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比较研究

陈海燕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

中美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比较研究

陈海燕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

《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指出食品药品安全事关人民健康，必须严加监管，强调食品药品安全的重要性。医药企业因其所生产的产品—药品具有特殊性，且药品制造环境污染严重，其社会责任内涵和标准必然与普通企业不同，从而使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广受关注。美国社会责任发展起步早，处于世界领先水平。本文通过翔实的案例将我国和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进行比较，分析差异形成的原因，并通过借鉴美国医药企业成熟经验以期改善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

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中美比较

一、引言

《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指出食品药品安全事关人民健康，强调食品药品安全的重要性。医药企业受到如此高度重视与其行业特殊性相关，医药产品涉及到人民群众的健康安全问题，且药品制造对环境污染严重。医药企业的行业特殊性和重要性，决定了其社会责任的内涵和标准必然不同于普通企业。然而，目前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现状令人堪忧，药品质量安全事件和环境污染事件频发，如“齐二药”重大药害事件，欣弗药品不良事件等，此外，2016年11月哈药股份在经历产品不合格事件后又再一次陷入环境污染漩涡之中，2017年5月国家食药监总局通告了7家医药企业所生产的11批次药品不合格，其中马应龙、华润双鹤等大企业“榜上有名”。这一系列事件反映出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意识缺乏，仍一味地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真实、全面披露，是督促医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举措，也是政府和社会公众获悉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的重要依据。本文基于2011～2016年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分析我国医药企业信息披露现状，并通过中美医药企业案例比较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差异，分析差异形成的原因，通过借鉴美国医药企业成熟经验以期改善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

二、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现状

本文数据资料来源于巨潮资讯网、CSMAR数据库等，行业类别选自证监会行业分类下医药制造业（C27），截至到2016年12月31日，共有174家医药制造业上市公司，总共搜集39家医药上市公司2011年到2016年曾发布独立的社会责任报告。首先，对医药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披露现状进行分析，表1对2011～2016年医药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披露比例进行了统计。

（一）披露比例低

2011～2016年医药企业发布社会责任报告的公司数量少，2016年占比只有21.82%。医药行业上市公司数量不断增加，但近三年发布报告企业数不变，且披露比例反而有所下降。其中，属于自愿发布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更少，2016年只有10家上市公司属于自愿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所占比重只有6.06%，且六年内只增加2家自愿性披露上市公司，自愿性披露比例低。这期间也不乏有曾发布社会责任报告，但之后终止披露，如智飞生物、康缘药业。2011年康缘药业曾发布社会责任报告，但属于强制性规定，2012年其从“上证公司治理板块”样本公司剔除之后，便终止披露社会责任报告。

表1 2011～2016年医药上市公司发布社会责任报告统计

表2 2011～2016年医药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内容统计

（二）披露内容可读性差

一方面，社会责任报告披露信息不充分会使可读性降低，2011年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平均篇幅只有18.29页，到2016年平均篇幅增加88.19%，上升到34.42页。然而，2016年36家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只有8家篇幅超过50页，其中有8家篇幅不超过10页，篇幅过少，披露的社会责任信息必然不充分。且几乎所有医药企业都选择性地“报喜不报忧”，只披露对公司有利的信息，负面消息一概不提，使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流于形式。另一方面，社会责任报告信息披露多以定性描述为主，少之以定量描述，2016年只有16家上市公司在社会责任报告中进行图表结合，方便信息披露，但绝大多数社会责任报告可读性差。

（三）披露内容行业特征不明显

2011～2016年社会责任报告集中在股东权益、员工权益和社会公益方面，篇幅较多，然而在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和产品质量安全方面披露较少，社会责任报告体现不出行业特征。医药行业特殊性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生产的产品——药品事关人们生命健康，产品质量安全责任重大，然而多数社会责任报告未提及产品合格率、药品召回制度以及过期药品如何处置，2016年只有5家上市公司在社会责任报告中披露企业建立产品召回制度；另一方面，医药企业从事药品制造，环境污染严重，环境保护责任重大，然而多数社会责任报告未涉及化学污染品处理，污染排放物的特殊处理，在环境保护方面信息披露有限。

