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视域下的美国黑帮电影

陈小龙

(大连医科大学外语教研部，辽宁 大连 116044)

黑帮电影是一种重要的类型片，可将其归属于都市犯罪类型片。美国黑帮电影是此类型片中的佼佼者，涌现出了众多经典之作，如《教父》系列、《美国往事》《好家伙》等，不仅深刻再现了美国的社会状况，表现出丰富的人文内涵，而且也成为影视界商业运作的典范。美国黑帮电影之所以能够赢得世界范围内观众的喜爱，一方面是由于黑帮人物形象的丰满和立体化；另一方面，与其独特的叙事模式和主题思想也有着密切的联系。

存在主义作为西方哲学的一个流派，广泛影响到西方的社会、文化、生活的各个领域。电影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娱乐方式，也受到了存在主义的影响。文章即以此入手，从存在主义视角分析美国黑帮电影。

一、存在主义与电影

要从存在主义视域分析电影，就要对存在主义的相关理论和观点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从定义上来看，对于存在主义的理解，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存在主义指的是存在主义哲学，它是西方哲学的一个流派，在19世纪后半叶萌芽，真正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40至60年代获得飞速发展。而广义上的存在主义并不单指一个哲学流派，而是一种文化思潮。从“存在主义”这一词汇来看，其最初来源于法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作为概念被普遍接受。存在主义作为独立的哲学流派，最初出现在德国，因为德国正处于两次世界大战的交界时期，一战的战败已经使国内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整个国家都处于危机的包围之下，以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雅斯贝尔斯(Karl Theodor Jaspers)为代表的德国存在主义者试图借助存在主义的哲学观点来反思整个社会的状态，表达德国人民的心声，存在主义便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诞生了。随着二战的深入，法国深受战争的影响，国家地位下降，国内环境不堪，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存在主义哲学开始由德国转向法国，以马塞尔(Gabriel Marcel)、加缪(Albert Camus)、萨特(Jean-Paul Sartre)为代表的存在主义者在德国存在主义哲学的基础上融合法国现实问题，创立了具有法国特色的存在主义哲学。之后，随着不断发展，存在主义开始突破哲学的束缚融合到广泛的思想和生活领域之中，影响力日增，作为大众文化代表的电影，当然也受到存在主义的影响。

存在主义无论如何发展，其思想和理论的根源是一致的，那就是强调个人的体验和领悟其他一切事物的主观存在。综观存在主义的发展历程，其基本观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注重自由选择的价值。无论是有神论的存在主义者，还是无神论的存在主义者，都主张人是自由的，这是一切幸福存在的根基，只有进行自由的选择才是存在的。美国黑帮电影中突出个人的选择和发展，人之所以痛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无法自由选择的缘故，这就是存在主义的根本体现。第二，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冷漠的。从第一个观点可以看出，存在主义非常关注人自身的存在，因此，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必然成为存在主义所关注的重点。在存在主义的观念里，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持悲观的看法，认为人与人之间是冷漠的、疏离的，这一观点恰恰可以解读美国黑帮电影所表现出来的悲剧感。第三，荒谬、悲剧是存在主义的重要理念。存在主义者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所有的爱都是短暂易逝的，只有悲剧才是永恒存在，这也与美国黑帮电影相契合。

二、存在主义下美国黑帮电影的叙事

一部电影的诞生和发展离不开特定的故事情节，而情节的展现必须依靠一定的叙事模式。电影的叙事涉及多个方面的内容，叙事视角的确定、叙事顺序的选择、叙事的时间空间等，而这些都与故事情节的展开有着密切的联系。

首先，从存在主义看美国黑帮电影的叙事视角。传统的美国黑帮电影更多的是通过展现一种犯罪、暴力的行为和场景，满足观众的娱乐心理，因此黑帮电影在叙事上多较为有限，单纯追求娱乐效果的成分比较大。受存在主义的影响，美国黑帮电影不断地发展，越来越成熟，电影存在的价值已经不再单纯是为了娱乐大众，满足大众的休闲、猎奇心理，而是叙事视角发生了转变，对“人”本身有了更多的关注。如《国民公敌》(EnemiesofthePublic，1931)中，小流氓汤姆·鲍尔斯竭尽所能地向上爬，在禁酒令期间靠贩卖私酒成为巨富，并且杀掉对手成为黑帮老大。影片对人的关注，其实质上对具有典型意义的“国民公敌”，即匪徒式人物的关注。另一方面，美国黑帮电影叙事视角的转变与其社会环境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之后，美国社会在文化思潮和政治局势上都发生了极大的动荡，摧毁了美国人对整个社会的信任，美国黑帮电影的叙事视角开始发生转变，通过描述人们内心的疑虑、混乱来更多地关注“人”的内心世界。如，塞尔吉奥·莱昂内执导的《美国往事》，就是以主人公诺德斯的视角来进行叙事的，讲述了他如何由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黑帮大佬的过程。影片中多处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挣扎进行刻画，尤其是在诺德斯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兄弟们被抓入狱而深感愧疚之时，却发现自己的遭遇是因为好朋友麦克斯的阴谋，在影片最后表现出这一情节，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当麦克斯知道自己被调查已无退路时，他选择了给诺德斯杀死自己的机会。但诺德斯却没有杀死这个夺走自己一切并留下35年愧疚的人，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他又一次梦回年轻时代，躺在烟馆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麦克斯自杀谢罪，而诺德斯则卸下了心中的愧疚，人物的内心世界通过影像展露在观众面前，这一桥段也成为黑帮电影的永恒经典。

