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制一场细雨

□于国华

精制一场细雨

□于国华

葡萄架下

有一张桌足矣

放得下我喜欢的两本诗集

普希金和雪莱

加上东方的葡萄巨峰和龙眼

我的诗在葡萄架下生长

听惯了夜半的鸡叫和虫鸣

但从不反对被吊起来的日子

从酸到甜

我的诗只需要几根木杆

阳光和水

当所有的诗都被剪下来的时候

只能发表一个字——疼

如果普希金 雪莱知道

我是这样写诗 他们会来中国

拾起葡萄架下的落叶

津津有味地读出巨峰和龙眼

饮者

一杯绿茶 晶莹翠碧如明月朝露

在玻璃杯里舒展梦幻身姿

悠悠清香 洗尽千古

我看到了绿水青山禅宗庙宇

似乎也听到泉水叮咚

每当举起杯就举起乾坤

有风 云卷云舒

有雨 水流花开

看这沉浮的世界忘记了寂寞的时光

心 在这一杯之怀徜徉

我不再孤苦天涯

这杯中之禅 蜜底兰馨茶烟袅袅

或者沉默 守望一片蓝天

或者飞翔 穿越红尘万丈

也有可能忧伤地死去怀抱一杯茶香

眼前是一条河流

我的船已疲惫 不堪承载星辰

绕过一座大山就是黄昏

迎面而来的夜 带着歌唱的秋虫

我在茶的氤氲里数着流年

三月的桃花已爬满神器

我江边酹酒

叹风华已去 英气不见

只取一滴桃花泪

祭奠铁蹄冰河的日子

茶的曼妙我又感受到了疏朗

偷得浮生闲暇

也挥画笔寄空中

而画中的颜容好似天堂来

而我此时的心廉颇未老

面对春天我丢掉伤心的文字

从此再抖须髯以诗明志

问得三禅境界

问得清风明月

只留一袭灵魂半杯香茗

五月冥想

我似乎欠五月许多债

所以我拼命写诗

写到最后一支花朵没有微笑

因此我深陷五月

实在不甘就此潦倒

推开窗 眼望天空的云

在云中我看到万马奔腾

它们有自己辽阔的蔚蓝

而震撼的蹄声踏疼了我的心

沙场点兵 铁马卧雪

我身后的那把马刀

已让红颜的酒杯装进铿锵的历史

我抬起颤抖的手关上窗

也将自己的悲哀插入刀鞘

让默默的泪水滚动如铁

五月繁花似锦 五月细雨迷蒙

五月的风沁人心肺

很清楚 我已无力自拔

我也不可能改变五月

拼命写诗也不是为了救赎

而是寻找一个生命的出口

这出口我要带走一匹瘦弱的战马

和千秋一梦的酒杯

把马刀留给五月葬花的人

白鹤梁石鱼

你穿越阴阳时空 以石头的名义

从大江中走出 带着钢钎和铁锤和谐的声音

从此你不在呼吸水 成了人们窥探水的图腾

展览大厅里的膜拜者不知谁能懂你尴尬的孤

绝

我知道 你想念白鹤梁上熙熙攘攘的脚步

或许你听到了哀鸿的鸣叫以及大江沉默的低泣

你的同类还在古人的题刻中延续生命

多半在与世隔绝的废墟中颐养千年不朽的鳞伤

我收藏了昔日驻足的白鹤和你跃出江面时的

夕阳

还有白鹤梁上依稀的渔火和窸窸窣窣的月光

在离开白鹤梁展馆的瞬间 我看见你的泪水

已布满天空 莫非你还在牵挂巫山和神女

去抚顺看望诗人李犁

我曾经去过几次抚顺

但我不认识李犁

后来认识了李犁 抚顺

才在我的记忆里深刻起来

去抚顺的路

我的车一路抬升

打开车窗

有种被云拥抱的高度

李白把身体藏在酒里

他的兄弟李犁

把身体藏在云里

并怀揣一只酒坛

李犁豪饮

有两肋插刀的仗义疤痕

一刀为朋友

一刀为诗

抚顺的酒入心

刚一打开就诗风朗朗

如李犁一头飘逸的白发

明月盏照

船

我记忆的船 成了椰子树下的一条形骸

朦胧中我依旧听到它昔日航行的声音

这形骸说不定是穿越远古乘风而来 或是

错过花季的沧桑泪痕 最终皈依宿命

要么是船的主人抵达后 殉情于此

把对视的目光留在椰子树下被后人凭吊

船不会妥协于漂泊 因为漂泊的下面

没有精彩的浪花 更到达不了既定的彼岸

每当我想起这船的来历 内心就澎湃如海

也曾设想与船主对视的女人是否手提灯盏

我努力想从这虚无中找到一点追溯的线索

因为我经常梦见这船的形骸和上帝的微笑

假如我是这船的主人为了椰子树下的等待

定会历险八百里涛声为自己留下传奇经典

云

云 我在寻找你美若虚无的踪迹

直到天黑 星子们开始议论你的下落

我在山脚下的河滩拾起一枚卵石

并抛向空中 照见的却是山那面的月亮

我知道 这沉沉的长夜不是你的归宿

即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不曾为谁相许

我却在一天清晨 发现你潦倒的身影

正躺在风的方向里 泪水弄湿了天空

我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在夕阳西下时

看到你如歌如泣地表白 殷殷如血

午后

大山里的午后

绿树掩映

上帝给我一个窗口

看你浣洗的倩影

碧水映人

你用大把的时间在水上

而我

一杯茶饮尽夕阳

夕阳固然很美

不如看你云鬓下羞涩的绯红

低下头

水面落满桃花

山里的水清馨

在你的长发里芬芳

后来你把这芬芳叠进衣物

装进我的行囊

我每打开一次

就醉一次

后来因为我的一次远行

错过了你的花期

今天我原路寻去

坐在曾经的岸边

让风一遍一遍地经过

我忐忑不安的心

我的醉与你的清醒还隔着夜

我的醉站在了你的高山

形似骨灰的云簇拥而来

一只秃鹰已抢先盘旋头顶

我的醉和我的魂体万念俱灰

月亮阴着脸

是世界上唯一向我表白的情人

而她的胸衣平平

里面两个巨兽不在现场

我看不清山下迷离的灯光

哪一盏是我今夜的归宿

捡不回来零零碎碎的温暖

爱情的缺口已堆满火山的熔岩

我把醉当成认真的重构

你就不能酩酊大醉一场

放心中的老虎归山

而手持蔷薇耐心等待每一次黄昏

我不能设想你点燃卧房红烛

蝴蝶尖叫 其实上帝的仁慈

已经背上沉重的十字架

我的醉与你的清醒还隔着夜

窗前的桃花

不知不觉 一道晨光

打开半边天空

而我的窗口一枝桃花摇曳

每一朵都是绽放的红唇

我打开窗与桃花交谈

桃花娇艳似火妩媚如风的笑容

老是让我想起她的背后

连着一座江山

我不得不提刀上马

回到唐朝

问一问那位皇帝老儿

到底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