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惺法师与闽南佛学院
2017-11-13韩焕忠
韩焕忠
前 言
作为中国近现代佛教教育史上的一座丰碑,闽南佛学院为中国近代佛教界培养了为数众多的高僧大德,在海内外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闽南佛学院诸多成就的取得,凝聚了许许多多高僧大德的心血,其中常惺法师的贡献尤其不应被忽略。
常惺法师(1896~1939),初名寂祥,受泰县光孝寺记莂后,易名优祥,字常惺,俗姓朱,江苏如皋人,少孤,太夫人授以《大学》《中庸》,辄能忆诵,年十二,礼福成寺自诚上人出家,奉师命就学,年十七,卒业于如皋省立师范学校,复入上海爱俪园华严大学,追随月霞大师深研华严教理,与持松、智光、霭亭、慈舟、了尘、戒尘等人为同学,后趁华严大学迁址杭州海潮寺之际至南京宝华山隆昌寺受具足戒,1916年华严大学毕业后住常州天宁寺究心禅观,1917年至宁波观宗讲寺随谛闲老法师习天台教观,与显荫、倓虚、宝静等人为同学,而深得谛闲老法师的赏识,1919年应持松法师之邀主持常熟兴福寺法界学院教务,1922年应邀至安庆创办迎江寺佛教学校并受泰县光孝寺记莂,1925至厦门创办闽南佛学院,1927年赴昆明弘法,1928年应邀主持杭州昭庆寺僧师范讲习所教务,1929年应邀主办北平柏林佛学研究社,1931年接任泰县光孝寺住持并创办光孝佛学研究社,主持赈灾、传戒等事,使光孝寺呈中兴之象,1934年将光孝寺住持之位传于法子南亭法师,1936年养病上海,被推请为中国佛教会秘书长,奔走于以太虚为代表的新僧与圆瑛为代表的旧派两派之间,舌敝唇焦,辛劳备至,致使肺疾复发,医疗无效,于1939年1月14日圆寂,得寿四十四岁。常惺法师于佛学广探诸家而归宗贤首,以弘扬华严著名于世,生平事具持松法师《常惺法师传》及南亭法师《常惺法师传略》。1948年,南亭法师辑其著述为《常惺法师集》,由泰州光孝寺印行于世。
常惺法师弘法于南北各地,创办了多处佛教教育机构,对中国近代佛教教育的开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其中,他对于闽南佛学院的贡献尤为突出。
一、常惺法师与闽南佛学院的创办
民国十三年(1924)冬,会泉就任南普陀寺十方丛林首届方丈,拟办佛教教育,提高僧伽素质。此时常惺法师主办的安徽佛教学校(有些文献中又称为“安庆迎江佛学院”)因经费不济,难以为继。迎江佛学院学僧广箴、瑞今来自厦门,他们居间联络,促成了常惺法师到南普陀寺办学的因缘,于是就有了闽南佛学院的创办。“常惺法师从筹集院舍、聘任教师、添置教具到招收学僧,以至安排教学计划等,无不亲自主持、亲自过问。民国十四年(1925)9月,闽南佛学院正式开学,公推会泉、常惺为正、副院长。闽院开学后,共有学僧七十四人,其中大多数是随常惺一起前来的江南学僧,只有少数是岭南、闽南人。”聊聊数语,足彰常惺法师在闽南佛学院创办中的亹亹之功。
闽南佛学院最初一批师资主要由常惺法师延聘而来。“法师应厦门南普陀寺之请,于初夏,请得曾就学于南京支那内学院的蕙庭法师,二人先赴上海,又邀请得原安徽僧学校学监觉三法师,然后准备一同前往厦门筹备闽南佛学院。”也就是说,常惺法师在初次南来厦门筹备佛学院的路上,就已经开始物色师资了。引文所说的蕙庭法师在1926至1938年间曾任闽南佛学院的教务主任。他与常惺法师既是如皋同乡,又是江苏省立师范学校同学,二人意气相投,故能精诚合作,“闽南佛学院成立后,常惺任副院长,蕙庭任教务主任。在创办期间蕙庭大力协助常惺主持闽院工作,鞠躬尽瘁,任劳任怨。”