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创作的文化意义与诗学意义
2017-11-14朱巧云
朱巧云
(暨南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632)
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创作的文化意义与诗学意义
朱巧云
(暨南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632)
海外华人创作的古体诗词是海外华文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体诗词的写作对于海外华人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生存意义,体现出他们族源、文化身份认同的诉求,也是传统文化在海外传承与再生的表征。从文学史的角度来说,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具有双重的文学史意义,不仅是海外华文文学史的一部分,也是华人所在国文学史值得书写的一个篇章。
海外华人;古体诗词;意义
雄踞文坛两千多年的诗歌时下已经被视觉文化、叙事文学挤兑到边缘的角落,正如有人说:“当下,某些叙事性文体有望与影视剧市场接轨,而书写性灵的诗歌却注定只能在虚无的天空飞扬。”尤其是古体诗词,在铺天盖地的现代性、后现代性中被遮蔽,更有一些人认为这种文体早已完成了其历史使命,在当今时代无存在之必要和价值等等。在这个讲究实际、追求效益的年代,人文社科被质疑、被压缩,发展空间越来越小,无论西方还是中国都是如此。许多人文学者呼吁国家、社会应重视本民族的历史、文学等这些最基本的文化构成成分,毕竟社会的文明程度并不是只有科技、经济这类的评价指标,毕竟人类还是需要“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需要为心灵找到一个宁静、诗意的归处所在。所以,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无论大陆、港澳台还是海外,诗词创作,见与不见,它都存在!并有着诸多存在的理由和价值!
海外华人诗词写作者众多,既有文坛宿将,也有新起之秀。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诗人作家、专家学者、科学家、中学教师、文艺工作者、报刊编辑、中西医学家、商人等等,加拿大的叶嘉莹,美国的戴坚将军、李骏发、张病知、谭克平,新加坡张济川、潘受,法国罗郁生、薛理茂、陈湃、刘锦权,泰国姚宗伟、王诚,菲律宾潘葵邨、林泉,马来西亚黄玉奎等都是海外饮誉诗坛的诗词家。很多诗人把自己的作品裒辑成册,与诗友交流共赏。如叶嘉莹的《迦陵诗词稿》、李骏发《观澜楼诗词选集》、张病知《旅美零缣》、谭克平《天涯吟草》、薛理茂《花都塔影诗词集》、陈湃《凯旋门-天安门》、刘锦权《刘锦权诗词选集》、黄玉奎《兼善集》、姚宗伟《湄滨吟草》、马来西亚颜龙章《湖畔跫音》诗词集、美国李国雄《金山诗集》、陈开强《云水集》、巴拿马吴坚生《荔英小楼吟笺》、委内瑞拉陈咏隆《陈咏隆诗词选》等等,可谓洋洋大观!对于生存在异域文化语境中的华人,写作古体诗词除了追求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之外,更有着多元深层的意义。
一 古体诗词创作体现出海外华人族源、文化身份认同的诉求
海外华人因政治、生计等多方面原因迁徙到世界各地,远离亲人和故土,生活在中西文化的夹缝中。在异国的生存并非易事,他们饱受物质、精神多层次的缺失,强烈的边缘感时时敲打着他们的心灵,饱尝身份认同的焦虑和痛苦。“身份认同主要指某一文化主体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的集体身份选择,由于某种原因产生了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其显著特征可以概括为一种焦虑与希冀、痛苦与欣悦并存的主体体验。”海外华人是处于异域国度中的弱势文化群体,在身份认同时,必然会指向曾经熟悉的中国文化传统,因为“文化记忆是文化身份认同的前提”。海外华人,尤其是第一代移民,保留着鲜明的中华民族的印记。