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视角下的猫头鹰文化研究

窦瑞金

比较视角下的猫头鹰文化研究

窦瑞金

如今在国内外都有学者致力于猫头鹰的研究，无论从生物学角度还是文化学角度，猫头鹰都具有特异性。以往研究都认为猫头鹰在中国是邪恶的象征，而在西方则是智慧的象征。事实上，虽然猫头鹰在中西方主流文化中给人的联想义不同，但是中西文化中的猫头鹰意象有很多共同之处。本文以考古学的文物资料以及国内外有关猫头鹰的文学经典为依托，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分析猫头鹰在中西文化中受到崇拜和产生负面义的原因及其文学上的表现。对猫头鹰意象的研究，对于今日中西文化之间的互动与交流具有积极的意义。

猫头鹰意象 中西文化 文学表现

一

作为一种鸟类，猫头鹰长相怪异，长着猫一般的面盘，高踞在树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斜睨着这个世界。昼伏夜出、敏锐的听力、庄重的神态、飞行时无声无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捕食小动物，这一切都赋予猫头鹰以神秘性和特异性，引起国内外学者的研究兴趣。

除独特的生物性外，猫头鹰还具有特殊的文化内涵：它是某些人心目中的神灵，同时也被认为是邪恶的象征。纵观世界历史和许多国家的神话和传说，猫头鹰都不是一种普通的生物学意义上的鸟类，而是具有丰富的文化色彩，被认为拥有其他动物所没有的超能力。猫头鹰在人们心目中的联想义分别与死亡、重生、巫术和智慧等有关。

在传统的文化意义上，猫头鹰在中国是不祥之兆，而在西方则是智慧的象征。而事实上，中西文化中的猫头鹰意象有很多共同之处。在远古时期，由于受到原始宗教和信仰的影响，无论中西方，都把猫头鹰视作神圣的动物，猫头鹰受到先民的崇拜。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政体的更迭，中西方的掌权者出于各自维护政体和宗教的目的，都对猫头鹰这种神奇的动物进行了亵渎和诋毁，猫头鹰成了不祥之兆。而到了现代，随着科技的发展和对猫头鹰进行的动物学考察，中西方都减少了环绕在猫头鹰头上的神秘光环，猫头鹰已经基本祛除了迷信色彩。

二

在中西文化中，猫头鹰都曾受到崇拜，这主要是由于猫头鹰的某些生物学上的特性。

远古时期，在世界范围内，先民生存环境普遍恶劣。在与大自然搏斗的过程中，由于先民自身的孱弱和渺小，以及对某些自然现象无法解释，所以凡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动植物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崇拜的偶像。猫头鹰作为空中的领主，捕食小动物迅猛神速，像人一样地站立，被先民视作拥有超自然力的神灵，许多部落把猫头鹰当作自己的图腾和保护神，这是远古时期大自然崇拜的结果。仰韶文化遗址出土了许多猫头鹰的陶制雕像，连云港将军崖发现了新石器时期的鸮鸟岩画；在旧石器时期，法国“三兄弟洞穴”岩画中也出现了雪鸮的身影，都证明了中西方先民对猫头鹰的崇拜。

在史前时代，无论中西方，生殖崇拜是很普遍的。世界许多国家的开天辟地神话，都把最原始的混沌状态想象成一个卵的形状，而鸟类生育卵并进行孵化，所以先民把鸟看作生殖神。在中国，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的转型期，鸟类作为生殖神受到先民的崇拜，因为鸟的脖子状似男根，鸟代表了男性生殖器，在民间甚至有把男阴称为“枭”的说法。关于商人祖先的传说，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说法，根据叶叔宪先生的推测，此玄鸟就是猫头鹰，所以猫头鹰被商人当作生殖神和祖先神。红山文化中出土的大母神，就是猫头鹰的形象。古欧洲是母系氏族社会，崇拜各种女神，包括鸟女神。在古欧洲，猫头鹰女神“是一位长有乳房、腹部有象征生命缔造的迷宫纹的女神”，被当作生殖神受到崇拜。

猫头鹰在夜间出没，拥有夜视眼，所以被当作夜间的统治者、死神的使者而受到崇拜。周人把猫头鹰作为引领人死后进入阴间的使者，把猫头鹰画在墓棺上，一方面祈求猫头鹰为祖先辟邪、保平安，另一方面也作“镇墓”之用，希望先祖不要从坟墓中出来作祟。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上也绘有猫头鹰。在古欧洲，猫头鹰形葬棺用于丧葬是一种很古老的传统，猫头鹰像还被刻在墓葬群的立石碑上。在远古时期，先民认为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新生命的开始。猫头鹰作为候鸟，冬去春来，带来大地回春，万物复苏，象征新生命的开始，所以猫头鹰兼司死亡与再生职能。

