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贬谪诗文中的隐逸情怀
2017-12-10尹丹
尹丹
摘要:苏轼一生宦海浮沉,历经磨难,辗转天涯,依然能笔耕不辍,在文学的艺苑中大放异彩,完美的诠释了“穷而后工”。在他的贬谪诗文中,凸显了特殊的隐逸情怀。
关键词:苏轼;贬谪;隐逸情怀
苏轼在《自题金山画像》中云:“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此诗作于苏轼晚年,从海南遇赦回到大陆之时,他对自己的一生功业作了最简短有力的总结。这是历遭苦难之后最清醒的内心省问,更是对自我生命体验的深刻体认。
“乌台诗案”无疑是苏轼一生坎坷命途的转折点。他于嘉祐二年进士及第,以其惊人的才华被朝野注目。然而元丰二年,因卷入“乌台诗案”而被贬黄州。来到此地之前,他是“官人”苏轼,来到此地之后,他却摇身一变,成了旷代文人苏东坡。他的一生大起大落,先贬黄州,再贬惠州,最后贬到地处偏远的海南儋州,越贬越远,越远越活得通透。那些陷害他的小人原想逼他走入绝境,想不到这一遭,竟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抽身而出,豁然开朗,居然在文学创作中寻求到一片新的天地。
中国古代名见经传的文学家、思想家,能接近田园土地的并不少,但在真正步入仕途、成名成家后依然能够走进田园,与土地、山川、草木等自然风物结下不解之缘的,应该是寥若星晨了。苏轼当是其中一位。人云陶渊明乃“古今隐逸诗人之宗”,殊不知,几百年后,追随陶公而又超越其精神境界的当属苏子。仕途的失意,却成就了他文学上的得意。长期的贬谪生活成了他生命的重要主题。他在黄州期间,躬耕于东坡,“东坡”一名由此而来。经历了命运的跌宕起伏,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苏轼深知田园的惬意,土地的怡然,沉静的难得,淡然的可贵。他的贬谪诗文中也寄寓着深厚浓郁的田园情怀和隐逸情结。
湖北黄州,是他“平生功业”的第一站。《书韩魏公黄州诗后》中云:“黄州山水清远,土风厚善,其民寡求而不争,其士静而文,朴而不陋。虽陋巷小民,知尊爱贤者。”他谪居此地时,既对无限的清风明月流连忘返,又“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苏轼创作的激情如波涛汹涌而至。
《满庭芳》作于宋神宗元丰七年,谪居黄州达五年之久街道量移汝州安置的命令。“量移”指被贬谪远方的臣子,遇赦酌情移近安置,并非平反复官。本词充盈着浓郁的乡愁乡情,深沉感人。“归”句承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起句就包含浓浓的隐逸情怀,回归田园的心思何等急切。末句以对黄州雪堂的深深眷恋再次表达对邻里父老的深厚情谊。不明说流连黄州的一草一木,父老乡亲,而留恋之情早已充溢字里行间,田园情结、隐逸情怀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云:“长江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1]本词描绘了江南的秀丽风光,杏花烟雨,孤鸿杳杳,湖水澄澈,碧峰倒映,水天一色,全身心陶醉在“山色有无中”的人间佳境之中,何等怡然自得。苏子虽命途多舛,身陷绝境,但依旧安享自然美景,享受江南风物的悠美,这份乐观豁达的隐逸情怀由来已久。
《临江仙》一词云:“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毂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俨然一位襟怀旷达、遗世独立的幽人。他酒醉复醒,,复醒又醉,恣意所适,不拘时地,坦然处之,境界超然。秋夜沉静,万籁俱寂,静听江流。夜之静,流之声清晰在耳,可见是心之静,这是苏子内心静然使然,是这份淡然超脱之心与自然默然相溶使然。
苏轼贬谪诗文中的田园风光随处可见。“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鹧鸪天》)[2]“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3]“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诗酒趁年华。”(《望江南》)[4]“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如梦令》)[5]村舍、池塘、细风、斜柳、春水、烟雨,秀丽幽美的田园风光如在目前,诗酒琴书,天涯逍遥的超脱怡然永存心中。
苏子贬谪诗文中将这种独有的田园情怀、隐逸情结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的乃此篇《赤壁赋》。此赋作于元丰五年,是苏子政治上失意、行动上不自由、生活极度贫困、心情极为苦闷的时期。他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眷恋田园、徜徉自然、陶冶自我。苏轼夜游赤壁之乐之景之情,犹如远离尘世,超然成仙,可见他的内心世界早已与自然万物合二为一了。苏轼最终想从变与不变的哲理思辨中体悟生命的价值和人生的終极思考。“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历尽人世间的所有磨难,在人生的巅峰时期无罪遭贬,尝透了世态炎凉,才深知天地间的万物各有各的生存规律,既然世间俗世与己无缘,又何必自我束缚?在苏轼看来,此时理智的抉择就是远离官场,心境澄澈,回归自然。那么,世间的何物才为自己所有呢?与鱼虾麋鹿为伴,与村野樵夫为友,与江上清风为朋,与山间明月为伙,才是历经九死一生,宦海风波的他,置身于宁静旷远的大自然中寻求的一种精神上的解脱。刹那间,人世间的得失荣辱,成败恩怨,皆一笔勾销,一种别样的人生境界呼之欲出,趁此良辰美景,一叶扁舟,随波而逝,任意东西,诗酒唱和,将自己的生命体认融化在无限的大自然中了。
苏轼曾在《东坡》一诗中写道:“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他吧自己生命的精神的根深深地扎进土地,投向田园,并在其中追寻着自己的生命乐趣,守护着自己的精神家园,也为古往今来的士大夫筑了一座精神的巢!生命的真正价值只有在历史的天平上才能清晰地显示出它本来的刻度,精神的永远境界只有在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遥望中才能突出它原有的气质。苏轼没有在坎坷的仕途上实现自己的理想,却在“东坡”的土地上铸就了文学和思想上永远的丰碑。“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是他伟大人格的寄托,是一种进退自如、超越人生的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境界!
参考文献:
[1]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页585.
[2]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页621.
[3]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页627.
[4]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页643.
[5]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页699.
(作者单位:宁夏六盘山高级中学 75000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