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银杏树上的红头巾
2017-11-13周骏
周骏
挂在银杏树上的红头巾
周骏
刘再芳决然没有想到,这一个阵雨汹涌的夜晚,银生竟把那个妖艳娇媚的上海女人带了回来!
今晚,雷声连连,阵雨迭迭,夜空就像一口倒垂的黑沉沉的铁锅。吃过晚饭,刘再芳便把刚刚和朵朵领到西厢房,让孩子早早睡下。然后,她回到堂屋做起了刺绣的手工活。说起这刺绣,她已经做了十年,是给镇上一个私家厂子做的,划下来每天有20元进账。左邻右舍的邻居对她说,银生在上海包工程挣大钱,你挣这个小钱干啥呀。她总是菀儿一笑,说自个儿挣钱吃饭,吃到嘴里的饭菜,就是香啊。她白天忙庄稼上的话。晚上忙刺绣,还要服侍一儿一女,连住在后屋的婆婆也心疼她,把刚刚和朵朵的一日三餐包了,这让刘再芳心存感激。这会儿,她一边做刺绣,一边听录放机里的歌。她特喜欢梁静茹唱的那首《偶阵雨》,做姑娘的时候还买过一个随身听,听梁静茹、听辛晓琪、听张惠妹,日子久了一些小姐妹不喊她的名字了,叫她“歌迷小妹”了。嫁到野井村后,身为人母,不好再佩随身听了,但还是喜欢录放机发出的歌声。这歌,让她心里头温暖、踏实,感到生活有滋有味,还有奔头。干活是苦,可是她的心不苦。
一忽儿,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大院的门外响起汽车的喇叭声,二声短,一声长。一听就知道银生回来了,她也来不及撑伞,冒着浓密的阵雨去开了院门。银生驾着那辆深蓝色的奥迪进了大院。车停妥了,银生下了车对她说,再芳,来了一个贵客,你去拿把伞来,别让客人淋雨啊。她立刻又跳又蹦地回屋,取了把花格子雨伞跑到小车旁。这时候,从车后厢下来一个标致的女人,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便钻进她的雨伞。到得堂屋,三个人还没坐下,银生就对她介绍了,再芳,这就是上海的牟淑杰牟经理,你知道的,我在上海顺风顺水,牟经理帮我不少忙哦。还不谢谢人家?她便冲牟淑杰菀儿一笑:谢啦。你是我们家的贵客。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吧。不料,牟淑杰却说,我和银生明天一早就走。过一会,银生还要与你说事呢。
再芳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去端来了一盆温水再搭上一条雪白的新毛巾,让他和她洗了脸。
也许中途疲乏了,牟淑杰由她引着到西厢房后屋去睡了
堂屋的饭桌边,她和银生对坐着。沉默了少顷,还是银生先开了口:再芳,淑杰呢,是我在上海遇到的最好的女人。我在上海拼了5年多,是她带我访遍了上海有实力的房地产老板,是她教会我在餐厅使用刀叉,是她教会我在KTV唱歌,是她教会我在大城市待人处世时不可少的社会礼仪,也是她让我逐渐养成了绅士风度。我丢掉抽了二十年的烟卷,现在我抽的是意大利进来的雪茄。说着,他下意识地从裤袋里摸出一支粗粗的雪茄,点燃后从双唇间喷出一股股浓浓的烟雾。少顷,他又说:我呢,今后想在上海安个家,咱俩离了吧。她惊诧了,瞪大了眼睛追问,就因为她?他答:是因为她,她是离了婚的女人,对我又这么好,我俩已经睡一条被窝了。再芳,你是一个贤妻良母,我知道,心里明镜似的。可是,咱俩的距离大了,仍睡一个被窝不般配了。不过,话得说明白,咱俩是离人不离心,你还留在这家,你还是伢儿的娘,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好媳妇。我给你50万,你做啥我不管。每个月呢,贴家里2万块,你把伢儿和爹娘照料好,我心里踏实了。她听完,追问一句:银生,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银生叹了一口气,又点了一下沉重的头,然后又说:三天之后我回来,咱俩去乡民政所把证办了。说完,他去了东厢房睡了。