猫头鹰的大眼睛，像人一般的凝视，给人以智慧、博学、善于观察的印象。猫头鹰在黑暗中能够视物，这决定了它拥有独特的目光和视野，仿佛暗夜里拨开迷雾，见人所不能见，这是智慧的本质，所以被冠以智慧的美名，无论中西方都视它为智慧的化身。我国哈萨克族人民至今仍把猫头鹰看作智慧和勇敢的象征。西方文化源于古希腊罗马文化，由于猫头鹰是希腊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爱鸟，猫头鹰也伴随雅典娜受到崇拜和喜爱，成为知识与睿智的象征。古罗马征服古希腊以后，继承了古希腊文化，把猫头鹰挪用过来作为他们的智慧与预言女神密涅瓦的爱鸟。随着古罗马的征服了欧洲大部，猫头鹰作为智慧的象征也流传到这些国家。在西方，猫头鹰的图像经常出现在大学图书馆的建筑上，英语中owlish的意思是严肃而又睿智的，并且用习语“as wise as an owl”来赞扬智慧的人。直到现代，西方主流文化中猫头鹰仍然是智慧的象征。

猫头鹰是猛禽，身形矫健，捕食小动物迅猛神速、无声无息，无论中西方都将其视为战神。在中国古代，猫头鹰具有辟兵的功能，听到鸮鸣是战争胜利的前兆。河南“妇好”墓出土的鸮尊雄壮威武，是“妇好”这位女将军身份的象征。另有学者推测“战神蚩尤得名于鸱鸮的音转”。古希腊的智慧女神雅典娜也是女战神。猫头鹰和雅典娜一样，是雅典的保护神。古希腊人的军旗上绘有猫头鹰的图案，战士们用猫头鹰的羽毛做装饰，希望在猫头鹰战神的庇佑下，取得战争的胜利。所以，在西方猫头鹰是女战神的形象，“在撒丁岛、科西嘉岛、利古里亚、法国南部和西班牙青铜时代的一些石碑上，猫头鹰女神像佩带刀剑或匕首”。

由于猫头鹰是“阴间的使者”，且又能够飞向高空，被认为是交通人、神、阴间三界的“交通神”，成为巫师或者萨满的助手。由于古人认为猫头鹰能够帮助巫觋通天地，所以把猫头鹰像铸在青铜礼器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商朝祭祀用的青铜礼器中，猫头鹰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殷墟遗址出土的器物中包括大批以猫头鹰为元素的青铜器，鸮纹是商代青铜器的主要纹饰之一。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了许多猫头鹰玉雕，它们被埋在萨满或巫觋的墓中，用来证明墓主人的特殊身份。在西方，猫头鹰同样也是巫师和魔法师的“好帮手”。

印度财富女神吉祥天女的坐骑和爱物就是一只猫头鹰；苏美尔的爱情和战争女神伊南娜的左右各伴有一只猫头鹰；猫头鹰也是古希腊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爱鸟。而在中国，自新石器时代至殷商时代，猫头鹰一直作为死亡与再生女神受到崇拜，和一万多年前欧亚大陆对于鸟女神的崇拜一脉相承。

三

尽管在远古时期，由于原始宗教和信仰的影响，猫头鹰这种具有独特生物性的鸟类受到中西方先民的崇拜，但后来猫头鹰独特的生物性又使其遭致中西方各族群的厌恶。中西方的掌权者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和利益，对猫头鹰进行了无端的诋毁和污蔑，使猫头鹰成为了一种不吉利的、有死亡征兆的鸟，一个令人畏惧的幽灵。在中国，甚至被当作不孝鸟受到唾弃，以至于在中国主流文化中，猫头鹰成为不祥的代言词。

猫头鹰的叫声哀伤、凄厉，在夜间听起来尤其阴森恐怖，加上猫头鹰对腐尸胺敏感，会飞临弥留者附近，高兴地大叫，所以对于将死的人来说，猫头鹰的叫声就是催命曲。难怪猫头鹰会被认为是摄魂者，使人们逐渐对猫头鹰产生厌恶心理。春秋时期，恶鸣之鸟鸮被称作“夭鸟”，民间流传听到枭鸣后吐唾沫以除不祥的习惯。在德国传统文化中，当婴儿降生时听到猫头鹰的叫声，预示着这个婴儿的人生将是不幸的。

