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快跑》的深层主题探究
2017-11-16河南财政金融学院河南开封475000
宋 蕾 (河南财政金融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罗拉快跑》是一个犯罪爱情故事,曼尼在地铁上丢掉了走私毒品所得的10万马克,这就意味着对黑老大的不忠,会因此丢掉性命,紧急情况下曼尼在公用电话亭给自己的女友罗拉打电话求救,约好20分钟内如果罗拉未带着10万马克到达约定的螺旋酒吧,曼尼就去抢劫超市。罗拉为了阻止曼尼做出抢劫超市这样的傻事,奋力奔跑,以期在20分钟内弄到10万马克并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影片讲述的就是这20分钟内发生的故事。本文拟探究影片的深层主题。
一、因为爱情
爱情是文学艺术及影视作品永恒的主题,幸福的爱情是相似的,不幸的爱情各有各的不同,但我们却很难用一句话来判定曼尼和罗拉的幸与不幸。从感情上来讲,两人对对方的感觉是对的,但这也是一对苦难的情侣,他们陷入了黑社会的旋涡,这就注定了他们的爱情要遭遇一些不幸。
曼尼和罗拉交往一年,原本约好一起去进行毒品交易,但因电车被人偷走,罗拉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曼尼只得一个人进行交易。交易成功后,曼尼因扶摔倒的流浪汉把交易所得的10万马克落在了地铁上,被这个流浪汉拾得,这就是故事发展的导火索。在接下来的20分钟内,影片为我们展示了三种故事发展的可能性,他们的爱情也面临着考验:一是罗拉曾向曼尼确认他是否爱自己,为什么他那么确定爱自己,在当时的曼尼看来,这都是些愚蠢的问题,他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罗拉这女孩是最棒的。但罗拉对曼尼并没有十足的信任,她对于这份感情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二是曼尼也曾问过罗拉如果自己死了,她会怎么办,他想象罗拉在伤心几天后会投入他人的怀抱,这是曼尼对于这段感情的珍惜和不舍。两个人都想考验对方对于爱情的忠诚度,此次丢钱事件便为他们提供了检验爱情的机会。事情发生后,曼尼找罗拉求救,罗拉有救与不救两种选择,但罗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是出于对曼尼的真爱。可以说罗拉用实际行动通过了曼尼爱情的考验,践行了她“爱情无所不能”的观点。
胡阿利(2016)认为《罗拉快跑》最为经典之处,便是电影对于复调叙事手法的运用几乎臻至化境,也正是这种复式的叙述笔调让我们在80分钟内见证了爱情的三种可能性:罗拉被警方击毙,但她在临终前意识到自己不能死;曼尼被救护车撞死,但他“还没死”,是彼此的爱使他们超越苦难,获得第三次奔跑的机会,成就了大团圆的结局。西方文学作品常用悲剧的手法带给大家心灵的震撼,但《罗拉快跑》却采用了中国式的大团圆结局,描述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至情来满足观众对于爱情的期待。所以,罗拉缘何而跑?很显然,是因为爱情。正如导演汤姆·提克威所言:“《罗拉快跑》的故事美丽而简单:你有20分钟去弄到10万马克,然后穿过城市去拯救你的真爱。”
二、穿越时空
单纯的爱情复调叙事并不会使这部影片获得如此大的成功。使这部戏剧充满魅力的是戏剧张力,而这一张力来源于时间的紧迫性,来源于20分钟内获得的无限可能性。
(一)环形叙事
李显杰(2000)指出,电影叙事结构有因果式线性结构、回环式套层结构、缀合式团块结构、交织式对比结构和梦幻式复调结构五种,该影片就采用了回环式叙事结构,该结构是指以多层叙事链为叙述动力,以时间方向上的回环往复为主导(非线性发展),情节过程淡化,讲述方式凸显,意义不在故事中而在叙述中产生。它调动观众参与意义建构,以理性思考取代前者的移情入戏,不给出确定的结局和意蕴。本部影片中,编导在20分钟内为我们呈现了回环往复的三个故事,每个故事开始罗拉都要重新开始一次奔跑。
第一次奔跑,罗拉向在银行工作的父亲借钱未果,无奈只得陪男朋友一起抢劫超市,最终被警察意外击毙;第二次奔跑,罗拉紧急之下拿枪劫持父亲抢劫银行,拿到10万马克去救曼尼,曼尼却被救护车撞死;第三次奔跑,罗拉未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在赌场试运气,赢了10万马克,曼尼也从流浪汉手里拿到了丢失的钱,解决了曼尼的问题,从此两人成了富人。只要对结局不满意,我们就要重新开始,这是我们的愿望,却也有非现实性,但影片却用游戏的笔法完成了现实的不可能性。这就是这个故事如此吸引我们的原因。
