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名忘忧
2017-11-25文/苏唯
文/苏 唯
花名忘忧
文/苏 唯
梅雨初晴,曲栏内紫萱开了三三两两,雨珠沿花瓣滚落,像一记温柔的叹息。她不懂夫君为何在庭中种满了并不名贵的紫萱。晨曦洒在窗棂上细细雕刻的合欢花上,指尖轻抚,合心为欢,她更喜欢这粉嫩的合欢花。
“可待合欢翠被,不见忘忧芳草。”贺铸随口轻哂。他虽娶她为妻,但骄傲如他,怎会满意这桩父母包办的婚姻。他看着满庭紫萱,不禁感慨,她虽贵为宗室女,却谨遵“女子无才便是德”,就如再寻常不过的萱草。可每每看到她低眉顺眼、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又有些不忍。
新婚宴尔,两人却相对无言。她爱慕他的才华横溢,却清楚望到他眼底的惆怅,他到底是不情愿娶她的。初嫁的喜悦,仿佛被狠狠浇上一盆冷水。他读书时,她奉上一杯香茗,为他研墨铺纸,或是坐在一旁缝补衣裳。烛光映着她纤柔的面庞,他不经意间看在眼里,暖在心上。
她听闻忘忧解郁,便喜不自胜地为他熬了一碗羹汤。将羹汤端给他时,她紧张得连手心都沁出微微汗意。
氤氲雾气惹红了眼眶,她深知自己不是满腹诗书的女子,配不上才华横溢的夫君。只是难忘初见,他着寻常衣衫负手走来,眉宇间难掩轩昂之气,少女单纯的心思仿佛陌上花开,悄然绽出喜悦。
贺铸看着满眼期待的小妻子,哑然失笑。亲手种的紫萱,被她采来炖了羹汤,可她的心思让他蓦然心疼。她的默默付出,他怎会看不见,再铁石心肠也要被她的执着善良打动了,只是爱意初生,就要为赴任而分离,他怎么不愁。他握着她冰凉的指尖,合于掌心,温声道:“紫萱又名忘忧,吾亲手种下,唯愿心爱之人岁岁忘忧。”拢妻子于怀中,他轻声呢喃:“双凤新声,定情永为好。”
离家赴任,他把所有相思都带走,而将“忘忧”“合欢”留下,与她相依相伴。
每次归家,她就用旧年晾晒后的紫萱熬一盅羹汤,暑夏傍晚饮下,最是清热解火。他从未想过会爱上一个满是烟火气的平凡女子,平凡得如庭中萱草,落地生根,花开仲夏,可赏心悦目,亦可引以为药。她为他挑灯补衣,细密的针脚亦如她的殷殷叮嘱,温暖心扉;她为他洗手做羹汤,盏中漂浮的忘忧一如她温柔的心,历经风吹日晒、水煮火熬,依然盈盈绽放,愈加芳香至纯。
只怨他明白得太晚,花开花落间便是数十载离散,此生遗憾终难消。
他想告诉她,这满园紫萱皆是为她亲手而种,那年初见,她明媚的眸光亦如紫萱花海令人见之忘忧。
相思之苦使得贺铸为她写下《定情曲》,亦留下《半死桐》,曾经双凤新声合欢好,如今头白鸳鸯失伴飞,只留满园忘忧,忘却忧思,难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