除凄厉不祥的叫声外，猫头鹰长相丑陋，令人畏惧。猫头鹰在甲骨文中最原始的称呼是“凶”，“凶”字是个象形字，整个字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蹲踞的猫头鹰，可见从很早以前古人就认为猫头鹰长相可怕。关于英文owl的词源，一种说法是来自冰岛语ugla，和uggligr同源，而uggligr一词的意思是“可怕的、令人畏惧的”，这是大部分神话和传说中猫头鹰意象和图腾的涵义。

猫头鹰意象的负面义主要来自其昼伏夜出的习性。暗夜总是和死亡、凶杀联系在一起，人们对黑夜中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心存恐惧，所以猫头鹰必然被人们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中国民间把猫头鹰称为“逐魂鸟”、“报丧鸟”，并且流传着习语“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猫头鹰抖搂翅，大小有点事”等。而在英文中，则把猫头鹰称为“bird of ill omen”（不祥鸟）。

在中国，西周中期以后，有关猫头鹰题材的出土器物减少，猫头鹰主题逐渐从视觉艺术的主流淡出，其中有着很深的社会、历史、文化根源，也不乏统治阶级和文人的臆造和主导。殷商时期，人们一直认为猫头鹰这种神奇的动物具有很大的神力，甚至把猫头鹰当作祖先神和保护神。而到了周朝晚期，随着智识的普及，以及由儒家所代表的人文主义的兴起，人不像以前那样迷信动物神，与死去的先祖沟通的占卜术也不再靠动物骨骼的助力来施行，所以猫头鹰一类助力“精灵”的作用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一方面，在意识形态和风俗习惯方面，由大自然崇拜转变为以人为本；另一方面，周朝统治者意欲推翻所有前朝崇拜的东西，包括商朝的祖先神和图腾——猫头鹰，激进的思维革命导致了信仰和神话的重构，猫头鹰转变为死神的象征，久而久之，给人以不祥之感。在中国古代，有猫头鹰食母的说法，还传说小猫头鹰翅膀长成后会啄瞎母猫头鹰的眼睛，所以古人认为猫头鹰是“不孝鸟”。古人对背上“食母”恶名的猫头鹰深恶痛绝，而儒家倡导“百善孝为先”、“以孝治天下”，汉朝为了巩固儒家学说的统治更是把猫头鹰树立为不孝的典型，由皇帝在端午节赐予百官枭羹，来鼓励孝道。猫头鹰的自然习性（吐出食丸，被误以为是吞食了母猫头鹰）被赋予了政治内涵，被标榜为“不孝鸟”而遭到人们的唾弃。另外，在古人的观念中，像猫头鹰这种在暗夜出现的动物，都和月亮有关，而月亮是属阴的，阴又代表女性。我国历代封建王朝的皇帝大都以太阳自诩，代表男性的皇权和力量，自然不能让猫头鹰这种阴暗的、阴性的动物受到人们的大肆崇拜。猫头鹰在中国成为不祥鸟、不孝鸟。

在西方，猫头鹰也未逃过被改造的命运。随着男性掌握政治大权，对女神的崇拜渐趋衰微，猫头鹰也经历了被妖魔化的过程。中世纪的欧洲受到基督教会的严苛控制，教会的地位高于一切。在传统的基督教义中，猫头鹰代表魔鬼、邪恶的力量、欺骗和恶兆，受到排斥。猫头鹰避开日光，就好像无知的罪人和顽固的持异端者背离基督、拒绝基督的救助，宁愿呆在黑暗中、处于无知状态。所以，在中世纪的肖像谱中，猫头鹰用来代表蠢人的智慧，或者假装聪明，并且有更多负面的内涵，如愚昧、死亡、厄运、肮脏等。同时，西方人认为月亮是有魔力的，许多动物会在满月时幻化成人形出来害人，所以人们认为暗夜的猫头鹰和魔法、巫术有关，拥有暗夜的神秘力量，在基督教的传说中，猫头鹰经常是女巫的化身。凡是和巫术有关的巫师、巫女都受到基督教的大肆迫害，猫头鹰也难逃厄运。

在中西方，猫头鹰遭致厌恶，除独特的生物性给人以不祥之感外，掌权者出于自身目的对猫头鹰的栽赃陷害、亵渎和诋毁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有这些使得猫头鹰从受到古代先民崇拜的图腾、“死亡与再生女神”和“生殖神”而逐步沦落为“不祥鸟”和“恶鸟”，成为政治和文化统治的牺牲品。

