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诗相:一切有为法,如幻如泡影

2017-11-13西

新文学评论 2017年1期
关键词:肉体写诗我会

◆ 西 娃



诗相:一切有为法,如幻如泡影

◆ 西 娃

1. 写诗的过程,有时是丰满自己的过程,更多的时候是发现自己缺陷的过程:灵感一闪时,你发现自己并不是“灵感的捕猎高手”;你希望某个闪念能沉淀下来,却发现它仅仅是个闪念;你希望你能把某个闪念变成文字,而说出的文字却如一件过时且肥大且窄小的衣服,都不合适这个闪念……于是,你发现自己被打败。

2. 写诗的过程,你会发现自己是和“灵物或虚无的物质”相守的过程,如果在某一刻,你能极大限度的调动自己身上灵性世界,与它们相容,相碰,相知,如果你能很好地守住它们,好诗歌就产生,反之,你被创造再次游戏。

3. 写诗的过程,你发现自己对你所处的外界是不存在的,是消失的,也许你的肉体在那里。但魂灵在你的创造中,创造把自己带离得很远,这像一个神游的过程,做梦的过程。这是创造诗歌的过程,也是创造自己的过程。

4. “唯有创造”,生命呈现她的价值。这时,你会发现自己是闪亮的,踏实和安宁的,像在试图与自身的源头接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时候多于成功的时候,不要紧,这会让我们的身体更沉寂,思维更活跃,灵魂的光亮度越明细。虽然,更多的时候,因为失败,沮丧把我们打回现实。但这个过程,正把我们磨亮。

5. 我一直热爱自己的肉体,对“肉体是个臭皮囊”充满反感。我努力保持她的洁净,并把她当成我的寺院。灵魂居住在里面,诗歌既是她的贡品,也是灵魂在升腾变化时的产物。里面装着什么,都从我们的气质中显现出来。我祈望达到的最理想的状态之一:某一天人们看着我,能真诚地说:“你本身就像一首好诗。”

6. 诗歌在一切地方。它们像一个个没找到肉体的“散灵”,漂浮在一切处。诗人的存在,就是在某一刻,用文字把这些“散灵”套实。最终她们是否成功,这取决于诗人的境界与个人魅力。能否直接抵达别人的心灵和魂灵,这是验证她们是否成功的标志之一。

7. “所有的心是一颗心”与“一颗心是所有的心”是一个问题,修行的大德们能轻易找到她们的结合点,诗人某些时候能触碰到这个结合点。

8. “梦”能带我们去很多空间,诗歌也能;“梦”补缺了我们无翅而翔的缺憾,诗歌也是;睡眠能为我们补充自己消耗的能量,诗歌也是,表面上它们在消耗我们的能量,其实不是。

9. 个人能量越强大时,“心力”越强大,每个念头都是一份力,强弱而已。一首诗歌是心力的呈现,里面是哪一种心,她在文字之中,也在文字的背后。

10. 某些时刻,突然从创造中回来,面对这个熟悉的世界,一下感到陌生,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儿,我把这种状态誉为“与源头的脱离”。我们所有的焦虑,悲伤,失望,茫然……本质上就是与源头的脱离。诗人以诗歌创造消解这些失落。

11. 我们身体里有无数个“我”,这不是分裂,是个我的丰富。在诗歌创造中,无所个“我”在撕扯,无所个“我”在相遇,在合一。最好的诗歌让无数个“我”在某一刻达到统一。

12. 在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时,我记住了两句对我影响很深的话:一切圣贤,皆于无为法而有差别;一切法,如筏喻者法,不可执。在诗面前,任何诗者,都有面对她的方法,这些方法是千差万别的,绝不固定的。于是她形成每个人诗的不同。同样一个方法,在这首诗里用过,她像让你过江的筏子,丢了它。面对下一首诗,可能你像一个要坐飞机的人,背着筏子干什么,她会成为你的负担。

13. 我在2002年到2006年坐禅期间,每天基本上用一个小时,静观一个繁体汉字“藝”,它是我的上师用毛笔字写成的楷书,贴在我墙上的一个字。一是让我集中注意力,把意念集中于这个字上,通常初禅者观上师像或集中于一个法门,手印什么的,而我的生命与写作有关,我的上师就用了这种方式让我集中。二是因为他希望我在禅坐中,悟透“艺”的含义,对我的写作有帮助。我一次次把这个字拆开又组合,组合又拆开。仅从字面意义上,我悟到:无论你飘多高,你必须把自己落入现实中,而包裹你的是你的本质,一个弹丸一样的东西,曰魂,曰核,曰亮点,与本性并肩而行。形而上,形而下,实与虚,锋利与柔软,互为对峙的东西与“我”融入一体……后来,我在诗写中,渗入了我的感悟。当然,后来还有别的感悟,还有别的文字的繁体字,进入我的静坐中。

