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离四相,超越解脱
——谈《金刚经》的终极关怀问题
2017-11-25赫意夫
赫意夫
心离四相,超越解脱
——谈《金刚经》的终极关怀问题
赫意夫
《金刚经》是大乘佛教的经典,也是讲述般若学的著作。经中为人们阐释了佛教境界哲学和心性哲学方面的内容。其中的“无相”思想,充分体现了佛教空慧的人生观、宇宙观和终极精神。要求人们在破除“四相”和“四见”的基础上进而去除妄念、破除迷执,从而到达心无所住的自由状态。《金刚经》包含着深刻的自觉而觉他的精神内涵,用一种心灵体证的方式传达“破”、“舍”、“空”等佛学概念的意义,表现对待生死、名利问题时的价值评判,并最终指出脱离人生困苦,寻求自由、正道的方式方法。
《金刚经》 无相 苦 终极关怀
一、生命之苦——从有情世界说起
在谈《金刚经》及其终极关怀之前,必须先体会佛家世界的世界观,这是一个很容易被误解的世界,人们经常用“悲观”“消极”“冷清”这一类词语来形容佛家所描述的世界或说世界观,实则不然。
印顺法师在著作中强调,佛法是人类为本的佛法,所谓“情”是构成世界的基础性要素,是一种本然又无法回避的存有。“有情”既是一种冲动,一种非理性的本能,又象征着一种奔放、热情。
无论蝼蛄蚂蚁,还是男女老幼,都在有情世界之中得到生命,又在其中蹉跎时光。而正因为“有情”,众生才有了不可避免的痛苦,大千世界也是一个以“苦”作为背景色的宇宙。“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是为人生八苦之中的前七苦。生、老、病、死是为身体生命之苦;怨憎会与爱别离是情感之苦;求不得是与欲望有关的苦。这些苦生发于有情,有情则来源于五蕴,五蕴炽盛,燃燃兮如熊熊烈火,而苦——这片汪洋,就在有情世界里泛滥。而要去离开苦难奔向极乐、解脱和自由,就要寻找方法离开五蕴。
不同的经文、佛法给我们指引了不同道路,可殊途同归,其终点都是在一处,我们且管中窥豹,单从《金刚经》之中寻觅觉者之正道。
经中,须菩提率先发问“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则是对人的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提出诘问,开辟出内心和外物两个探讨空间,这也是人生来就要面对的,蕴藏着苦难的两个空间。伴随着有限生命的开始,时间的短暂匆忙、名利难得不易,就为人带来了诸多痛苦,有了“感时伤逝”、“喜物悲己”的喜、怒、哀、乐。
时间与生命相关甚密,但充满了未知和遗憾,《金刚经》有“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之言,人对时空变换是难以捉摸和把握的。而外物层面,因为三千大千世界的虚幻无常,以及人内心的变化无常,人们开始在物与己的得失之间徘徊挣扎,产生对他人的依赖,对外物的依赖,但总被这种无常所迷惑或者折磨,反反复复,兜兜转转,患得患失。人找不到心灵的归宿,所以须菩提借问“云何降伏其心”,寻求觉者本尊的答案。而这也是必须先要解答的问题,而世尊针对这些问题,给出了“无相”和的回应。
二、超脱苦难——求得解脱的方式
(一)解脱成为可能
前文提及,解决生之苦难的要从人的心灵开始,抑或说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精神家园,渴望解脱必须要先清楚,我们是否有解脱的可能。
有情世界之中,人在眼耳鼻舌身、色声香味触的感官遮蔽之中,感受到的是一种种假象,我们的心在世间迷雾之中找不到真实的存在,在假象与假象之间游离辗转。更有甚,众生将眼前的水中月、镜中花认作真实,执着于自己感官的骗局与陷阱之中,如《红楼梦》所言:“假作真时真亦假”,对此执着一生的结局,当然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或曰为:同体大悲。
而《金刚经》一语道破这些真假梦幻,世尊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假相”皆不可靠。万物皆缘起而生,缘起而生,缘散则灭,外在的相皆是因缘之业,故如来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因缘聚散不定,有相似幻似真,人被这些不定和幻象的锁链羁绊,只有挣脱束缚,才能看到本真世界,也看到自己。正如双面的风月宝鉴,美人与骷髅就是虚虚实实的相,有时我们有机会看到,但心里的有情本能不愿接受真实。世尊续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来即实相——信心清净,即生实相。实相之相不同于外在的“假相”,而是与“真如、涅槃、无相”同意。我们应当感到欢欣,经中已经为我们找到了解脱的可能性:摆脱对外物假象的依赖,从内心去寻找本然实相,化外在迷惑为内在超越。
