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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社女性诗群的形成与承续

2017-12-13彭敏哲

关键词:吴梅诗词

彭敏哲



梅社女性诗群的形成与承续

彭敏哲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东广州,510275)

梅社是20世纪30年代由中央大学女生成立的诗词社。初期风格窈然以舒,抗日战争中二度聚合,转变为沉郁多风。以沈祖棻和尉素秋为主在高校教授诗词,催生了藕波词社、正声诗词社等社团。梅社成员认为诗词是民族精神的载体,主张以诗歌表现时代的政治危机,强调诗词创作与诗艺传承,标举雅正沉郁之风。梅社上承清末民初东南学术,接续遗老诗人的旧学传统,下启当代学者诗群,为传统诗词之承续做出了重要贡献。梅社是提高诗词素养、培养学术兴趣的优良场域,在现代诗词学发育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梅社;女性诗群;沈祖棻;尉素秋;正声诗词社

20世纪20−40年代的南京中央大学,活跃着一批崇尚古典诗词创作的学者与学生,逐渐形成中央大学诗群,黄侃主持“禊社”,吴梅师生组织“潜社”。从1917年开始,从南京高师一直到东南大学、中央大学时期,中文系部分师生一直低调地坚持旧体诗词创作,在当时被视为坚守“旧学”的“学派”,与北京大学的新文学势力抗衡。此外,还有一个全部为女性的学生诗社——梅社,这是在汪东、吴梅的影响下由学生自发成立的一个诗词社团,由中央大学文学院学生尉素秋、王嘉懿、曾昭燏、龙芷芬、沈祖棻五人成立,之后在校内发展女性社员,最终达十几人之多。梅社造就出代表当代一流水平的诗人,并成为在当时能传承诗词技艺的学者群。目前已有相关学者注意到梅社①,但其形成赓续、风格转变、诗词理念及创作渊源尚未引起关注。

一、南京中央大学教授诗群

在古代,诗词创作的学习一般是由先生开馆收徒,学生拜师学艺。这种方式在民国时期依然有保留,但另一种新的方式——现代大学教育也开始出现,“现代大学对于中国词学的现代转型有重要的推动作用。词学课程的设置与学科体系的建构相生相成:学科体系对课程体系有规范作用,课程体系的完善对推动学科的发展、促进学术的进步意义亦不容低估”[1](298−299)。大学体制下的技艺传授,不再是一个老师来教导弟子,而是由许多位不同学术背景、不同思想观念的大学教授来指导。这使得一个学生会接受到不同老师的观念影响,形成多元的诗学观念。中央大学之所以能形成具有影响的诗群,正是因为大学聚合了一大批诗人学者,培育出一批具有深厚诗词修养的学生,如果要追溯这批学生的创作渊源,应当先考察当时的文化背景以及他们的诸位老师。

查阅1931年南京中央大学文学院的教职员录,汪东担任中央大学文学院中国文学系主任兼副教授,代理院长,黄侃、王瀣、王易、胡小石、汪辟疆、吴梅担任中国文学系副教授②。这几位学者,都是雅擅诗词的行家。吴梅于1922年9月到东南大学任教,东南大学后改制为中央大学,他的教学活动一直持续到1937年。吴梅是典型的传统文人,他在1924年起与学生组织“潜社”,1924年到1926年间,有赵万里、唐圭璋、王季思、王玉章、龚慕兰、张世禄、陈家庆等十多人先后加入,后印行《潜社词刊》。1928年,汪辟疆、汪东也加入指导诗词,吴梅则改为指导南北曲。潜社一直断断续续有活动,中间有停断,后又再续,前后持续十多年,到1937年止。据《潜社汇刊同人名录》,潜社成员共有70人。

吴梅非常重视创作,他采取课内授课和课外雅集的形式教授词曲,王季思《忆潜社》:先生以同学们多数不会填词,为增加我们的练习机会和写作兴趣起见,在某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找我们到他的寓处去。……随出一个题目,叫大家试作,他更从书架上拿下万红友的《词律》,戈顺卿的《词韵》,给我们翻检,初学填词,困难是很多的,有了老师在旁边随时指点,随时改正,居然在三四个钟头里,各人都填成了一阕。[2](72)

同时,他也是一个风雅诗意的文人,常组织雅集,以山水之游壮行吟之兴:

第二次的社集,记得是秦淮河的一只画舫,署作“多丽”的大船上。……到了大中桥畔,先生取出清初某名家画的李香君小像,下面是钱南垣题的几个篆字,叫大家各填一首[蓦山溪]词。[2](73)

吴梅开设有《词选》《曲选》《南北词简谱》《词学通论》等课程,凡是选课的同学都可以入社,填词作曲皆可。每学期都有几次雅集。这种教学方式深具古典意味,作为现代大学教授的他一直以古人的雅集传统来教育和影响学生,培养学生的诗词创作兴趣。