四

在远古时期，无论中西方，猫头鹰都受到先民的崇拜；而后来中西方社会里的猫头鹰都变成了不祥之兆。无论是猫头鹰受到崇拜还是遭到厌恶，都有其文学上的表现。而这些文学作品对当今中西方主流文化关于猫头鹰意象的不同解读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和作用。在中国，流传下来的文学作品普遍把猫头鹰描述成不祥鸟和不孝鸟，所以猫头鹰在中国主流文化中是负面形象。而在西方，美丽的古希腊神话这一块瑰宝，至今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希腊神话中的猫头鹰作为智慧女神的爱鸟这一形象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一直是智慧的象征。

在中国，对于猫头鹰的描写大都是负面的。有作品描述猫头鹰的叫声难听、凄厉可怕。《诗经·大雅·瞻卬》云：“懿厥哲妇，为枭为鸱”，把祸国的长舌妇比喻成枭、鸱，郑笺：“枭、鸱。恶声之鸟。”西汉刘向所作寓言《说苑·枭将东徙》中，枭曰：“乡人皆恶我鸣，以故东徙。”曹植《令禽恶鸟论》中，枭曰：“荆人恶予之声”，即猫头鹰因为叫声难听无处安家。《聊斋志异·辛十四娘》中描述了猫头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夜色迷闷，误入涧谷，狼奔鸱叫，竖毛寒心。”

猫头鹰贪食腐鼠，惹人厌恶。《盐铁论校注》中有：“泰山之鸱，俯啄腐鼠，仰见鹓鶵而吓”，描述了猫头鹰喜得腐鼠，怕鸾凤抢夺的丑态。汉代朱穆在《与刘伯宗绝交诗》中写道：“北山有鸱，不洁其翼。飞不正向，寝不定息，饥则木揽，饱则泥伏，饕餮贪汙，臭腐是食，填肠满嗉，嗜欲无极。”指责猫头鹰贪食腐肉，不知饥饱。宋代王安石的《鸱》诗云：“依倚秋风气象豪，似欺黄雀在蓬蒿。不知羽翼青冥上，腐鼠相随势亦高。”以猫头鹰来比喻洋洋得意、飞扬跋扈的小人。

一些文人臆造出猫头鹰食母的说法。李贺的《汉唐姬饮酒歌》诗云：“强枭噬母心，奔厉索人魄。”诗后注解中提到，《说文》给猫头鹰下定义：“枭，不孝鸟也。”张华《禽经注》中亦有：“枭在巢，母哺之，羽翼成，啄母目翔去也。”《史记·封禅书》中记载：“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其后注解：“枭，鸟名，食母。”韩愈《孟东野失子并序》中写道：“鸱枭啄母脑，母死子始翻。”这些作品描述了猫头鹰的不孝、凶残、忘恩负义。

古流传下来的文学作品还多把猫头鹰当作不祥之兆。如《诗经·陈风·墓门》诗曰：“墓门有梅，有鸮萃止”，把猫头鹰和坟墓相联系。春秋时期齐景公修建路寝高台，建成后却不登台，因为“有枭昔者鸣，声无不为也，吾恶之甚，是以不蛹焉”。《汉书·霍光传》记载：“光妻显毒杀许皇后……枭，数鸣殿前树上。”西汉贾谊的《 鸟赋》中有“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也就是说猫头鹰入室，预示不祥。苏舜钦《和马承之古庙》诗云：“木暗鸮呼鬼，庭荒雀啅虵”，指暗夜的猫头鹰呼唤鬼怪。白居易的《凶宅》里有“枭鸣松桂枝”之句，同样是认为猫头鹰身处凶宅之中，昭示不祥。

