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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质性外资、环境规制与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
——基于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实证研究

2017-12-08靖,廖

华东经济管理 2017年12期
关键词:华东地区复杂度外资

谢 靖,廖 涵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异质性外资、环境规制与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
——基于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实证研究

谢 靖,廖 涵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文章分析了异质性外资与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机制,并利用2001-2015年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发现,不同特征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从外资来源地看,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对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发挥了显著的正向作用,而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并未表现出显著影响;从外资进入方式看,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抑制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现阶段,华东地区环境规制强度的加大不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此外,环境规制与外资的交互项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也存在较大差异,加大环境规制强度仅有利于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发挥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对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和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产生不利影响,而对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影响不明显。

外资特征;环境规制;出口技术复杂度

一、引 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出口贸易发展迅速,2016年货物贸易出口额达到2.1万亿美元,占全球份额13.5%,连续8年居世界第一①。与此同时,中国实际利用FDI规模也在不断增加,从1985年的19.56亿美元增加到2016年的1 260亿美元,年均增长14.38%②。外资的持续流入为中国带来了资金、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对中国的外贸发展和经济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在外资大量涌入、出口迅速扩张的同时,中国的贸易条件却经历了持续的恶化[1],中国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处于较低地位,主要参与产业价值链中的加工、组装环节,技术创新不够,产品附加值较低。另一方面,过度依赖于“高消耗、高投入、低附加值”的出口增长模式,使得中国的生态环境遭到了严重破坏,近些年多个地区频频出现PM2.5指数“爆表”和水污染事件。进入21世纪后,国家在水污染、大气污染、固体废弃物污染等多方面的环境政策陆续公布实施,并在《“十三五”生态环境保护规划》中明确提出,通过实施最严格的环境保护制度,总体改善生态环境质量。显然,贸易条件的恶化和生态环境的约束给中国出口贸易的可持续发展带来了双重挑战,绿色发展和外贸升级已成为一种必然选择。因此,在当前经济结构转型的关键时期,研究如何协调环境保护、外资引进和对外贸易的关系,进一步有效利用外资推动出口贸易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早期的文献围绕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及其作用机制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然而,一些实证研究发现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并不具有普适性[2]。学者们主要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了解释。一是认为以往文献忽略了FDI的异质性特征。郭熙保和罗知(2009)[3]、王明益(2014)[4]等研究表明,具有不同特征(进入方式、外资来源地和技术水平等)的FDI对东道国的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的作用程度及方向存在明显差异。二是忽略了制度因素对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东道国制度环境的差异决定了FDI能否有效发挥技术溢出效应(Alfaro et al。,2010[5];聂爱云和陆长平,2014[6])。国内学者主要从环境制度的角度考察了对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刘建民和陈果(2008)[7]基于1999-2004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环境规制对FDI进入的影响,研究表明环境规制能够显著影响FDI的地区分布。张中元和赵国庆(2012)[8]利用2000-2009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研究发现中国的环境规制强度对FDI溢出的边际效应存在显著影响。崔立志和许玲(2016)[9]在2000-2014年省际面板数据的基础上,考察了环境规制通过FDI对中国各地区技术进步的间接影响。以上研究结论说明,我们不能一概地认为FDI会对东道国产生正的或负的技术溢出效应,还要综合考虑FDI的异质性特征和东道国的制度因素。

近年来,随着生态环境约束的日益加大和要素成本的不断攀升,中国的出口模式亟待需要从“规模扩张”向“内涵提升”进行转型升级,而“内涵提升”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高。国内学者针对如何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与本文较为相关的是:刘胜和顾乃华(2016)[10]基于2002-2009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实证考察了FDI绝对规模和相对规模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结果发现均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余娟娟(2015)[11]、黄永明和何剑峰(2017)[12]分别利用中国工业行业面板数据和省际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环境规制政策的“抵消效应”和“补偿效应”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前者研究发现环境规制与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存在“U”型关系,后者研究发现“事前控制型”环境政策有利于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而“事后治理型”环境政策则起到抑制作用。此外,王永进等(2010)[13]从微观视角分析了基础设施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机制;戴翔和金碚(2014)[14]实证检验了制度质量提升和融入产品内分工对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

基于对以上文献的充分借鉴,本文拟将外资的异质性特征和环境制度因素一起纳入到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分析中,着重研究异质性外资与环境规制及其两者的交互作用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从资金来源地和进入方式两方面考察外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异质性影响,这是对已有相关研究的有益补充;第二,现有文献关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研究多是基于全国层面或行业层面,而对于中国某一特定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注却相对不足,因此,本文以华东地区六省一市为样本丰富了以往文献研究样本的多样性;第三,本文研究发现不同特征的外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并且环境规制对不同外资的技术溢出效应影响也明显不同,这可以为华东地区制定适宜的环境规制政策和引进外资政策、加快出口升级提供政策参考。

