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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战友

2017-11-23

金沙江文艺 2017年5期
关键词:山村里大山深处民政局

山 谷

这一天的气温特别低,冷得让人有点瑟瑟发抖。但这一天,因为一位战友的到来,我这颗被冬天冷却的心,有了一分暖意。

中午下班刚刚回到家里,正准备吃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 “呀——聋聋”!我山里几年未见的战友,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已经憨憨厚厚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赶忙上前招呼,拉他到家里入坐,心里愉悦地想:“聋聋”来的正是时候,刚要吃中午饭,他正好来了,几年没见面的战友,可以好好地重温一番战友情。没想到, “聋聋”放下手里拎着的大公鸡,拉着我的手又比又划地对我说:“饭不跟你吃了,我是出来做客,我们村委会的XXX在县城结婚,我要去做客。晚上我再到你家找你玩。”无奈之下,只好依依不舍地送 “聋聋”到门口。

算起来上次见他,还是四年前的一天下午。正在办公室里上班,壮实和显得有些苍老的 “聋聋”突然来了。惊讶和高兴之余,我立即向单位的 “头儿”说明情况,然后邀约上县城里的几个战友,一起陪 “聋聋”到馆子里吃了一顿晚餐。记得那天晚上,为了让居住在大山深处的 “聋聋”开开眼界,也为了我们曾经亲如兄弟的战友情,我和几个战友还陪耳朵听不见声音的 “聋聋”到歌厅里卡拉OK了一番。

这次,我心里也盘算着晚上 “聋聋”到我家的时候,再邀约上城里的几个战友,好好地聚一聚。可下班时 “聋聋”来了,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 “客做完了,饭也吃了,我要回家了。”我问 “聋聋”能不能留下住上一两天,老远的路程难得到县城里来一趟,再说,现在哪还有载他回家的班车啊。 “聋聋”笑眯眯地对我说: “家里的猪鸡没人招呼,一定要回去,有村里的农用车,专门出来做客的。”我还想对 “聋聋”说些什么,没等我开口, “聋聋”拍着我的肩膀说: “赶紧回家吃饭,以后我再来找你玩。”末了,在推我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 “聋聋”又加了一句: “保重身体。”

我们只好匆匆的道别,心里不免又留下了些许遗憾。

认识 “聋聋”,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1981年的冬天,我们几十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从山区小县千里迢迢地到了被誉为 “天府之国”的四川成都。说实在的,在到达四川成都之前,或者说在一起穿上军装之前,除少数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并且一同入伍的小伙伴相互认识之外,在真正开始部队生活之前,我们彼此都不认识,包括 “聋聋”在内。

在异乡土地上的部队生活中,我们从起初的不认识到认识,再由认识到熟悉,始终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因为我们不仅是战友,还是老乡。短暂而又艰辛的三个月新兵连生活结束,刚刚从认识到熟悉的我们又开始分离。好在三个月的专业集训之后,我和 “聋聋”被分配到了同一个营。虽然我所在的九连和“聋聋”所在的七连相隔一段距离,尽管我和 “聋聋”所从事的并不是一个专业。但 “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和 “同劳动,同训练”的军旅生活,不仅让我们有很多的时间相聚在一起,作为战友,作为老乡,更让我们的心,时常联系在一起。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们共同在军旗下宣誓成为一名军人、一名战士后不久,憨厚壮实、力大无比的 “聋聋”,成了我们一个县一起入伍在一个团服役的几十名战友中第一个不幸的人。

那是1982年9月18日,身为军人、身为战士的我们从成都到西昌机场驻训数月之后,又一同到了西昌靶场,第一次参加高炮对空实弹射击训练, “聋聋”率先试炮。 “轰”——随着一声炮响,第一次试炮就完成了装填炮弹任务,但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和缺乏实弹射击经验没有蹲下身体的 “聋聋”顿时被淹没在了火光和烟雾形成的巨大球体中……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就站在 “聋聋”左后方几米远的地方。只不过当时,我不仅带着报话机耳机,而且耳朵里还悄悄地塞上了棉花。

1983年秋天,也就是那次试炮后的第二年中秋节前夕,由于耳朵被炮声震聋难以治愈, “聋聋”被部队送回到了地方。

记得我退伍回乡后不久的一天,我们一起入伍的同乡战友中考上军校并且当了军官的辅荣回家探亲,我和辅荣等几个战友一起到县民政局找领导,要求县民政局给 “聋聋”安排工作。尽管我已经退伍回乡,但当时向县民政局领导恳求为 “聋聋”安排工作的时候,我仍然兵气十足: “我们好脚好手的,没理由向你们要求什么,但他 (‘聋聋’)耳朵被震聋了,你们不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叫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作为 “聋聋”的战友,虽然我们已经尽力,但按当时的安置政策,农村退伍兵 “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也无能为力。那时, “聋聋”在县武装部里做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吃住都在武装部里毫无怨言。由于我的家就在武装部附近, “聋聋”空闲的时候经常到我家里来玩。那段时间,退伍回乡不久后的我正处在刚刚开始 “成家立业”的艰难起步阶段, “聋聋”到我家里玩的时候,常常帮我干一些劈柴、挖地之类的活计。听说后来,县里的有关部门曾经叫 “聋聋”到县城刚刚建成的公园里去种种花草守守大门,但家里有老父老母的 “聋聋”考虑到一个月才几十元的工资,无法养活自己也无法照顾老父老母,再加上 “聋聋”父母的意思,也想让 “聋聋”早日回到自己的身边成家立业。于是, “聋聋”离开县武装部,离开县城,回到了大山深处生他养他的那个小山村里。

三十多年过去了,已经领着政府定补的 “聋聋”依然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里。虽然他的老父老母早已离开人世,尽管多年前无情的病魔又让他失去了相依相伴的妻子,但生活的不幸和灾难并没有压倒 “聋聋”。如今,在 “聋聋”的辛勤劳作和精心培养下,他那虽然残缺但不失温暖的家依然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里。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即将大学毕业,女儿即将高中毕业。“聋聋”说: “只要儿女毕业了,能够找到一份工作,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 “面包会有的”。虽然现在就业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聋聋”的儿女离大学毕业找工作还有一段时间和距离。但是, “风雨过后见彩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聋聋”,保重!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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