觉三法师在1925至1930年间曾任闽南佛学院的训导主任、代院长,他原为常惺法师在安庆安徽佛教学校的搭档,“南普陀寺筹办闽南佛学院,前往安庆聘请常惺来寺协助筹办,觉三亦随常惺来厦,就任闽院学监兼训育主任。与此同时,南普陀寺也聘之为堂主。师仪态庄严,不苟言笑,但对学僧,却又关怀备至,深得学僧的敬畏和爱戴。”只可惜1930年就圆寂了,得寿仅43岁,常惺法师为其撰《塔铭并序》中云:“师为人沉默寡言,刚毅果敢而富热情,治事有条理,学生有疾病时,往往亲为扶持,起居节度,数年如一日。以此全体学僧,无不敬爱惮服。闽皖两处,学风平静无哗,予能安心教学,师之力也。”既充分肯定了觉三法师在安徽佛教学校及闽南佛学院的工作业绩,又表达了二人之间深厚的袍泽之谊。另外,常惺法师的学生广津法师在1925至1933年间在闽南佛学院任事务主任兼交际,广箴法师在1925至1927年间曾任事务主任,这些职务对于办好佛学院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闽南佛学院最初的一期学僧,多半是由常惺法师主持的安徽佛教学校转过来的,因此某种程度上讲,闽南佛学院就是安徽佛教学校的继续和延伸。
常惺法师还积极参与闽南佛学院的建章立制,并亲自撰写了《闽南佛学院缘起文》。在这篇缘起中,常惺法师对晋唐佛教的兴盛表达了无限向往:“什师传般若,奘师译瑜伽,空有并彰,遮表齐致。五叶流芳,既显东土大乘之特采。两部奏续,实传南天铁塔之真诠。至若五时八教,直揭如来垂化之宏纲。六相十玄,大明缘起无碍之法界。震旦俨为世界第二佛教国矣。”东晋时期的鸠摩罗什翻译了大量弘扬般若经的三论学著作,唐初的玄奘大师翻译了大量的瑜伽类著作,前者说空,后者论有。禅宗自初祖菩提达摩开始,五叶流芳至于六祖慧能,形成了中国禅宗,使中国大乘佛教大放异彩。金刚智、不空、善无畏来华,将印度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密法传入了中土。五时八教是天台宗对释迦一代时教的判释,而六相十玄则是华严宗对佛之境界的开显。那时佛教是如此的兴盛,以至于使中国成为了佛教的第二祖国。但是宋元以降,中国佛教日渐衰微,“先贤典籍,流亡海外。向上一着,固难使中下以凑泊;六字真诠,尤未便家喻而户晓。以至无上妙味,流为人天有漏之因;异熟招感,转变异端祈祷之果。浸假误乐国为天堂,迷缘变为他造。紫色夺朱,哇声乱鼓。反观教中,小乘自囿者,山藏林窜以鸣高。世利相牵者,稗贩钻营为事业。置利生于不顾,视三藏为具文。无怪社会视佛法为消极主义,目僧界为无用废民矣。”参禅既无法普及,念佛也失其真义,人们所谓的学佛,无非是为了追求来世福报,祈求今生的平安,而出家僧人要么高蹈于山林之中以自了,要么招摇于市井之中以谋利,也就难怪社会上的人们要将佛教视为消极和无用之物了。常惺法师期望通过提倡教育,创办闽南佛学院,“设普通科,以通各宗之邮。设专修科,深造一门之极。庶几成就有人,重复唐代之盛轨。宣传可托,普救法界之迷情。化机巧为和平,转浊世为净土。”这可以说是常惺法师及其同事们创办闽南佛学院的共同心声。此时常惺法师未满三十岁,能够写出如此精炼美妙的文辞,一方面展现了其深厚精湛的佛学造诣,另一方面也显示了他与同事们希望通过办学以提升佛教、净化人心、改造社会的宏大理想。还必须一提的是,此文不见于今本《常惺法师集》,当时南亭法师编辑于战火纷飞的1948年,搜集不易,故而有所遗漏。
