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餐厅还能代表美国吗？

张晶

几年前，纽约曼哈顿中城曾经有间老旧的TGI Fridays餐馆，它总能唤起我十多年前在北京最早喝所謂“玛格丽特”的记忆，还有老派美国电影的镜头。不过它最近关张了，这可能是纽约不断上涨的租金带来的最新后果之一。

曼哈顿如今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正在招租的店铺。在纽约，通常商业机构和出租方签下的都是10年、20年的长期合约，一旦租约到期，房租就会像过山车一样增长，多数小本经营的家族店铺自然无力承担，取而代之的最终多是大型全球性连锁品牌，而非那些存在于某个街区半个世纪之久的邻家小店。

对于Fridays这类餐厅，还有些更本质的原因。又要说到千禧一代了，他们对于这类传统的游客热爱的美国餐厅早就失去了兴趣，只想吃那些拍出来好看、可以发到Instagram上的食物。

按照营销人士一贯的看法，千禧一代像连环杀手一样，打破了一系列文化和传统。有影响力的美食网站Eater曾分析说，他们喜欢在家做饭，但又不喜欢像上一代人一样把麦片当早饭，因为洗碗太麻烦。他们喜欢那些连锁餐厅，但取而代之的是想找到“健康、有创意，给人感觉专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餐厅。比起上一代，他们更在意方便这件事，会在沙拉连锁店sweetgreen的应用上点单然后直接到餐厅取餐，而非在街角的传统熟食店选一些猪排西兰花并坐在那里吃完。

这些千禧一代毫不在意的休闲餐厅，自1930年代就是美国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也被认为代表了更真实的美国。它们用合适的价格让更多人享用到一顿像样的晚餐。它们在1980年代迎来了巅峰时刻，无论是Applebees还是Red Lobsters，它们的名字或食物可能有些变化，但本质上风格丝毫没变—背得出来的中产阶层生活的日常菜单、价格便宜、服务热情、随处可见，店内元素多是电影海报、专辑封面或公路标识。

至于Fridays的诞生，那是个动听的故事。它起源于1965年纽约上东区的一间酒吧。那会儿的酒吧文化基本由男性主导。创始人Alan Stillman 2010年接受采访时说，“在Fridays诞生前，4个25岁的姑娘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周五晚上出门的。”它渐渐成为美国休闲餐厅的代表，里边有令人尴尬的约会、法兰绒衬衫、吱吱作响的牛排、结霜的啤酒杯和成长的记忆。

过去10年间，这些价格低廉，对中产阶级来说非常友好的休闲连锁餐厅迅速消失—无论是Fridays、Applebees、Chilis或Buffalo Wild Wing。特别是过去两年，到这类餐厅吃饭的人数每个月都在下降。Applebees今年关掉了135家店，Buffalo Wild Wings减少了60家店。Ruby Tuesday去年关掉了109家店，今年3月时则寻求出售。还有你可能没太听说过的Friends、Bennigans、Joes Crab Shack等都申请了破产。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Netflix和iPhone。整整10年前，iPhone诞生，Netflix推出了它的流媒体服务。对于以往的中产阶级，到Fridays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而非坐在家中看电视，这才是像样的娱乐方式。想象这样一幕，吧台上一个金发中年女性点了一杯马天尼，她的约会对象在看着餐厅电视里放的ESPN。隔壁的中年夫妻点了两个鸡肉卷，不说话，一直等着食物上来。如今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思考，为什么要坐在一个装修老派的卡座里看着对方吃，而不是在家盖着毯子边看《权力的游戏》边发短信？

几个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点。年轻人拿到驾照的时间越来越晚，这意味着他们不喜欢开车出去吃东西。美国市场研究公司NPD的数据显示，外卖的数量过去4年里增长了30%。Dominos这类比萨店的业绩在增长，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外卖技术像任何硅谷的创业公司一样出色。这对于Fridays自然是坏消息，它们从菜单到体验一切都是为店内就餐设计的，无论是冰镇的玛格丽特鸡尾酒，还是墨西哥的烤干酪辣味玉米片。

无论如何，这类餐厅在人们的生活中变得不再重要了。这些“特别美国”的东西，不再那么代表美国。当然，它们还可以在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重新讲述这些故事，这可能会是它的未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