刘再芳没有一丝睡意,只得继续做刺绣的活。她悄悄地打开放在矮柜上的录放机,把梁静茹歌辑的磁带又放了进去,并调低了音量。仅仅二十几秒的前奏,录放机便传来那首《偶阵雨》:过去总算渐渐都还过得去,未来就等来了再决定。回忆多少还留一点点余地,还不至于回不去,谁的青春没有浅浅的瘀青,谁的伤心能不留胎记,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谁能任性不认命……听着,听着,她内心的苦楚往上涌动,化成眼角间的热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本想努力抑制住喷薄而出的泪水,可是做不到啊。
这个深夜,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年幼的儿女,想到了年迈的公婆,还想到银生妹妹杏生一家子,想到银生小弟树生一家子,还想到了自己的爹娘。那么多亲人家人需要她的呵护和照应,她做了一个决定:决不离开姚家,再重的担子也得担下去啊。
这个深夜,她没去东厢房睡觉,就靠在矮矮的竹椅上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家人和“贵客”仍在呼呼大睡,刘再芳早早醒来,顾不上漱洗便骑上电动车,到镇上口福包子店,买了15只鸿运大肉包,外加七袋牛奶。正转身上车,迎面撞见也来买包子的杏生。杏生见她脸色有些憔悴,甚至有些阴沉,便问嫂子有啥难事了,她摇摇头,然后去扶车把。杏生一伸手握住车头,说嫂子你肯定心里有事,说出来吧,妹子说不定能帮你一把。无奈之下,她把昨夜的事儿说了个大概。那杏生性子刚烈,听罢不禁怒火中烧:嫂子,你就忍得下我哥移情别恋。我包子不买了,回去我找那婊子算账去。我不煽她十个耳光,我不配做你的妹子。她赶紧用手捂住了杏生的嘴,说好妹子,你不要去闹了,这是你哥最后的决定呀。杏生只得把手离开了车头。
回了家,刚刚和朵朵还在沉睡。银生在院子里洗车,而“贵客”正好从房间出来,进得堂屋与她打了照面。这会儿雨止了,是个有日头的晴天,能够看得清彼此真实的脸庞和外貌。由于赶了三里路,又有阳光招拂过,刘再芳的脸色红润,面如皎月,饱满的脸孔像一轮绮丽的满月,透出一种动人心旌的艳丽和沉静之美。这让牟淑杰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她想不到泰兴这样的穷乡僻壤还有这样美的乡村少妇。仅仅过了几秒,牟淑杰把脸上的傲气扫去,换上娇艳妩媚的女人韵味,娇滳滳地笑着跟她打招呼:大妹子,侬早啊。这么早就去买早点,辛苦你了。刘再芳淡淡一笑道:你是贵客啊,我可不敢怠慢。牟淑杰眼波一转,偏过头问她:大妹子,昨夜银生跟侬说了吧。刘再芳低声回道:说了,我依他。不过,你要好好待他。不然的话,他会回到我身边的。牟淑杰浅浅的一笑:你放心,我和银生也是命中的缘分。
吃过早点,银生带着牟淑杰去看了一下刚刚和朵朵。两个伢儿还在沉睡。银生探头探脑,亲一亲刚刚,又亲一亲朵朵,有些依恋不舍。接着和刘再芳道个别,俩人便上车走了。三天后,银生一个人回来,把存有50万人民币的农行卡交到了她的手里,并告知了密码。然后,他俩上了车去镇上办了离婚手续。刘再芳流了三天三夜的泪,却始终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两个伢儿。但公婆和杏生、树生两家子事后都知道了。