闽南佛学院开学之后,常惺法师还为学僧们讲授相关课程。60多年后,当年的慧云法师,也就是后来的林子青居士,在纪念常惺法师圆寂五十周年时,还特地撰写文稿,深情地回忆起1925年夏天他初见这位先师留下的深刻印象:“只见他身穿一件黑色夏布海青,风度非常潇洒。第一个印象是他的体格魁梧,道貌庄严,架着一副近视眼镜。从眼镜中射出一道慈蔼可亲的眼光,态度亲切,语音清脆,有‘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风度。……第一学期的主要课程是《摄大乘论》,由惺师主讲。此论是大乘瑜伽派的重要著作。此论是印度大乘瑜伽派的重要著作。它力说一切种子依据的‘阿赖耶识’的存在,阐明遍计执、依他起、圆成实的三性,是唯识教义的根本圣典。我最初听到‘阿赖耶识’这个名词,是从惺师讲授《摄大乘论》开始的。”其实常惺法师主讲的课程并不仅是《摄大乘论》,受到深刻影响的也不仅限于佛学院的学僧,“在头尾三年之间,他先后讲授了《摄大乘论》、《辨中边论》、《因明入正理论》、《成唯识论》等唯识法相的论典。他每上课时,厦门大学哲学系的教授陈定谟、学生林黎光(后来成为梵文佛学专家)、邵尔章等五、六人常来听讲,对于惺师高深的佛学与无碍的辩才,一致表示钦佩。”常惺法师为月霞大师之高弟,学宗华严,后来受到持松法师的影响,究心真言密教,他在闽南佛学院为什么主要讲授的却是唯识法相类的经典呢?其实这是常惺法师依据他主张的修学次第确定的,他认为,“过去是禅宗最兴盛,到了现代,科学渐发达,对于禅宗不立文字,不当机了。净宗最合于中等以下的社会,也不合于现代专精科学的青年。以后唯识、法相最合于现代社会,然后再从唯识扩大,而成贤首,由贤首而进入真言宗。”也就是说,常惺法师在闽南佛学院为第一期学僧们授课三年,虽然讲述了非常多的唯识法相类经典,但也仅是其深入研修佛学的初阶而已,他的设想如果能得到完全展开的话,还会讲授许多华严宗、真言密教的经典。
正是由于常惺法师具有不求荣利、甘居副二的心胸,具有知人善任、与人为善的器度,具有不计成败、全心投入的精神和毅力,最终才促成了闽南佛学院的成功创办。
二、常惺法师与闽南佛学院的发展
在1927至1933年的6年间,太虚大师担任南普陀寺方丈、闽南佛学院院长,闽南佛学院声誉雀起,获得了重大发展。常惺法师不仅是迎请太虚大师的主谋,而且还是太虚大师主持闽南佛学院的主要支持者。可以说,闽南佛学院院史上最为辉煌的历史时期是太虚大师与常惺法师二人前后相继、精诚合作、携手努力共同铸造的。
1927年会泉法师任期届满,按照十方选贤的规制,将辞去南普陀寺方丈与闽南佛学院院长之职,为此他邀请都监转逢法师与佛学院副院长常惺法师等人共议推举继任人问题。“席间常惺法师建议,若请佛教界新僧领袖太虚法师继任住持,以太虚法师之社会声望,既可展太虚法师力倡僧伽教育之抱负,同时为维护寺院及佛学院安定有较大策进作用。众人咸谓适当,当即推请常惺法师偕同转逢、转岸二师,赴上海面见太虚法师,礼请太虚法师来厦门住持弘化。”太虚大师回忆自己入主南普陀寺的因缘时也说:“常惺、转逢等以厦门、福州入革命军后,寺产甚危,专请我赴闽南普陀寺住持兼闽南佛学院院长;并约先赴福州晤方声涛等,以定护持福建僧寺之基本。”由此可见,不仅是迎请太虚大师出自常惺法师之推举,而且对于如何护持南普陀寺暨福建全境佛教寺产,亦出自常惺法师之谋划,太虚大师不过凭借自己的影响与人脉,予以实践而已。而对于太虚大师之南来,厦门佛教界是非常欢迎的,“南普陀寺前住持会泉法师交我接任,各界宴贺甚盛。关于闽南佛学院,改由转逢、会泉为院董,我与常惺为正副院长,继续办理;并分办小学于漳州南山寺,由觉三、达如等主办。我因事须回上海,遂商定事务由转逢、会泉、转岸、觉斌代为主持,学院由常惺代理;但夏间,常惺法师应滇省之招而往昆明,由蕙庭教务主任与会觉、满智等维持。”从太虚大师将闽南佛学院的委托给常惺法师,我们可以看出太虚大师对常惺法师的倚重,即便是常惺法师外出弘化,太虚大师将院务交付蕙庭、会觉二师,而此二师均为常惺在安徽佛教学校的旧雨,这就意味着闽南佛学院虽然院长易人,但是常惺法师的办学理念仍然得到贯彻,并由于得到太虚大师的庇荫从而可以被更好的执行和发展。