环形叙事同样也照应了影片伊始提出的疑问:“人类,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神秘的生物,是一个无从解答的谜团。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去向何处?有无数疑问需要找到答案、一个答案将衍生一个新的疑问,而下一个答案将衍生下一个疑问,如此循环不止。但最终会不会是永远相同的疑问?并且永远是相同的答案?”好像万物都可以这样回环往复地进行下去。
(二)圆形钟表
与环形叙事相呼应的还有影片中具有象征意义的物体——钟表。影片伊始,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来回摆动的钟摆,摆动七次后屏幕中间定格的是一个圆形的丑恶狰狞的怪兽面孔,观众心生一惊,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顺着钟摆的摆针一点点向上,展示的却是一个表针迅速旋转的表盘,表盘外缘就像环绕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千年树妖,更为可怕的是,随着镜头一点点地逼近,这只树妖竟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什么,镜头渐入,我们进入了黑色的深渊,一个没有尽头的时间隧道。10秒之后抵达隧道的终点:人类世界。可以说,影片开始的前90秒给观众带来的并不是美的体验,钟表这一物象带给人们的紧张感,为后面时间的紧迫性做了良好的心理铺垫,从而也增强了戏剧的张力。接下来黑色的屏幕上打出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略特富有哲理的名言:我们不能放弃探索,探索的终点将是开始时的起点,就让我们重新认识它吧。另有德国赛车手贺伯格的名言:比赛之后就是比赛之前。这些文字在影片一开始便提醒观众注意时间,注意时间起点和终点,注意时间的循环往复。
在影片的叙述过程中,出现了四次不同位置的圆形钟表:故事开始前面目狰狞的钟表,曼尼所在的市中心的钟表,罗拉挂掉曼尼求救电话后的钟表,罗拉父亲办公室的钟表。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这些钟表有出场的先后顺序。第一次奔跑过程中,曼尼在生死攸关时向罗拉求救,在看了市中心的钟表后约定12点钟见面;罗拉挂掉电话后看到的第一个物象——钟表;曼尼向朋友求救不得后出现了钟表;罗拉向父亲借钱来做“这辈子最要紧的一件事”,父亲不理解自己并不肯施出援手的时候,罗拉再一次施展“洪荒之力”,大声尖叫震碎了父亲办公室墙上的钟表;曼尼第二次向朋友求救不得后又一次出现了钟表;曼尼走到超市门口想要抢银行的时候,钟表再次出现,并指向12点钟;曼尼在超市门口犹豫,想着罗拉可能不能按时到达,又出现了一次钟表。第二次奔跑时,曼尼挂掉朋友的电话准备抢劫超市之前钟表出现,曼尼掏出枪将要抢劫超市时出现钟表。第三次奔跑时,罗拉在赌场赢钱以后,镜头越过赌场里人们茫然和惊讶的脸,定格在一个大的钟表上。12点钟,两人在约定的螺旋酒吧见面,钟表再次出现。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提出二元语言学原则,认为语言包括“能指”和“所指”两元含义,“能指”指音响等纯物质层面,“所指”是人物想要表达的真正内涵。电影叙事过程中也是借助电影语言和电影物象来表达导演的思想。多次出现的钟表就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表达系统。从表层含义上来看,钟表的“能指”就是时间;从深层含义上来看,钟表的“所指”是指人物的命运。人物在行动之前总是会有钟表出现,钟表代表着时间,在定时游戏里,时间是人行动的指令,象征某种命运。不停旋转的钟表既推动了故事的发展,也暗示着某些可能性。
与钟表一样带有象征意义的还有螺旋酒吧门口呈螺旋运动的图像,罗拉奔跑过程中墙壁上的图像等,时间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梦幻、迷离,让人不知所以。人们根本没有办法摆脱时间的控制,只能用生命与时间赛跑,来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也是影片的艺术魅力。