而文学写作是文化记忆的一种形式,古体诗词写作是海外华人远离故土后回忆和记忆民族文化的方式之一。他们用古老的文体书写着对家乡的思念,对国家命运、生活建设的关注,对祖国统一的渴望,对美丽故园的赞美等等情怀。遍览海外华人诗作,故园情延绵不断,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游子心中都充满着对故国、家乡和亲朋好友的绵绵思情。几乎每一位移居海外的华人都有这方面的作品。有些直接以《故乡》《思乡》《怀乡》《望乡》《思归》《客怀》《咏怀》《书怀》《月夜》《咏月》《游子吟》等为诗题表情达意,有些通过吟咏中国传统的节日抒发故国情怀,有的诗词则咏怀古人以表心迹,有些以中国国内发生的事情作为吟咏对象,抒发他们对故国发展的关注等等,读之令人感慨万千。如新加坡爱国华侨诗人张济川,写了一千首诗歌吟咏中国古代历史人物,从屈原、霍去病、谢灵运、颜延之、王通、玄奘到曾国藩、李鸿章、顾炎武、谭嗣同、方苞、林则徐等等,遍及各个朝代。如诗歌《霍去病》:“嫖姚霍氏今何处,漠北关山旧已非,塞上风沙千古在,汉家旗帜独欷歔。”歌咏了霍去病能征善战,在漠北封狼居胥的丰功伟绩,并在今古对照中感叹古人往事之不再。又如《李鸿章》一诗:“一代名臣起合肥,言和备战未为非,海防折奏多高见,独惜更新愿尽违。”从“名臣”“高见”“独惜”等词,可以看出张先生对李鸿章的评价与国内以前历史学界有很大的不同。在历史人物中,张先生最钟爱的就是屈原,他读屈原的《离骚》《天问》《招魂》《九歌》等作品,写了几十首诗悼念屈原,这也是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事例。很多海外华人,也如张济川一样,用中国传统的诗词记录了他们在异国他乡的种种意绪,这些诗词吟唱承载着丰富的民族文化记忆,记录着移居海外的华人对民族文化的切切之思,在古体诗词的创作中加深了对民族文化的记忆。“任何一种文化,只要它的文化记忆还在发挥作用,就可以得到持续发展。相反,文化记忆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文化主体性的消亡。”因此,海外华人创作古体诗词,即是文化记忆之于他们的一种表达,同时也意味着海外华人作为中华文化主体性在异国他乡的真实存在,这是他们族源、文化身份认同的基础,也令他们在焦虑、痛苦中体味着希冀和欣悦。
陈晓辉在《海外华人汉语写作的族属性问题》一文中认为:海外华人“所有的写作活动,都是处于对汉语这种私人语言本身的依赖和抒发中国人特有情绪的表现。”“用汉语写作几乎是唯一的方式,可以纾缓一些对自身‘陌生客’色彩的焦虑。可以相信,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华人移民,尤其是在西方的华人移民才对汉语写作保持着相当高昂的兴趣。只有在汉语写作中,由他们明显的东方化外形和行为方式引起的不安才会消失。”而古体诗词是中华民族文学和文化中的一条古老根脉,它有过辉煌和荣耀,曾是全民皆作皆诵的美言妙文。其丰富的意蕴指涉了那些时代的文人志士、达官贵人、庶民百姓生活的各个角落,古人的志向抱负、思想理念、喜怒哀乐等无不流淌在这些整齐划一和长短不齐的句式以及平仄押韵的格律中。毋庸置疑,古体诗词这种汉语写作形式是积淀着几千年中华文化精髓、包孕着中国人生命体验和价值理想的独特的文学体裁,本身蕴含着炎黄子孙深厚缠绵的文化情感以及生命意识,代表着中国古代文人文学创作、追求的一种指向,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重要载体。华人到海外后,从远距离审视故国和中华文化,就有了别样的感念和认识,他们更愿意以一种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本真性的形式去表达他们的思绪,所以,古体诗词对海外华人更能起到舒缓“陌生客”焦虑、缓解生活压力、寻求族源、文化身份认同的作用和意义。海外华人对中华文化的归依体验与古雅古韵的古体诗词形式相匹配,文质彬彬的心理意蕴就在他们的抒写中得到了升腾,自豪感和美感相辅相成,油然而生。因此,很多有古典文学底蕴的海外华人积极于古体诗词的创作,还有很多人出国后专门学习古体诗词写作。他们利用古体诗词这种古朴传统而又有诗意的表现形式,来释放情绪,在方块字的组合中,在词牌、词调和平仄、押韵、格律等构造中乐趣无穷。海外华人作为炎黄子孙所特有的情绪、情感以及浓郁而鲜明的“根”意识,在汉语这一特别的语言、诗词这类独特的文体形式中得到更加完美而畅快的表达。可以说,古体诗词的创作成为一些海外华人建构自己精神世界的最主要活动,而古体诗词也自然成为他们文化精神中最亮丽的主体元素。所以,古体诗词对于海外华人来说,不仅仅是一种用来释放压力、苦闷的写作文体,更是异质文化语境中建立自己的精神家园的体现,是他们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依归和诉求,是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的身份象征,具有族源、文化身份认同的意义。