揣着50万的农行卡,刘再芳心里并没有一点点的幸福感。因为,在她看来,这好像是银生给自己的施舍,和奴隶主施给奴隶一口饭毫无二致。于是,她回了一趟娘家。老爸对她说,你出嫁前和我一起养过蛋鸭,你就用这笔钱办一个规模大一些的养鸭场。高邮的红心鸭蛋已经打到了苏南十几个大市,我们泰兴的鸭蛋也能打出去的。连中午饭都没有吃,她就急急地返回村里,一头扎进村支书唐二爹的家。把创业的想法一说,唐二爹立马说:我支持你,要地有地,要水电有水电。你就在村西头临河的田地选一块吧。她连声道谢,又问唐二爹要找几个帮手谁合适呢。唐二爹认真地想了想才说:这么几个人合适。王三儿在家闲着呢,这光棍脑子不好使,蛮力气可大哩。搬饲料喂食槽全交给他。还有你妹子杏生,干活麻利,是块好料。还有我老婆娘丁彩凤,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给你搭把手。行不?刘再芳一听乐了,说唐二爹你真识人懂人啊。我依你,临走,她又对唐二爹说,等我把鸭棚建好,你常来耍啊。
用了18天时间,12间鸭棚全部建好。水电设施也搞妥了。刘再芳带着王三儿,找了三辆货车去到高邮远水村,拉了二千多只雏鸭子回来。这三儿还真卖力,二千多只雏蛋鸭装在50个铁丝筐里,都是他从货车上卸下来的。安排妥当,刘再芳便把三个帮手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短会,又把他仨领到鸭棚里,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搅拌饲料,如何供水,如何让雏鸭觅食,如何打扫卫生。仅仅四五天,他仨都熟练上岗了。王三儿反正是光棍,就在鸭场值夜班,每天晚上睡在鸭场门卫室里。刘再芳不亏待他,每日给他二十元夜班费。至于他仨的伙食,就在刘再芳家吃饭,管中饭和晚饭,早饭自个儿解决。
雏鸭一天天长大。刘再芳心里乐呵呵的,三个帮手也是眉开眼笑。唐支书是村里干部中的老大,经常得空就来耍一耍,有时候还带着镇上的干部来。帮鸭场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眼下正是酷热季节。长在姚家大院里的那棵百年银杏树,正是枝茂叶繁的时辰。刘再芳就买了一张石桌,六张石凳,支在银杏树下,吃饭可以避开浓浓的日头,又可以乘风凉。天热,衣服肯定少了。刘再芳这天午饭时,仅仅穿一件低领无袖花格子汗衫,由于紧身,两只鼓鼓的奶子往外凸得厉害。那丰满的曲线直让坐在她右侧的三儿看傻了眼。他一边夹菜,一边把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向她的胸口移动。这被杏生发现了。杏生立马举起那双筷子向三儿头上敲去。三儿恼问你干吗呀。杏儿憋不住骂出了声:你个骚男人,不该看的地方要你看。再看,我揍扁你的头。从这天起,刘再芳再也不穿低领汗衫了。可是还是有事情发生的。有一次晚上三儿翻墙进了大院,正好刘再芳在院子西墙边的茅房里撒尿,他便悄悄地轻移脚步,挨近茅房从头到尾把她尿尿的声音听了个遍,乐得他心里头直冒火花。还有一个晚上,九点多钟吧,他又翻墙进了大院,轻轻移步到东厢房的窗户下,正好听到她洗澡的声音。他个头矮够不到窗棂,便搬来一块破旧的石头,把双脚抬了上去。用手指轻轻地捅破了窗户上的旧报纸,从纸缝里往房里瞧,正好瞧见她侧着身子站了起来,用浴巾擦身呢,那耸起的半只乳房被他瞧得一清二楚。兴奋与张狂之中,他不禁失神地叫了声“妈呀”,脚底下又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响声当然惊动了她,立马穿衣出得门来,一看是三儿,气从心上来,恶从胆边生,便厉声断喝:三儿,你人不做做鬼,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从墙边找到一个钉耙,向三儿砸来了。举到半空的时候,三儿跪了下来:再芳嫂子,我跪你了,饶了我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观音娘娘,我再不敢对你起坏心眼了。见他求饶,她放下钉耙对他说:三儿,你都40岁的人了,还单着。想女人也是情理之中,这样,我娘家村上有个叫小翠的寡妇,到时候我给你说合说合。
