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渚电影主题研究

刘红艳(宿迁学院，江苏 宿迁 223800)

一、大岛渚及其电影创作

1959年，大岛渚编导的第一部影片《爱与希望的街》上映。不久之后，大岛渚再次执导独立编导影片《青春残酷物语》，这部影片确立了大岛渚在日本新浪潮电影中的重要地位，同时也使其成为日本最受关注的新人导演。大岛渚对禁忌题材的大胆涉及激化了其与松竹公司的矛盾，具有强烈政治隐喻意的影片《日本的夜与雾》遭遇停播。愤怒之下的大岛渚离开了松竹公司，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公司——创造社。在创造社创立之初，由于资金运转方面的问题，大岛渚只能拍摄一些以电视为载体的纪录片，直到松竹公司在日本传统电影体制瓦解的危机中找到创造社并谋求合作后，大岛渚才在沉寂数年后再次投身电影创作。在与松竹公司合作期间，大岛渚的电影在延续以往的政治主题的同时融入了日本战后的民主主义思想，同时也开始通过大胆的情爱描写对人性主题进行探索，成功出品了《日本春歌考》《悦乐》《白昼的恶魔》《夏之妹》等影片。

20世纪七八十年代，随着大岛渚在电影创制过程中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西方电影公司对大岛渚投来“橄榄枝”。1975年，大岛渚决定与法国公司开展跨国合作，以获得更多的影片创制资金，同时与境外公司的合作也可以为大岛渚的创作提供更广阔的空间，较少受制于日本国内的影片审查制度。在跨国合作伊始，大岛渚就推出一部震惊世界影坛的影片《感官王国》，不久之后大岛渚创作了被认为是《感官王国》姊妹篇的电影《爱之亡灵》，也正是凭借这两部大胆而深刻的影片创作，大岛渚成为闻名世界的日本导演。[1]综上所述，大岛渚近半个世纪的电影创作始终在反叛主流，无论是前期对敏感社会事件的隐喻式批判，还是后期对性爱的赤裸呈现，都使大岛渚成为一个日本影坛特立独行的电影人，同时其禁忌题材下的深刻内涵也使大岛渚驰名世界。

二、高歌中的政治主题

大岛渚投身电影创作之初便受到日本新浪潮电影的影响，在电影全球化发展的过程中，日本本土传统电影已无法满足民众日益提升的审美需求，在市场化竞争中逐渐处于劣势，于是许多大制片公司开始求新求变，开始探索全新的叙事模式及表现方式。在颠覆传统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大岛渚在初涉影坛之际便大胆涉及禁忌话题，拍摄了多部政治主题的影片，这些影片不仅使大岛渚与制片公司决裂，还使他早期的发展受阻。尽管如此，大岛渚从未放弃过反叛的姿态，而随着电影创作经验的积累和电影创作技艺的纯熟，大岛渚在电影中的政治书写愈发深刻。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与日本通过签订各类盟约不断地加强两国的军事同盟关系，而在这种同盟关系的掩饰下，日本成为美国的从属国，尤其是成为美国军备扩展的重要载体。从1951年的《日美安全保障条约》到次年的《日美行政协定》以及后续的多次修改，都使美国在日本拥有了绝对的军事特权，而日本则陷入了随时参加美国军事行动的危险之中，这些协议的签订在日本本土引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活动，民众极力反对日美之间的安全保障协定，仅在1960年前后，日本反对安保协定的集体行为参与者就高达百万人次，而大岛渚的影片《太阳的葬礼》就上映于这一阶段。[2]

相比于《太阳的葬礼》，同样上映于1960年的影片《日本的夜与雾》则更加鲜明地凸显了对安保协定的批判，这部影片也因十分鲜明的政治批判性而遭遇禁播。在《日本的夜与雾》中，故事开始于一个婚礼宴会，新郎野泽曾是学生运动中的领导者，现已成为一名记者；而新娘玲子则尚在学校读书，是学生运动中的主导者之一，许多野泽和玲子的同学都参加了婚宴。在婚宴上，原本欢乐幸福的氛围被一场针尖对麦芒的辩论所打断，宾客们就日本与美国的安保协定及针对安保协定开展的学生运动开始了辩论，长镜头的大量运用和对白的着力凸显使这部影片具有论文式的独特风格。