二、外资进入与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机制

(一)外资进入与出口技术复杂度

在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和贸易格局下,外资不仅能够通过参与国际分工直接影响东道国的出口商品结构,还可以通过技术溢出效应间接影响东道国的出口技术复杂度。然而,在实证研究中,外资对东道国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的影响却结论迥异。如前所述,不同特征的外资对东道国的技术溢出效应存在明显差异。因此,本文依据资金来源地和进入方式两种特征来梳理异质性外资对东道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不同影响。

外资之所以能够产生技术溢出就是因为外资来源地与东道国之间存在着技术差距,因而来自不同技术水平地区的外资对同一东道国的技术溢出效应也将不同。对于中国来说,外资主要来源于我国的港澳台地区和欧美等发达地区。港澳台商投资企业的技术水平相对较低,并且主要为劳动密集型的加工制造业,因此其对中国内地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可能有限;而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能够带来更为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带动高技术人才的交流,并在产业关联上产生更好的前后向溢出效应,进而其对中国企业技术进步和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

另一方面,不同进入方式的外资对东道国的技术溢出效应也会表现出明显差异。外资一般可通过合资、独资、合作及外商投资股份制等方式进入东道国,而从我国利用外资的实际情况看,在华外资企业主要选择合资和独资两种进入方式,因此本文着重比较这两种进入方式的不同。首先,从技术扩散的程度看,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会与中国本土企业形成利益共同体,两者可以在技术研发、工艺改进、产品生产等多方面开展合作,国内企业较容易利用合资企业的技术扩散取得技术进步;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为了维护其垄断优势,会以技术锁定的方式尽量避免技术扩散。其次,从技术溢出的质量看,一般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并不具有领先的技术水平,或是并未把领先的生产技术带入中国,其主要目的是利用中国低成本的要素资源和大规模的消费市场,甚至可能是为了转移国外的落后产业。因此,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的技术溢出质量会比较低。而那些在关键领域掌握核心技术的优秀外资企业为了规避技术暴露的风险,通常会选择独资的方式进入中国,其技术溢出的质量会明显高于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综合来看,虽然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的技术扩散程度较大,但其技术溢出质量较低,可能并不利于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企业则表现相反,会促进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二)环境规制与出口技术复杂度

面对政府环境政策的约束,企业不论是控污减排还是加大治污力度,都会给其带来额外的环境规制成本。在资源总量既定的情况下,环境规制成本的约束会在一定程度上“挤出”企业的研发投入和技术创新支出,从而对企业的技术升级和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产生“抵消效应”(余娟娟,2015[11])。然而,长期来看,随着政府环境政策的实施力度和规制强度不断增加,环境规制成本会倒逼企业进行技术升级,有利于企业提高市场竞争力和盈利水平,进而可以部分或全部抵消环境规制成本(谢靖和廖涵,2017[15]),即环境规制的“补偿效应”有利于提升企业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因此,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取决于“抵消效应”和“补偿效应”之和。

此外,环境规制还可能通过影响FDI的进入而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产生间接影响。高强度的环境规制政策能够对FDI的进入发挥“筛选”作用[16],通过环境“门槛”限制低技术、高污染外资企业的流入,同时还会影响到外资企业的进入方式。Dean et al。(2009)[17]研究发现中国大陆较为宽松的环境规制政策对中国港澳台地区的高污染行业FDI具有吸引力,但对其他地区的FDI并没有明显效应。江珂和卢现祥(2011)[18]进一步指出,来自发达地区的FDI技术水平较高、污染程度较低,环境规制强度并不会影响其对东道国的投资决策;相反,来自发展中地区的FDI技术含量较低、污染程度较高,东道国加强环境规制力度将会对其起到抑制作用。刘斌斌和黄吉焱(2017)[19]得出,在环境规制水平较高地区,FDI偏好于以独资方式进行投资;而在环境规制水平较低地区,FDI更愿意选择合资的方式。因此,我们认为环境规制会对不同特征的FDI产生差异性的影响,进而对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也将明显不同。