三儿叩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再抬头看一眼刘再芳,此时正是月上中天,月辉将圣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那满月般的脸庞在月光下那样的娇,那样的艳,那样的美,让三儿看呆了。
从此以后,刘再芳就是三儿心中的观音娘娘,再也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了。
三个月过去了。雏鸭长大了,成了一只只产蛋的鸭。鸭蛋有四乡八村的人来买,淘汰了的鸭子卖给县城的大小饭店。一算账,前期投资的30万成本收回了15万,打了一个漂亮的仗。刘再芳带着三儿又去高邮买回三千只雏鸭,并给养鸭场取名为同心养殖场,又开始腌制咸鸭蛋,并在来年春天注册了商标,为双泰同心红油蛋(因为野井村处于泰兴和泰县交界处,所以以双泰命名)。两年下来,所有投资收回,刘再芳还赚了100多万,成了双泰地区远近闻名的百万老板。在两年中,银生只回来过三次,主要是给公婆和伢儿送些衣服,送些补品食品,还给刘再芳买了一条金项链。她问过银生,有没有和牟淑杰正式成婚,有没有伢儿。银生却只字不答。而她的内心滋生了不少疑问,只是闷在肚里。
又是一个夏雨滂沱的晚上。银生开着车回来了,不过开的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一脸的晦气,一脸的沮丧,一脸的悔恨。坐在饭桌旁,吃着她做的菜,喝着家乡的老白干,他的双眼沾满了热泪。她对银生说,有什么说什么吧,我会听下去的。银生断断续续开了口,讲述了这样一段凄楚的上海往事。
那次回到上海后,银生在“贵人”的帮助下,到处傍大佬,接工程,个人资产达到二千万。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是向牟淑杰这个离婚后一直待价而洁的女人求婚的时辰了。在TV皇后酒吧,他把厚厚的嘴唇紧紧贴住她的红唇,良久才“撤”了下来,又贴紧她的耳朵说,淑杰,嫁给我吧。她说我同意。不过,你先帮我一下。我的投资公司出现了一个缺口,上海最豪华的天堂乐园我是股东之一,尚缺价值1900万的进口摩天转轮,而这个进口设备项目是我负责引进的。你总不能让我前功尽弃吧。银生已被她的芳心和美貌彻底征服,便说算我投资还是算我借款?她说算借给我的,借款利息多呀。这边,她信誓旦旦;那边,他忙着筹款。待1900万元打到她指定的账号后,牟淑杰奇迹般的从人间蒸发了,怎么找也觅不到她的人影。后来,他跑到天堂乐园筹建处一问才知晓真相:牟淑杰只是一名曾在此工作过的文秘,二个月前就辞职走人了。而那个账号是她在兴业银行开设的个人账户。患有高血压的银生,得此恶变,当场就在乐园里晕倒了,后来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出院。而他手中仅余的100万,要支付工程材料款,要支付从家带来的农民工工资,要应酬花钱,怎么够啊。于是,他破产了,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刘再芳问他:这两年来,你催她结婚,她一次也没有答应过?银生点头默认。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他只当没听见,甩出另一个话题:再芳,我和你可以再婚,我们又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不过,目前最大的事我还欠老乡们40万工钱,你能不能帮我一把?见她不吭声,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把头扭向一旁,冷冷地对他说:你在这儿跪一夜吧,我要去鸭场办几件事。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