闽南佛学院自创办以来,常惺法师付出了巨大的艰辛,但一旦付托得人,他即可挥手而去,决不恋栈,表明他已了悟诸法性空、深得自在安闲。在此后的岁月中,他仍然极为尊重和支持太虚大师,非常关心闽南佛学院的发展和闽南佛学院学僧的健康成长。1927年10月,他远在昆明,读到太虚大师与欧阳竟无争论僧俗何者为佛法住持的文章,触发心绪,一时间“不知涕泪之何从”,他致函太虚大师:“窃以为方今正法隐没、僧格破产之时,最要在联合四众,共同弘扬大化,不在争内部住持相之谁属。果能内部修持有人,群众渐了佛法之真谛,则三宝相自然建立,不待依法而争也。若僧而非宝,纵淳厚之士,知而不言,心怀俚鄙,名存实亡,何贵有此皮相三宝焉。吾师为维持法门根本计,苦口力争,宁可无人,不可无法,其深慈大悲,实为有识者所共见。但恐因此引起初学之误会,或足阻碍大化之进展。故鄙意今者广办教育,切讲修持,提高僧徒之人格,则住持相之问题,可以不争而解决,刍荛之言,圣人择焉!”寥寥数语,既可以看出常惺法师对佛教教育的重视,又可以体现出常惺法师重视内在真修实证的思想倾向。他殷切地属望于太虚大师能办好闽南佛学院,“迩来中原鼎沸,青年僧侣无修学之地。闽院为仅存之硕果。吾师其早日回厦,擘画一切,俾随侍者有所遵循也。”太虚大师法务繁忙,虽然身为南普陀寺方丈、闽南佛学院院长,但真正住在厦门的时日并不太多,常惺法师是多么希望这位佛教领袖能多多关注一下闽南佛学院啊!细读常惺法师此语,我们似乎可以感受到其间竟有某种类似于世间托孤的意味。次年,他从昆明返回上海,中经厦门曾做短期停留,南普陀寺退居转逢、会泉携闽南佛学院学僧慧云法师,与之晤谈叙旧。后来慧云法师又到北京追随常惺法师,不幸罹病,“需南下择地休养,承常惺法师关爱,介绍其前往镇江竹林寺休养。时竹林寺方丈霭亭法师,乃常惺法师往昔华严大学之同窗,故得到多方照顾。同时,常惺法师每月给慧云法师寄去十元作为零用,师生之谊,直似父子。”
事实上,太虚大师主持闽南佛学院期间也不负众望,使闽南佛学院获得了重大发展,“在太虚大师主持的六年中,在办学方针、课程设置、教学方法等方面进行革新,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使闽院在极短的时间里,院风日长,院誉雀起,播于全国,成为继武昌佛学院之后全国又一所著名佛学院。”我们说,闽院的声誉固然得之于太虚大师办学的理念与擘画,但常惺法师奠定的良好基础和持续的关怀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常惺法师与闽南佛学院的维持
1933年至1936年间,常惺法师继太虚大师之后,接任厦门南普陀寺方丈、闽南佛学院院长,他整顿教务,添聘著名的高僧大德和佛教学者前来任教,使闽南佛学院的兴盛局面得以在艰难之中维持下来。
常惺法师在闽南佛学院开创时期给厦门僧俗两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当太虚大师在南普陀寺方丈任上两届期满、决意引退之际,南普陀寺大众一致接受太虚大师的提议,决定由常惺法师担任南普陀寺方丈、闽南佛学院院长。为此,南普陀寺退居转逢、会泉二师代表本寺常住,专程到泰县光孝寺礼请常惺法师南来就任。1932年12月2日,南普陀寺隆重举行常惺法师受请典礼,当时恰值弘一法师也在厦门,亦一并应邀与会,太虚大师发表热情洋溢的欢迎辞:“今天是南普陀寺、闽南佛学院,开会欢迎常惺法师和弘一法师的一天。……常惺法师从前在此住有很长久之时期,大概亦为多数人所知。……他对于佛教教育之提倡,其历史有非常之远,其为法为人的广大心于现在僧伽中实难多得。……可是恰巧弘一律师亦到此间。弘一律师在中国僧伽中可说是持戒第一。其道德与品格为全国无论识者与不识者一致钦仰,为现代中国僧伽之模范者,这是我们表示不胜欢迎的。”