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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尤三姐的自杀

2017-11-11王干

湖南文学 2017年11期
关键词:秦可卿痴情鸳鸯

王干

《红楼梦》中自杀的女性不少,惊天动地的,金钏的投井自杀,司棋的撞墙,鸳鸯的上吊,都死得不同寻常。丫鬟的死尚且如此,秦可卿的死就动静更大了,至少葬礼是惊天动地的。按照判词所画以及脂砚斋的注释,秦可卿该是悬梁自尽的,贾宝玉太虚幻境中看到的一幅画是美人悬梁自尽,与画对应的情节就是小说原来有过、后来删掉却没删干净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一回。 《红楼梦十二曲》写秦可卿的《好事终》这样写道“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实在宁,宿孽总因情!” “画梁春尽落香尘”也是说秦可卿悬梁而死的,而秦可卿死了之后,丫鬟瑞珠也触柱而亡。之后,尤二姐吞金,尤三姐自刎,都令人悲怆痛心。

最近白先勇先生在谈到尤三姐的形象时,认为“她是一个烈女,而不是淫妇”。当然,白先生之说是由版本之争引起的。他认为,庚辰本将尤三姐写成淫奔女不妥, “如果像庚辰本里面写的那样,你本来就不贞洁了,那么你自杀就没有理由了。如果你把她写成水性杨花的淫荡之人,那么后面的这些都不合逻辑。程乙本写的是尤三姐没有和贾珍有染,她的个性非常刚烈,从头到尾都是贞洁之人。后来,她有一段动人的话,她跟她的妈妈和姐姐说,因为我们身份卑微,所以我们才受到侮辱,才受到歧视,所以我才这样撒泼。如果她是淫奔之流,水性杨花,那么这些话都不合逻辑了。程乙本里面,她是一个烈女,而不是淫妇,这就合乎情理了。”

古代将女子不婚而居称为“奔”,而“淫奔”则是水性杨花、放荡不羁的意思,白先生对庚辰本的质疑就是尤三姐从淫奔女变成贞洁女、刚烈女不可信,她前后的性格不统一。我觉得白先勇先生的质疑没有从人物性格本身的发展来考量,《红楼梦》本身即使是篡改过的程乙本实际也提供了尤三姐从淫奔到痴情的合理性。

一、园外的熟女

红楼二尤是《红楼梦》中宝黛爱情故事之外的另一个华章。曹雪芹在写完大观园金陵十二钗之后,突然宕出一笔到园外世界写园外的女性,一个与大观园女性不同的世界。我曾经著文说过,《红楼梦》有三个世界,一是以太虚幻境为代表的魔幻现实主义世界,一个是以大观园为代表的现实主义(这个现实主义更接近左拉的自然主义)世界,还有一个就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园外世界。在园外世界,曹雪芹主要写了官场(贾雨村)、商场(薛蟠)、情场(秦钟)等男性的活动,连接这三个世界的人物就是贾宝玉。而尤二姐、尤三姐的出现,则是曹雪芹开始塑造园外“社会”女性的形象。

二尤自然是美女,按照曹雪芹为人物取姓名的逻辑,尤者,尤物也。尤二姐、尤三姐的美貌绝对超群,以至于贾宝玉都称她们“绝色”,贾宝玉可是阅遍了大观园春色的人,他眼中的二尤都让他赞叹,足见形象是姣好超常的。但尤氏姐妹的美不同于十二钗的美,如果大观园是一所学校的话,美女散发着校园的芬芳,尤其是诗社建立的时候,大观园俨然是一座女子学校。在这座女校里面,青春气息、文学气息、艺术气息浓郁,而尤二姐、尤三姐生活空间则充满了社会庸俗气息,虽然她俩和大观园的女子年龄相差无几,但一股熟女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样泼辣,晴雯则透出少女的幼稚和任性,而尤三姐的泼辣,则很难与少女联系上。

金陵十二钗里除了秦可卿是熟女以外,包括王熙凤这样一个世故老到的“凤姐”,在男女之事方面也算不上熟女,都有些生涩和青萌。而尤氏姐妹一出场,就能感到熟女的气息,熟到快腐烂的气息。这种气息,就是风尘气,秦可卿再多情,王熙凤再风骚,也不会带着风尘气。尤氏姐妹的熟女气息,可能与她们的淫奔女身份有关。虽然后来的编撰者将她们淫奔女的身份隐瞒了,但她们的一举一动还是透出非同寻常的熟女气息,与大观园完全不同的气息,所以尤氏姐妹没有进入十二钗的正册、副册,也是很正常的。

这还要从二尤的身份说起。在《红楼梦》中,很多女性都是以外来者的身份进入贾府的,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等都是带有投亲靠友的性质来依附贾家这棵大树的。尤二姐、尤三姐也不例外,但二尤的弯拐得有些多,二尤的母亲尤老娘进入贾府是因为贾珍的妻子尤氏的关系,尤老娘是尤氏的继母,因而尤二姐、尤三姐与贾珍的妻子尤氏并非同父同母的血緣关系,贾珍、贾蓉口口声声称为“姨娘”,其实是一种轻浮的说法。