加拿大华人女学者叶嘉莹是研究中国古典诗词的专家,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在古体诗词的创作方面卓然有成,是当今巾帼词坛的大家之一。她曾说:“我原就不习惯于毫无假借地来自我抒写,而尤其不喜用白话来做自我抒写,因为白话总给我一种较之文言既更为繁琐而又更加无所隐避的感觉,所以我后来虽因为白话在分析说理方面的便利,而改用白话来写论评的文字,却一直不肯写白话的抒情叙事的散文,而宁可采用较有距离的古典诗歌的形式来作为我抒情的工具。”著名的美籍华人学者刘若愚也曾说:“写诗我更乐意用古汉语。”纽约四海诗社社长、创始人之一李骏发先生在《全球当代诗词选集》序中针对征诗活动中佳作如林的盛况,发出如下感慨:“行见吟帜高悬,李杜之人才辈出,词坛林立,宋唐之遗绪长存。振大汉之天声,继楚骚之绝学,为我国传统诗词放一异彩,为全球当代汉学开一新纪元也。”这些表述向我们传达出海外华人共有的一种情愫:对中国传统文化、文学的归依。在他们的视界中,楚骚之风、汉唐之音是我们华人世代吟诵引以自豪的文学遗产,百代奇葩的古体诗词并不是过时的、无用的一种文学形式。对于生活在异域文化语境中的华人,古体诗词的创作有着独特的文化和生存意义,是一种心灵的归依,文化的归属,也是海外华人凝聚力的体现。许多海外华人在诗词的国度里,呼吸着中华古老文明的气息,心灵自由地徜徉,与文化中国紧紧连在一起。这也是海外华人在向西方主流社会表述自己的话语权,对他们边缘性处境的一种挑战和文化抉择。
二 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创作是传统文化在海外传承与再生的表征
海外华人在努力适应着所在国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的同时,也以多种形式展现中华文化的特色,如唐人街的建立、传统节日的庆典等。而古体诗词的写作以及众多的诗词团体的成立也是宣扬、传播中华文化的方式之一,是中华传统文化叙述在异国之延续,这种创作是中华灵魂之所在。在海外华人的吟诗填词中,中华文化已从中华大地流动到世界各地,在异国他乡得以传承、传播乃至再生。何以谓“再生”?因为记忆不是原样的呈现,而是带有主体意念的活动,正如德里达所说:“并非所有的文学都属于‘虚构’,但所有的文学中都存在虚构性”。因此,海外华人古体诗词所承载的中华文化经过创作者主观化和诗意的描绘,融入了海外华人在异域文化中的别样体验和感悟,存在着虚构性,再生出新的质素、新的意蕴。例如,对漂泊之感的抒写,海外华人漂泊之感与古代游子的体味是有别的。中国古代,也有很多游子思乡之作,但从地域角度来说,古代文人的漂泊毕竟还是在本土、本国的境内,而海外的华侨,他们的漂泊与古代游子的体味有了很多的不同,是远离故国的,已然无法返回的,对有些人而言是带有遗恨的漂泊,萦绕心头、百转千回的乡情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啊!因此,海外华人古体诗词中抒写的漂泊在内涵上已有所拓展,所表现的中国情结是对中国传统游子思乡的承继,也是一种发扬光大。在异国的艰辛与孤独中,在远距离的观照中,海外华人诗词中的故国之思与身处故土而不得报国的屈原、杜甫、辛弃疾等古人乃至今人的爱国情怀亦大不相同。海外华人在继承爱国、忧患、入世等民族心理的同时,也赋予它们新的内涵。“记忆不是一个复制问题,而是一个建构问题。”海外华人在吟诗填词中建构他们对中华文化的新记忆,也赋予古老话题以新的意味。如法国老诗人赖良,在1986年写的《中秋感怀》云:“年届中秋情更牵,千般往事涌胸间;烽烟惊破天伦梦,长使月圆人不圆。”当年战祸烽烟击碎了人们美好的梦想,不得已抛亲别友,背井离乡,到异域谋发展,从此故国不能回,亲人无法聚。中秋牵起胸中万千事,月圆人不圆的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有多少海外华人在这样的不眠之夜煎熬着、期盼着!这种心绪不只在于“小我”,亦有着更为宏大的主旨,如委内瑞拉陈咏隆《中秋赋》:“清宵云动玉轮旋,爱国情怀自泄宣。港澳归还双制好,台澎分割万民怨。同仁喜以诗言志,异域欣凭笔续缘。亦效东坡愁问月,山河破碎至何年?”中秋之夜,海外华人所思虑的不仅是小家的团圆,而是故国的统一与民族的团结。这样的诗词亦不在少数。这些诗词无疑承接了中华传统文化的血脉,经海外华人诗词家之手,在世界很多国家悄然生长,既有传统文化之面貌,也带有了海外华人在异域文化中新颖独特的体验,滋生出与本土不同的特质。