常惺法师也即席发表受请演讲:“佛教徒应做的事情有两种。一、佛教固然是宗教,亦不妨与社会接近,而作与社会有利之公益慈善事业,同时,须与佛教本身不相违;二、现在佛教内部非常腐窳,亦应联合同志,振兴改革,尤其是要积极提倡僧才,使佛教教育普及,然后把佛教宣传到社会去。若能做到此二点,则可以受社会之欢迎,而佛教亦因之得以巩固。这是常惺所义不容辞允负本寺、本院的责任的一点微意。”星转斗移,时间过去了八十多年,中国历史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常惺法师的这番话对于今天的中国佛教界仍然具有振聋发聩的作用。芝峰法师代表闽南佛学院师生致辞:“青年僧伽须有指导大师,使学和行都能脚踏实地做去,负有导师的德行和愿行的,就是我们青年僧伽一致钦佩的太虚大师和常惺法师,现在太虚大师固辞本寺本院之专职,幸有常惺法师继续担任,此是我们青年僧伽非常有幸的事。”这应该是当时闽南佛学院青年僧伽共同的心声。在这次典礼上,常惺法师与南普陀寺常住约定,他将在1933年6月间正式莅厦晋山。
常惺法师就任南普陀寺住持、闽南佛学院院长之后,除了亲自为闽院学僧讲授《金刚经》等课程之外,还先后延请弘一法师、印顺法师等大德学者到闽南佛学院任教。“民国二十三年(1934)三月,弘一大师应会泉和常惺之请,住于南普陀寺,在寺讲《盗戒》,并一再嘱咐瑞今和尚创办佛教养正院,以培育闽南籍初级僧侣,改变闽院自开办以来一直没有闽南籍学僧的状况。……从养正院开办以来,弘一大师只要是来厦门,都要到养正院巡视,并多次为院学僧演讲和开示。”在弘一法师的建议下,常惺法师于是另外办起了专门弘扬戒律的佛教养正院,“聘请瑞今法师为养正院教务主任,广洽法师为养正院监学,高文显教授为佛教养正院讲师。弘一法师在养正院时,自己担任训育课程,并且每星期为学僧讲课一小时,勉励学僧应该深信因果,惜福、习劳、持戒、自尊,并鼓励学僧精读《高僧传》、《嘉言录》、《格言联璧》等。”印顺法师晚年仍然未能忘怀应常惺法师之请到闽南佛学院任教的情形,他在回忆录说:“(1934年)六七月间,虚大师附了常惺法师的来信,邀我再去厦门。那时,闽院已由常惺法师任院长,人事有了变动。在当时的青年学僧心目中,常惺法师是一位被崇仰的大德,我也就决定去一趟。住了半年,在1935年(三十岁)正月,我就与常惺法师的法子苇中法师,同船回上海。”文中所说的“苇中”,实即苇宗法师(1906~1943),与南亭法师、雪烦法师同受常惺法师的记莂,曾继南亭之后出任过泰县光孝寺方丈(1942~1943),惜乎英年而逝,他当时也奉师之命在闽南佛学院讲授《成唯识论》,而印顺法师主讲的则是《三论玄义》。常惺法师虚怀若谷,从善如流,敦请这些大德高僧莅厦任教,从而将太虚大师主持闽南佛学院期间获得的光辉业绩维持下来。
结 语
常惺法师为闽南佛学院付出了心血与汗水,也从闽南佛学院的光辉成就中获得了安慰与自豪。但是,同侪之间的误解和措置失当也令他心灰意冷,在他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黯淡印象。
常惺法师曾经在致知心好友法舫法师的信中吐露自己的心声,他说:“当惺未离厦门之时,曾商取各方同意将养正院改为小学,附属于闽南佛学院,讵后不特不照成议办理,且于厦报大登启事,谓惺已退职,何权干预南普陀事。当此报到沪,虚大师为惺表示不平,谓宜有严正表示,惺自承无用,不愿多事。如此下去,座下试想,惺尚能对彼等说话耶?惺年来为南普陀事得到无数教训,所以许多事不愿参加,不愿讲话,如此人间而欲化为净土,谈何容易?”其沉痛之意,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令人感慨不已!最后是如此惨然地离开自己曾经为之努力的地方,不能不说这是历史的遗憾!