(三)特殊镜头
从电影技巧方面来讲,影片使用了多种镜头叙事,如长镜头、快速闪回镜头、并列镜头、镜头组等。其中最为突出且与环形叙事相照应的是快速闪回镜头和并列镜头,这两种镜头打破了时空限制。
并列镜头是指同一屏幕上展示两个动态的镜头,多用来展示同一时间、不同空间下的情境,也就是让镜头去创造异质空间。影片中两次出现并列镜头,一次是罗拉的拼命奔跑与曼尼的焦虑等待,一次是与父亲的惶恐神情并列,并列的镜头更容易让观众直接感受到同一事件在同一空间下的发展,提升观众感受的丰富性,也有利于环形叙事模式的完成。
快速闪回镜头能直接地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该影片通过快闪镜头追溯路人,也是影片次要人物的人生。影片中出现的较具代表性的路人有推小孩的妇女、银行的女职员捷歌、卖踏板车的青年。在三次叙事中,他们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伴随着“咔擦、咔嚓”按下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屏幕上瞬间回放了几张照片,观众可以通过这些照片来了解人物半生的经历。罗拉第一次奔跑中共使用了三次快闪镜头,第一次是用10秒钟时间闪放了23张照片,揭露了推小孩的女子曾经偷过小孩;第二次是用8秒钟时间闪放了14张照片,让我们认识了偷自行车青年的一生;第三次是用7秒钟时间闪放了13张照片,让我们认识了银行女职员的悲苦人生。他们的经历与第一次奔跑的罗拉一样都是不幸的,随着罗拉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奔跑,这些次要人物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比如那个偷小孩的妇女在第二次奔跑中买彩票中了大奖,拥有了幸福的家庭生活;在第三次奔跑中,她遇到了教徒,并做祷告分发教物。从主要人物到次要人物命运的改变,我们感受到了编导的良苦用心,影片艺术具有无穷的魔力,可以穿越时空,使回环式叙事具有一定的普适性。
三、抗争命运
影片中保安说:“球是圆的,比赛90分钟后结束,这是毋庸置疑的。其他一切纯属理论,开始吧!”接着便开始踢球,球一踢便看到一个女孩拼命向着时间奔去,那是一条黑色的隧道、无尽的深渊,最后弱小的女孩子只能陷入时光的漩涡,失去了挣扎、努力的能力。在大自然、时光等这些永恒不变的事物面前,人类是弱小的,是无助的,人类很难与苦难和命运抗争,而用生命奔跑的罗拉却见证了抗争成功的可能性。
罗拉与命运抗争除了拼命奔跑还有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罗拉的尖叫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奔跑之前,曼尼第一次打电话求救,告知罗拉如果自己20分钟内拿不到十万马克,他就会被黑社会老大朗尼杀掉且尸骨无存,责备女朋友的无能为力。罗拉受不了男朋友的指责更不愿意男朋友失去生命,愤怒之下爆发出洪荒之力,歇斯底里地尖叫,这种尖叫就如地震袭来,震坏了屋子里养乌龟的玻璃缸。小乌龟一步一摇地在地面上爬行的画面与罗拉紧张的心情、与故事发展的危机感形成极大反差,正好印证了编导在影片伊始的观点:“人类,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神秘的生物,是一个无从解答的谜团。”只有人类才可能遇到这样紧迫的事情。第二次是罗拉向父亲借钱来做“这辈子最要紧的一件事”,父亲不理解自己并不肯施出援手的时候,罗拉再一次施展洪荒之力尖叫震碎了父亲办公室墙上的钟表。第三次是罗拉去赌场试运气,在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尖叫以期命运的大转盘能将胜利的指针指向自己。尖叫是罗拉释放压力的方式,是她面对困境时发自内心的无助感,正如第三次奔跑时,罗拉一直问自己“我到底能做什么”,罗拉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和能量与时间赛跑,与命运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