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里的信仰
2017-11-22沈熹微
沈熹微
每次出门前收拾行李,总会犹豫带不带书,带几本书。由于至今没有学会很流畅地在多媒体上进行阅读,有可能的前提下,纸质书籍总是我的不二选择。
纸质书籍的弊端显而易见,太重,占地,对于我这种毫无负重能力的情况来说,在旅途中带书,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尚记得大学报到那天,行李中除了衣服和日用品,其余是二十几本旧书,引得同舍女生尽骇然,留下“此人必定饱读诗书”的错觉。其实那几乎是我的全部身家,守财奴似的搬运到学校,无奈宿舍条件太差,没有设立放私人物品的位置,待到假期,又如数带回。
真不能相信自己有过那样生猛的女汉子时光。左手拎箱右手拎包,背后驮了大行囊,在人头攒动里挤车,从学校奔袭到火车站,坐通宵夜车,还能神采奕奕地推开家门。现在却为了区区几本书的重量頭疼,不得不从中取舍。
与出发时的郑重选择相矛盾的是,携带的书常常没有阅读,有时是环境不允许,有时则根本静不下心。在路上颠簸了一整天,到住处已累得灵魂与身体分崩离析,这时床和睡眠是真正的恩遇,其余皆浮云。难得有清闲,于某时某地停下晒晒太阳喝喝咖啡,赶紧装模作样将书拿出来作认真阅读状,实际脑子放空,老半天还在同一页发愣。
我是个对环境非常挑剔的人,俗称龟毛,即便在家中,也在固定的几个位置点才能读书,当我认识到自己无论在火车站火车上飞机场飞机上,还是在酒店房间洗手间咖啡店的阅读活动都纯属摆POSE的可耻行为之后,着实有点惭愧。那一阵差不多放弃掉出门带书这一念头,打算走到哪里发呆到哪里,实在想看书就随手买本杂志再随手留下,然后与时俱进地在手机里下载几本电子书,通常是亦舒之类通俗读物,以供如厕时消遣。
旅途中的阅读不消说是相当的奢侈,能够随时随地坐下来进入文字世界,拥有这样能力的人仿佛天生掌管着通往神秘国度的通行证,我非常羡慕却没有办法。我用各种类型的书当作钥匙进行试探,类型小说比较好用,其次是短小随笔,最难的是哲学类……最可也最不可的则是诗歌。诗歌的门,只在很独特的情形之下,才会为我打开。
带书有时,空手有时,阅读有时,玩手机刷微博有时。就像电影有序幕,行前为书纠结是例行程序,如果手边有顺眼的不算太重的书,咬咬牙就塞进了背包,也有的时候,在书架前逡巡几个回合,仍旧不能选定。旅途长短、目的地、同路人,无一不成为考量的前提,我喜欢不必说太多话的旅伴,能给彼此较大的心灵空间。
昨日又乘机,司机走错路,紧赶慢赶,好歹在最后几分钟换到登机牌。我匆匆托运了行李箱,背着不轻的背包小跑,虽然狼狈不堪倒也有惊无险。终于在飞机上安坐下来,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将书拿出在小桌板上放好,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才慢慢镇定。深蓝色的夜晚正在来临,一种类似宗教仪式的感动在小小的机舱里不期而至,斗胆地说,这一分钟对我而言,每本书都是圣经,它的形式意义大过了它所描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