三、模型、变量与数据

(一)模型构建

根据以上理论分析,FDI和环境规制均会对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影响,并且不同资金来源地和进入方式的FDI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具有差异性;此外,环境规制和FDI的交互作用也是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因素之一。据此,我们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其中,i代表省域;t代表年份;ES代表出口技术复杂度;FDI代表具有异质性特征的外商直接投资,ENV代表环境规制强度;X代表一系列控制变量;ENV×FDI代表外商直接投资与环境规制的交互项;ε为随机扰动项。在控制变量的选取上,借鉴黄永明和何剑峰(2017)[12]、王永进等(2010)[13]研究,我们引入物质资本(K)、人力资本(Human)、研发投入(RD)、基础设施(INF)及贸易开放度(Open)等变量。

(二)变量设计

1.被解释变量

本文采用目前使用最为广泛的Hausmann et al.(2007)[20]方法测算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该方法主要是在产品层面的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的基础上进行加权测算出一国或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数,其暗含的假设为一国或地区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与该国或地区的人均收入水平正相关。依据该方法,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算公式为:

其中,ESi代表i省(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exportij代表i省(市)j产品的出口额;Exporti代表i省(市)的总出口额;TSIj代表j产品的出口技术复杂度,用下式给出:

其中,RCAij代表i省(市)j产品的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用j产品在i省(市)的出口占比除以j产品在所有省(市)中的平均出口比重计算得到;pGDPi代表i省(市)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TSIn实际上反映的是用各省(市)出口产品的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进行加权平均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水平。

借鉴郑展鹏和王洋东(2017)[21]的做法,我们把出口产品按贸易方式分为一般贸易产品和加工贸易产品两类,然后根据式(2)和式(3)测算出华东地区各省(市)2001-2015年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其中,各省(市)的出口数据和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数据均来自各省(市)2002-2016年的统计年鉴,各年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用各省(市)2001年为基期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指数进行价格平减。为使数据更为平稳,我们在式(3)中取 pGDPi的对数值。华东地区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算结果报告列于表1。从表1可以看出,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在考察期间都有明显的提升,整体平均值从2001年的9.308 3上升到2015年的9.662 1。

表1 2001-2015年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

2.核心解释变量

基于前文的分析,我们主要从资金来源和进入方式两个方面来考察外资(FDI)的异质性特征。在资金来源方面,我们把外资区别为港澳台地区投资和欧美等发达地区投资,用外资渗透率来衡量,即分别用各省(市)港澳台商投资工业企业的工业产值和外商投资工业企业的工业产值占该省(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工业总产值的比重来表示③(李坤望和王有鑫,2013[22])。在外资进入方式方面,我们主要区别为合资方式和独资方式,分别用各省(市)实际利用合资经营方式的外商直接投资额和独资经营方式的外商直接投资额占该省(市)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总额的比重表示,以反映不同进入方式外资的进入程度。

目前,环境规制强度(ENV)的衡量指标并不统一,并且不同的指标得出的结果也不尽一致。鉴于此,本文参考蒋伏心等(2013)[23]、崔立志和许玲(2016)[9]的做法,分别选择污染物排放强度和污染治理程度两种不同的衡量指标来反映华东地区各省(市)的环境规制强度。污染物排放强度用各省(市)工业废水排放量与该省(市)的工业增加值的比值(吨/千元)表示,即单位工业增加值的工业废水排放量;污染治理程度用各省(市)工业污染治理完成投资额占该省(市)工业增加值的比重(%)表示。为保证估计结果的可靠性,我们用污染物排放强度衡量的环境规制进行基本回归,用污染治理程度衡量的环境规制做稳健性检验。

3.控制变量

物质资本(K)是最基本的生产要素之一,我们用各省(市)工业部门的固定资产净值(固定资产原值减累计折旧)与该省(市)工业部门职工人数的比值(万元/人)衡量。人力资本(Human)和研发投入(RD)有利于提高劳动生产率和生产技术水平,进而会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人力资本采用平均受教育年限法估算④,研发投入(RD)采用各省(市)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内部支出占该省(市)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基础设施(INF)和贸易开放度(Open)也是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影响因素[13],分别用各省(市)的人均公路里程数(公里/万人)和各省(市)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

(三)数据说明

本文选取2001-2015年华东地区六省一市⑤为研究样本。各省(市)的地区生产总值、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一般贸易和加工贸易方式下的出口额、进出口贸易总额、港澳台商投资工业企业的工业产值和外商投资工业企业的工业产值及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工业总产值、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额(包括合资方式、独资方式及总额)、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内部支出、公路里程及总人口等数据均来自历年各省(市)统计年鉴;各省(市)的工业废水排放量数据主要来自《中国环境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由《中国环境年鉴》补齐;各省(市)的工业污染治理完成投资额、工业增加值及受教育年限数据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市)的工业部门固定资产净值和职工人数来自历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其中,贸易数据和外商直接投资数据均利用当期汇率转换为人民币单位;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净值及人民币单位的外商直接投资额等数据均以2001年为基期进行价格平减。汇率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各省(市)的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指数、CPI指数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来源于各省(市)统计年鉴。此外,采用winsorize方法对样本数据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各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列于表2。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计量结果与分析

