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连心的一个下午

富大人

小玉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领会到母亲的心意。她只是双11替她买了几盒染发剂囤着。这个50多岁的人，头顶已经一片花白。白发令母亲颇为沮丧，也有点认清现实之感，像是一脚踢翻了过去几十年的记忆。自己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6个姐姐哥哥，读书的时候又跳了两级，走到哪，都是最幼小最不用担心年纪的那一个—小玉上大学那年，她不过39岁。如今，实实在在地泯然众人矣。上了50岁，区别都不大了。人家当外婆，她也是外婆了。白头发顽固地生长着，将染过的酒红色、栗色、棕咖色一一镇压。必须尽快开始新一轮染发，因为后天就要抱着小外孙去打疫苗了。染发迫在眉睫。

小玉没能感知到这一点。不知道抱着娃去二里地之外的地方，打个疫苗这种性质的外出对母亲来说也是隆重的。两个人查看了一下染发说明，发现自己操作终究有点复杂，“要不还是去理发店请人弄吧，顺便剪个发。”小玉提议，母亲如释重负，附和道：好的好的。

“可惜没有时间仔细找发型图了。”“不用，短发就行。”“哎，你上次跟姨她们的合影呢，那个发型就不错。我另外再给你找个模特图片。”

只用了两分钟，她们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母亲找到了前年的合影，小玉則搜到了一张周迅的超短发，刘海短短的，略有点斜度，很考验脸型的那种。时间紧迫，只能在小区理发店里。家里小宝宝在睡觉，也无人看管。小玉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陪母亲下楼一趟，将要领交代完毕就返回。

一家剪发25元的理发店承接了这个活计。“这是她之前的发型，剪这种就行，也就是周迅这种，比她的刘海可以再长一点儿。我们自备染发剂，手工费多少？”“50元。”

寥寥几句，这件事就算搞定了。两个小时后，小玉看到了一个完美的山寨周迅发型。母亲好像瞬间年轻了十来岁，利落中带一点时髦感。她尽管有着偏高的颧骨，但是很奇怪，这个发型就是适合她。更何况全程花了不过75元。母亲的心情摇曳起来。

她忙不迭给在家乡的儿子发起了视频，这样一来可以见见孙子，一来也可以以新发型示人。小孙子正坐在地上心无旁骛地玩，有时自己起来扶着沙发走几步，有时又对着镜头笑一笑，镜头里还能看到坐在围栏里的儿子的岳母—小玉妈妈过来照看外孙的同时，孙子就改由亲家照料。两个人都在照看外孙。借着跟孙子聊天的机会，小玉妈妈也隔空向亲家问起好来，大概是嘈杂的缘故，这次亲家坐在地上玩着手机一动不动，并未接腔。

但不管怎样，跟孙子视频这件事大约进行了一刻钟，亲家之间也没有能够说上一句话。挂了电话后，小玉多了一句嘴，“妈，你亲家好像不热情呢。”这句话迅速击中了这个刚刚染发成功年轻了十几岁的女人敏感又有点傲娇的心。

“哎，她是这样的，性格就这样。说起来，前几天我给她捎回去的包，她收到了也没有说一句，假客气一句都没有。”

“她是不是有点意见？觉得接了你的手，这活太辛苦了，而女婿又表现得不如她意。”

“不清楚，可是她也就一个女儿，小孩又这么可爱，怎么会？但她会表现出来一些费了心力的。我之前带孙子时，从未吱声过一次辛苦之类的，这不是正常的吗？小孩子又不是给大家当玩具的，只负责让你笑，肯定是有一些累人的。”

“是，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小朋友太调皮，比别的孩子格外难带……”“所有小孩不都有这样一个过程吗，又不是带个哑巴，当然会吵吵囔囔。”

两个人七嘴八舌聊起来，并统一了战线。这个下午，对这对母女来说，比以往的时光更弥足珍贵。做什么都连在了一起，无论是塑造形象还是吐槽他人，或许母女生来就是这样心连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