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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新时代的乡村蜕变

2017-11-14郭冬勇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12期
关键词:文雅农村生活

郭冬勇 南 英

《万物生》:新时代的乡村蜕变

郭冬勇 南 英

作为昭通作家群的中坚力量,沈洋长期以来都在中篇小说方向上努力,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先后出版了《红裙子的流向》、《穿透瓦房的阳光》两个集子,其中篇作品《包裹》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被改编为同名电影。2012年,沈洋开始创作长篇小说《大救驾》,故事以明代永乐年间建文皇帝在云南的流亡为线索,通过曲折的情节和生动的人物展示了云南人民生活的美丽画卷。这部以历史传奇为题材的小说,作为沈洋在长篇创作上的一次 “试水”,与其说是拓展了他对长篇小说的艺术把握能力,不如说是进一步勾起了他对长篇小说创作的欲望。2015年,在参与电视剧《锻刀》剧本创作的同时,沈洋又推出了自己新的一部长篇小说《万物生》。相比于第一部长篇小说来说,《万物生》这部作品倾注了沈洋更多的心血,在作品的内容和艺术上都有了非常大的提高。

一、深扎生活一线的心血结晶

《万物生》这部作品,是沈洋长期“深扎”农村生活第一线的心血结晶。早在2009年,沈洋就开始深入昭通市永丰镇三甲村体验生活,2012年被任命为永丰镇新农村建设工作队队长,一直持续到2014年初。在这几年里,沈洋扎根农村,认真帮助民众办实事,带领农村工作队争取资金项目,改善乡村文化、教育等设施,多次举办了核桃栽培、苹果种植等实用技术培训,同时还利用自己的工作室,帮助乡村小学兴办图书室,自己出钱为学校订阅各种学习读物和期刊杂志,参与帮助当地农村土特产经济项目的文化品牌创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融入到新农村的建设当中。

作家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深入农村生活的第一线,到人民生活的广阔天地里去挖掘创作的资源、寻求创作的灵感这是当代作家的一个重要传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挂职锻炼”,在谈到“挂职锻炼”这个问题时,宋家宏先生曾说,“作家挂职,与干部下派挂职有根本的区别,他不是去‘帮助工作’,也不是去取得基层工作的经验,而是为了创作出文学作品”,当然,这中间有的作家作品出的快一些,有的出的就慢一些,沈洋在挂职之初,迟迟没有下笔,直至挂职结束,又拖了一年的时间,才推出这部长篇作品,应该说那些在三甲挂职时期的生活在沈洋的内心中经过的“反刍”时间是比较长的。

这种创作材料在作家内心长时间“反刍”的原因,除了作家对于创作材料的艺术处理方面的考虑,对于沈洋来说,可能还有别样的原因。传统上作家到基层挂职,是要体验和观察生活,这种生活往往是他们不熟悉的生活,而沈洋对于基层生活太熟悉了,他就是在这样的生活中成长起来的。他生在昭通另一个贫困的高寒地区大山包,可以说是一位地道的农村小伙,做过乡镇中学的教师,乡政府办的秘书,直到进城在昭通文联工作,都一直和乡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任新农村建设工作队的队长,也不过是从一个乡村到了另一个乡村而已。乡村这些年发生的变化他是非常熟悉的,但是突破口在哪里,如何在自己深度体验的生活中,又同这样的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一个新时代的背景上用艺术家的眼光去发现当下农村正在进行变革的本质,并将其通过文学的方式进行反映,可能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正如同沈洋所说的那样:“至于在创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我认为就是如何处理好正能量与负能量如何交锋的问题,因为矛盾不尖锐,不足以推动故事发展,太尖锐,又会触及现实生活中的很多人和事,有些还会对号入座,把握不好,甚至还会出现导向上的偏差。”而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对于沈洋这样一个在“本乡本土”进行“挂职锻炼”的作家来说,成了一个必须严密思考的问题,这在一个方面上延长了他对于生活素材的琢磨时间,而另一个方面却又为他真正的艺术发现提供了更为深层的锤炼空间。

二、贴近农村现实的历史观照

对于挂职锻炼的作家来说,由于其主动地参与到生活当中,近距离的体验和观察生活的原因,所产生的作品一般会带上一种作家给自己的创作进行限定的“命题作文”的感觉,特别是在反应农村的变化和建设方面,由于时代的客观要求,他们往往会采取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上个世纪50年代柳青的《创业史》就是典型代表。就云南省内来说,获得第十届骏马奖长篇小说奖的作家潘灵,其获奖作品《泥太阳》也是在他到保山挂职时创作的,并且同样也是反映边疆农村的当下状况,也采用了现实主义的方法。当然,采用什么样的创作方法,内容和题材仅仅是一个方面的因素,还要看作家擅长于那种创作方式,但是不论作家之间所掌握的创作方法上如何不同,作品都必然要对现实生活进行艺术反映和观照,这是涵盖文学在内的一切艺术永远不变的内核。