其次，从存在主义看美国黑帮电影的结局。美国黑帮电影无论是对黑帮成员的个人结局上，还是在影片的整体结局上，都选择了规避“大团圆”的模式。一方面，选择这样的结局与广大观众的审美需求有一定的联系，如果黑帮成员都能够获得美满的结局，那势必会让观众在情感上无法接受；另一方面与社会道德观念也密切相关，因此黑帮成员或者黑社会的结局不是死亡就是入狱，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黑帮电影发挥正确的社会价值导向。从存在主义的观念上来看，存在主义者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荒谬的，人是孤独地存在的，悲剧才是永恒的。美国黑帮电影在结局的设定上，也表现出了孤独感和悲剧感。如黑帮电影《教父》系列中，黑帮家族呈现出不断衰落的迹象，即便是拥有巨大权力的维托·唐·柯里昂最终也是孤独地死去，这样悲剧式的结局不仅能够保证黑帮电影正确的价值取向，发挥积极的社会作用，而且通过人物的悲剧式结局——孤独地死亡，最大限度地增加了影片的悲剧氛围，无论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还是主题思想的凸显上，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再如，影片《好家伙》中的亨利·希尔最终到达了黑白两道都不容的悲惨境地，只能孤独地、隐姓埋名地过完自己的后半生，这样的结局与之前他自己宣扬的“做黑帮分子比做总统还舒心”的说法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增强了影片的悲剧感。

三、存在主义下美国黑帮电影的主题

美国黑帮电影凭借其鲜明立体化的人物形象、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成为黑帮电影中的代表。不仅如此，美国黑帮电影在主题思想的表达上也有着其独特的个性。

首先，从存在主义的视角解读美国黑帮电影中自我救赎的主题。个体只要生活在世界上，就要无时无刻不面对各种各样的事物，同时，困境和挫折也是在所难免的，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之下，人应该怎样把握自己的存在成为面临的主要问题。而在存在主义的观念里，整个世界都是荒诞的，无论是身边的事物，还是爱、生命、幸福等都是虚无的，只有实现自我的救赎，才能把握自身的存在。美国黑帮电影中就生动地演绎了面对困境和挑战，要如何实现自我的救赎。例如，马丁·斯科塞斯执导的《无间行者》(TheDeparted，2006)中，主人公比利因为案情的需要被派到黑帮中做卧底，因为自身警察的身份，使得比利在面对黑帮的种种暴行时产生了极度的不适，这给比利的身心都带来极大的困扰，甚至一度处于崩溃边缘。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比利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凭借自身坚定的信念，逐渐逼迫自己能够正视黑帮的残忍手段，以成功完成卧底的任务。调节自己的心态、正视黑帮势力、与黑社会苦苦周旋的过程，就是比利实现自我救赎的过程。美国黑帮电影中的这种自我救赎模式，不仅突破了传统黑帮电影主题思维模式的束缚，而且还实现了自我救赎模式的创新。

其次，美国黑帮电影十分注重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通过对人物精神世界的解析，来表现现实主义的主题。说到这一方面，就不得不提马丁·斯科塞斯，他被认为是对振兴好莱坞百年基业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的人物，更是经常被人们与科波拉等著名的黑帮电影导演相提并论。斯科塞斯在创作黑帮电影时，擅长通过自己独到的观察来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与传统的黑帮电影相比，他所表现出的人物世界给观众一种更加真实的感受。如影片《好家伙》中，在表现亨利·希尔、吉米·康维以及汤米三个人荒诞的生活时，并没有为他们的精神世界进行过多的美化，而是真实地再现了他们内心的想法。影片中的希尔本身就不学无术，立志成为黑帮一员，因此，他所有荒诞的行为都是心甘情愿的结果。同时，他自身所具备的能力和知识使其也就只能成为黑帮的一员。希尔荒诞行为背后的空虚、恐惧、无知，都是其真实的写照。

此外，美国黑帮电影还表现出荒诞的主题。“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是存在主义的一个基本准则，在昆汀·塔伦蒂诺手中，黑帮电影也被解构，其《低俗小说》(PulpFiction，1994)可以说尽情地展现了世界的荒诞性。洛杉矶黑帮老大马沙·华莱士命令手下朱尔斯与文森特去打劫黄金，不料在餐馆用餐时，遭到了一对菜鸟劫匪的打劫。“小南瓜”和“小兔子”在餐馆用餐时，临时起意要打劫。真劫匪遭遇菜鸟劫匪打劫，这是世界荒诞性的表现之一。朱尔斯作为职业杀手，以沉着、冷静著称，而其嘴上常说的却是《圣经》中的话语。他在上厕所时碰到了一个“白痴”朝他开枪乱射，奇怪的是他一枪未中，而他也因此相信这是神迹，并决定洗手不干，不再杀人。此外，文森特受命陪马沙妻子蜜娅度过一天，结果在回公寓时蜜娅误吸了文森特衣服中的高纯度海洛因而昏死过去，差点因此丧命。文森特因乘坐的车颠簸，枪走火误杀了被其劫持的马文。昆汀利用种种反常与巧合，诠释了世界的荒诞性。

总之，美国黑帮电影不仅是存在主义影响下的产物，同时其在促进存在主义的发展和传播上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美国黑帮电影的发展，给我国电影的发展带来了深刻的启示：无论是何种类型的电影，在发展的过程中总要受到来自于社会环境、文化思潮等方面的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正视外界因素的影响并抓住机遇，以便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