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创作谈/

这座村庄我不熟悉，耳朵里听满了这家那家的故事，但从没能把他们写进小说。这与生我养我的村庄不一样，天空飞的鸟，偶尔抬起头来吃草的山羊，我都觉得别有深意。小说的因子就散落在泥土里、丛草中，或者人们脸上交错纵横的褶皱内，我稍微用一点心思就能捡拾到。

这座叫严家庄的村庄不同。我来这里属于客居，即便我自己不以为是客，乡亲们也会这样认为——我实在是来得太少了。平原上的村庄模样都差不多，尤其到冬季，都是灰扑扑的容颜，北风在树尖上打着呼哨，狗坐在十字路口，落寞地东张西望。显而易见的是，我每次来几乎都是在冬季，因为过年，要这家那家串个门子。有一次居然碰到了初中的班主任，原来他是这户人家的女婿……稍有闲暇，我就要在村里村外转，很多细节落在了眼里，很多张热情的脸不时跟你打招呼。可下次来我仍不认识。那些细节也无法入脑入心。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那列火车。结婚二十几年，我认识的肯定不是同一列火车。过去它曾经是绿皮的，我稍微有一点印象，因为知道的，村北有条铁路。可不知什么时候，绿皮火车消失了。灰皮火车来了。只是，我只见过它一次，快得不可思议，就像一条蛇潜入水，你只能看见涟漪。我站在田埂上，脚下是翠绿的白菜叶子，不远处是一撮黄土，躺着一个以此为家的女人。我有些恍惚。虽然绿皮火车此处也没有站，再慢村里人也上不去。可“飞驰”的景象还是让我心里一动。我依稀看见了泥土中女人忧郁的眼神，被列车带走了魂魄。如果能带走，该是她渴望的。于是我痴痴地想，她也许会专程来看它，日日站在这里，为那惊鸿一瞥。属于她的种种隐秘，在这个世界上，她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得承认，就是这列火车激发了我的想象力。虽然在文本中它没有显得多么重要，但在我的意识里，它重要，真的。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有关严家庄的小说，是一个女人成年以后的又一个家。直到现在，我在那里仍然找不到家的感觉，但通过这篇小说，我拉近了与那座村庄的距离。

如果这也算收获，便是真的收获。

认识一列火车

尹学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