在“潜社”存续的十年间,中央大学里还有其他教员如汪辟疆、汪东、黄侃、王易皆是善吟咏者。汪辟疆著有《方湖诗钞》,汪东有《梦秋词》,王易与弟王浩有《南州二王词》《简庵诗词二稿》。王易与“与彭泽汪辟疆、南昌余謇、奉新熊公哲并称‘江南四才子’,又与黄侃、汪东、汪辟疆、柳诒徵、王伯沆、胡翔东合称‘江南七彦’。”[3](1)他们经常在一起集会:“那年的第一次重集,先生把王旭初、胡小石、王伯沆先生都拉来作陪。为着纪念前游,先生特意叫我们把多丽舫定了来。”[2](74)此次社集的冠军是汪东,吴梅即席填成一首《商调山坡羊》:“按拍而歌,秦淮无数画舫,两岸笙歌,一时寂然。”[2](74)

1931年沈祖棻入学之时,中央大学已经具备极好的旧体诗词创作氛围:吴梅在本科一至四年级开设词曲必修和选修课程,一年级开设《词学概论》课,规定每两周填词一首。二年级时,由汪东开设《宋名家词》课,在课堂上讲解词的作法。在此背景之下,产生一大批长于诗词创作的学者,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梅社女性诗群

1932年秋,中央大学文学院学生尉素秋、王嘉懿、曾昭燏、龙芷芬、沈祖棻五人成立梅社,梅社的成立和吴梅、汪东在课堂上的教学有关,尉素秋说:“我们的填词由被动转为主动,由五位女同学发起,组织了一个词社,第一次聚会地点,选在六朝松下的‘梅庵’,词社遂命名为‘梅社’,象征五瓣梅花。”[4]梅社成立之后,每两周聚会一次,加入的人也逐渐增多,大家“轮流作东道主,指定地点,决定题目,下一次作 品交卷,互相研究观摩,然后抄录起来,呈吴师批 改。”[4]梅社的活动得到了吴梅、汪东等老师大力支持,沈祖棻曾多次写到梅社雅集的盛况:

记梅花结社,红叶题词,商略清游。蔓草台城路,趁晨曦踏露,曲径寻幽。绕堤万丝杨柳,几度系扁舟。更载酒湖山,伤高念远,共倚危楼。[5](125)(《忆旧游》)

记梅花结社,吟情飙发。茶香酒热,对楼外,青山一发。看新词,题遍银屏,把盏笑邀请明月。[5](124)(《瑞鹤仙》)

梅社的活动有几个特点,其一,她们在词卷上不签署自己的真实姓名,而以词牌作为各人的笔名,笔名能显示各人的特点。

霜花腴曾昭燏(1909—1964),字子雍,湖南湘乡人,曾国藩的曾孙辈,知识渊博,风度质朴高雅,像九秋的菊花。后留学英国,成为极有影响的考古学家,终身不嫁。1964年12月22日,自坠南京灵谷寺塔。

点绛唇沈祖棻(1909—1977),字子苾,江苏苏州人。因其明眸皓齿,服饰入时,在学校使用口红化妆,唇上胭脂,故名“点绛唇”。

钗头凤龙芷芬,湖南攸县人。性情诚恳敦厚,走路姗姗细步,颤颤袅袅,作品中常有珠帘绣幌的名词,故名“钗头凤”。

西江月尉素秋(1914—2003),江苏砀山人,笔名“江月”。毕业后曾担任中学教师10年,任大学副教授、教授28年。嫁任卓宣,后赴台湾,1971年担任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系主任,1976年夏退休。

此后梅社有新的女性加入:

虞美人章伯璠,江西南昌人,毕业后服务于监察院,后来转到中国石油公司。

菩萨蛮徐品玉(1911—1996),字天白,江苏常熟人,毕业后初教书,后嫁给报人卜少夫,转入新闻界。1996年10月5日病逝于香港。因其“圆圆的面孔,活溜溜的眼镜,颇像无锡惠山的特产小泥菩萨”,故名“菩萨蛮”。

声声慢杭淑娟,安徽怀远人,毕业后一直在中学担任语文教师。解放后在重庆沙坪坝中学任教,后调到二十余里外的杨家坪中学。“文革”因其丈夫杨德翘曾居国民党要职,于1966年10月被造反派残杀于学校所在地。她性格娴静温柔,说话温吞,故名“声 声慢”。

破阵子张丕环,山东临清人,毕业后回山东教书,又回到南方,后与丈夫寄居香港。她吐词铿锵有力,长于说辩,锋芒毕露,故名“破阵子”。

巫山一段云胡元度,四川资中人。嫁黄仲翔,后移居美国。她体态袅娜修长,着拖地的素色长裙,望之若仙,因而赢得这美名。

齐天乐游介眉,福建霞浦人。她生性活泼,绰号猴子,又神通广大,令人联想到齐天大圣孙悟空[4]。其二,她们效仿老师吴梅,以“雅集唱和”为主要形式,明孝陵、玄武湖、五洲公园、灵谷寺、台城、栖霞山、秦淮河都曾留下了她们的足迹。

