理论解释了与语义冲突的形容词组合现象，关于构式义如何对词汇语义进行压制、词汇进入构式有何制约条件等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在考察英语情感强化副词的句法语义特征时，她指出，除了高程度语义，情感语义没有完全流失，同时它还传递语言主体对事物性状的态度和评价。显然，情感强化副词，不管是英语还是汉语，德语还是荷兰语，只要用的是同一界定标准，它们都将同时携带情感和程度语义，其中，情感语义是程度语义推理和理解的依据。

除此之外，绝大多数学者偏重单个情感强化副词的句法语义研究，在对程度副词进行考察时，发现它们具有一般程度副词所不具备的句法语义特点，且在使用中具有特殊的语用效果。

2.句法语义的差异性研究

门德兹-纳亚(Méndez-Naya)注意到，除了规模、深度和强度方面的极度语义词汇如“enormously，deeply，heartily”，表达惊讶/可能性(surprisingly)、消极情感(terribly)和禁忌语(bloody)等领域的情感副词也传递极度语义。[12](P377)然而，情感副词为什么会表达程度语义，它们具备什么样的独特特征从而不同于一般强化副词等问题，在他的研究中没有进一步的讨论。根据刘芬的分类，“terribly，bloody”以及“awfully，horribly，badly”等是“害怕”类情感强化副词；“pretty，fairly，well，jolly”等是“快乐”类情感强化副词；“surprisingly，incredibly，unbelievably，absurdly”等是“惊讶”类情感强化副词。[2]已有文献显示，备受关注的是源自“害怕”“快乐”和“惊讶”情感概念的强化副词，尤其是“害怕”类的情感强化副词。

这些词语原本表达情感或与情感密切相关的概念，具有丰富的词汇语义，在语言使用中用于标量事物性状的程度或强度，同时传递语言主体的主观性评价和态度。[2](P3)有鉴于此，其语义的历时发展和演变也引起了研究者极大的兴趣。基于英语文学语料库，詹全旺从历时的角度对“terribly”的主观化进行了考察，发现它从表达动词结果或方式演变为表示程度，这实际上是一个主观化过程，其基本演变机制是重复。[13](P38～46)门德兹-纳亚通过对古英语“swipe”(英语中意为“very”和“terribly”)强化修饰形容词、副词和分词、标记动作行为的强度以及动作行为的方式等用法的考察，分析了其语义演变及其语法化为强化副词并被取代和消失的过程。[12](P381)纳米(Nami)进一步指出，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awfully，horribly”等并不像强调词那样表达完整性意义，而是对程度的度量和强化，它们表达强化的理据是在神经层面表现的潜在的、可能导致死亡的威胁性事件。[14](P1～10)

“快乐”类情感强化副词“fairly”和“pretty”更为特殊，它们既可用作程度的中等强度词，[3][4]也可用作高等级强化词，相当于“completely”，例如：

a.The general wasfairlyvanquished.

b.Hefairlyrocketed past us on his motorbike.[15](P144)

在现代英语早期“pretty”也可以与“very”交换使用，表示高程度。[16](P370)“fairly”作为程度弱化词是最近才出现的用法，而“pretty”的副词化是从中世纪和现代英语早期开始的，其作为程度副词用以表现所修饰形容词的数量特征。[16](P376)形容词的数量具有等级性，黄瑞红对英语程度副词的等级数量含义进行探讨时认为，“unbelievably”表现的是绝度数量，“awfully”是极度数量，而“pretty”与“fairly”则为中度数量。[17](P121～129)情感强化副词一般标示高等级的数量特征，只有“pretty”与“fairly”还可以标示中等级数量，强化力度减弱，这与其使用的高频率密切相关。另外，正如门德兹-纳亚指出的那样，一旦特别的情感强化功能得以确立，情感强化副词的表达力逐渐弱化，为了保证语言的新奇、新颖，它们会被其他词语代替。[12](P191)对于“惊奇”类的情感强化副词“wonder”，卡勒·马丁(Calle-Martín)指出，与“well”和“wonderfully”等相比，“wonder”的使用频率低，其方式语义的出现早于程度语义。[18]

