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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灵韵(Aura)]的传承与流变

2017-11-25任燕妮

唐山文学 2017年11期
关键词:波德莱尔本雅明文学艺术

任燕妮

文学艺术[灵韵(Aura)]的传承与流变

任燕妮

人们总在时代变迁中改变着自身看待世界的方式与经验,文学作为其中重要载体,在口传、印刷乃至当前视觉文化时代,都表现出与其时代相符合的可听、可读、可视的特征。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坦言“在机械复制时代凋萎的东西正是艺术作品的气息”,值得思考的是,文学的[灵韵(Aura)]是否也如本雅明所指的其它传统艺术形式一样,在现代工业浪潮中逐步凋萎?参阅《讲故事的人》和《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可看出本雅明对新机械复制时代艺术与旧传统艺术之间的矛盾心态。关于文学艺术[灵韵(Aura)]之谜的追问,正是对文学艺术魅力的编码和解码。

前言

在电影之前,人类社会还存在着两种文化样式,“讲故事”类的口传文化和以小说、新闻为主要形式的印刷文化。“长篇小说现代初期的兴起是讲故事走向衰微的先兆。长篇小说与讲故事的区别(在更窄的意义上与史诗的区别)在于它对书本的依赖。小说的广泛传播只有在印刷术发明后才有可能。”不管是口传文化还是印刷文化,它们给人类主体带来关于世界的感知都是通过语言。相比之下,通过图像来传递信息改变了以往以语言为主的文化样式,话语让位于图像,文学不可避免地面临视觉文化语境的挑战。

要了解文学艺术当代的生存语境以后发展,从文学最本真的“灵韵”追溯,才更易弄懂文学艺术的生命力所置何处。“灵韵(Aura)”是本雅明思想体系的核心元素。它在德语中最初是指宗教画像中描绘的圣人形象头部后面的一圈光晕。本雅明将这个词转引到阐述艺术作品上,是想以此来赋予其心目中艺术作品应具有的特性:距离感、敬畏与膜拜以及唯一性。而文学艺术的“灵韵”,则要从讲故事说起。

一、 讲故事的“灵韵”

《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本雅明指出以机械复制为特征的现代艺术正在取代以 [灵韵(Aura)]为特征的传统艺术,却鲜以文学作品为例。探究文学作品的[灵韵(Aura)],可从另一篇《讲故事的人》中寻得线索。

“口口相传的经验是所有讲故事者都从中汲取灵思的源泉”,“远行的人必有故事可讲”,讲故事的人取材于自己亲历或道听途说的经验,然后把这种经验转化为听故事人的经验。讲故事时讲者与听者同时在场,讲故事的「即时即地」有据可循,这些凝结着悠久岁月的故事本身便具有了一定的时空性,既包含着讲故事人「那时那地」的历史时间和位置空间,又因为听者的在场,具备着偶然独特的光晕,故事的「灵韵(Aura)」不曾凋萎。与讲故事不同,小说家闭门独处,小说诞生于离群索居的个人。写小说意味着在人生的呈现中把不可言诠和交流之事推向极致。印刷术为小说的广泛传播提供条件,长篇小说依赖于书本而非口舌。语言转为符号,讲故事走向衰微。经验在贬值,人交流经验的能力在不断退化,本雅明在感伤中也努力呼唤着回归。讲故事艺术的一半奥妙在于讲述时避免诠释。讲故事的人负责讲述清楚,听故事的人见仁见智,故事也不耗散自己,时过境迁仍能发挥其潜力。与信息相比,叙述赢得了消息所欠缺的丰满与充实。而当代爆炸的新闻和影像传播,几乎是同步直播着我们生活的世界,人们不再需要思考判断便能得到超越信息本身的诠释,“任何事件传到我们耳边都被解释得通体清澈。”

口传文化保留着人类最初语言的本质,印刷工业时代,语言变为符号工具,与生命本身的联系减弱,从讲故事的在场可听到纸质阅读的不在场可读,再到当代的视觉文化冲击,和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相互参看,本雅明心中讲故事艺术无疑是最具「灵韵(Aura)」的文学艺术形式。