这一时期梅社所存诗词不多,“祖棻词于其少作删除独多”[6](4),尉素秋《秋声集》中收录约十首③。从汪东对沈祖棻的评价可知诸女还处于初学诗词阶段:“覃思多暇,摹绘景物,才情妍妙,故其辞窈然以 舒”[5](3)。她们曾同题咏燕:

曲游春燕(沈祖棻)

归路江南远,对杏花庭院,多少思忆。盼到重来,却香泥零落,旧巢难觅。一桁疏帘隔,倩谁问、红楼消息?想画梁、未许双栖,空记去年相识。

此日。斜阳巷陌。念王谢风流,已非畴昔。转眼芳菲,况莺猜蝶妒,可怜春色。柳外烟凝碧。经行处,新愁如织。更古台、飞尽红英,晚风正急。[5](5)

曲游春燕(尉素秋)

袅袅双飞处,正絮飘蝶舞,烟草凝碧。细语呢喃,对江山胜景,脆音如滴。翠馆连芳陌,新雨后,紫衣香湿。过高台,乱蹴飞红,翻笑东风无力。

社日。春城箫笛,度十二珠帘,轻展娇翼。频寄银笺,与天涯倦侣、旧时相识。为问江南客,乌衣巷,近来消息。怕杏梁,漠漠芳尘,难寻旧迹。[6](5)

其辞藻意境皆古雅纯正,但仍不脱离传统意象,能看出属初学之作。学南宋诸家,模仿名家词笔已趋纯熟,汪东评沈祖棻此首:“碧山无此轻灵,玉田无此重厚。”[5](5)吴梅评尉素秋此首:“雅近草窗。”[6](35)受老师的影响,梅社词宗宋,尚婉约。梅社的雅集中,咏雪花、寒蝉、燕子、菊花、红叶等咏物诗是练笔的常见题材。也有访古寻幽、雅集宴饮之作,如尉素秋和吴梅有《齐天乐·九日登鸡鸣寺,奉和霜厓师原韵》唱和。咏物、咏史、记游构成梅社初期的创作内容,师生常在一起叶韵同题唱和。

梅社的意义重大,学生们受到古典诗词的浸染,自发地结社,互相切磋砥砺,用清纯风雅的情怀丰富了青葱的岁月,这种纯粹的、无功利的文学启蒙使得旧体诗词成为她们自然而然的表达方式,也因此她们有了自觉的艺术追求,诗词创作基本上贯穿了梅社主要成员的一生,对旧体诗词的这份热爱成为缔结师生、同学感情的一项重要因素:“抗战时期……旭初师和‘梅社’的我们几个,常在重庆作诗酒之会。汪师曾说,‘你们有了词社,使上下几班的女同学,不但团结不散,和老师之间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从前的各班,毕业后就各处分散了。’”[4]梅社缔结了她们一生的友谊,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毕业之后,许多成员进入大学任教,又把这份对古典诗词的情怀传递了下去。正是在坚守旧学的中央大学的保护下,诗词创作在大学体制下才有了传承的可能,这在当时新文化运动的环境下尤为难得。

三、战乱中的梅社人

“时光如箭,我们毕业后词社就分散了”[4],但这并不意味着梅社人的诗词活动停止了。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梅社的女性也有了各自的去处:沈祖棻和程千帆避往安徽屯溪。曾昭燏于1935年3月13日自费到英国伦敦大学研究院攻读考古学硕士,1937年获得硕士学位,1938年担任伦敦大学助教,9月辞去助教职位,决心回国参加抗日战争,在昆明任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专门设计委员。尉素秋毕业后即往上海。杭淑娟在沙坪坝南开中学教书,后调到二十余里外的杨家坪中学,此后一直担任中学语文教师。战乱中的梅社人,渐渐脱去学生时代“窈然以舒”的风貌,形成各自的风格。

(一) 梅社再聚

1937年9月1日,沈祖棻往安徽屯溪避难,开始了乱世颠沛之旅:1937冬至武汉,又从武汉至长沙,1938年春又转至益阳,5月至重庆任贸易局科员,两个月后,她又至巴县界石场蒙藏学校任教。1938年秋,她在重庆与汪东、汪辟疆重逢,又与梅社旧友章璠、尉素秋、杭淑娟相聚,梅社的雅集之风再次回归。

尉素秋写道:“二十七年(1938)春天,我们相聚山城,旭初师常以他的近作见示。这时伯璠、淑娟、祖棻、丕环诸友陆续入川。常追随老师们登山临水,饮酒赋诗。”[6](后记3−4)“旭初师和‘梅社’的我们几个,常在重庆作诗酒之会。”[4]沈祖棻作《喜迁莺》记录此事,序云:“乱后渝州重逢寄庵、方湖两师,伯璠、素秋、淑娟、叔楠诸友,酒肆小集,感赋[5](12)”。但此时的梅社诸友已早不复当年的青葱心境,取而代之的是去国怀乡之悲:“重逢何世?剩深夜、秉烛翻疑梦寐”,“扶醉。凝望久,寸水千岑,尽是伤心地。画毂追春,繁华酣梦,京国古欢犹记。更愁谢堂双燕,忘了天涯芳字。正凄黯,又寒烟催暝,暮茄声起。”[5](12)1939年秋,沈祖棻与程千帆同至雅安,寄《浣溪沙十首》与汪东、尉素秋,其词悲苦沉郁,流露出国仇家恨、乡情乡愁。连老师汪辟疆都写信劝慰她:“家国之痛,身世之感,亦不宜过于奔迸。”[7](394)

