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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相册》导演手记

2017-11-14郝方甲

中国记者 2017年10期
关键词:风雪历史国家

□ 文/郝方甲

《国家相册》导演手记

□ 文/郝方甲

据不完全统计,已有超过300名记者参加过新华社《国家相册》的创作。在媒体融合发展的大势下,《国家相册》的最大意义之一在于它为传统记者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和业务角色。打破单一分工的束缚和惰性,新角色带来新思路,产生新的能力需求。

国家相册 导演

这是一张让人百看不厌的照片。

上世纪50年代,苏联的芭蕾舞团来华访问,给首钢工人举办了专场演出。这样的表演形式实在太新鲜了,台下观众望着演员,表情惊诧、兴奋、好奇、迷惑……汇成一幅观众百态图。

这张照片关于一场演出,更关于一个时代、一种关系,一图胜千言。

照片背后的故事更意味深长。我看到这张照片,是在新华社和塔斯社合作的图片展上。策展人是陈小波老师,她说那个展览把她难坏了。为什么?因为虽说是两家合办展览,但塔斯社几乎拿不出什么老照片来。

正犯着愁,突然有一天,陈小波老师在中国照片档案馆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几百张塔斯社40年代到60年代的新闻照片。就像从天而降,它们什么时候、被谁放在那儿,已经很难说清楚了。塔斯社社长看见之后大吃一惊,这些照片,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时代变迁,文化的流传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古代的好诗好字好画好音乐,并没有全部“幸运”地保存至今,而令我们惊叹不已的艺术作品,也许只能代表当时二三流水平,无非阴差阳错走到现在。

照片也是一样,天知道一卷几十年前的胶片,是怎样辗转穿过战火、灾害,又是经过怎样的接力,才完好无损摆在我们的档案馆中。

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照片并不具有传世的艺术价值,但这些照片和故事是时代的拓片。《国家相册》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些意味深长的照片开口,讲述家国时代。

郝方甲

《国家相册》创办一年多了。有人说,“二老加一新”(老照片、老故事、新技术特效)已经形成了风格鲜明的“《国家相册》体”,每周一集,再现历史深处记忆,掀起了国内媒体新一波复古、钩沉的热潮。

五六分钟,三两人物,几十张照片,1500字解说,这是一集《国家相册》的“技术参数”。一路小跑、连滚带爬地完成了近60期节目,我们的导演手记上,记录了无数纠结、感动、遗憾和峰回路转。

一提到导演,人们通常会想到,在电影片场里,稳坐导演椅喊“卡!”,像将军指挥作战一样的威风人物。相比他们,我常觉得,《国家相册》的主创人员更像个厨师:精心挑选一小把历史,掐去枯叶,取其中图片和文字的精华,辅以音乐、特效,用感情的小火慢慢炖一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羹。如果这样讲太抽象,那我来把这份“厨师”的工作具体为三个问题,“《国家相册》体”就是在追问和回答中逐渐成型。

一、什么故事值得讲?

《国家相册》是由现象级微电影《红色气质》衍生而来。很多人对该电影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是革命者牺牲时从全家福中消失,以及焦裕禄走进了独缺他一人的家庭合照。

这个“泪点”的处理,成为《国家相册》选择故事的一把尺子。新华社总编辑、《国家相册》栏目总策划何平同志将它概括为:个人历史和国家历史的结合,个人相册和国家相册的结合,宏大叙事和个人情感的结合,要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历史长河河底,沉着太多故事,动人程度完胜文学影视作品。一个故事要入选《国家相册》,光生动感人不够,还要反映时代特色;有了时代特色也不够,最重要的是,要能够举重若轻地勾连历史。每次讲述,都是一次历史与当下的对话。

有一类故事动人心魄。第十四集《风雪未归人》,一个冻馒头让班长和战士生死相隔;第二十五集《情满全家福》,战火中失散的兄弟走上不同人生路;第三十四集《恋恋图书馆》,创办的图书馆被炸毁后留下苦苦支撑的读书人……

有一类故事唤起共鸣。第二十二集《最美是家宴》,无论身在何处,都要赶回家吃年夜饭的游子;第二十九集《儿时的游戏》,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得了踢毽冠军;第三十三集《车铃响叮当》里滚滚的自行车流……

还有一类故事,以现在眼光来看是荒唐甚至违背常识的。第十七集《冰川的奥秘》中有一个历史细节:上世纪50年代,中国科考队在冰川上一筐一筐地撒煤粉,要让冰川更快融化,“向冰山雪海要水要粮”。那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年代,连绵的冰川在人们眼里,不过是一桶水。这样的故事,无需过多着墨,时代感扑面而来。

那段历史离现在并不远。与那时相比,我们又多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但探索永无止境,人类依然处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曾经走过的弯路值得倾听,因为它们提醒我们人类的局限性,这一点,人常会因陶醉在成就中而忘掉。《国家相册》的故事,除了温暖讲述,也有冷静回顾。

每集都有一个主题,故事和照片都服务于主题。比如第十四集《风雪未归人》的策划缘由是北京大风降温。陈小波老师找了很多风雪扑面的照片,有极端天气下的社会百态、救人救灾、冰雪科考……风雪的场景太多了,但怎样的风雪故事值得《国家相册》讲述呢?

