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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兄弟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塑造

2017-11-16翁洁婷

电影文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科恩小人物神话

翁洁婷

(琼台师范学院,海南 海口 571127)

1985年拍摄的《血迷宫》是科恩兄弟在电影事业上的投石问路之作,以该部影片为契机,科恩兄弟开始了在美国影坛上的披荆斩棘之旅。1991年,科恩兄弟的《巴顿·芬克》在戛纳电影节上斩获金棕榈奖,该部影片的成功使他们成功跻身国际名导演之列。2008年,兄弟二人又凭借一部《老无所依》在第80届奥斯卡上大放异彩,并将最佳影片奖收入囊中。除了这些影片,科恩兄弟还拍摄了《大地惊雷》《老妇杀手》《逃狱三王》等电影,与其他导演不同,他们还参与每部戏的编剧工作,也许是编剧独有的敏感细腻使然,科恩兄弟的电影总能呈现给观众与众不同的时空形式,在其电影中,观众总能看到一些熟悉而又不同寻常的人物形象。对科恩电影中的人物形象进行解剖规整,更能让观众领略其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造诣,了解其电影风格。

一、英雄人物形象的非常规化建构

英雄在神话叙事中肩负着重建社会秩序的任务,与普通人物相比,英雄需要具备克服一切障碍,应对一切艰难险阻的超能力。[1]但科恩兄弟电影中的英雄并非如此,他们虽然有着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身份,但是却并不具备超能力,甚至连精神上都不具备英雄的特质。

第一,神话式英雄人物形象被消解。在神话中,英雄往往是有王子身份的特殊人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魔鬼手中解救公主完成英雄使命,并成为新的国王。这些英雄对于新秩序的建立不能依靠任何人,必须依靠自己。科恩兄弟虽然深受美国西部英雄神话文化影响,但显然他们对这种人物塑造方式并不认同。因此,在他们的电影中往往只是在开端将人物塑造成有类似英雄行为倾向的形象,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这种神话式的英雄人物形象一步步被解构,最终,那些睿智而又充满战斗力的神话英雄消失不见了,观众看到的只是有英雄行为倾向的普通人。科恩兄弟这种对英雄人物的塑造方式,表现出了其打破传统英雄化叙事的强烈意向,显然,他们更愿意相信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神话式的英雄人物,他们希望把观众带回到现实世界中,在影片中感受现实世界的无奈和黑暗。

第二,英雄化身份的戏剧化出场。上文提到科恩兄弟电影中的英雄人物仍然具有类似英雄行为的倾向,因此他们在影片中往往赋予这些人物与传统神话相似或接近的英雄身份。如影片《大地惊雷》中,西部神话英雄被两个职业警长所替代,但是这两个职业警长与西部神话中那些除暴安良、疾恶如仇、枪法如神的英雄不同,他们只是在赏金驱使下追击罪犯的普通警长。作为男主人公之一的罗斯特·考伯恩一出场,就让对西部英雄充满期待的观众大跌眼镜,这位男主人公只是一个普通的片警,他出现的第一个镜头竟然是因为履职过程中的不当行为在接受律师询问,这样的镜头留给观众的印象显然与他们脑海中的西部神话英雄形象大相径庭;当镜头继续,观众看到的是罗斯特穷困潦倒的生活状况。科恩兄弟通过这两个镜头直抒胸臆,将罗斯特因为赏金追击罪犯的缘由交代得清清楚楚,观众已经明白,这个警长并不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只是由于生计所迫才去追击罪犯。对影片的另一位主人公骑警拉博夫,科恩兄弟采用了相似又有些区别的形象塑造方法,其借拉博夫之口对主人公曾经有过的辉煌经历进行了交代,至于是否真实则埋下伏笔,但是这个主人公与罗斯特一样,都是为了赏金才决定追击罪犯。影片继续,由这两个平民英雄和雇主玛蒂组成的三人组就开始了追击罪犯之旅。