这种轻浮,一方面是贾珍、贾蓉的下流无耻所致,另一方面则是尤氏姐妹也把宁国府当成风月场所,恣意表演,小说里有一段写尤三姐戏弄贾珍贾琏的场面连白先生也极为称赞,小说写道:“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我们很难想象一个贞洁清白的女子会有如此的举动,更不会有如此的风韵。

二、 择夫的现代性

不论是庚辰本还是程乙本,不论有没有写她失身于贾珍父子,对尤三姐敢作敢为的泼辣性格都是刻意描画的,而且对尤三姐择夫的情节都是不回避,甚至加以渲染。尤三姐不像姐姐尤二姐般任人摆布,她对于婚姻的观点不像一个深闺里的少女:“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这如今要办正事,不是我女孩儿家没羞耻,必得我拣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才跟他。要凭你们拣择,虽是有钱有势的,我心里进不去,白过了这一世了。”不屑于钱、权、父母之命,尤三姐在那个年代在择夫这个问题上,体现了某种现代性,就是通过婚姻的自由选择体现了对封建思想的反抗,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这样一种具有现代意义的婚恋观和白先勇先生的“贞洁说”是相冲突的 ,“不是我女孩儿家没羞耻”,尤三姐说这话时自己也意识到和平常女子是不一样的。

尤三姐选择柳湘莲带有现代爱情和现代婚姻的方式,而对于一个完美的古典的“圣女”来说,必须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完成自己的婚姻,哪有自己选择夫婿而且还死乞白赖地非要嫁给柳湘莲呢?这本身就是越轨之举,与贞妇的身份格格不入。小说里这样写的:“那尤三姐天天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称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反花了许多昧心钱。”这段文字也出自程乙本,写尤三姐的抗争,追求恋爱自由。

尤三姐的“作”一是性格使然,仗着自己的绝色泼辣任性,二是肯定抓住贾珍贾蓉的短处来要挟。设想一下,尤三姐作为寄住在宁国府的客人,何以有这么大的脾性啊?记得林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还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林黛玉是贾府太上皇贾母的亲外孙女,是贾政的亲外甥女,她尚且如此谨慎,与贾家甚至与贾珍的妻子尤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尤三姐凭什么如此骄横?她出嫁不出嫁可以说与贾珍贾蓉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为何贾珍如此纵容?肯定是有隐情。

尤三姐一副公主闹嫁的范儿居然让贾珍贾蓉从命,还让贾琏帮她去找柳湘莲说亲,说明尤三姐成为宁国府的烫手山芋和定时炸弹,赶紧出手方是上策,于是有了与柳湘莲定亲的故事。白先勇先生还认为如果尤三姐和贾珍有染,后来就不会那样拒绝贾珍和贾蓉的调情了。“如果看庚辰本,大家一定会有疑惑,如果尤三姐已经和贾珍有染了,那么他来调戏你,你还哪里有立场生气呢?你已经不是贞洁之身了啊”。

俗话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二尤和贾珍父子鬼混,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们也把宁国府当风月场所(贾珍贾蓉贾琏的那些做派本身就是风月场上的套路),逢场作戏。而现在尤二姐已经有了身份,是贾琏的二房太太,在贾府里有话语权。有了真姐夫的尤三姐在贾府已经有了合法的地位,而不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姨娘。刚进宁国府,尤氏姐妹无依无靠,尤二姐、尤三姐必须靠色相和贾珍父子甚至贾宝玉鬼混才能站住脚,才能解决生存的问题。如今,尤二姐被贾琏收入房中,尤三姐自然不再会为生计问题而取悦于贾珍贾蓉,本来就性格泼辣的尤三姐对于贾琏、贾珍等人的调戏反戈一击,率性耍泼,也就正常了。而贾珍贾蓉怕家丑外扬也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尤三姐刁蛮胡闹。之前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事已经让宁国府名声受损,和秦可卿不同的是,尤三姐对这些揭老底的事儿不会脸红,更不会去“画梁”上吊,事情闹大只能让贾珍贾蓉父子身败名裂。所以,有染的事儿让尤三姐底气十足,让贾珍父子心虚胆怯,所以尤三姐的闹是扼住贾珍的命门,才如此放肆。

三、从良的可能性

白先勇先生认为尤三姐烈女和荡妇之间是水火不相容的。认为程乙本里没有让尤三姐和贾珍发生关系,才是符合逻辑的。也就是说,如果尤三姐以前是风月场所的人,怎么后来为柳湘莲“殉情”呢?