1946年,胡元度、尉素秋、沈祖棻三人在成都聚会,沈祖棻作《喜迁莺》,序云:“丙戌春,素秋至成都,漪如来回。共论旧事,兼讯新愁,因赋此阙。”[5](92)梅社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虽不时常见面,但常有书信往来。

(二) 藕波词社

1942年,金陵大学于战时内迁成都,沈祖棻仿效梅社,与在成都的八位词家曾成立藕波词社,并组织《霜花腴》雅集:“壬午九日词,作者八人,限制霜花腴调。庞石帚先生首唱,用阳韵,和者多依之。”[5](56),庞石帚首唱,白敦仁、陈孝章、刘君惠、萧印唐、高石斋、沈祖棻和之。同年岁暮,孙止畺邀请成都诗词名家七人雅集万里桥头枕江楼,沈祖棻填《高阳台》一首,第二日,庞石帚、萧中仑、陈孝章、萧印唐、高石斋、刘君惠皆和作一阕。此次雅集写成七首《高阳台》,被称为《枕江楼悲歌》,在成都各大学竞相 传抄。沈祖棻称在成都“旅寓三年,极平生唱和之 乐。”[5](57)

从梅社重聚到藕波词社,体现出梅社人对结社传统的持守。这一时期沈祖棻的词风也发生变化,其师汪东云:“余惟祖棻所为,十余年来,亦有三变:方其肄业上痒,覃思多暇,摹绘景物,才情妍妙,故其辞窈然以舒。迨遭世板荡,奔窜殊域,骨肉凋谢之痛,思妇离别之感,国忧家恤,萃此一身。言之则触忌讳,茹之则有未甘,憔悴呻吟,唯取自喻,故其辞沉咽而多风。”[5](3)1937年冬,沈祖棻写下《八声甘州》[5](95),沉重哽咽,情感激烈,以“九死”“肠断”“国殇”“挥泪”“伤心极”这样的重语入词,梅社时期清丽深婉转为沉咽多风。

(三) 尉素秋与曾昭燏

不仅沈祖棻如此,梅社人的笔下也都反映着时势。汪东曾强调时局对诗歌的影响:“夫声音之道,与政相通;情感之生,与物相应。彼处成周之盛世者,必不得怀黍离之思,睹褒妲之淫乱者,又岂能咏关雎之什?”[5](3)梅社人践行着“声音之道,与政相通”的精神,1945年12月10日,尉素秋在《和平副刊》上发表《沁园春》,全词云:

十载延安,虎视眈眈,赤旗飘飘。趁岛夷入寇,胡尘滚滚,汉奸窃柄,浊浪滔滔。混乱中原,城乡分占,跃马弯弓气焰高。逞词笔,讽唐宗宋祖,炫尽 风骚。

柳枝摇曳含妖,奈西风愁上沈郎腰。算才情纵似,相如辞赋,风标不类,屈子离骚。闯献遗徽,李岩身世,竹简早将姓氏雕。功与罪,任世人指点,暮暮朝朝。[8]

此词是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围剿”毛泽东《沁园春·雪》的环境下所写。1945年,重庆文艺界围绕毛泽东《沁园春·雪》展开了一场论战,国民党内许多文人以唱和为名,打出反对“帝王思想”的旗号,对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展开批评,先后在《中央日报》《和平日报》《益世报》《和平副刊》《合川日报》《大公晚报》《益世副刊》等报纸上发表了30多首唱和词作,此词就在其中。这首词上阕责难延安的共产党,认为共产党是趁日军入侵、汉奸汪精卫建立亲日政权时发展势力,以农村包围城市,毛泽东的词作是逞强炫耀,讽刺帝王。下阕讽刺柳亚子,说其才情虽如司马相如,但风骨远不及屈原,并将其比喻为投靠李自成的李岩。比之沈词的含蓄婉转,尉词则直白激烈。不论其政治立场的对错,作为一个女性,她并未将自己置于闺阁情怀、儿女幽思之中,而是参与到男性的政治世界里,这与汪东所说“睹褒妲之淫乱者,又岂能咏关雎之什?”不谋而合。

这一时期,尉素秋的作品音节忼爽、颇具豪气。1947年冬,尉素秋“执教四川教育学院,诸子亲附,忽得其弟凶问,乃辞归。诸生不忍别,饯之于嘉陵江畔,素秋当筵赋《水龙吟》一阕”[9](28):