第三,英雄化行为的普通化演绎。科恩兄弟在整个影片进行的过程中,不断将两个警长之间的矛盾和争执呈现给观众,让观众对两人之间讽刺挖苦、互相较劲的行径耳濡目染,一步步完成了西部神话英雄在观众印象中的解构,观众也在观影中渐渐从对西部神话英雄的期待中解脱出来,用极为普通的视角审视这两个颇具戏剧化的平民英雄。[2]他们因为配合不当,彼此不合,在追击罪犯伊始屡屡失败,甚至打草惊蛇,在观众为两人几近失败的追击命运揪心时,科恩兄弟巧妙地以玛蒂被掳走作为转折点,将观众带入了新的观影体验中。在玛蒂被掳走后,这两个不靠谱的警长终于展现出了像西部英雄一样的飒爽英姿:他们不计前嫌精诚合作,互相通报敌情,并合力救出了玛蒂;以一敌四的罗斯特,关键时刻一枪制敌的拉博夫,这一刻这两个警长的另类英雄形象已在观众心中悄然升华。当镜头继续对准为救中了蛇毒的玛蒂拼命奔跑的罗斯特,观众对他们的英雄行为也有了更贴切的解读。这两个人所做到的都是超出平时行为的英雄举动,他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英雄,只是作为普通人做了英雄行为。科恩兄弟对英雄人物身份和形象的这种塑造方式,无疑是在传递这样一种思想:英雄行为并非英雄的专利,现实世界也没有那么多能力挽狂澜的救世英雄,更多的是默默无闻但却能在某个特殊时刻做出英雄壮举的普通人。

二、小人物形象的扁平矛盾化建构

科恩兄弟是电影行业中少有的务实者,他们的电影所选取的视角往往是平民化的,主角多是一些平民类型化的人物。为呈现这些人物的千姿百态,科恩兄弟在这些人物形象的建构上采用了扁平化、荒诞化的手法,意在通过这些处于种种矛盾中的普通人物传递出深刻的生活寓意。

第一,以鲜明的个性特征建构小人物的扁平化形象。科恩兄弟电影里有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但是观众在观看这些小人物时总能产生熟悉的陌生感,这得益于科恩对小人物形象的扁平化建构。所谓扁平化即选取小人物身上鲜明的个性特征,并对其进行艺术加工,将这些个性特征进行放大凸显,让观众一眼就能对人物特点了如指掌。[3]利用扁平化手法建构小人物形象最大的特色就在于容易辨认和记忆,能让观众回味无穷,这也正是科恩电影中那些小人物在观众心中久久挥之不去的缘由所在。首先是多语的小人物。科恩兄弟的影片中有一类典型的小人物,他们属于语言狂欢的多语者。这类人好像天生多语,他们总是在不停地说话,不管有没有倾诉对象,对方是否在倾听他们说话,他们总是能保持不停说话的状态。这些小人物一出场,影片就会变得热闹起来,观众的耳根也就再难清净了。如《缺席的人》中总是在对着顾客的头说话的艾德的小舅子,《抚养亚利桑那》中把大海作为倾诉对象的里海的上司,《冰血暴》里不停抱怨的杀手……这些小人物无一例外都拥有“强大”的言语能力,但是他们的语言却空泛、乏味,观众在欣赏影片的过程中根本不知道这些小人物要表达什么,他们的絮叨行为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笑。科恩兄弟将这些小人物塑造成肤浅的表述者,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观众的“口腔快感”需要,让观众享受挣脱语言规范的自由感。其次是失语的小人物。科恩电影中那些失语的沉默者往往才是影片的主角,这些失语主角出场时总是与絮絮叨叨的多语者为伍。例如,《缺席的人》中沉默不语的艾德,面对小舅子的絮叨,他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丝毫不为所动,他不与人沟通,总是一脸凝重,给观众一种冷静麻木的感觉。科恩兄弟塑造他的这种沉默形象恰似在为他日后的爆发做准备,当这个沉默不语的人决定改变自己的现状,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做了,而他的当机立断最终将命运的轮子推上了完全不一样的轨道,坠入深渊。再如,《老无所依》中的蒙古尔是一个沉默不语的冷血杀手,他就像一台没有感情和思想的杀人机器,科恩兄弟对其失语形象的塑造旨在传达处于绝境的异类的恐怖,潜藏着他们对人类生存危机的担忧和悲悯。