正因为古书所记载的猫头鹰多为负面形象，所以猫头鹰在中国主流文化中一直被视为不祥之兆。

在西方的许多文学作品中，猫头鹰也是不祥之兆。如，古罗马诗人奥维德在《变形记》中写道：“在千百处都有幽界的猫头鹰在报着凶信。”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多次提到猫头鹰的不祥之音。凯撒大帝遭暗杀前，猫头鹰发出凄厉的叫声，预示着凶兆。在《麦克白》第二幕第二场中，邓肯被谋杀时，麦克白夫人听到了猫头鹰的尖叫声，正在鸣着丧钟。理查德三世说猫头鹰只会唱着“死亡之歌”。《错误的喜剧》第二幕第二场，把猫头鹰和妖精鬼怪相提并论。在《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二场中，“鸱鸮叫得人胆战，传进愁人的耳中，仿佛见殓衾飘飐”。英国植物学家西塞尔顿-戴尔（Thiselton-Dyer）的《莎士比亚的民间传说》提到，普林尼把猫头鹰看作和丧葬有关的、暗夜里的恶魔，令人深恶痛绝的鸟。德国作家席勒的《阴谋与爱情》中有“向他们宣布凶讯——对他们高唱猫头鹰的歌曲”。德国作家米勒的小说《人是世上的大野鸡》中充斥着猫头鹰的身影，它落在谁家，谁家就会死人。乔叟的笔下也有过“枭鸟，预卜着死亡”的句子。

两方文学也认为猫头鹰叫声难听。《伊索寓言》中有：“群鸮子鸣号声恶，世所稀闻……”说的正是小猫头鹰叫声难听，世间难寻。美国作家普拉斯的《猫头鹰》诗云：“猛禽猫头鹰飞出低陷的地下室，在街灯和电线上方哭号……肚子长满柔软的羽毛，看上去挺可怕。”其中她的另外一首诗《事件》：“我听见猫头鹰啼叫，那发自它寒冷的靛蓝。无法忍受的元音进入我的心脏”，都描述了猫头鹰难听的叫声。

但另一方面，西方许多文学作品把猫头鹰描绘成智慧的象征。在《荷马史诗》中，智慧女神雅典娜经常变身为猫头鹰，如《奥德赛》中写道：“明眸的雅典娜变成一只鸮飞去了。”《伊索寓言》中的《鸱杀螽斯》显示了猫头鹰的狡诈，而《角鸱诏鸟》则表明了猫头鹰高于群鸟的智慧。中世纪英语诗《猫头鹰与夜莺》里，猫头鹰在为自己辩护的过程中显示了超凡的智慧，表明自己的视力跟野兔一样好、不惧严寒、帮助了很多人，而且能够预言未来事件。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猫头鹰》中，猫头鹰是智慧的：“有黑色的水松荫蔽，猫头鹰们列队成阵，仿佛那些陌生的神，红眼眈眈，陷入沉思。”美国作家凯瑟琳·拉斯基的《猫头鹰王国》讲述了一只小谷仓猫头鹰凭借智慧和勇气战胜敌人的故事。西方的儿童伴随智慧的猫头鹰长大，儿歌中有“A Wise Old Owl”，童话故事《小熊维尼》中也有聪明的猫头鹰。《哈利·波特》中的猫头鹰很聪明，能帮助巫师送信，是巫师的好帮手。

在文艺复兴时期，雅典娜和她的猫头鹰成为热门主题，因为人文主义者旨在重新复兴经典、重燃智慧和美学的火花。伴随着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猫头鹰也在文艺复兴时期恢复了智慧的美名，在西方文化中象征智慧和理性。

五

在中西方主流文化中，对猫头鹰意象有着不同的解读，在中国猫头鹰是不祥之兆，而在西方它则被看作智慧的象征。猫头鹰被赋予不同的情感和象征意义，带上了明显的文化色彩。

而事实上，猫头鹰意象在中西文化中更多的是共同之处。中西方相距甚远，中西文化是在相对隔绝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但是在史前同样有基于自然崇拜的猫头鹰信仰，这证明人类的思维有共性，所以不同文化的族群对于猫头鹰这种异禽会有一些共同的认知和共同的联想。中西主方流文化对猫头鹰意象的不同解读，有着很深的社会、政治、历史、文化的根源，而文学作品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猫头鹰已经成为中西方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对猫头鹰在中西方文化中意象的探究，具有特殊的人类文化学意义：不仅可以更好地了解猫头鹰所蕴含的文化内涵，而且证明了中西方文化之间更多的是共性而非异向思维。这一结论对于当今中西方文化之间的交流与互动具有积极的意义。

Studies on Owl Images in the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Dou Ruijin

Nowadays many scholars are working on owl images in China and abroad,as the owl is a peculiar bird,both biologically and culturally.It is believed that the owl is the harbinger of doom and death in Chinese culture,while it is a symbol of wisdom in western cultures.In fact,there are many similar symbolic meanings in both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Supported by archaeological findings and literary classic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imilarities of owl images i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moreover,it also explores the reasons for people’s adoration for and aversion to the owl.The thorough exploration of owl’s symbolic meaning in different cultures can help to improve the communication and interac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Owl’s Symbolic Meaning;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Literary Representation

（窦瑞金，南开大学公共英语教学部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