三、中美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存在的具体差距

（一）披露方法：方式与形式

1.方式：美国独立披露；中国独立披露少，年报附加披露多

美国社会责任发展起步早，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医药企业采用独立方式披露社会责任信息，相比年报中附加披露，独立形式披露信息更加充分。中国2016年174家上市医药企业中只有36家以独立的社会责任报告形式披露，绝大多数是以年报中附加信息披露，披露信息不充分，流于形式。如2016年哈药股份在年报中附加披露社会责任工作情况，信息披露没有一个参照标准，缺乏对债权人权益、供应商和客户权益等信息披露，且在产品质量、员工和消费者权益方面篇幅少，信息披露极其有限，在环境保护责任方面没有任何定量信息披露，信息含量低。

2.形式：美国多样化；中国单一化

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形式多样化，包括有定量的社会责任报告、描述性的社会责任报告以及社会责任报表等。2016年美国安进制药公司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形式多样化，包括2016年责任重点报告、独立的环境可持续报告和独立捐赠报告，另外还有案例研究形式信息披露等，同时又将社会责任分为对病人责任、药品责任、环境可持续、供应商可持续、员工安全与健康以及社会捐赠等模块详细披露，各模块信息披露又做了进一步细分。美国安进制药公司这种多样化的披露形式使信息披露更加详细、充分。

中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形式过于单一化，主要以报告形式或者年报附加披露形式。且存在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以“复制粘贴”模式对外报出，如2014～2016年达安基因、2011～2016年同仁堂等只是复制以往的社会责任报告内容，然后更新报告中年度数据，披露形式单一，信息量低。

（二）披露内容：可读性与充分性

1.可读性：美国定量与定性相结合；中国定性描述为主

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除定性描述外，有大量的定量披露，有数据作为支撑，信息披露更加具有说服力。2016年美国安进制药公司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中，有大量的数据和定量指标的披露，定性与定量相结合披露信息。安进制药公司以独立报告形式披露大量数据，且有第三方鉴证。2016年责任重点报告中，披露大量社会责任和环境可持续的数据资料，同时以独立的形式披露环境绩效数据，包括2007～2016年数据总结。此外，还以独立的捐赠报告披露详细的捐赠金额等信息，传递的信息更加可靠。

中国医药企业以定性描述为主，定量信息严重不足。如2016年中恒集团社会责任报告中环境保护责任，仅描述性地披露“排污达标”和“绿色办公”信息，其中没有任何数据支撑。2016年新和成社会责任报告中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责任，仅披露公司在清洁生产和可持续发展方面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缺乏定量信息，传递的信息说服力不足。

2.充分性：美国详细充分；中国过于简略

美国医药企业各部分社会责任信息都非常详细披露，而中国则过于简略，具有选择性。以安进制药公司2016年环境可持续发展信息披露为例，在2016年责任重点报告和环境可持续报告中都有信息披露。而且，安进制药公司制定了一个从2012～2022年环境可持续发展目标计划，2016年详细披露该目标实现情况并与往年信息进行比较，如碳排放减少、“三废”的处理以及水资源节约等详细数据披露。

中国医药企业在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方面信息披露过于简略，通常是披露企业制定的一系列措施，而措施实施过程和效果没有详细披露。同时存在医药企业只披露环保投入的总量指标，缺乏进一步详细指标说明措施实施效果。如2016年片仔癀、佐力药业以及新和成等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在环境保护责任信息披露过于简略，缺乏定量指标披露。

（三）披露质量：客观性与可靠性

1.客观性：美国披露负面消息，客观性强；中国不披露负面消息，客观性差

美国安进制药公司2016年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时，在披露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状况正面消息的同时也披露了负面消息，如在披露2016年员工安全信息时，在披露2016年员工受伤率下降正面消息的同时也披露了2007～2016年员工受伤和疾病率、意外伤亡率等信息。