第二,以各式各样的胖子建构小人物的矛盾形象。科恩兄弟在电影中似乎对胖子情有独钟,他们的电影中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长相古怪而且有着怪异癖好的胖子。从他们的电影处女座《血迷宫》开始,“胖子”似乎就已经如影随形,相较于其他电影导演对俊男美女的钟情,科恩兄弟的另类也让观众记忆深刻。《血迷宫》里的威斯是一个贪婪的胖子,他是罪恶的化身,他的肮脏和丑陋就如他的体形一般让观众厌恶。《巴顿·芬克》中的查理被科恩兄弟塑造成了一个复杂的胖子,他既是陪伴在巴顿身边的陪聊者,有着憨厚老实的一面,同时又是地狱的使者,最终主宰着巴顿的生命,科恩兄弟对其形象的塑造隐藏着他们对自身民族性的自我嘲讽。《谋杀绿脚趾》中的沃尔特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胖子,凡是有他参与的事都以失败告终,他是一个深受战争毒害的人,喜欢按照战场的规则来约束身边的人,但是他却时时面临着遵守规则与触犯规则的矛盾,明明是刻板的教条,他却坚定地认为是不能更改的信仰。科恩兄弟对沃尔特的雕琢有着浓浓的宗教意味,他们在影片中一直在为小人物寻找精神归宿,独特的人物塑造方式让观众明白即便小人物身上有着种种看似不可调和的自我矛盾,但是他们却有着寻找精神信仰的虔诚。科恩兄弟借助这些胖乎乎的小人物表达了对战争、政治以及对传统好莱坞电影话语体系的反思。

科恩兄弟电影对小人物形象的建构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他们内心深处反英雄的创作理念。很显然这种创作理念下科恩兄弟电影中很难看到那种可以拯救一切的英雄形象。这与观众传统的审美期待是不符的,也难以满足观众“被拯救”的心理期待。[4]但对小人物形象的扁平矛盾化建构,又能让观众产生一种熟悉感,那些看似特殊的在押犯、小偷或亡命之徒其实都是社会中小人物的缩影,这些小人物就存在于观众身边,他们看似滑稽的命运实则蕴藏着一种生命的无奈和无力感。科恩兄弟在电影中对这些小人物形象的玩笑化建构又隐藏着一种严肃的态度,他们的电影就像关于现实世界的说明书,对世界的荒谬、人间的无奈进行着无声的控诉,这种控诉背后饱含着科恩兄弟的人道主义情怀。

三、女性人物形象的果敢天使化建构

科恩兄弟电影中的女性形象要远远少于男性,这些女性在剧情发展中往往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在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上,科恩兄弟却花费了一些心思,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多是具有果敢和坚强特征的女性。无论是《冰血暴》中的琳达,还是《米勒的十字路口》中的弗娜,抑或是《抚养亚利桑那》中的埃德,这些女性身上都有共同点:她们都有着比男人更加果敢的执行力和魄力。与汤姆大打出手并占据上风的弗娜,将丈夫扫地出门并获得家庭财产的凯蒂与哈瑞妻子,这些女性身上都没有了观众传统印象中的懦弱与无能,相反,她们果敢聪明,敢于捍卫自己的权益。当然,除了建构她们的果敢形象,科恩兄弟电影也对女性形象进行了天使化的建构。例如,《冰血暴》中单纯善良的妻子珍,她留给观众的就是不谙世事的傻大姐印象;《师奶杀手》中虔诚善良的黑人老妇,好似拥有上帝的力量,总能在关键时刻得到庇佑,让那些毛贼侵犯不得。科恩兄弟建构的这种天使形象,让观众在欣赏女性的柔情与天真时对女性产生一种美好的情愫。

科恩兄弟的电影就像是在对观众施展巫术,而与众不同的人物形象塑造方式就是他们增强这种电影巫术效果的最强“魔法”。在科恩兄弟的电影中充斥着各种身份的人物,从这些人物的身上,观众看不到神话,看不到英雄,甚至看不到被拯救的希望,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些由人性弱点和欲望酿成的悲剧。科恩兄弟通过人物形象的非常态化塑造,使得观众陷入一种精神悖论中,让观众在对现实世界保持理性思考的同时,也不免产生一种强大的无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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