学者们也注意到，情感强化副词的语法程度不如典型的程度副词“very”。根据博林格，英语情感强化副词如“awfully，terribly，unbelievably，absurdly”，属于语法化程度较低的程度副词。[6](P22～23)它们处于语法化进程的某个阶段，部分词汇语义流失，程度语义凸显，使用范围逐渐扩大，在同一时期既可以用作表性状的实义副词，又可以用作表程度的功能副词。亚大纳西都(Athanasiadou)持类似的观点，在对源自“害怕”域的强化词进行了研究后她指出，强化词经历了去词汇化过程后，使用在更大范围的语境中。[19](P17～19)门德兹-纳亚指出，所有的强化副词都源自内容词汇。[12](P375)例如，古英语中的“swipe”，与现代英语中的“terribly，awfully，really”等都经历了语法化演变，只是语法化程度不同罢了。

程度副词通常主要与形容词共现，修饰并限定形容词是其原型的句法表现。[15][20](P143～162)对于情感强化副词的句法表现以及语境适宜性，刘芬指出，英语情感强化副词主要与语义相近的形容词组合，情感强化副词前置；而与心理等静态动词的组合，可前置也可后置，譬如，“desperately (need/want)”，此外还有“害怕”域中的“(Miss you) awfully；terribly (love/ miss)”等。[2](P163)她还发现，与一般的程度副词一样，情感强化副词主要修饰形容词、副词和动词。[2](P98～114)戈林鲍姆(Greenbaum)曾对程度副词做了一系列诱导实验，以考察英美母语使用者使用程度副词和动词的搭配关系，发现“badly”主要与表达“需要”的词组合。[21](P79～89)肯尼迪(Kennedy)考察了包括“incredibly，terribly，badly”在内的英语强化词，发现它们所修饰的成分在语义色彩与形式方面都有所不同。[22](P476～477)洛伦兹(Lorenz)分析了20个“terribly”的高频率共现词，发现它们多为消极语义的词语，也有积极和中性语义词，比如“nice，brave，proud，excited”，其中有的传递语言主体积极的态度和评价。[20](P143～162)组合的形容词语义特点表明，情感强化副词源词的消极或积极语义限制了其组合词语的选择。[18]

汉语界对情感强化副词的研究集中在个案研究上，主要考察它们的历时演化及句法语义表现。与英语的有所不同，汉语中情感强化副词数量少，一般认为，它们既可以作状语，也可以作补语。[23][24]除了“情感强化副词+形容词/动词”构式外，情感强化副词还大量出现在补语构式中。朱德熙谈到了情感强化副词“死、慌”做程度补语的情况。[23]张谊生进一步区分了“死”属于可补副词，“慌、坏”是唯补副词；“死”表达程度特别高的顶级义，“慌”既可表顶级义，也可表高级义，譬如，“忙死了，闷得慌，乐坏了”。[24]黄伯荣、廖序东提到“怪”是表程度的副词，但能否作补语，却没有论及。[25]“怪”修饰形容词、心理动词和述宾结构等，而且“怪”还存在单独作补语的用法。③[26](P72～74)

邢福义考察了程度副词“好”的句法结构和功能，指出“好”的字句多见于南方人的口语中，多与形容词或形容性结构成分连用，包括功能与形容词相同的心理动词结构、“不+形容词”和“不得+名词”的否定结构。[27](P78～85)温振兴认为，南味“好”字句出现的动因是语言明晰原则，类推与重新分析是其语义虚化的根本机制。[28](P61～65)也有研究者用主观性理论分析“好”的程度用法的动因，认为主观化是导致其成为标记词的主要动因。[29](P127～134)[30](P44～49)[31]

情感强化副词的历时语义演变过程正是经历了由情感语义到方式语义和情感语义的并存，其中情感语义占主导，方式语义次之；再发展到程度语义和情感语义共存时，程度语义居于前景中，为认知所关注，而情感语义居于背景中，不再是注意的焦点。[2](P157)这样的历时演变过程中，情感词汇的情感语义不断虚化，程度语义凸显，实现了强化功能。在句法方面，英汉情感强化副词主要用作状语，与形容词组合时前置，与动词组合时既可以前置也可以后置。汉语情感强化副词可以做补语和定语，其否定结构只能是“情感强化副词+不+(形容词)”，而不能是“不+情感强化副词+(形容词)”。