依据上文构建的计量模型,本文利用2001-2015年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基本回归分析,以检验异质性外资和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此外,为保证基本回归结果的可靠性和稳定性,还分别改变变量测度方法和计量估计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一)基本回归分析

首先,利用Hausman检验来确定本文的面板数据是适合于随机效应(RE)模型还是固定效应(FE)模型。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本文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列于表3。在表3中,模型1~2和模型3~4分别考察的是不同资金来源地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模型5~6和模型7~8分别考察的是不同进入方式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

从表3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①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的估计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而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不同资金来源地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即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能够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而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却无明显影响。这一结果符合前文的理论预期,也与李坤望和王有鑫(2013)[22]的研究结论相一致,他们认为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企业主要以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加工产品为主,而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企业则主要生产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因而二者在改善出口商品结构和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上具有明显差异。另一方面,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不同进入方式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也存在较大差异,与预期相符。具体来说,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起到了抑制作用,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起到促进作用。Xu(2010)[24]利用中国入世以来的数据也得到了类似的研究结论。②以污染物排放强度衡量的环境规制(ENV)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华东地区工业废水排放强度的上升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这可能是因为华东地区的自然资源相对稀缺,现阶段的环境规制强度较弱,还未达到“U”型曲线的门槛值[11],对本地区的技术升级和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发挥了“抵消效应”。③环境规制与外资交互项(ENV×FDI)的估计系数也表现出较大的差异。从外资的不同来源地看,环境规制与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外资的交互项系数为显著为负,而与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外资的交互项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不同来源地的外资对环境规制强度的敏感性明显不同[17]。华东地区工业废水排放强度的上升限制了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外资技术溢出效应的发挥,进而不利于该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但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对环境规制强度的变化并不敏感。从外资的进入方式看,环境规制与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而与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反映出环境规制对这两种外资的技术溢出效应产生了方向相反的影响,进而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作用方向也完全相反。认为这一结果的可能原因在于,环境规制能够在外资的进入方式上发挥出“分层”作用,即当东道国的环境规制强度增大时,技术含量较低、污染程度较大的外资将选择合资的进入方式以降低其在东道国的交易成本,进而抵消更高的环境规制成本;而技术含量较高、污染程度较小的外资则会选择独资的进入方式,通过内部化优势和领先技术优势所获取的更高收益来弱化环境规制成本的影响。④物质资本(K)的估计系数均为负号且不显著,表明物质资本的提高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并未表现出预期的积极作用。这一结果可以用林毅夫和张鹏飞(2006)[25]的适宜技术论来解释,当前华东地区仍属于劳动充裕型的要素结构,物质资本过高就会偏离最适宜的技术结构,反而不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人力资本(Human)、研发投入(RD)、基础设施(INF)及贸易开放度(Open)的估计系数在模型1~8中均显著为正,与预期相符,说明这些变量都是影响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因素。

表3 异质性外资和环境规制影响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基本回归结果

(二)稳健性分析

以上基本回归考察了不同特征的外资和环境规制及其他变量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但该回归结果可能会受到两方面因素的干扰。其一,环境规制的衡量指标较多,且不同衡量指标反映的环境规制强度存在较大差异,进而可能会影响估计结果的稳定性;其二,本文模型中可能存在因遗漏变量和逆向因果关系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导致回归结果不可靠。有鉴于此,将进行两种稳健性检验:改变环境规制的衡量指标和使用系统GMM估计方法。

1.以污染治理程度衡量环境规制

用污染治理程度衡量的环境规制对本文的计量模型重新进行估计,估计结果报告列于表4。对比表4和表3的估计结果发现,在改变环境规制的衡量指标后,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方向和显著性均未发生实质性改变,说明本文研究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定性。具体来看,在外资(FDI)的估计结果中,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对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并无显著影响,而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却发挥了显著的正向作用;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抑制了华东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起到了促进作用。以污染治理程度衡量的环境规制系数均显著为负,说明华东地区治污投资比重的增加不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从环境规制和外资的交互项看,增加环境规制强度仅有利于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发挥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对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和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起到不利作用,而对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则影响不显著。此外,其他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也均与基本回归结果相符,不再赘述。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污染治理程度衡量的环境规制)

