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论的“并置呼应”原理在唐诗英译中的作用
2017-11-24白晓东
白晓东
摘要:唐代律诗和汉字有着共同的“并置呼应”表意形式,许渊冲先生的“三美”翻译理论为英文译文体现唐诗的这种“并置呼应”之美提供了实践原则与标准。笔者运用许先生的“三美”原则,翻译了三首唐代格律诗,以还原原诗的押韵、对仗之美。
关键词:并置呼应;三美;唐诗英译
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7)46-0095-02
许渊冲先生提出的“三美”论,给中国古代诗歌的翻译定下了金科玉律。“三美”翻译标准如此之重要,是因为它体现了汉字表意内在的规律和美感。
可以说,许渊冲先生的“三美”论是在汉字形音意三位一体表意方式的直接启发下形成的:“‘三美之说,是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第一篇《自文字至文章》中提出来的。鲁迅的原文是:‘诵习一字,当识形音义三:口诵耳闻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义,三识并用,一字之功乃全。其在文章,則写山曰嶙峋嵯峨,状水曰汪洋澎湃,蔽芾葱茏,恍逢丰木,鳟鲂鳗鲤,如见多鱼。故其所函,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我把鲁迅的‘三美说应用到翻译上来,就成了译诗的‘三美论。”其实,许先生所引鲁迅先生的这段文字,与刘勰在《文心雕龙·章句》中的论点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刘勰是这样解释文字和文章之间的关系的:“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句之精英,字不忘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万毕矣。”汉字有“形”(“象”)、“音”(“言”)、“意”三个组成部分,“形”就是汉字,“音”就是汉语,两者“并置呼应”,产生汉字的“意”。“形”(“象”)、“音”(“言”)、“意”各有所执,相互作用,浑然一体,遵循“一阴一阳之谓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一而二、二而三、三而一,三位一体。汉字不但有形、有音,而且有意,个个如此,可谓“三美”俱全。而古诗更是讲究“炼字”、“诗眼”,崇尚“韵味”、“意境”。因此,所有古代有名之诗无不字字珠玑,意蕴无穷。刘勰所谓的“知一而万毕”说的就是汉字的内在美和诗文的意境美在原理和工作机制上是相承相通的。
唐代律诗的意境之美和汉字“并置呼应”的表意之美是同旨同趣的。作为汉字表意介质,汉字“六书”,特别是其中的“会意”、“形声”字的合体结构,典型地表现出了“并置呼应”二元互动互补的思维逻辑。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体文或组字部件放在一起,各组件内部的意义产生共振,以“时空和构”的结构生出此合体字之“意”。律诗中的“字象”、“音调”在对仗、平仄、韵脚的律诗样式的结构中,同样通过声音、四声、音韵和意象在各句中的空间排列组合,形成声音和意象的舞蹈,“并置呼应”出诗歌中“境生于象外”的“意境”。为了在唐诗英译中充分体现基于汉字表意原理的古诗之美,笔者遵循许渊冲先生提出的“三美”理论,特意翻译了以下三首唐诗,借此抛砖引玉,推进唐诗英译事业的发展,以便向西方展示中国文字与诗歌的独特的意蕴之美。这三首诗包括:王维的两首律诗《终南别业》和《使至塞上》,以及李白的《静夜思》。王维的两首律诗都有对仗,李白的《静夜思》最后两句亦然,而对仗又最能体现“三美”论中内含的“并置呼应”之美。
《终南别业》
唐 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The South Hill Hermitage
Enamored with Zen since my middle age,
Now I dwell in the South Hill Hermitage;
Alone, to roam on the spur of thmoment;
Vainly, to talk of my self enchantment;
Thus going along streams until they end;
Then sitting down to see the clouds ascend;
If a woodman and I meet on the way,
Wed chat as long as we happily may.
首先,此诗采用了“英雄双行体”那样的两两押韵的方式(但每行不是10个而是12个音节),让人能够在阅读的时候即刻感受到韵的存在,突出押韵的重要性。因为颔联和颈联都是对仗的,所以这样用韵能更好地在译文中体现出颔、颈各联两句之间的对仗关系。然而,仅仅双行押韵,还不能够完全体现唐代律诗样式的美,译文中对对仗的处理尤为重要。由于英文是多音节的拼音语言,且有较强的形合性(有单复数之分和时态之别),所以,不可能将唐诗中字字相对的对仗的方式完全引入译文之中,只能在句式的运用和短语的安排上下功夫。对颔联我是这样处理的:在第一和第二句句首都用了一个副词“alone”和“vainly”。接着,让两个不定式短语紧随这两个副词之后,通过词性和短语结构的相同反映出原诗颔联的对仗美以及“每独往”和“空自知”中的禅意。用动词不定式短语翻译这两句诗,还暗示了“终南别业”的功能和诗人居住在那里的目的:
Alone, to roam on the spur of thmoment;
Vainly, to talk of my self enchantment;
颈联的两句则用了两个结构相同的现在分词短语,在突出此联对仗美的同时,渲染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种即身即道的现场感悟。
Thus going along streams until they end;
Then sitting down to see the clouds ascend;
《使至塞上》
唐 王维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Envoy to the Frontier
Bound for th border, my chariot departed,
Crossing Juyan, a remote place charted:
Like a tumbleweed, beyond the Great Wall;
Neath the frontier sky, mid wild geeses call;
A vast desert, smoke rising, lone ‘bove ground;
Winding rivers, thsun setting, eer so round.
Then, a scout we met nearby Pass Xiaoguan,
“The viceroys stationed at Mount Yanran.”
這首诗的颔、颈两联同样对仗工整,意蕴无穷。在注重押韵和突出意象的同时,本诗的译文同样采用了一联内两句句式相对的布局,完成了此两联“并置呼应”的意境之美。颔联两句中用了四个介词短语,各自相对;颈联两句各用了一个名词短语,一个动名词短语和一个介词短语,通过打散英语句式、突破英语语法的限制,在“只言片语”中凸显原诗中汉字描摹的意象性,同时完成对此两联对仗的处理:
Like a tumbleweed,beyond the Great Wall;
Neath the frontier sky,mid wild geeses call;
A vast desert,smoke rising,lone ‘bove ground;
Winding rivers,thsun setting,eer so round.
这样处理此诗颔、颈两联的译文,消解了英语句式连贯的“形合性”,拉近其与汉语文字“意合”性的距离,从而传达出汉字内在的“并置呼应”之美。最后让我们来看看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虽然是五绝,但其后两句已然用了对仗手法:“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举头”对“低头”;“望”对“思”;“明月”对“故乡”。
《静夜思》
唐 李白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原诗简单明了,却是千锤百炼的产物。我也在译文中极力做到言简意赅。韵脚仍采取了两两相押的方式,以体现最后两句的对仗之美;每行6个音节,只比原诗多出一个音节,以便确保用词、节奏的凝练。诗的前两行在英文译文中是一个问句,通过提问疑月为霜;而后两句的译文删去了“举头”、“低头”的动作,只留下望月、思乡的行为。两个以简代繁的现在分词短语,把英文变得直白精炼。虽然形式上整齐划一,但语法上却参差有致:后一个短语是前一个的伴随动作,陪衬前一个动词。用这样简单却明了、一致又错落的句式翻译原诗后两行的对仗美,既工整又活泼,虽简单却含蓄,恰到好处地体现了原诗的形式与风格。
以上是我遵循许渊冲先生“三美”原则翻译的三首唐诗,旨在通过翻译,将汉字和唐诗中所共有的“并置呼应”之美体现出来,挖掘唐代律体诗以及汉字文化的深厚意蕴和独特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