夕阳远水长天,倦游人似离群雁,西风劲疾,千山木落,飘零何限,桔绿橙黄,一年佳景,者番重见。奈萧萧易水,衣冠满座,荆卿去,豪情换。

难忘翠阴庭院,趁清辉,夜凉开宴,春江一曲,兰桡载酒,锦笺写怨。渺渺予怀,飘然归去,江南池馆,剩梦魂夜夜。关河万里,逐鹃声断。

汪东评此词:“尽洗绮罗香泽之气,几欲神似坡公”[9](28)。尉素秋在梅社时期表现并不算突出:“读词课时,初无表现”[9](28),但之后频繁写词,最终呈现出“与祖棻之凄丽婉曲者异”[9](28)的豪爽之态,这种激烈忼爽的风格是在时局变幻、战争离乱、日寇侵略的大环境下所逐渐形成的。

此期曾昭燏所存诗词不多。其后她的兴趣转向考古学,但诗词仍然是她生命的一部分。1940年,曾昭燏于云南大理发掘苍山洱海地区遗址,闲暇时作诗五首,其四《寄怀子淋约廉柏林》云:“金袂凌风绝世姿,参天雕柱亦威仪。一城芳草终季绿,惆怅无繇共赋诗。”“丧乱飘流各海涯,月明同动故园思。秦鬟妆镜今犹昨,休话莫愁夜泛时。”[10](314)同样的家国离乱,相似的故国之思,在诗人笔下涌动,后来张约廉读到这首诗,十分感慨:“她从来没有寄到柏林去!可竟然录在这短短几页诗存里!读之令人悒悒于怀”、“我一生钦佩的女诗人,也只是曾小姐一人。”[10](314)

战乱中的梅社人在家国离乱中实现了“窈然以舒”到“风人之致”的转变,尽管其作品风格相异,但梅社女诗人跳出了传统女性的闺阁题材,诗作鲜明地反映了重大的历史事件和其对于时局的思考,具有强烈的时代使命感,实现了由传统闺秀诗人向现代女性诗人的过渡。

四、梅社的赓续——正声诗词社

梅社的创作活动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青年知识女性对古典文学的坚守。在梅社人的心目中,古典诗词是一种高贵的技艺,如同老师曾在大学里教过她们一样,她们也要将这技艺传承下去。其中突出的典型是沈祖棻和尉素秋。

1942年秋,沈祖棻随程千帆到成都金陵大学任教,在金陵大学开设了词选课,先后在金陵大学、华西大学讲诗。她深受吴梅、汪东的影响,从教之后也将中央大学诗词教学传统延续下来,“沈师发扬吴霜崖太老师要求学生严的传统,每周布置两次作业,而且认真修改学生的习作。”[11](29)她不是笼统地评价作者的好坏,而是细心修改、润色,指其不当,赞其佳处。和吴梅类似,课堂讲授和批改习作是沈祖棻诗词创作教学的主要内容。

如果说梅社是青年时期沈祖棻学习诗词创作时一种成功的尝试,那么正声诗词社就是她从教后对梅社的一种延续。在金陵大学教学期间,她与程千帆在学生中提倡诗词创作,并成立“正声诗词社”。“一九四二年秋,子苾师应金大聘即开词选课,不久,她就发现班上有几位可造之材,但他们居处分散,下课后从不在一起交流学习心得。……便去同系主任高石斋师商量如何使成绩好的学生能多有机会互相研讨,共同提高。”[11](32)于是,时任系学生会正副会长的四年级学生邹枫枰、邱祖武和成绩突出的三年级学生卢兆显三人牵头成立诗词社,吸收《词选》班尖子杨国权、池锡胤(国专生)和崔致学(农艺系)等三人为首批社员。

正声诗词社大致分前后两期,前期主要由卢兆显主持社务,聘请程千帆、沈祖棻、高石斋、刘君惠为导师。成立之后,社员就开始办刊,《正声》诗词月刊第一期、第二期于1944年一、二月正式出版,刊登社员及当代诗词名家的诗词,每期印数为500本,200本左右分赠文化部门及亲友,300本交给各大书店代售。“由于注重内容质量,特别是刊布当代名家的作品(主要由本社导师提供),刊物极快售完。”④1944年夏,邹枫枰、杨国权、池锡胤即将毕业,自费编印《风雨同声集》,册中合刊杨国权《苾新词》30首、池锡胤《镂香词》36首、崔致学《寻梦词》31首、卢兆显《风雨楼词》36首,沈祖棻作序。诗集出版后引起关注,章士钊《论近代诗家绝句》有云“沈祖棻为程氏妇,其门人已刊《风雨同声集》词稿”[12](94)。之后,宋元谊(四川大学中文系)、萧定梁(金陵大学)、陈荣纬(金陵大学)、刘彦邦(金陵大学)先后加入诗词社。