风再猛,雪再大,有些事必须有人做,更多人的温暖安全,就是他们顶风冒雪的理由和意义。大冷之中,要感受到大暖,我们就是要找这样的人。

铁路上有句话叫“以雪为令”,一下雪,全员停休上岗。特别是巡道工,每天都要背着几十斤设备走几十公里,风雪天里更是辛苦。

中国这么大,你我坐地日行数百公里的背后,有多少个这样风雪中的巡道工?绕开英雄人物,第一个故事我们一致同意选了一名最普通的巡道工。

第二个故事来自在新华社的历史稿库里发现的线索。新疆的公路,最初是解放军战士铺成的。自然环境太恶劣,有的地段每年雪崩三百多次,很多战士就这样倒在风雪里,倒在修了一半的路上。

《国家相册》近60期,已经用了上百个故事。常回头向历史要故事,真切觉得新闻变成历史的速度,远比我们想象得快。忍不住想,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那么我们的记录堪当历史吗?50年后《国家相册》的执行导演,翻到我们的新闻作品时,看得到现在的时代吗?

二、故事怎么讲?

有了千挑万选的故事,加上中国照片档案馆里的1000万张照片,仍不足以完成一集《国家相册》,还要找到适合的表现形式,让故事和图片发生化学反应。

几年前,大力倡导改文风时,曾有领导讲,并不是把“怎么”说成“咋”、把“什么”说成“啥”、弄得满篇乡土气,就是清新的文风了。真正的好文风,应当是为内容找到真正适合的表达方式。

我深以为然。放到现在来讲,不是把稿子填进H5轻应用,它就自然变成适合移动端的新媒体产品,也不是让动物或物品用第一人称讲故事就肯定生动有趣,更不是必须做成动漫、沙画、配音秀才称得上融合报道。为报道内容找包装形式,和挑选衣服一样,适合才最好。

这部分的创作,就像在菜市场里,有了主食材,你就可以带着它们,细细挑选配菜和佐料了。没有限制,让讲述、音乐、音效、特效、动画各自发挥所长,直到实现预期。

在第二十集《千里牧歌行》中,编剧新疆分社记者阿依努尔请一位柯尔克孜族牧民讲讲牧歌都唱什么,他抄起库姆孜就即兴创作了一首,旁边的牧民用手机录下来,传过来。歌是柯语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里面的诗意饱满得烫耳朵,我们立刻决定用它作为全片配乐。至今为止,这依然是我最喜欢的一期配乐。

第十六集《云端的传奇》,开头讲的是一位晋南老汉,第一次坐飞机后激动地给家人拍电报。“爸安全幸福到”,电报里的六个字,我们找了个真正的晋南老汉念出来。还有《江上往来人》的川东号子、《草原爱无疆》的蒙古诗、《白洋淀纪事》的孙犁散文……

三、谁来讲故事?

区别于电视节目主持人,陈小波老师是《国家相册》的“讲述人”。虽然解说词是由导演和编剧撰写,但《国家相册》的稿子并不是读出来的。

她说,自己的讲述是与所有的经历、学识、对命运的理解融合在一起的,此言不虚。同样的讲述,换一个人说,片子气质截然不同。有观众说,小波老师一张嘴,就像打开了一个新的空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除了解说,每一集她还有一两处出镜。从最早的“一张桌子一盏灯”式静态出镜,到现在,团队会根据内容,策划更多创意性出镜,让她走进历史,靠近主题,甚至成为老照片的一部分。

陈小波老师的背后,是一支生机勃勃的队伍,导演、编剧、摄像、后期制作、录音师、音乐编辑,从50后到90后都有(戏称为“五代同堂”),他们在《国家相册》里留下了各个时代的印记。这支主创团队是非专职的,有的人只做了一期,有的人每一期都没落下,期期都有新面孔带来新火花。

一年前,也就是《国家相册》创办之前,我只是一名文字记者,《国家相册》的另外两名导演,李柯勇和 徐壮志,还有绝大多数编剧,都是传统的新华社文字、摄影记者。而在相册团队里,记者们有了新“头衔”:导演、编剧。

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超过300名记者参加过《国家相册》的创作。在媒体融合发展的大势下,《国家相册》的最大意义之一在于它为传统记者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和业务角色。打破单一分工的束缚和惰性,新角色带来新思路,产生新的能力需求,与此同时,记者长时间的深厚积累也在新角色中被激活了。

从第一集《胜利的日子》到第五十八集《前进!前进!进!》,我们不断在尝试更丰富的主题、更动人的表达、更新颖的特效,更像浪淘沙一样,打磨出了一支吓不倒、气不跑、烦不死、每次崩溃都能重启的团队。

他们,是“国家相册体”的最好代表,是山一样的脚手架。

(作者是新华社总编室融合发展中心全媒产品部副主任)

编 辑 翟铮璇 90555319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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