考其原委,不外乎如下几点:一者,南普陀寺当时邀请常惺法师创办闽南佛学院,主要是想借重其声名和经验,但随着办学影响的扩大,可资借重的力量越来越多,对常惺法师的主张不再给予充分的重视,遂令常惺法师因失望而离心;二者,常惺法师作为当时闻名全国的高僧,既参与了中国佛教会的领导工作,奔走于新旧两派之间,又参与了多处佛教教育机构的教学和管理工作,不能专其心于闽南佛学院。所有这些,都是非常值得今后主管和从事佛教教育的人们深入思考的。
注释:
[1]常惺法师之俗姓及法名,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年出版的《南普陀寺志》第105页“常惺法师”条下谓“俗姓宋,名寂祥,亦名优禅”,与持松、南亭、慧云等人所撰各种传记资料不同,当是不审之误。
[2]持松:《常惺法师传》,《常惺法师集·附录三·重刊序跋》,泰州光孝寺印,第6册,第72~73页。
[3]南亭:《常惺法师传略》,《常惺法师集·附录三·重刊序跋》,第6册,第74页。
[4]慧云:《常惺法师年谱》,常熟兴福寺,2012年,第74页。
[5]厦门南普陀寺编:《南普陀寺志》,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年,第230~231页。
[6]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20页。
[7]厦门南普陀寺编:《南普陀寺志》,第107页。
[8]厦门南普陀寺编:《南普陀寺志》,第91页。
[9]常惺:《觉三法师塔铭并序》,《常惺法师集·杂著》,泰州光孝寺印,第4册,第82页。
[10]蕙庭、觉三、广津、广箴等人的任职据《闽院历年任职教师一览表》(1925~1944),见《南普陀寺志》,第257页。但表中开列年代与各位法师传记资料相对照明显有误,此处据传记改定。
[11]常惺:《闽南佛学院缘起文》,见《南普陀寺志》,第419页。
[12]常惺:《闽南佛学院缘起文》,见《南普陀寺志》,第419页。
[13]常惺:《闽南佛学院缘起文》,见《南普陀寺志》,第419页。
[14]林子青:《怀常惺法师——为纪念常惺法师示寂五十周年而作》,《法音》1988年第9期。
[15]林子青:《怀常惺法师——为纪念常惺法师示寂五十周年而作》,第27页。
[16]常惺:《密宗大意》,《常惺法师集·讲演》第5册,第29页。
[17]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29页。
[18]太虚:《自传》,《太虚大师全书》,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国家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2005年,第31卷,第280页。
[19]太虚:《自传》,《太虚大师全书》第 31 卷,第 280~281 页。
[20]常惺:《致太虚法师书(一)》,《常惺法师集·函牍》第 5 册,第 4 页。
[21]常惺:《致太虚法师书(二)》,《常惺法师集·函牍》第 5 册,第 5 页。
[22]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34页。
[23]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46页。
[24]厦门南普陀寺编:《南普陀寺志》,第230页。
[25]此据林子青编著《弘一大师年谱》,二慧云《常惺法师年谱》记载此日为1932年12月3日,前后相差一日,未详孰是。
[26]转引自林子青:《弘一大师年谱》,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年,第200页。
[27]转引自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53页。
[28]转引自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53页。
[29]厦门南普陀寺编:《南普陀寺志》,第84页。
[30]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59页。
[31]印顺:《平凡的一生(重订本)》,《印顺法师佛学著作全集》第23册,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10页。
[32]慧云:《常惺法师年谱》,第60页。
[33]常惺:《致法舫法师书(一)》,《常惺法师集·函牍》第 5 册,第 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