14. 说严酷一点,每种方法或技艺,只适合一首诗,如果我们执着于这种方法和技艺,我们便在复制性写作,我们的惰性在这时肯定占了上风。诗人的蜕变,便是与这种惰性抗争,而我们的抗争往往处于下风,创造者在这时成为复制者。

15. 当你到达一个境界的时候,任何一个文字,都是一个生命,他带着自身的能量进入你的组合中。创作一首诗,就像创造一个生命。我们用了多少心血,多少时光和爱意。一首诗去到人群中,她带来回声。

16. 我喜欢烹调,在烹调的过程中,我会自然想到诗。比如做馒头时,我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揉面,揉出劲道,揉进自己的体温,专注和耐心……由此做出的馒头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后面的程序没出差错。我因而引出诗,很多诗语言是散的,构架与诗核是散的……像面都没揉合在一起,就蒸出了馒头。还端出来放在了桌面上。我告诫自己不要写出这种诗。

17. 我排斥一种惯性的写作。面对每首诗,我都企图给她一种与别的诗不同的叙述方式、叙述口吻、表现形式……(在我知道要写什么的前提下),我能肯定不同的诗有不同的面貌,而写作的过程是如何找到与之匹配的构成,我由此耗费了很多的时光。写作的时光也是跟自己以前的写作惯性、习气作对的时光。

18. 我有喜新厌旧的癖好,在别的地方,这种癖好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而在写作上,它甚至拯救了我。我要不停地去琢磨新的东西,它减少了我的复制性写作。

19. 我已经远离了灵感对我的带动,当“灵感”突然而降时,我会压抑住自己,在本子上,文档里,匆匆记一笔。一周后,这东西还在我内心,我会坐下来,慢慢写。若果它只是一闪而过,无法让我接下来沉淀出好的东西,放过这种灵感没什么可惜。这可以减少没必要写的“诗”。

20. 我平常不会轻易触碰诗,多数时候,我游离于诗外而看别的书,在诗以外的地方消磨自己。我有意拉开与诗的距离,从而等待与诗的生疏感和逢迎感,我要的是宛如与情人久别经过相思的苦闷后猛然相遇的那种激情、渴解,以及内心的震颤。长期呆在诗里,她会让你惯性、麻木、熟视无睹。距离可以保持自己对诗的灵敏力,仅对我而言。

21. 熟悉我博客的朋友,可能已经觉察到我的一些习性。我写一段会停下来,以此中断对诗的惯性写作,从而思考另一个段落诗歌的写作。还在于,我要彻底忘记前面写过什么,这些书写过程中留给我的“法”。“太会写了”是我的禁忌。

22. 当一段落的诗写完成后,我不会马上发出来,我会用10天以上的时间冷却它们,当我再次写诗的欲望唤起后,我会拿出来,其中再也触动不了我心的诗,我会删除。我留下的诗远没我毁掉的诗多。

23. 一个题材来临,我会横竖挖它们可能的通达地,直到再无可挖为止。这个题材在我内心装了多少可能,我会一次倒尽,从不会想到再留给第二首诗的可能。写好后再凝练,再减法,再把10句完成的,尽可能用一句去完成。

24. 我有时也会硬着头皮去读我反感的诗人的诗,当然是别人吹捧的那些大师(国内国外的),我以此来消磨我固执的诗观。

25. 在我的一个柠檬色的笔记本里,间断记录着世界很多位诗歌大师的诗观,有那么几年,我背诵这些“法”,这些法和观念,让我形成对诗的看法,我以他们的诗观去阅读诗,写诗。我在别人的影子里走得歪歪斜斜,很多时候也无从下笔。翻开这个笔记本,有如下句子:诗在顶峰上显得格外外在,诗越是复制到自我当中,就越是通往了衰败的路(歌德);不是情感,而是词汇构成诗(马拉美);诗不是情绪的放纵,而是情绪的逃避,诗不是个性的表达,而是个性的逃避(艾略特)……这些大师在我写作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地产生过影响。当有一天,我一声暴喝“去他妈的”,扔掉了他们。我想说的是:诗是他们说出的这些,而恰好诗也是他们还没说出的那一切,诗对我们的诱惑,就是我们去找到他们还没说出的那一部分。当然,我也企望读到我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也一声暴喝:去他妈的,然后扔进垃圾桶,去找到我没说出的那许许多多,所有诗者还没说出的那许许多多。

26. 我说过,我不喜欢在“诗”之外去谈诗,“诗”不需要它以外的东西去填充。相反它是一种削弱,甚至对读者的想象空间的次次掠夺,我以为,诗不是给读者塞入了多少,而是为他们的想象空间打开了多少,对他们阅读此诗时撞击了多少,让他们获得了多少感受……而去谈如何写诗,无疑塞给读者堵堵围墙。

猜你喜欢

肉体写诗我会
“会写诗的孩子不砸玻璃”
为你写诗
我的诗
珍妮·萨维尔
读诗十二法
我会分辨
我会玩
成熟的写诗
大画微博
灵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