沈洋是擅长于现实主义创作的,《万物生》也持续了他之前的创作精神。在这样的一部反映当下农村生活的长篇作品中,他所擅长的现实主义落脚在哪里,通过这种现实主义的方式,他观照乡村生活的视点又聚焦到哪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万物生》这部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鹤镇苹果村自上个世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放了农村的生产力,群众的经济生活状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大部分的村民在物质生活上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从整个农村发展的形势上看,距离我们要求的全面整体的小康社会还有着一定的差距,仍然有一段路要走,早期先行富裕起来的部分人开始成为农村发展不均衡局面的制造者。作品中以宗官员为代表的宗族势力,通过先富起来的经济实力把控着苹果村,搞小动作使绊子,甚至不惜牺牲其他村民,其根本目的是继续保持以他为首的小部分群众在村子中的较高富裕地位,维护既得利益,他们不愿意看到村民的共同发展。当前农村改革需要进一步的深化,改革的成果要更为广泛地落实在人民群众的身上,这不仅是党和政府的要求,更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心愿,人民群众的主观愿望和客观实际情势之间存在的差距,是作家在生活中所体验到的真实生活状况。然而,要打破这种发展不均衡的局面,适应新时代农村发展的新要求,在广大的农村进行土地流转,搞好农村产业的规模化经营,从而在更深层次上推进农村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发展,从农村的部分富裕走向整体富裕,就必然要深化改革,就必然会触动部分人的既得利益,就必然会有阻力,如何破解这种改革阻力,从而取得深化改革的实际成果,也就成为《万物生》这样一部作品的焦点所在。作品中一方是以文雅琪为主要人物的新农村工作队,一方是以宗官员为主的宗族势力,改革的引领力量和阻挠力量构成整个作品矛盾冲突的双方,以鹤镇苹果村为舞台,上演了一出新时代农村建设的大戏,重点突出了新时代下社会发展大情势推动下,农村改革的新生力量的逐步成长和老旧势力的逐步转变和瓦解。在此,正负两房能量的交锋,成为沈洋这部作品的聚焦点,这部作品的核心诉求在这种交锋中得以表达。

三、时代变奏中对新人的殷切期盼

自从上世纪以来,在中国的乡土小说中,一直持续着一种情怀,就是渴望“新人”的出现,希望在广阔的农村天地中,发现这些能够引领时代,投身到时代变革中的新人。从《暴风骤雨》中的郭全海,《创业史》中的梁生宝,到《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孙少安,《浮躁》中的金狗,他们都在时代的发展中锻炼自己,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中国农村社会的迅速发展,当下的社会和时代,也同样需要这些“新人”,而具体到现今,在农村改革进一步深化的背景下,如何塑造新人,塑造什么样的新人,也成为今天的新乡土小说所要反映的问题。

从《万物生》这一作品来看,对于“新人”塑造的问题,沈洋是有着自己的思考的。在作品中,沈洋着重塑造了两个当代“新人”,一个是新农村工作队队长文雅琪,一个是鹤镇镇长宗泽。

用当下流行语言来看文雅琪,她是一个“小清新”,没想过要当什么官的事情,每天开车上下班,喜欢古典文学,空闲时间听音乐、逛商场,偶尔练练书法和朋友聚会,她追求的一种悠闲自在的生活,可以多搞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就是当了农技科的科长,也是因为单位编制的限制,调不来新人,强而为之。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生活工作在城市女青年,她和农村又有着切不断的联系,让她成为作品中所着力塑造的一个典型人物。文雅琪和今天大部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一样,人在城市,根在农村,上至父辈和祖辈,都是农民,农村广阔天地里的质朴生活印象是今天的“城里人”感情上的羁绊。对文雅琪来说,虽然城市的各种便利设施丰富了她的生活,但是,她一到农村,便会马上勾起对于乡村田园的无限向往。正如沈洋自己所说的那样,“就是走到都市的中心,也改变不了粘在脚上黄泥的颜色”。正因为如此,文雅琪在工作中逐渐唤起了对于自己人生价值实现的思考,最终决定扎根苹果村。宗泽作为土生土长的鹤镇人,虽然当了镇长,但是长期都在农村基层摸爬滚打,他内心也渴望乡村能够越变越美丽,农村的现实状况让他认识到今天的农村急需要更为深入的变革,才有可能进一步推动农村社会的发展。同样是出于对家乡故土的热爱,他逐渐地和父辈分道扬镳,最终为了苹果村产业经济的发展,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两个人物相比起来,虽然在故事安排上,文雅琪作为农村工作队队长,显得更为重要一些,但她代表的是深化改革的引领力量,宗泽的笔墨相对较少,却代表的是农村土壤上自己成长起来的力量。单纯的上级引领,没有农村自身的呼应,深化改革不能得到群众的拥护;没有上级的引领支持,农村自身的发展又打不开思路,改革的深化同样是一句空话。在鹤镇苹果村的建设工作中,文雅琪放弃了城市的优越条件转回农村,宗泽从保守求稳走向主动创新参加产业经营,这都是一种追求上的“蜕变”,是人物形象的“升华”,他们在自我的否定中成长为时代的“新人”。沈洋在作品中通过他们之间的爱情线索,将两股正能量结合在一起,通过自己文学上的思考表达了在当前农村社会发展中,迫切渴望“新人”的客观要求。

