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动画电影的“反英雄”叙事

牛蓓蓓

(滨州医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3)

早期美国动画电影的英雄形象塑造符合传统的价值观，英雄大多出身高贵，拥有俊朗的外表和高尚的人格。在叙事上也多采用公主与王子、美女与英雄等策略。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这种情况有所改变，美国动画电影呈现出英雄叙事向非英雄叙事转变的趋势。本文将以这些被解构、被颠覆的英雄形象为研究对象，对其进行深入解读。

一、反英雄形象的呈现

美国电影中，传统的英雄形象大多拥有异于常人的超能力，承担着拯救人类社会的重要使命，如美国队长、超人、蝙蝠侠、蜘蛛侠等。他们虽然远离现实生活，但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观众对英雄人物的想象和期待，因而受到追捧。而“反英雄”形象的塑造却立足于现实生活，聚焦于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所谓的英雄形象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根据赖干坚的研究，反英雄是一种与传统的英雄品格和审美观相对抗，并且蕴含着反异化、反精神危机意向的角色。反英雄带有明显的对传统英雄解构的趋向，这在美国动画电影中十分常见。

与高大的传统英雄相比，反英雄形象没有惊世的举动和传奇的经历，英雄身上神秘的色彩被消解了，崇高伟大的精神也被淡化了。如，动画电影《欢乐好声音》(Sing，2017)中，主人公是一只十分不起眼的考拉。他经营着一家规模很大的歌剧院，却因为经营不善面临倒闭。但他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美好的理想，他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和永不放弃的精神，最终在旧剧院的废墟上，成功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歌舞比赛，重现了剧院昔日的辉煌。电影中的英雄并非考拉一人，拥有25个孩子的猪妈妈罗西、街头卖唱歌手豪猪少女艾什、普通邻家女孩小象以及迫不得已加入爸爸抢劫队伍的猩猩强尼等，他们身上都没有耀眼的光环，都是平凡的普通人。但这些人身上体现出一个共同点：尽管生活乏味、烦琐，但他们都不甘于现状，怀有梦想，并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最终实现了梦想。这些平凡的英雄颠覆了以往“高大全”的英雄形象，用行动证明了只要拥有善良的心和坚持不懈的精神就能够实现梦想，成为人人喜欢的英雄。

二、反英雄的基本特征

反英雄与非英雄形象不同。所谓的“反”并不是反对、否定的意思，而是反常的、与众不同的、异于常规的。反英雄的定义很宽泛，传统电影中的英雄形象都以男性形象为主，那么相比之下，女性英雄形象就是反英雄，如《花木兰》中木兰的女性形象；英雄形象大都是正义的化身，拥有高尚的品质，那么那些卑贱的英雄就是反英雄，如《阿拉丁》中的男主人公阿拉丁就是由一个市井无赖转变为拯救国家、惩治叛徒的英雄。这些形象都属于反英雄。

首先，反英雄人物身上具有强烈的反叛特征。这些英雄敢于对抗权威，打破传统的价值观念，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社会的荒诞和不可理喻。在固有的价值观念的束缚下，他们常常感到苦闷和无奈，当内心的苦闷情绪郁积到一定程度，就不可遏制地爆发了。如《疯狂动物城》(Zootopia，2016)中，朱迪是一只体型瘦小的兔子，她的梦想是成为主持正义、惩恶扬善的警官。她周围的兔子都在按部就班地继承“祖业”，老老实实地种植胡萝卜，朱迪却对这世代相传的事业丝毫不感兴趣，她的梦想是到大城市去闯出一番名堂。在朱迪所生活的动物世界中，警察都是由狮子、老虎这样大块头的动物来担当的。朱迪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不仅要说服自己的父母，而且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不逊色于这些大块头的动物。朱迪最终通过与她的狐狸朋友尼克联手，共同破获了动物城里一桩大案，成为动物城中的英雄。她用叛逆张扬的个性，表明了自己对权威的蔑视。

其次，反英雄人物身上也表现出了浓厚的悲剧性。如《神偷奶爸》中，格鲁是一个拥有“高超技艺”的神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他原本计划利用三个孤儿来实现他的偷月计划，最后却在与孩子的相处过程中被他们的天真与善良感化，放弃了原计划，转而成为月亮的守护人。而被认为是恶人的格鲁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样子，是因为童年时代心灵受到了创伤，由于长时间不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对他的成长产生了阴影，长大之后便极尽破坏之能事，做了很多坏事，希望得到世界的认可。格鲁身上的悲剧性是由家庭悲剧和性格悲剧造成的。但格鲁心中善良的本性还未泯灭，在正义与邪恶对决的关键时刻，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最终及时修正了自己的错误行为。格鲁是典型的反英雄形象，他身上虽然有很多不属于英雄人物的弱点和缺陷，却最终能够加以克服，从而完成英雄的伟大壮举。

三、反英雄叙事的价值与意义

美国动画电影之所以能够取得较高的票房，是因为其受众不是局限于儿童，而是能够给各个年龄段的人带来欢乐和启迪。“反英雄”的叙事模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对传统思想与文化的消解与颠覆。这种叙事模式，对各年龄段，尤其是成年观众的吸引力很大。反英雄背后，实际上是每个人心中普遍存在的英雄情结。反英雄折射出普通人也有成为英雄的理想，这是英雄主义价值观的体现，也是个人主义价值观的体现。

首先，反英雄并不是反面角色，反英雄叙事抵消了英雄身上的神圣感和崇高感，从而使英雄更接地气。在观众的心目中，对电影中的英雄往往有着很高的期许，也会下意识地将影片中的英雄人物当作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化身。英雄们的梦想就是受众的梦想，当英雄梦想实现的那一刻，仿佛观众自己的人生价值也得以实现。而那些反英雄只是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物，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没有坚定的信念，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就如同大多数的观众一样。但反英雄人物出现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博得观众一笑，他们的存在也不意味着英雄的消失，而是在某种程度上缩小了英雄与普通大众之间的距离感，使观众对英雄形象产生一种亲近感。

其次，反英雄与英雄人物是相对立的概念，二者也具有相辅相成性。反英雄人物的出现，在向以往电影中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人物提出了挑战的同时，也丰富和扩大了英雄的内涵，给观众眼前一亮的感觉。传统的英雄形象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他们没有缺点，人格近乎完美，是人人敬仰的超级英雄。但是他们却不属于现实世界，他们看起来高高在上，普通人难以达到这样的高度。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价值观念的变迁，这种英雄与观众的距离越来越远，也就愈发难以吸引观众。在消费时代，电影必须满足观众的观影需求，才能得到持续的发展。因此，好莱坞动画电影中出现了一股英雄返回人间，回到普通人身边的热潮。反英雄形象的出现，让观众看到了英雄身上也具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有普通人身上的缺点和人性的弱点。影片在塑造具有反英雄色彩的人物时，往往使用荒诞、幽默的叙述方式来消解传统英雄身上崇高、悲壮、献身、理想等元素，使英雄人物走下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