凌晨。刘再芳回家看见他仍然跪着,只是体力不支用双手撑住地面。她说:你过去是老板,吃香的、喝辣的,整整十年天天是好日子。从今儿起你也过一过苦日子,到我的鸭场做搬运工。不般的时候做清洁工,每天把鸭棚扫得干干净净。不发工资,管你吃饱睡好。你答应吗?无奈之中,银生同意了。
进入六月底,黄梅天到了。隔三岔五的梅雨,时时光临。有时候还会下起暴雨。到了七月上旬,连续两天三夜的狂风暴雨,拧成一股股汹涌的洪水,冲进了一间间鸭棚。是银生第一个冲进鸭棚抢救鸭子。他让其他三个帮工将铁板车在外候着,装满一车就送到自家的大院里。二个多小时过去了,三千只蛋鸭救了2900只,仅有100多只蛋鸭被洪水溺死。银生最大限度地挽回了刘再芳的经济损失,这一切被刘再芳看到了。于是,她让他写了一份名单,把所欠的老乡们的工钱一一结清了。这让银生绝处逢生,干活更有劲头了。又干了三个月,秋天来了。唐三爹到鸭场来看他,临走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你那一天看到院里的银杏树上挂上红头巾,你不要住鸭场,回家吧!”简单的几句话,让他顿时热泪盈眶。这条红头巾是他和她订婚时,在县城他买给她的信物。由于超强度劳动,天气干燥,他的血压升了上来,不得不住进镇上的医疗所。好多亲友来看他,但她没来。唐二爹也到医院看他了:对他说了这么一段话:人活一辈子,有好运,也有背运。无论啥运,无论啥命,得把路走正了、走好了。还有,你今后有两个债要还,一是良心债,二是人情债。首先应该还给谁,不用我说了吧。
闻罢此言,银生满脸羞愧,陷入了沉思之中。
出院后,银生仍然住在鸭场。次日早晨没吃早饭,他去弟弟树生家中有事,路过自家之时,豁然看到了那条再也熟悉不过的红头巾,在秋风中轻轻飘动。他的双腿发软,再也迈不动脚步了。又累又饿的他,慢慢地倒在地上。醒来后,他看到刘再芳领着刚刚和朵朵,走到大院门口,一腔热泪涌上了他的双眼。他的无限悔恨涌上心头,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刚刚和朵朵叫他了:爸,爸爸你起来吧。
刘再芳温柔的呼喊声也传进了他的耳膜:孩子他爹进来吧,你还是这个家的东家!
他抬起头,注意到她充满深情与柔情的脸庞,饱若娇月,艳若红日,就像院子里那棵百年银杏青翠欲滴,闪烁着骄人的青春气息,闪烁着诱人的圣洁光芒。他心想:这样美的女人,我要付出一生好好珍惜她啊。
这时候,在她的搀扶下,银生往家走去,只听见堂屋里录放机传来梁静茹的歌声。他听得出来,是老婆最喜欢的那首《偶阵雨》:……你的嘴角微微扬起,你用微笑连接我的微电影,偶尔饶了我自己,偶尔难免还想你。偶尔睛时多云,偶尔有阵雨。我的下巴微微扬起,不让泪滴主演我未来的生活。你是微酗的上集,我是微妙的下集,谁的青春没有浅浅的瘀青。
听着,听着,银生的泪又流了下来。
这是一个晴天。红日从东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将千万缕温暖的光辉洒遍了明媚的村庄,洒遍了稻香喷薄的田地,也将姚家的大院内外照得透亮。刘再芳和老公银生上了面包车,去乡民政所办结婚证去了。
在阳光下,刘再芳坐在车里,一脸幸福的模样。她的手心里,紧紧捏着的是那条艳红闪亮的红头巾。
银生回眸望了一眼老婆手上的红头巾,心情大振,猛地一踩油门,面包车像飞箭一样朝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