3.语用功能与效果

强化副词的原型功能就是对所修饰的形容词进行分级标量。[32](P48)情感强化副词是强化副词的一个次类，是一种特殊的分级标量的手段，其出现和使用的根本目的就是传递语言主体的某种态度，并达成一定的交际效果。本辛格(Benzinger)发现英语中最常用的强化成分是单个的词，它们大多历经了源词汇语义流失；当一个词用作强化词时，其字面意义不会被听者关注，而其强化的部分则成为听者关注的焦点。[33](P8)比如，当某人说“I am awfully tired”时，他并不是要表达“awfully”的词汇语义，而是想要告诉对方他疲倦的程度。亚大纳西都也做了类似的研究，发现在英语的“I terribly love you”和“She’s fearfully clever”之类表达中，“terribly”和“fearfully”往往出现在不含“害怕”情感义的语境中。由此，她展开对“awfully，terribly，fearfully”等“害怕”类情感强化词语义延伸途径的探究，发现它们不同于那些已失去词汇内容并经历了语义流失的其他强化副词，还保留了“害怕”的情感语义成分，只不过发生了由事实的、具体的害怕到潜在的、一般的害怕的转变，用于迟疑、威胁和可怕的情境中。[19] (P17～19)特劳戈特(Traugott)从历时的角度探究了强化副词“awfully”的演变过程，指出它在语义上传递了言者对词汇选项参考标准的主观评价。[34](P44)考虑到强化副词的来源及其程度语义的强弱，洛伦兹将其分为五种不同的语义范畴，认为评价类强化副词表明言者的评判，且最富于创新与情感力的表达，比如“ridiculously low”。[20](P147～152)罗塞特(Rossette)把“insanely”看作是典型的程度修饰词，“insanely great”组合表达的是语言主体的态度意义。[35]与一般的强化副词相比，情感强化副词的强化意义表达新奇、夸张或讽刺，在交流中可以引发听者的兴趣，获得更多的关注，从而加深印象。[2](P3)

邢福义发现与“很”相比，情感强化副词“好”和其他词语组合具有不一样的语用价值，“好”结构与已然事实相连，一般不出现在假设或推理的语境中，且带有明显的主观情绪。[27]同样是基于情感强化副词的组合情况，马真对“怪、老”等进行考察，认为，两者都表示程度深、口语色彩浓厚，都不能用于比较，但是表现感情色彩方面很不一样，前者带有“亲昵、爱抚、调皮”的感情，后者往往具有不喜爱之意。[36](P8～13)对于“怪”的句法行为，也有研究者提出不同看法，刘宏丽通过分析大量语料，详细再探了程度副词“怪”，并指出马真所列的受“怪”修饰的形容词都是褒义色彩，但语料显示大量表贬义色彩的形容词也可以受“怪”修饰。[26](P72～74)

张谊生指出，“死、慌、坏”表达强烈的主观情态和倾向。[24]叶南考查了“死、坏、慌”作状语和补语的不对称性，指出作状语是无标记项，作补语是有标记项；前者可表任何量级义，传递的是对性状的客观评价，往往用于一切文体，而后者却只有极量义，对极量程度做情感倾向强烈的主观评价，主要用于表现情感的文艺语体。[37](P210～214)

胡丽珍发现，“巨”“奇”“狂”是报刊、网络用语及年轻人口语中三个使用频率极高的程度副词，其程度用法自古有之，共同历经了由表示名物的性质到动作的状态，最后扩展到表示事物性质的程度。[38](P79～80)与典型的程度副词相比，“狂”的语法化程度相对较低。[39](P599～606)