1944年秋,前期社员大都毕业。王文才(华西大学中文系)、刘国武(华西大学中文系)、周世英(四川大学中文系)、王淡芳(四川大学中文系)、高眉生(武汉大学中文系)五人加入诗词社。此后约两年间,每两月选一节假日,在少城公园的茶馆或新南门外枕江茶馆聚会。“开会不拘形式,人人皆可畅所欲言,但当导师讲话,社员们总会先静听,后质疑。导师之间有时对诗或词有所辩论,我们在一旁听了真感如坐春风,深受启发。”[11](34)1944年秋至1946年春,《西南新闻》报辟《正声》诗词专栏,半月刊登一次。1946年秋,《正声诗词刊》新一期编印刊行。1947年10月,卢兆显病逝,正声诗词社的活动渐渐终止。

正声诗词社是沈祖棻“行道救世、保存国粹”(吴宓评语)的历史见证。它作为梅社的延续,不仅表现在诗词创作上,还体现在其对于梅社诗词观的继承上。刊发于《正声》第一期的杨国权《论近人研治诗词之弊(代发刊词)》阐述正声诗词社的诗词观:诗歌应表现时代,抒发身世家国之感:“运当易代,痛切家国,故其发为诗歌,几为血泪所凝”[13](52);“其咏一草一木,每抒身世家国之感,悲愤激烈之怀”[13](52);强调对格律的坚守:“倚声之家,但有恪守成规,平仄声韵,悉依前制,未曾稍忽”[13](53);认为诗词创作是与欣赏、研究一体的,只有亲身历经“其作者当时创作所经之过程”,才能“与作者当时情感密合无间”[13](54);崇尚雅正之风,反对“新奇怪异之理论”“新奇怪异之创作”[13](54−55),这与汪东、吴梅、沈祖棻的诗词理念是一脉相承的。

梅社中的尉素秋也一直在坚持诗词教学,她推崇“清新雅正”的作品,强调诗词创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五十年来,我和词结下了不解之缘,读词、填词、讲词、改词,成了我经常的工作”[4]。尉素秋的教学活动从毕业后就已经开始了,1946年她任教于四川省立教育学院,当时,“一班爱读书的青年学生,时常前来质疑问难,间或作些文艺活动和休闲活动,以培养生活中的艺术气氛。我组织了一个旅行团,到远近风景区游赏。”[6]有中文系、社会教育系的学生,也有青年军退伍复学的学生。她也会像当年吴梅一样带着自己的学生“雅集”:“旅行以夜泛嘉陵江那次最富诗意。当时填了很多的词。其中以徐次陶、张元卿二人的才华为最高。徐作清新雅正,张词进步神速。静秋的作品则平稳妥帖,各有造诣。”[6]此次雅集,徐次陶、张元卿、张定华、陈其樑作《前调》,收入《秋声集》中。如果把这些作品也编成诗集,或许也可一观,“只可惜当时的作品多已散佚,无从搜集了。”[6]

尉素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去往台湾,1959年起在台南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系教词选课程。她承续当年梅社的雅集之风,1964年夏组织“成功岭夏日雅集”,中文系五十四年班的同学聚在彰化溪湖糖厂的黄天声家中,作《忆旧游》1首、《踏莎行》36首,辑录成册。尉素秋作《满庭芳》为序,强调诗词创作与生活的关联:“开学之后,在词选的课堂上,我要求大家,捕捉这段鲜明的记忆,把它谱入新词,藉留鸿爪。为了引起大家的兴趣,我先填《忆旧游》和《踏莎行》各一首,让他们酬和。把写作活动和休闲活动打成一片,使作品不至于空洞无物,我们一向是如此的。”[6](56)继而,她又兼私立东海大学和中国文化学院的词课,组织过《雨夜之歌》的唱和:“我们这十来个人,也想试着用自己的笔,把东海大学的一角,在春宵风雨中的情和境,剪取下来,和我们的生命联系在一起。”[6](62)

尉素秋曾加入中国文化大学张其昀所创办的“中华学术院诗学研究所”⑤,并在文化大学教授诗词创作数年。文化大学一直保留诗词传统,1999年成立学生诗词社团——凤鸣吟社,至今仍在活动。退休后她居住在台北农村,2003年6月40日在台北市木栅寓所去世。《秋声集》收录了她多次与学生雅集唱和的诗词。

五、梅社的诗词理念

梅社中的代表人物沈祖棻、尉素秋、曾昭燏等人,与中央大学诗群中的唐圭璋、卢前、王季思、常任侠、任中敏、钱南扬这些同学或校友相比,没有留下太多有关诗词学的学术著作,她们虽然也进入了高校或研究机构,但更热衷于诗词的创作和传承。梅社人的诗词理念在其成立初期就已经基本形成,在此后几度聚合中又逐渐确定。