四、人物和情节设定的深层意味

对于《万物生》这部农村题材小说来讲,沈洋在主题的把握和内容的聚焦方面,相比于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无疑是有了非常大的提高。在通过故事情节塑造人物的方面,沈洋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独特的眼光和思考,但是距离读者的要求可能仍然存在着一定的空间。

文雅琪和宗泽这两个人物,作为作者在作品中着力塑造的一代新人,相比较起来,似乎文雅琪过于鲜明,而宗泽这个人物稍显薄弱。关于这一点,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曾说:“小说在处理文雅琪与宗泽和康梦的爱情方面,显得弱了一些,尤其宗泽这个人,感觉能力很差,很弱,没有足够的魅力让文雅琪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他”。雷达先生虽然只是从作品中爱情线索的角度上进行的评价,但是也已经把握了作者在对人物整体塑造上存在的局限。当前中国新时代的农村建设才刚刚起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在这条艰苦的征途中,农村工作队的角色,如同宣传队和播种机,他们带来农村发展的新思路和新理念,让它们在农村中生根发芽。工作队要做的是引领任务,是营造出大环境,农村的最终发展还是要靠自身,靠农村新人的成长来支撑。工作队就像造血干细胞一样,带动和培养着新鲜健康的力量,从而让我们看到乡村自身再次焕发出改革的新活力。从这个角度上看,作者对宗泽的形象处理,就确实显得不够坚实。除了在爱情追求当中,缺乏自信心之外,在基层工作中,他也顾虑重重,不敢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在苹果村的建设方略已经确定之后,明明知道父亲的砖厂和煤矿可能存在安全隐患,影响苹果村的产业化经营,也不敢以鲜明的态度同父亲斗争,这些方面都成为宗泽这个人物形象的“减分项目”。

但是从另外的方面看,作者对宗泽这个人物所显示出的“薄弱化”设定,似乎又有着更为深层的意味。宗泽身上的“减分项目”其实恰恰说明了他是当下农村正在成长起来的“新人”。宗泽的父亲宗官员,他是一个复杂的农村政治经济的混合体,他身上既有着宗族势力的封建缩影,又有着早期资本家式的唯利是图,他利用改革初期发展起来的经济力量混入了农村的基层组织,背地里控制着中国农村最底层的政治生态,并使用各种手段,使宗泽进入村官队伍,进而巩固自己的地位攫取更大的经济利益。在这样的环境中,决定了宗泽不可能有一个快速的成长与转变。之后宗泽因为交通事故而意外死亡,刚刚成长起来的新人夭折的命运似乎也预示着,新人培养的任务是如此的艰巨,要想取得深化改革的进一步胜利,不是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结尾部分,文雅琪和宗泽的骨灰盒结婚的情节安排,看似增添了一些“魔幻”因素,在主观上试图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但事实上这种技术方面的刻意处理,反而影响了对于整个故事真实度的感受;再者,整部作品的主线脉络虽然非常清楚,但是作者出于对家乡的热爱,总希望作品总能够包括更多的本土元素,风土人情、民俗美食、文化历史等几乎无所不包,在内容上就稍显的枝蔓过于延展,又给故事主线的突出增添了一些可能会“被淹没”的感觉。

五、结语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社会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化发展,乡村社会的变革也在逐步深入,如何通过文艺的形式反映农村的建设,是当前的文艺工作者们都应该思考的一个问题。

沈洋这些年来,一直扎根农村,积极地为新农村的建设热情地工作。他敏锐地发现了农村正在发生着新一轮的变革,看到了地处边远的乌蒙山区貌似平静的乡村也正在酝酿着打破原有格局的力量,重新焕发出更为旺盛的生命力。因此,他用自己的笔,将自己在农村工作中的点滴在内心进行凝聚和萃取,找准了对农村变革发展进行艺术反映的突破口,《万物生》对于沈洋来说,是他在长篇创作上回归乡土生活的一次新锻炼。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从局部的艺术掌控上来看,《万物生》仍存在着一定的不足,但是,对于一位热爱乡土作家来说,只要沈洋能够继续扎根生活,在艺术技巧上不断琢磨,相信他在今后的创作道路上一定能打造出更优秀的作品。

①宋家宏,《阐释与建构——云南当代文学专论》,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54页

②夏天敏主编,《来自‘深扎’第一线的报告:沈洋文学作品评论》,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75页

③沈洋,《穿透瓦房的阳光》,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65页

④夏天敏主编,《来自‘深扎’第一线的报告:沈洋文学作品评论》,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5页

(第一作者郭冬勇系昭通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

该文为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资助性项目“昭通作家群发展的可持续性研究(2016ZZX232)”、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云南小说的地域性与美学特质研究(项目编号:YB2017065)”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臧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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