四、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其他研究

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其他研究主要来自二语习得和社会语言学领域。罗梅罗(Romero)通过对语料的分析，探讨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情感强化副词使用在性别和年龄上的异同。[40]比伯等人对强化副词在美国英语和英国英语的口语及书面语中的使用频率进行统计，发现“very，so，really”等语法化程度高的强化副词的使用频率最高，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damn，bloody”等出现时会带来夸张或讽刺的语用效果。他们还发现，在“强化副词+形容词”的搭配中，“terribly”的使用频率很高，尤其常见于书面语与学术文体。[5](P565)戈林鲍姆对“程度副词+动词”在英语母语者中使用的情况进行了考察，发现此组合在英美英语中基本一致，其中，“badly”主要与需求类动词搭配使用。④[21](P79～89)齐晓健以国际学习者语料库与中国英语学习者语料库为基础，发现中国英语学习者整体上过度使用强化副词，包括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和“badly”等。[41](P48～51)然而，二语习得者口语使用情况又不一样，丁容容和何福胜发现，“very，so，very much”是中国学习者口语中最常用的程度副词，他们很少使用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和“awfully”等。[42](P32～35)黄瑞红根据CLEC和BNC两大语料库进行了对比分析，发现中国学生很少使用情感强化副词“terribly”的积极语义。[43](P57～60)

汉语中情感强化副词的二语习得研究并不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成果极少；[44]汉语界一个很有特色的方面就是对方言中情感强化副词的研究，可是研究的理论性和科学性明显不足，对相关文献本文没有进行具体综述。

五、结论与思考

1.本文在对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研究状况进行梳理的过程中已适时地进行了一些评论。总体来看，情感强化副词受到的关注还远远不够，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在京-施密特和刘芬的研究中，源自“害怕”域的英语情感强化副词包括害怕的情感(“terribly，awfully，dreadfully”)、致使害怕情感产生的原因(“bloody，deadly，sinfully”)、应对害怕情感的身体表征(“alarmingly，repulsively”)。[1][2]情感概念语言表征的复杂性由此可见一斑，要给情感强化副词一个比较精准的定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其归属来看，除了语言主体特有的情感体验和评价外，情感强化副词标量的是构想标准以上某一范围的高程度，英语情感强化副词大致相当于“very”，汉语中大致相当于“很”，因此，它们属于等级性程度副词范畴的非原型成员。这一点基本达成共识。

(2)英汉情感强化副词句法、语义、语用等方面的考察比较零散，多为一个或几个词语个案研究，且视角单一、研究深度明显不够。研究者们注意到它们的情感语义弱化流失，程度语义凸显，多用于口语语境中，具有传递语言主体的态度和评价的功能，达到夸张、讽刺的语用效果。但是，对于它们与语法化程度高的一般程度副词“very”和“很”有什么样的异同，相同或不同情感域的情感强化副词在语义和语用上有什么区别等的考察，还十分缺乏。除了共时研究以外，学者们主要采用主观化理论对情感强化副词进行语法化演变的考察，然而，对于情感强化副词出现和使用的理据、动因和规律等问题还有很大的进一步探讨的空间。

(3)相关文献多为单一语言情感强化副词的考察，英汉或英、汉及其他多种语言的比较和对比研究十分鲜见，因此，研究成果在洞见人类普遍认知规律方面很欠缺。

(4)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社会语言学和二语习得方面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主要集中在“害怕”域中少数几个英语情感强化副词，显然未能很好地与相关的本体研究形成互补；汉语方言中的情感强化副词得到了研究者们的关注，可是这些研究比较零散，探讨的深度也很欠缺。

2.基于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研究的现状及存在的不足，对今后研究的走向应做如下思考和展望：

(1)应重视情感强化副词范畴属性的研究。总的来看，情感强化副词的研究主要散落在程度副词研究中，绝大多数聚焦于单个或几个情感强化副词的考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篇论文探讨了情感强化副词的范畴属性。虽然情感强化副词不同于一般程度副词的句法语义特征及语用效果已经引起了研究者的注意，但是，仅就其界定和范畴的确立来看，不能不说有点令人遗憾。要对情感强化副词句法、语义、语用进行研究，当务之急是要给出一个科学的定义，确立强化副词范畴及其所属成员，这样才有可能达成其范畴属性全面而系统的探讨。

