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白杨
2017-11-15邢大军
邢大军
“执着”的白杨
邢大军
在这个黄沙漫天、满城飞絮的季节,常会想起一个事关“执着”的故事。
真人真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她,如今大概已年过花甲。早些年,所住的那片平房区改造拆迁,她搬到了郊区。那时她还没退休,每天上下班有固定且直达的公交线路可选,但她这人比较怪,下班时不走弓弦,却走弓背,非要倒两趟车绕道回家,中途路过原来的那片平房区,一定会下车逛一圈,偶尔揪下一片树叶,带回家后悉心夹在书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早就夹满了,《第三次浪潮》也快了,这些书和树叶被搁置在书架一角,除了她,没人动。
叶子来自同一棵树,杨树,钻天白杨树。“这棵杨树边上是小厨房,夏天时候小饭桌就摆在树下,这个时候都该开饭了,那个时候下班都早,饭菜也简单。”前些年,黄昏时分,流连树下,她常对小区遛狗的老大姐们谈及这些,有时倾诉的对象是人家小区的保安。平房区拆改后,这里建起了一片高档住宅区,所有过去的景象都没了,除了这棵高大粗壮的白杨,它被圈在一个独栋别墅的庭院中,翠绿的枝叶跨过爬满常青藤的高大围栏,晚风吹过,叶片摇摆,像是跟她这个“过客”寒暄呼应。
关于这棵杨树和她的故事,小区保安已经烂熟于心,即便不耐烦,但也拦不住她再讲一遍:“这棵白杨可是有年头了,还是我父亲带回来的树苗。杨树长得可快了,转眼就成参天大树了。小时候我还在这树干上刻过字,现在你要仔细看,还能找得见。那时候,春天飞杨絮,我们用火燎毛毛。夏天抓吊死鬼和杨剌子,秋天捡树叶拔根儿,冬天还把一些枯树枝拿到学校点火生炉子。说这些,你都没玩过吧?《白杨礼赞》你们上学时准学过吧,茅盾写的……”
即便再有耐心,保安们也不得不打断她的老生常谈:“阿姨,您别老在这晃悠,业主都投诉了,有监控,人家都看见了,我们也没办法!”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旁逸斜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在保安的目送下,不得不转身离去的她常在心中默诵着,有时还大声念出来以督促自己加快步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凡是听说过她这个故事的人,唏嘘之余都觉得她已近病态。其实,过虑了。前两年,那棵杨树被砍伐了,保安的解释是“一来杨絮太多,二是树干被虫子蛀空了。”前两年,退休的她加入了这片住宅区的广场舞团,她的说法是“人老不能先从腿老起,我每天都能坚持赶过来。”
夕阳西下,保安时不常也会赶过来“凑趣”:“阿姨,你们能不能让音乐小点声,业主老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