其一,“诗与政通”。主张以诗歌表现时代政治的危机。汪东曾强调时局对诗歌的影响:“夫声音之道,与政相通;情感之生,与物相应。彼处成周之盛世者,必不得怀黍离之思,睹褒妲之淫乱者,又岂能咏关雎之什?彼其忧欢欣戚,有不期然而然者,非作者所能自主也。”[11](30)而沈祖棻则将这种观点更进一步,“子苾先生认为,社会环境之于诗人,作用自然极大,但山水风土之情浸透了诗人心灵后,也往往形成诗人风格的重要因素。对山水风土的领会,足以加深对诗人风格的了解。”[14](406)因而梅社成员能脱离传统闺阁题材,作品表现社会动乱,饱含时代气息,将个人体验与战争局势、时代动荡紧紧联系在一起,与“身世家国之恨打为一片”[5](11)。而时代的大环境,又反过来作用于诗词:1949年沈祖棻决心不再写词,给汪东写信:“近以大局丕变,文学亦不能不受政治之影响,标准既不相同,解人亦愈来愈少,深有会于古微先生晚年所谓理屈词穷之戏言,因欲断手不复更作。”[9](131)

其三,标举“雅正沉郁”之风,重视词的比兴寄托。沈祖棻在教学生刘彦邦诗词时,曾指出“初学为词,千万莫学三李(璟、煜、清照)和苏辛,因没有三李的身世和遭际,学了会刻鹄类鹜;没有苏辛的襟抱和气魄,学了会画虎不成”。[11](30)她坚决反对“轻 巧”“滑易”,认为如《花月痕》那类鸳鸯蝴蝶的言情小说中,“诗词多半带有寒酸气或江湖气或才子气”;“作词若染上任何一气,不病伧俗,即病浮滑,终身不药”[11](30)。直到这位学生学了《蕙风词话》里倡导的“重、拙、大”的主张,沈祖棻才说“彦邦第入手甚正确”,但仍提醒他“尤须力摒粗俗、熟滥、轻绮诸病”[11](30)。受到中央大学教授的影响,梅社的词学理念接续常州词派,尊词体、崇比兴、区正变,强调词作对现实的关注与影响。沈祖棻曾在《风雨同声集》的序言里说:“乃本夙所闻于本师汪寄庵、吴霜厓两先生者,标雅正沉郁之旨为宗,纤巧妥溜之藩,弗敢涉也。”[5](178)她所创正声诗词社,社名取自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一:“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寄寓着诗词的雅正观。尉素秋也曾赞扬学生徐次陶作品“才华最高”,因其“清新雅正”[6]。纵观梅社作品,“雅正沉郁”正是梅社所坚守的艺术风格。

其四,强调诗词创作与诗艺传承。据吴梅的学生万云骏回忆,吴梅在醉后常常说:“一个人文学理论无论谈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不会相信,他如能当场写一篇出来,我便佩服了。”[2](50)中央大学的教授都颇为强调创作才能,沈祖棻曾说:“吴梅对我的影响是使我爱好及学习词曲(《履历表》)”[15](71)正因为老师们都在身体力行着诗词创作,并看重诗词技艺的传承,梅社人才会以此为己任,在其后的教学生涯里践行着老师们的期许。汪东曾对尉素秋说:“我看重女子教育,认为是改造社会国家的一个根本问题。现在我老病侵寻,要做的事太多。你一直服务教育界,希望胜利复员 之后,实践你的诺言,为我所计划的教育事业尽 力。”[6](后记4)后来尉素秋在《词林旧侣》一文中说:“我自己虽无能,却一直为了延续词的命脉,奉献其余年。盼望与此中同道,共同努力,莫让这一脉艺术生命,枯萎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4]透露出梅社人承续旧体诗词的历史使命感。

梳理梅社成员的诗词理念,进而审视其发生和存续过程,还有一些值得关注之处。其一,梅社的形成不是孤立的,是“潜社”“禊社”蕴育了它,而它又催生了藕波词社、正声诗词社等社团。如果放在20世纪漫长的文学史中,梅社是接续晚清民国遗老诗人和新中国学者诗人的一个过渡阶段,它上承东南学术的旧学传统,下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学者诗群,是保留“国粹”不可或缺的一代,为传统诗词之承续做出了巨大贡献。其二,梅社成员各有成就,沈祖棻被推举为“千年来女性作者的集大成者”[17],她在中央大学诗群里也一度占有核心位置,对刘永济、唐圭璋、程千帆等人的文学创作和研究产生影响。尉素秋在台湾久负盛名,在诗词创作上有不俗表现,其人其作也当进入诗词史。其余徐品玉、曾昭燏等曾活跃在文坛或学术界之中,在各自的领域里有所成就。其三,梅社是现代大学蕴育出来的文学社团,与历史上所有诗词社最大的不同是有大学教授指导。在现代大学环境中,在教授诗家指导下,学生们结社唱和,是现代大学教育中提高诗词创作水平、培养学术兴趣的优良场域,是现代诗词学观念与学科体系形成的一种重要方式。

注释:

① 如袁志成《女性词人结社与晚清民国女性词风的演变》(《贵州社会科学》2015年第3期)、尹奇岭《梅社考》(《新文学评论》2012年第4期)等。

② 此名录据《国立中央大学一览第十一种教职员录》,王强编:《近代同学汇编录》(第17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13年,第298−299页。