著名的海外华人女作家赵淑侠说:“中国文字之美不容否认,而最能显现中国文字之美的,莫过于古典文学中的唐诗和宋词。”“我想文学形式不是女人的时装,好的文学能反映时代欲不必追随时尚,创新值得鼓励,惟新的不等于好的,正如同旧的不代表坏的。古体诗词经过千百年的沥练发扬,竟能走到二十一世纪,而在纽约这个最具时代象征的国际巨都,居然会有一群文学的孤臣孽子,努力地维护她的生存,歌颂她的美丽,只凭这一点就能证明她的魅力不凡。”她把唐诗宋词称为是“冷宫里的绝代佳人”。的确,对于生活在多元文化中的当代中国人来说,我们不只是要记住历史,诵读古人的诗词,我们更应将此种古典的表达方式和抒情传统传承下去,这是所有炎黄子孙要肩负的时代使命。立足于这一角度来观照,海外华人以古体诗词抒写情志,除了文体、文化传承的意义外,无疑具有更为现实和久远的意义。在中国大陆和海外的古体诗词作家共同的执守中,古体诗词的创作不会成为历史,而是随着时代之变化,将不断生发出新的生长点,中国古典文学和传统文化理想也将在此文体的写作中得以传承和发扬。
三 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具有双重的文学史意义
作为海外华文文学中出现最早的体裁,古体诗词是海外华文文学整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追索华人移居海外的历史,早在中国白话文运动之前。根据学者的考证,确凿的史料证明在19世纪80年代,东南亚和北美已有华人写的古体诗,这充分说明海外华文文学史起于古体诗。此后,因所在国对华政策和华人移居海外的变化,古体诗词的写作出现过高潮和低谷的波动,但一直延绵不绝。东南亚、北美、欧洲的古体诗词团体及作品集都有力地说明,古体诗词是海外华人文学史的源头。
从数量、特性、意蕴等方面来说,海外古体诗词作品是海外华文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不容置疑的问题。从数量上来说,海外华人所撰写的古体诗词虽没有小说影响力大,但数量远远超过小说、散文和现代诗歌。从特性上来说,饶芃子教授曾指出海外华文文学的特殊性体现在“它的世界性、边缘性和跨文化性”。这同样也指涉了海外华人的古体诗词。世界性是指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华文文学,就有诗词的创作,从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到美国、加拿大的北美洲再到欧洲、澳洲等国家,都有华人写作古体诗词,亦有众多的华人古体诗词团体,他们的会员遍布世界各地;就边缘性来说,相对于故国和所在国文学,海外华文文学是“一种双重边缘性的存在”,那么古体诗词就是“三重边缘性存在”,因为其在海外华文文学中处于边缘的地位;海外华人的古体诗词亦具有“中外文化复合的跨文化特色”,是中外文化交汇的“场所”,进入这个独特的“场所”,感受到的是中外文化的碰撞与融合,体验的是古典情怀与现代诉求的交织与亲和,这从海外华人诗词中的所描绘的风俗、景物乃至所表达的情思等方面得以验证。例如法国华人诗人陈湃的诗集《凯旋门-天安门》即是一种象征,从诗集名称上昭示了中法文化在他作品中的交相辉映。众多诗词都反映了海外华人在双重文化语境中的情感变化和心灵纠结。从作品的意蕴方面来说,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对故国之思、漂泊之苦、亲情、友情、爱情以及一些国家对华人的排斥和迫害等方面的抒写并不逊于小说,虽然不能像小说那样曲折备至、引人入胜,但对华人在海外细微的心理变化、情感情绪、生存状况等方面的真实抒写却是小说无法相比的,不仅是海外华人个体的人生写照和心灵史,也是海外华侨们心灵史、飘泊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另外,海外华人诗词中的吟咏事物、时序、诗词活动与交流、诗词酬唱、题画、题诗词集等等,也是小说等文体没有表现的领域。故此,从以上几方面来说,海外华人古体诗词是海外华文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小说、散文、现代诗歌等同样有其存在和研究的价值,是撰写海外华文文学史不应忽略的一部分。