相比之下，中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信息披露选择性地“报喜不报忧”，只披露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正面消息，如科伦药业2016年社会责任报告中对员工责任中披露公司一系列劳动关系和谐奖项，公司建立起安全生产、职业健康管理制度，然而制度实施效果没有数据支撑，2016年员工受伤和职业病发生率、安全事故发生率等负面信息避而不谈，达安基因2016年对员工责任中，“报告期内，无发生重大设备事故，无发生重大职业病危害事故”，信息披露含糊其辞，客观性差，可信度较差。此外，2016年4月中新药业发生“长城牌”银翘解毒片产品质量安全问题，然而在中新药业2016年社会责任报告产品质量责任部分或者对消费者责任部分并未披露此事，信息披露选择性较强。

2.可靠性：独立的第三方鉴证

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经过独立的第三方鉴证以确保其内容的真实可靠性。2016年美国安进制药公司社会责任报告附有必维国际检验集团对其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鉴证，为其环境责任、员工责任等涉及到的数据进行鉴证，并且披露鉴证过程所采用的方法，确保安进制药公司数据信息真实可靠。

相比之下，中国医药只有复星医药从2012年起其社会责任报告经过第三方鉴证，报告中附有SGS审验说明，有独立的第三方对其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进行保证。除此之外，绝大多数医药企业只是在报告中做出可靠性保证，以董事会及全体董事名义对信息真实性、完整性和准确性进行保证，但其数据和相关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实际上却难以让人信服。2016年江中药业社会责任报告中给出了“相关表述或数据如与年报有出入，以年报为准”的数据说明，不禁会让报告使用者对其信息可靠性产生怀疑，降低了报告有用性。

四、中美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差异原因分析

（一）医药企业缺乏足够的社会责任意识

美国社会责任发展早，社会责任意识强烈，注重社会责任履行和信息披露。如美国安进制药公司积极履行企业社会责任，并进行真实、完整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安进制药公司将为病人服务的使命作为一切行动的核心，并上升到企业战略核心，努力为社会做贡献，企业的宗旨是以各种方式投入大量资源为更好的明天而努力。

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意识强弱决定了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和信息披露质量。2016年医药行业只有36家医药企业发布社会责任报告，这其中只有10家属于自愿性披露，自愿性披露比例低，社会责任意识不足。企业履行社会责任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社会责任履行带来的收益具有滞后性，短期内，可能对当期企业财务绩效影响为负（温素彬和方苑，2008）。企业为了经济利益最大化，从而在社会责任履行投入较少。此外，当企业社会责任投入少，履行状况不佳时，发布社会责任报告可能会暴露企业存在的问题，那么企业必然不会完全、真实的披露社会责任信息。从而导致现阶段医药企业中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具有极强的功利性，在信息披露上集中在股东权益和社会公益方面，存在严重的选择性披露，这使社会责任报告的有用性降低。

（二）缺乏社会力量的推动和约束

美国非营利组织和社会公众在推动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信息披露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美国会计学会（AAA）先后成立各种研究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委员会，对社会责任的确认、计量和报告进行研究。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ICPA）成立了环境责任经济联合会，对企业环境保护相关问题做出规定。此外，非营利组织包括环保组织、工会组织、消费者组织等对社会责任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在医药行业中，美国还建立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药品质量安全进行严格控制。这些非营利组织和新闻媒体、社会公众一起对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信息披露起到了推动和约束作用。而中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和信息披露主要以政府为主导，非营利组织和社会公众的推动作用小，未发挥应有的作用。非营利组织和社会公众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信息披露关注度不够，从而难以推动企业有效履行社会责任和进行信息披露。

（三）缺乏独立的第三方鉴证机制

社会责任报告通过独立的第三方鉴证，可以保证信息披露的真实性、完整性，可以保证社会责任报告信息披露质量，可以真正为社会公众所需要。美国安进制药公司社会责任信息经过必维国际检验集团鉴证，对披露质量进行保证，可信度高。相比之下，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只有复星医药一家有第三方鉴证说明，此外，社会责任报告多以董事会名义进行可靠性保证，普遍缺乏独立的第三方的有效保证。目前我国医药行业社会责任报告处于强制和自愿相结合的阶段，对于强制性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医药企业，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严格要求其进行独立的第三方鉴证以提供有效保证，缺乏可靠性保证。