二、文学艺术的“震惊”

现代机械文明带来的震惊使得「灵韵(Aura)」四散,讲故事所传递的集体经验和手工业时代的价值受到来自现代工业时代的全方位碾压。本雅明见证了现代性对前工业时代传统的毁灭,也看到现实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现代人面前变迁,往昔的经验日益萎缩,震惊成为机械复制时代人生存状况的普遍反映。如果在本雅明的理论当中,「灵韵(Aura)」是传统艺术审美的总体特征规定,那么机械复制时代的总体美学特征便是「震惊(Chock)」。针对此症候,文学艺术也给予自己的反馈。

波德莱尔《恶之花》被誉为法国“伟大的传统业已消失,新的传统尚未形成”的过渡时期里开放出来的一丛奇异的花,也被本雅明视为现代文学艺术的典型作品。波德莱尔把一种毁灭性的体验作为语言的内蕴,「震惊(Chock)」便是法则。 这里所说的震惊有两层意义:“一是外部突发、强大能量对心灵的刺激,及意识保护层防御机制对此刺激的抑制、缓冲时获得的瞬间体验;二是人们过去经验无法对外部世界巨量材料适应与同化,二者产生断裂时的心理体验。”

波德莱尔在创作中不使用善与美的意象,而以丑与恶为表达内容,绝非偶然。幽暗神秘的巴黎、致人死命的交通、横尸、性的诱惑、机械化生产等等映入诗人的眼睛,他记录下自己的震惊、苦闷、绝望、被刺痛也渴望刺痛大众。尽管经验在现代艺术中已然衰落,但是波德莱尔仍要搏击。他摆脱经验的束缚,从传统艺术所排斥的事物中挖掘出艺术的特质为本雅明所称道。《恶之花》被魏尔伦认为是未来研究这个时代必须认真虔诚阅读的书,是”本世纪一切的集中反映。”

本雅明同样欣赏卡夫卡。卡夫卡的作品荒诞离奇,形式独特,形象和情节都有寓言式的意涵在里面。卡夫卡式的寓言,一边传达传统的经验,一边展示现代都市人民的经验。《变形记》中格里高尔最初是资本主义都市丧失自主性被生活摆布的人,变成甲虫之后,遭遇到家庭冷漠、亲人疏离,反映出现代社会人际关系的异化。“电影和留声机发生于人与人的关系最为疏离的时代,无法预测的中介、间接关系成为了唯一的人际关系。主体在这种试验中的处境就是卡夫卡的处境。”卡夫卡所处的世界并无希望,而在自己创作的小说里,他希望能与之对抗。本雅明将「震惊(Chock)」视为自己所处时代艺术作品的总体美学特征,我们把文学作为其中艺术门类的一种,波德莱尔和卡夫卡的作品是符合这一流变的。

三、结语:文学艺术「灵韵(Aura)」之谜的追问

文学艺术本真的「灵韵(Aura)」是伴随着历史的步伐不断前行的,文学本体的“灵韵”在时空的多向纬度更迭变换,其本质也在蜕变衍进。我们探讨文学的命运、文学艺术的商业化、影视传媒网络对文学艺术的冲击,大众审美接受的新变等命题时,不应忽视文学艺术自诞生便被赋予的另一层「灵韵(Aura)」——文学是源于人类最真挚的需要,传达经验,传递情感。

当代文学不可能回归讲故事的年代,波德莱尔笔下的巴黎也不再反馈当代人的精神面貌,文学作品既要成为作家个体经验的传达,又要承担与历史适配的情感、价值与信仰的呈现。文学和图像的同质性关系并不是如绘画与摄影那样,即便在《摄影小史》中,本雅明也指出「成为照相机猎物的并非摄影的艺术构造,而是人的故事。」文学由讲故事而来,即使走向视觉化、产业化,讲故事的“气韵”若在,必定是“讲什麽”和“怎麽讲”在起作用。文化转型和审美变异绝非今日才有,即使人工智能已经可以创作,人类本身的经验和时代赋予的历史意识仍是讲故事的要义,这也正是文学艺术「灵韵(Aura)」的魅力之所在。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1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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