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话文人的“狂性”
2017-11-16朱秀兰
朱秀兰
谦逊是人们赞颂的美德,但历史上也出现过许多“狂性十足”的文化人。就近代历史来说,一些文人,凭着才华出众、知识渊博,时常流露出恃才放达的性情。不过,有时因为他们表达的是真性情,所以不仅没有损毁他们的形象,反而为他们增添了一份单纯、率直与可爱。
中国文化界的奇人李敖,19岁进入台湾大学学习,上课专爱挑老师的毛病。法律老师讲错了,李敖立刻纠正;英文老师满口上海腔,李敖听了当场大笑。一次,李敖质问经济学老师:“三民主义到底有没有缺点?”老师脱口而出:“当然有啊!” 李敖追问:“缺点在哪里啊?”老师高声回答:“我不敢讲啊!”全班哄堂大笑。在台大毕业答辩的时候,三位教授坐在李敖面前,半小时后对他说:“李敖,你答辩通过了。” 李敖说:“你们什么也没问,我什么也没说啊。”教授们说:“我们只要一开口,就会被你驳倒,所以什么也不问了。”
汪曾祺在西南联大上学时,上课从来不记笔记,还经常缺课,但是他的课堂习作,老师沈从文给过全班最高分——120分。一次,汪曾祺喝得烂醉,沈从文老师发现后,将其搀到住处,并给他喝了好多浓茶才醒了过来。其放浪形骸的狂劲儿由此可见一斑。
北大教授孔庆东当年高考时,没有与本校同学分在同一个考点,而是被分在别出。为了替本校同学“干掉”几个竞争对手,他故意每场提前20分钟交卷。结果“一人交卷,满屋焦躁”,同考场的考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即便如此,孔庆东还是轻松地考入了北大,而北大中文系当年在黑龙江只招两人。当然,当年孔庆东的“损招”不值得提倡,但是那份因才华而引发的“狂妄”,还是为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胡適被人们称为谦谦君子,但他也有“狂妄”的一面。1917年,胡适从美国回国,他在日记里记下《荷马史诗》中的一句话:“如今我们已回来,你们请看分晓吧!”后来胡适与章太炎在少年中国学会演讲时,又引用了这句话,可见当时的他很是自负。
西南联大中文系教授刘文典是《庄子》研究专家,他上课的第一句话是:“《庄子》,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抗战时期,有一次刘文典跑防空洞,他看见作家沈从文也在跑,很是生气,大声喊道:“我跑防空洞,是为《庄子》跑,我死了就没有人讲《庄子》了,你跑什么?”其自负与狂傲尽显无遗。
讲课时架子最大、性情最狂的人莫过于章太炎先生。他来上课,马幼渔、钱玄同、刘半农等五六个弟子陪同。其间,刘半农任翻译,钱玄同写板书,马幼渔倒茶水。对此,章太炎也不客气,对教室里满满当当的学生说:“你们来听我上课是你们的幸运……”
“书生留得一分狂”,中国艺术研究员刘梦溪在《中国文化的狂者精神》一文中希望作家和知识分子保留一份可爱的狂气,他说假设连一分狂气也没有了,作家与知识分子的气质就要打折扣。实际上,包括胡适在内的名士大家,正是因为有那么一份狂气,才增添了一分通透的率真与豪气,看上去才那么亲切与真实。
当然,刘梦溪并非要求知识分子毫不谦虚,狂性十足,而是尽量保留一分可爱的狂气。不过,只有那些满腔经纶、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人才有资格拥有那份狂性,倘若我等凡夫俗子也显露所谓的狂气,那不仅令人生厌,还会因为缺少“狂”的资本而遭受人们的嘲讽与唾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