2.系统GMM估计

为控制内生性,本文对华东地区的面板数据运用系统GMM方法进行动态回归,回归结果列于表5。在表5中,所有估计模型的Sargan检验均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接受“过度识别约束是有效的”原假设;AR(1)检验均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不存在自相关”的原假设,而AR(2)检验都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接受原假设,说明所有估计模型的工具变量选择均是合理的,模型的识别均是有效的。从表5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估计系数的方向和显著性与表3的基本回归结果基本保持一致,表明在控制内生性后,本文的估计结果依然保持稳健。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系统GMM估计)

续表5

五、主要结论与启示

本文利用2001-2015年华东地区六省一市的面板数据,实证考察了异质性外资与环境规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研究发现:①不同特征的外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明显差异。从外资的来源地特征看,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没有显著影响,而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却发挥了显著的正向作用;从外资的进入方式特征看,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抑制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而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②现阶段,华东地区环境规制强度的增加不利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③环境规制与外资的交互项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也存在明显的异质性,增加环境规制强度仅有利于以独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发挥技术溢出效应,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对来自我国港澳台地区的外资和以合资方式进入的外资则产生不利作用,而对于来自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外资却无显著影响。④提高人力资本水平、加大研发投入、改善基础设施及扩大贸易开放度均能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产生积极影响。以上结论在改变变量测度方法和考虑内生性后,依然保持稳健。

本文研究结论具有明显的政策含义:第一,不同特征的外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是有较大差别的,因此,华东地区应该有选择地招商引资,在扩大利用外资规模的同时,更应该注重引进外资的技术含量,鼓励外资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转移,促进华东地区出口商品结构的优化与升级。第二,政府应该实施与本地区环境污染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宜的环境规制政策,充分发挥环境规制的“补偿效应”,积极引导企业进行工艺改进和技术创新,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附加值。此外,政府在制定环境规制

标准时,还应该注意到环境规制对不同特征的外资企业会有差异化影响,有效利用环境规制政策的“筛选”功能,提高华东地区利用外资的质量水平,带动本土企业转型升级。第三,政府应该提高人力资本投资和技术研发补贴的力度。进一步完善职业教育体系,继续增加对培养和引进高端技术人才的投入,切实解决企业一般人力资本和专业化人力资本相互脱节的问题,保持创新型人力资本的持续供给,突破人力资本制约技术升级的瓶颈[15]。鼓励企业在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上加大研发投入,转变以往依靠技术引进的升级路径,促进华东地区的出口贸易逐渐向全球价值链的高端环节转移[26]。

注 释:

①数据来源于WTO《2016贸易统计报告》。

②数据来源于商务部商务数据中心。

③由于各省(市)利用外资的资金来源数据并不完整,本文用外商投资企业的数据来反映各省(市)利用欧美等发达地区外资的情况。

④平均受教育年限=小学教育程度人数占六岁以上总样本人数的比重×6+初中比重×9+高中比重×12+大专及以上比重×16。

⑤包括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山东省、安徽省、福建省及江西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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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terogeneous FDI,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Upgrading of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Six Provinces and One City in East China

XIE Jing,LIAO Han
(School of Economics,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Wuhan 430073,China)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fluential mechanism of heterogeneous FDI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and then makes an empirical test on the influential mechanism by use of the panel data of six provinces and one city in East China from 2001 to 2015.The study show that:There are obvious differences in the effects of FDI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n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 of East China.In view of the source of FDI,FDI from Europe and America and other developed areas can play a significant positive role in improving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whereas FDI from Hong Kong,Macao and Taiwan regions of China has no significant effe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vestment mode,FDI in joint ventures inhibits the upgrading of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while FDI,which is wholly foreign-owned,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upgrading of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At this stage,the increasing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n East China is not conducive to improving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In addition,the influences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FDI on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 are also different.Increasing the 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s only beneficial to FDI,which is wholly foreign-owned,to generate technology spillover effects and promote the upgrading of 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while it has an adverse effect on FDI from Hong Kong,Macao and Taiwan regions and FDI in joint ventures,and the effect on FDI from Europe and America and other developed ar⁃eas is not significant.

FDI characteristics;environmental regulation;export technological sophistication

F061.5

A

1007-5097(2017)12-0011-09

10.3969/j.issn.1007-5097.2017.12.002

2017-08-3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4AZD030);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研究生创新教育计划”博士生科研创新课题(2016-jjxybs-08)

谢 靖(1985-),男,河南信阳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

廖 涵(1964-),男,江西九江人,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开放经济与经济增长。

[责任编辑:余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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