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动物的单身宿命论
2017-12-13谢宁远
谢宁远
派对动物的单身宿命论
谢宁远
夏末一场失控的生日饭局过后的隔天早上,我在自己家的床上醒来,却对回家路上的任何细节都了无印象。
翻开朋友圈,昨晚的主角晒出造型精巧的蛋糕,穿条纹衬衫的我也在背景里,攥着半杯粉色香槟笑得开怀。但蹊跷的是,此刻我觉得自己与那枚蛋糕,包括吹蜡烛的整个过程都素未谋面,就像摘除了一小段阑尾似的,这一则记忆被顺着时间轴锋利地切除得干干净净。宿醉后的断片被电影演过太多次,以至于听起来格外庸常,但你还是要亲身领教一次,方知还是挺不可思议的。
梅艳芳在1997年唱的那句“醉过知酒浓”原来果然是阿姊真言,借着酒精的怂恿,我们这些背着各自的包袱在广阔城市中生活的渺小人类,得以暂时纵容自己把心里的情绪扩出一种戏剧张力来,那些叫与闹,推搡和拥抱,不过都是单薄的开胃菜,隔天随着后劲而来的种种痛苦,才是正正经经的偿还。
是的,这个时候,眼睛里的日抛镜片已干涩得像是桶装泡面里脱了水的蔬菜包,一张宽阔的双人床,我躺一半,浅黄色的呕吐物占了另一半。我光脚下床,看见了朋友留下的心意:两桶1.5L的常温矿泉水竖在桌上,玻璃杯里已倒好一份。于是打电话过去,问:“我是怎么回的家?”
朋友苦口婆心地要我先去翻翻冰箱,把里面的粥和豆浆热一热吃掉,然后开始用哀其不幸的口气带我重温奇遇记一样的昨夜。漫长的叙述里,我燃情拥抱服务生、我整晚都在大讲英文、我砸了几只高脚杯……这些作为陪衬的小故事都显得没那么疯狂了:“我们一起拖着你回家,但你又说不清自己住在哪儿,没办法,我们就打电话给Olive(也是我的一个朋友),结果她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不记得哪层哪户,于是我们仨就开着视频一起找路,好不容易到了你家,你就开始吐,后来胃里的晚餐吐完了,就开始吐胆汁。”
朋友又发了张照片给我,是他们收拾完所有狼藉之后离开我家时拍的。照片里的我刚满23岁,蜷缩的姿态却像一个独居的孤寡老人,脸色在暖调的落地灯的映射下相当难看,两只腿夹着被子,显得不安和恐惧。这样的画面让我有一瞬间非常悲观地想到,我会不会真的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年复一年地像迈入一个前路未卜的无底洞一样跨过30岁、40岁……
朋友说,大概是因为经济不好吧,日子太苦,所以甜腻的奶茶在狂销,而大家都停留在试探和观望的安全距离内,不张罗着谈恋爱了。另一个朋友说,北京这样大的一座都市,像个八面玲珑、俘获人心的水晶球,不信你看一看,城中是不是永远有一家新开的热店,永远有一部新上演的音乐剧,永远有一场非要挤进去不可的社交派对?它们还不足以充当你的约会对象吗?
对,这些话都对,但在回家之后呢,在每一次生病的片刻或者每一个感到万般焦虑的雨天呢?也罢,就像宿醉后饱尝后果的你,总是会信誓旦旦地说着“这辈子都不要再喝一口酒了”之类的话,却又在没过几个礼拜之后就重返各种组局一样,单身的你在短暂的一阵自我伤风之后,还是会继续无需向任何人交代的单身生活,并且为自己仍然自由而感到由衷庆幸。
原因很简单,你到底还是喜欢单身啊。
不雅男孩
生于江浙,现居北京。热爱写作和时装,立志做个不雅男孩,却也偶尔烂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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