而同时,世尊劝诫世人去体认真如,忘记对“假名”的执着:“如来所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 是名凡夫。”离开假名之后,也要忘记所谓的“法相”,法与非法皆非本有,世人借如来之法摆脱烦恼,奔向彼岸,但是不可执着于法的追求。法是一种工具,《金刚经》著名“筏喻”之说,让我们离相亦需离法。佛法浩瀚深邃,精妙无边,如若有缘领会是人生幸事,但法无定法,唯于得法之时离法,方才得到佛法真谛。这也可以说是解脱的前提,应无所应住而生其心。
(二)通向彼岸的路
既然追求解脱成为可能,就要思量解脱之路。佛面对众生,不只是让众生认识到世界万般苦难的事实,更是要指引世人走出苦海,到达彼岸世界。《金刚经》作为大乘经典,不只关怀个体解脱,亦关注群体解脱,有如地藏王菩萨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世界万物无差无别,皆是陷足于苦海泥泞的迷途客,所以佛祖言道,要让“卵生、胎生、湿生、化生”之万物都能够“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
五盛蕴苦,离欲无求。苦的根源之外现,便是“我执”,我执之念不除,衍生出“我相”与“我见”,于是便有了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名利之求、长寿之欲等等,都来自于“我”,如若心中无我,方可破除执迷。另外,应妙行无住以布施,讲求对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的修养,布施是自觉而觉他,又是以他觉促进自觉,经由外在德福修行转化为内向超越。“施”为破贪,布施的含义包含着放弃,放弃自身财富、地位、声名,甚至身体、声名,兼济他人,既体悟了众生之平等无差,又破除了对“我”的执念和过分关切。接着是忍辱,忍辱破嗔。贪、嗔同时又依靠持戒来长期保证,越持戒越清心无欲,越平和安宁。而最后,是要经般若而解痴,般若是为无上大智慧,看透缘起性空,看透假相虚幻,破贪嗔痴,求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最后,经受持得到圆满,证得佛果,是为先行而后得果之全程,但是得佛果亦非得佛果,若言自己得了佛果,成了正觉,方是不得、不成、不证,这也是破妄念、“得”之念的智慧所在。
三、《金刚经》与“我”的现实生活
此我非我,是与我一般还存有对“我”的执念的我们。
我,可以说是物质社会中的蝼蚁,是迷茫校园里的盲人,是在虚空世界里不知方向却依然游荡的行人。很多时候我们看不清生命有限性的含义何在,对人生之际遇、命途永远恍恍惚惚看不清楚。实际上,因果缘起已经将有限的生命赋予了无限的可能,我们的每一言行都是一因,为自己种下未来的果报,而我们却依然纵情于虚假的声色圈,徘徊于虚幻的名利场。看似偶然的缘生之后,尽是必然之因果,我们执着于有限生命中的有限名利、有限声色、有限寿命,实则是自己断绝了通向无限的可能。个体的有限非有限,实则名有限,如果能够放下对“我”的执着,放下对有限有情世界的不舍,就是在为自己追求无限的果报上添加可能。
追求无限的可能与心灵的幸福自由,达到彼岸的极乐是紧密相连的。今日的世界是一个人向物下跪的世界,是一个物奴役人的世界,人与人的交流成了符号与标签的对话,人的价值被钱财衡量。束缚人的灵魂的物质世界模糊了人们的善恶观,使平等无差的众生被分成三六九等,人与人之间出现剥削,国与国之间出现欺凌,“文明”社会与自然之间冲突不断……没有谁再会顾及自己的言行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果报。倘若人们心中尚有“此有彼有,此灭彼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世界观,或者是度人度己,利己利他的价值判断和胸怀,是否可以让这个世界的价值标准有所改变?
欲望的世界里、物质的天地间,人们的不断求索和斗争,其实尽是内心痛苦的表现,却不断地用外物来满足自己,却在比较之间、交流之间渴望更多的“得”,被“我”为中心的执念牵扯绑缚,不能自拔。无,而迫切要得到,要得到,则不择手段,不择手段酿成恶果,却又归于无,然后又想得到……这种恶性循环是这个苦难世界的主旋律。如果人们有智慧看穿世间的苦难和众相的虚幻,有勇气离开这些假相幻象,破除对“我”的生命、财物、名利、欲望的执着,甘于在友情世界里无住布施,乐于持戒忍辱,最终学得般若,则是生命之乐,也是世间之福。
[1]鸠摩罗什译,王月清注评.金刚经[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
[2]释印顺.佛法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0.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