五、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经验的中国借鉴

（一）提高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意识

与美国医药企业相比，现阶段我国医药企业整体自愿性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比例低，只占6.06%，而且披露质量不高，披露形式单一，披露内容可读性较差，反映出医药企业社会责任意识不足。医药企业因其行业特殊性和重要性，必须充分认识到其社会责任的履行对产品质量安全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责任，然而目前医药企业在这两方面信息披露比较简略。医药企业应该积极主动将履行社会责任纳入企业发展战略中并对社会责任信息进行规范披露。

中国医药企业应该借鉴美国企业经验，将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作为公司的使命并上升到企业战略层面，重视社会责任的履行和信息披露。具体而言，在企业内部建立社会责任管理部门，建立社会责任制度，积极主动定期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另外，借鉴美国医药企业做法，在披露内容上定量和定性相结合，多以数据和定量指标来披露信息，必要时提供独立的数据报告，从而使信息披露更加有理有据，提高披露质量；在披露形式上改变目前单一化形式，向更加多样化发展，除发布社会责任报告外，以独立形式提供定量的社会责任报告，如独立的环境可持续报告、捐赠报告，以及可以通过案例形式披露社会责任信息，从而使信息披露可读性更强。

（二）发挥社会力量的推动和约束

美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发展离不开非营利组织、新闻媒体和社会公众等社会力量的推动和约束。我国医药企业的社会责任的履行和信息披露发展同样需要社会力量的推动和约束。然而，目前我国医药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主要推动力量是政府，社会力量发挥的作用仍有限。

中国可借鉴美国经验，发挥非营利组织、新闻媒体和社会公众在社会责任发展中的推动作用。消费者组织、环保组织、工会组织、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等一系列组织机构，从组织目标出发，发挥组织职能，监督医药企业消费者权益保护、环境保护、职工权益保护和药品质量安全等一系列社会责任行为的履行以及信息披露。新闻媒体对企业社会责任信息的关注以及报道能够起到监督和约束作用。一方面，对社会责任履行表现差的企业，如发生环境污染事件、产品质量安全事件等社会责任缺失的医药企业予以曝光，引起医药行业内其他企业的重视。另一方面，对积极承担企业社会责任并主动披露企业社会责任信息的企业进行正面宣传，带动整个医药行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能够督促更多企业自愿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披露社会责任信息。包括利益相关者在内的社会公众对医药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信息披露予以高度关注，社会公众的关注和需要能够促进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社会公众应该改变以往以实现经济利益多少来评价一个企业，将企业实现的社会利益作为评价指标予以考虑。

（三）引入独立的第三方鉴证机制

现阶段法律法规只是鼓励发布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进行独立的第三方鉴证，没有任何强制性要求。出于成本效益考虑，医药行业中除复星医药外35家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缺乏独立的第三方鉴证，从而难以保证披露信息的真实可靠性，社会责任报告的有用性降低。

中国应借鉴美国经验，引入鉴证机制。独立的第三方鉴证是社会责任报告信息披露质量的重要保障，实证研究表明资本市场对社会责任报告鉴证反应为正（李正和李增泉，2012）。首先，医药行业具有其行业特殊性和重要性，其社会责任内涵与标准必然与普通企业不同，政府和医药行业根据其行业性特征制定社会责任报告鉴证的对象、范围、方法和标准等。其次，建立医药行业鉴证制度，强制要求属于强制性披露企业其社会责任报告经过第三方鉴证，鼓励自愿披露企业进行第三方鉴证。最后，提高第三方鉴证机构的独立性和专业性以确保鉴证质量，目前社会责任报告鉴证主要靠国外鉴证机构，国内鉴证机构少，急需发展壮大国内社会责任报告鉴证机构，以完善独立的第三方鉴证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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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275；F426.72

责编：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