③ 《秋声集》作品并未系年,根据排列顺序及小序可推测为中央大学时期的词作有《青玉案·秋意》《踏鹊枝·砧声》《忆旧游》《国香慢·与社中诸友分韵咏水仙,有所指也》《齐天乐·夜雨》《曲游春·咏燕》《齐天乐·九日登鸡鸣寺,奉和霜厓师原韵》《三姝媚·菊影》《水调歌头·登金陵半山亭,怀王荆公,亭在谢公墩上,东晋谢安所居也》《霜叶飞·红叶》等。

④ 刘彦邦《师恩未报意如何·纪念沈子苾(祖棻)师诞辰九十七周年及遇难二十八周年》一文说“1943年春中,两期刊物正式出版”。笔者查阅由海盐沈祖棻诗词研究会重印的《正声诗刊四种》,其原刊封面上注明第一期为“民国三十三年(1944)一月一日出版”,第二期为“民国三十三年二月一日出版”。又,刘彦邦在为该书所作序《抗日战争中的正声诗词社》一文中说“一九四四年一二两月,便编印发行了《正声》第一卷的第一、二两期。”《师恩未报意如何》一文或为作者笔误。

⑤ 据中国文化大学廖一瑾教授提供资料:“中华学术院诗学研究所”由张其昀教授创立于1968年,尉素秋及其丈夫任卓宣均加入,尉素秋在中国文化大学开设有诗词写作课,其时廖一瑾为该校本科生。后廖一瑾留校任教,现担任中国文化大学凤鸣吟社的指导老师。

⑥ 此文发表于1936年8月1日《文艺月刊》第9卷第2期,又刊登在《国立中央大学日刊》上。

[1] 陈水云. 有声的词学: 民国时期词学教学的现代理念[J]. 文艺研究, 2015(8): 64−73.

[2] 王卫民. 吴梅和他的世界[C]. 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 72−75.

[3] 《二十世纪诗词文献汇编》编委会. 二十世纪诗词文献汇编·诗部第二辑第六册[M]. 成都: 巴蜀书社, 2011.

[4] 尉素秋. 词林旧侣[C]// 程千帆沈祖棻学记. 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7: 400−405.

[5] 沈祖棻著. 程千帆笺.涉江诗词集[M]. 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0.

[6] 尉素秋. 秋声词[M]. 台北: 帕米尔书店, 1962.

[7] 汪辟疆. 汪辟疆诗学论集·下册[M].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1.

[8] 尉素秋. 沁园春·雪[N]. 和平副刊, 1945−12−10.

[9] 汪东. 寄庵随笔[M]. 上海: 上海书店出版社, 1987.

[10] 南京博物馆. 曾昭燏文集[M].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99.

[11] 海盐沈祖棻诗词研究会.师恩未报意如何·纪念沈子苾(祖棻)师诞辰九十七周年及遇难二十八周年[C]// 沈祖棻研究论文集(第一辑). 2009: 29−38.

[12] 舒位, 汪国垣, 钱仲联, 等. 三百年来诗坛人物评点小传汇录[M]. 郑州: 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6.

[13] 杨国权. 论近人研治诗词之弊(代发刊词)[C]//海盐沈祖棻诗词研究会重印, 正声诗刊四种. 2009: 52−55.

[14] 巩本栋. 吴天寥廓忆词人[C]// 程千帆沈祖棻学记. 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7: 405−408.

[15] 徐有富. 程千帆沈祖棻年谱长编[M].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13.

[16] 沈祖棻. 微波辞[M]. 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0.

[17] 叶嘉莹. 从李清照到沈祖棻——谈女性词作之美特指的演进[J]. 文学遗产, 2004(5): 4−16.

[编辑: 何彩章]

The formation and continuation of female poetry group in MeiShe

PENG Minz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MeiShe is a poetry community established by schoolgirls of National Central University in the 1930s. Its early style was gentle and graceful but turned gloomy and sentimental when it was reorganized during Anti-Japanese War. Such Professors as Shen Zufen and Yu Suqiu taught poetry in the university at that time, which was a catalyst for the birth of OuBo Ci Society and ZhengSheng Poetry Society. The members of MeiShe believe that poetry is the carrier of the national spirit, advocating that poetry should express the political crisis, and emphasizing that poetry creation and education should stick to the standard and sublime style. MeiShe carried on the southeast academic in the 1930s, which inherited the Traditional Studies(Jiu Xue) of the old adherents of the past dynasties and led to scholars poetry group of China. It has made important contributions to the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poetry. MeiShe is an excellent field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poetry and cultivate academic interest, which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poetry.

MeiShe; Female poetry group; ShenZufen; YuSuqiu; ZhengShengShiCiShe

I226.7

A

1672-3104(2017)05−0171−08

2017−02−22;

2017−09−0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二十世纪旧体诗词大事编年”(14BZW094)

彭敏哲(1990−),女,湖南株洲人,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20世纪诗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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