(2)应深入推进情感强化副词句法语义及语用的认知研究。语言研究越来越推崇描述与解释相结合，语言现象背后的认知理据与规律的探索工作意义更大。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认知研究主要集中于主观性方面的考察，也有从认知体验基础和认知识解的角度进行剖析的。[2][45](P32～35)显然，有些分析只是点到为止，所花笔墨不多，仍然留有很大的进一步论证的空间。比如，除了情感的常态偏离属性以外，是否还可以挖掘情感强化副词程度蕴含理据？情感强化副词内部成员的数量等级含义一样吗？从认知上怎么解释？为什么情感强化副词可以与语义冲突的词语组合，反映了人类什么样的认知规律？诸如此类问题的探讨亟须解决。

(3)应拓展情感强化副词的跨语言研究。不难看出，除了京-施密特和佛伦的考察跨越了几种语言，[1][11]其他大多专注于一种语言的探讨。情感强化副词的存在和范畴属性到底具有什么样的类型学特征和意义？可以反观到什么样的人类普遍的认知规律？毫无疑问，从本文梳理到的文献来看，要解决这些问题任重而道远。

(4)应注重情感强化副词的习得研究。语言研究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在于服务于语言的习得。情感强化副词的习得研究有助于我们了解学习者习得的误区、难点和学习规律，为语言教学提供有益的参考。此外，汉语方言是一个巨大的语言研究素材宝藏，目前，方言中的情感强化副词探讨的不多，而且缺少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作为本族语者，我们更有义务、也更有优势去探寻汉语方言中情感强化副词语言的认知规律，揭开其中蕴含的文化和文明。

注释：

①由于学者们使用的术语各不相同，本研究在梳理过程中保留了文献中使用的术语；另外，文献中有时会出现情感强化副词句法、语义、语用等研究内容的交织、交错，为了论述方便，本研究对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研究内容无法做到精准的划分，只能是大致分类。

②夸克等人将情感强化副词二分为“Amplifers”和“Downtoners”，前者包括“Maximizers”和“Boosters”，后者包括“Approximators，Compromisers，Diminishers，Minimizers”。详见Quirk et al., 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1985。

③刘宏丽(2008)给出的例句有：“真是！这个人怎么这么仔细得怪？”(杨沫 《青春之歌》)；“老王，你不知道我肚子里闷的怪呢！”(矛盾 《蚀》)。其认为程度副词“怪”和“很”一样，做补语时前面要加“得/的”，程度和语气也更强。

④据本研究发现，除了“badly”，还有英语情感强化副词“desperately”与“dearly”。前者与需求类动词“need”、愿望类动词“wish，hope”等词的组合远远超过与形容词的组合，而后者多与心理动词“love”共现。

[1] Jing-Schmidt,Z. Negativity bias in language: A cognitive-affective model of emotive intensifiers[J]. Cognitive Linguistics,2007,(3).

[2] 刘芬.英语情感强化副词的认知语义研究[D]. 湖南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2016.

[3] Quirk, R. et al. 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 London and New York: Longman, 1985.

[4] Paradis, C. Degree modifiers of adjectives in spoken British English[M]. Lund University Press,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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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StatusandAnalysisofEmotiveIntensifiersinEnglishandChinese

LIU Jianhui1, LIU Fen2
(1.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 Hunan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University, Changsha 410205, China; 2.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 Changsha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03, China)

The emotive intensifier is virtually a sub-category of degree words with its own heterogenicity, and has been gradually drawing more attention from researchers. In the light of research contents, this article makes a general review on and analysis of some relevant researches in English and Chinese emotive intensifiers these years, aiming at providing a direction for the systematic study of it in the future. At the same time, it has been found out that the aspects of its categorical attributes, its syntactic, semantic and pragmatic cognitive researches, its cross-linguistic investigation and acquisition await further exploration.

emotive intensifiers in English and Chinese, syntactic and semantic, research status and analysis

H031

A

1004-8634(2017)06-0121-(08)

10.13852/J.CNKI.JSHNU.2017.06.016

2017-05-19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汉英情感强化词的比较研究”(14YBA236)；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英汉情感强化副词的认知研究” (13CYY085)的部分成果

刘剑辉，湖南醴陵人，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与二语习得研究。刘 芬，湖南邵阳人，长沙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语义学与二语习得研究。

(责任编辑：斐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