海外华人古体诗词也是对所在国文化历史的记录,与所在国的文化记忆共生共存,构成了所在国复杂、多元的文化记忆,因此,海外华人古体诗词也是所在国文学史的组成部分。“人是作为某种社会环境的组成部分而生活着的,他通过记忆和展望的纽带而与这种环境联系在一起”。身处海外,华人的生存、情感、思想等都与所处的社会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一些华人不仅诗意地书写着中华文明,同时以“他者”的眼光,用古体诗词这种特别的文学体裁记录着所在国的政治历史、民情风俗以及移民政策,成为另一种文化记忆。例如,有些诗词书写、记录了所在国国庆、选举等国家大事,如郭启彪《七月十四日法国国庆偶咏》、《贺圣朝》(前题)等诗词,描绘了法国国庆日“普天同庆歌声壮,百姓欢腾震巴黎”的热闹欢乐的景象。薛理茂的《敬贺希拉克先生荣任法国总统》、陈湃《巴黎抄牌警队大罢工》、刘家芸《纪念戴高乐将军逝世二十五周年》、史亚卿《七律诗组 “足球世杯赛”法国队战况报道》等都从不同角度书写了华人在法国的所见所闻。新加坡杨文彦的《庆贺一九九一年新加坡国庆日》和陈薇的《迎新加坡建国廿五周年》等诗歌对新加坡举国高歌迎国庆进行了描写。马来西亚的佘智瑞对沙巴州大选、1999年初日本脑炎在马来西亚爆发等事件也有书写。美国谭克平除写有很多反战诗篇外,还对美国大选等政治事件以及美国社会生活中的一些侧面给予较多的呈现,如《美国首任黑人总统登基》《奥巴马登任百日现况》《美国大选当日感赋》《美总统记者会上出糗》《哀选举》《国会议员受贿大曝光》《美洲联邦》《美第十四空军退伍军人于纽约召开恳亲大会》《名噪上世纪影星嘉宝仙逝》《粉红色氢弹震惊美洲》《丹佛高中校园大屠杀震动全美》等等。美国、印尼、越南、柬埔寨等国家的华侨以诗词如实记录了这些国家排华的劣行与残酷,对华侨来说这是一段段痛心疾首的沧桑岁月,“以诗证史”,对美国、印尼等国家而言,也是它们对外政策、排华历史的另一种记录。现在一些西方国家的研究者对移民文学已有关注和研究,如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洛杉矶分校等大学都有亚裔系或研究中心,有些学者专门研究在美的中国、韩国、日本、印度、菲律宾等亚裔作家作品,而且也开设了相应的课程。虽然对华人古体诗词的研究还有待于加强,但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诗词如天使岛诗歌还是引起了美国学者的关注,如多年来致力于美国文学重建、美国文学经典重订的学者劳特(Paul Lauter)所编选的《希斯美国文学选集》中就选了13首天使岛诗歌,其意义不言而喻,正如王性初所指出的那样,天使岛诗歌“既是美国华文文学光辉的一页,也是美国文学值得关注的一章。”因此,海外华人古体诗词作品不仅是海外华人文学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必将成为东南亚、北美洲、欧洲等国家文学史的一个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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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徐 炼
2016-02-01
广东高校优秀青年创新人才培育项目“现当代海外华人古体诗词团体及创作研究”(WYM08055);国家重大项目《百年海外华文文学研究》(11&ZD111)
朱巧云(1971— ),女,宁夏中卫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海外华人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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