三、畸恋书写中的人性主题

在政治主题的书写中，大岛渚的影片遭遇禁播，同时他在日本影坛的发展也遭遇阻碍，这一客观困境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大岛渚与境外制片公司的合作，同时也带来了其创作主题上的转型。震惊世界影坛的影片《感官王国》改编自日本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阿部定事件，影片女主人公阿部定为了谋生来到男主人公吉藏的酒馆打工，具有日本传统相貌和洁白无瑕肌肤的阿部定曾经是一名妓女，对性爱异常敏感的她在与酒馆男主人吉藏相处的过程中互生情愫，在爱欲的纠葛中二人甚至搬离了酒馆，在旅店开始了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的疯狂性爱生活。无处不在的性爱纠葛使阿部定与吉藏成为无法回归社会生活的孤独者，吉藏要求阿部定在性爱之中勒死自己，阿部定不仅欣然接受了吉藏的请求，还在吉藏死后割下了他的生殖器官珍藏于身，在吉藏永远属于自己的满足中被捕。整部影片在故事主线方面几乎完全还原了阿部定事件的历史原貌，在细节刻画方面十分大胆，大量的性爱镜头充斥于整部影片之中，也正是阿部定与吉藏真实生活的大胆呈现才使二人极端的精神世界的刻画更加深刻，成为日本多部改写阿部定事件的电影作品中最为经典的一部。在访谈中，大岛渚曾表示自己及创制组从未将《感官王国》视为情色片对待，并且这部影片也绝非单纯的情色片。透过《感官王国》的性爱表象，我们看到的是大岛渚对传统道德伦理的大胆反叛和对真实人性的深度呈现。日本是一个典型的男权社会，在这部影片中不仅呈现了大量的男性裸露镜头，在影片的结尾处象征着男权的男性生殖器也成为阿部定的收藏品。从这一角度来说，《感官王国》对作为日本社会主流价值观之一的男权思想及传统的婚恋道德观进行了一种极端的反叛。同时，影片在人性主题凸显方面最为深刻的部分在于对性与本能的探讨，精神分析学派的领军人物弗洛伊德曾对生本能和死本能进行了深入的探索，而性成为个体生本能和死本能最为典型的结合，性不仅能够创造生命，还能够使个体濒临死亡，生死仿如一枚硬币的两面，而这在大岛渚的《感官王国》中通过艺术升华后的性爱故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同于以往凄美的表现风格，在上映于20世纪80年代的影片《马克斯，我的爱》中，大岛渚大胆尝试了幽默怪异的风格，讲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情爱故事。影片男主人公是英国驻法大使馆的外交官彼得，而女主人公是他的妻子玛格丽特，夫妻二人虽然拥有富裕的物质生活条件，但因缺乏交流，生活并不和谐，尤其是在玛格丽特经常独自外出后，二人的关系更加紧张。彼得请来了私家侦探跟踪妻子，跟踪的结果令人十分惊讶，原来妻子在公寓中与一只名为马克斯的猩猩同居。[3]事实上，这部影片中的玛格丽特与猩猩的畸形爱恋是对冷漠夫妻关系的不满与反抗，而选择猩猩作为出轨对象也是妻子对丈夫潜意识里的嘲讽。

从早期的政治禁忌到后来的性禁忌，大岛渚在日本影坛始终坚持独立而大胆的创作，无论是通过暴力叙事来隐喻日本社会的政治问题，展现反叛主流的思想与行为，还是通过性爱叙事来探讨深刻的人性话题，大岛渚电影的核心价值都绝不在于裸露的表象，而是在于其深刻的主题价值，这也是大岛渚能够跻身世界著名导演之列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