这涉及到人物形象塑造和人物性格发展变化的问题,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里曾经谈到扁平人物与圆形人物的差异,扁平人物性格单一,缺少变化,而圆形人物性格不是一个侧面,而且变化发展。有趣的是中外小说写到青楼女子时,都写出了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小仲马的《茶花女》、莫泊桑的《羊脂球》、托尔斯泰的《复活》写到那些交际花、风尘女子都不是一个淫荡或纯情能概括的。

中国古代小说也不乏这种经典的作品,最著名的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里的杜十娘,比之尤三姐的淫奔女的身份,杜十娘是地地道道的妓女,但杜十娘对爱情的疯狂追求,对李甲的爱比之尤三姐对柳湘莲的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从来没有人怀疑杜十娘的追求爱情、痴情的必然性。尤三姐只是因为寄人篱下,和贾珍父子打情骂俏、逢场作戏,等有机会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幸福生活的时候,她当然会变成一个贞洁的烈女。她发下誓言:“姐夫,你只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人,说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服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

白先生说尤三姐贞洁刚烈,其实尤三姐只是痴情,她自己都没往那方面想,尤三姐死后,小说写柳湘莲梦见三姐,湘莲恍恍惚惚地走着,好像看见尤三姐迎面走来,手里捧着鸳鸯剑说道:“我痴情等了你五年,想不到你却是冷面之人。我只好以死表痴情,今后再也不能相见了。”痴情和贞洁不是一个概念,风尘女子杜十娘可以痴情,大家闺秀林黛玉也可以痴情,痴情不等于贞节牌坊。

《红楼梦》曾经取名为《情僧录》,小说主旨是在写情,写痴情,也写滥情,而不是去简单写“贞”和“洁”,“欲洁何曾洁”,连妙玉那样的槛外人也不能洁,何况有淫奔女之嫌疑的尤三姐呢?高鹗等人编撰的程乙本还是为了迎合当时统治阶级的口味,才企图刻意抹去尤三姐身上的风尘气,反而弄巧成拙,才招致后人的诟病。

四、 谁是杀害尤三姐的元凶

很多人在尤三姐的爱情悲剧上对贾珍贾琏加以谴责。其实真正的元凶却另有其人,或者说直接导致尤三姐自杀的原因却是来自流言。而这个流言竟来自于以怜香惜玉著称的贾宝玉,这实在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小说写那天贾宝玉和柳湘莲见面,先说到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情,然后柳湘莲又向贾宝玉打听尤三姐的情况,贾宝玉则非常暧昧地说:“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

柳湘莲本来就疑惑,现在一听,就更加不放心:“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贾宝玉居然这样说:“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

贾宝玉真会聊天啊!

于是,《红楼梦》里的经典名言就这样产生了:

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柳湘莲恍然大悟,坚决要求退亲,理由就是不做“剩王八”。于是去找贾琏索回定亲的鸳鸯剑,而他和贾琏的言谈又被尤三姐听到,痴情的尤三姐没想到会是這样的结果,就出现了为爱殉情的惨剧。尤三姐的自杀源于流言,但根子还在于她的痴情被柳湘莲误解了,才作出如此的刚烈之举。

因为对于尤三姐来说,自刎是爱而不得,爱无所依,柳湘莲是尤三姐存在的全部意义,柳湘莲的退婚索剑,她的生命的存在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她自杀不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贞洁,而是人言可畏,畏而无助,是对世界的绝望。其实,死未必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清白是一种人言和舆情,但死可以消灭对世界的绝望,绝望是对人类最大的劫难和折磨。

很多人在谈尤三姐的悲剧时,很少说到与贾宝玉的联系,因为善良多情的贾宝玉怎么可以和好色淫荡的贾琏、贾珍、薛蟠相提并论呢?可小说里描写的这一段,明白写着尤三姐的死居然和贾宝玉有着直接的联系,至少柳湘莲是听了贾宝玉的这段话之后,才“主意已定”,贾宝玉在柳湘莲面前确实说了他不该说的,从贾宝玉的一贯性格来看,他向柳湘莲说的那些话不像编造的,“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 柳湘莲素来就知东府里只有两个石狮子干净,现在贾琏主动将尤三姐这个绝色介绍给他,本来就疑惑,来找贾宝玉是想释疑的,没想到贾宝玉如此欲言又止,柳湘莲怀疑的想象的与真相已经吻合。

贾宝玉的话显然不是在构陷尤三姐,因为依照他一贯的性格,不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这样的话,尤三姐的前史应该是不那么清白的,从脂砚斋的相关评论而贾宝玉“和他们混了一个月”,说明当下尤氏姐妹的状态也是如此。但是在认识柳湘莲之后,尤其许配柳湘莲之后,尤三姐的感情是專一的,身体也是纯洁的,吃斋守素,专情致一。但淫奔女的前史让尤三姐有点不自信,同样也是深受封建礼教影响的她,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经不起挫折,她无法证明自己的过去,只能证明自己的现在。

贾宝玉在柳湘莲面前带有“告密”性质的话,让柳湘莲拿定主意退婚直接导致了尤三姐的自杀,从逻辑上讲,贾宝玉的“揭发”是尤三姐之死的元凶。但是贾宝玉决非有意为之,某种程度上也是善意,因为他和柳湘莲情同手足,不能眼看兄弟吃了亏,当了“剩王八”。从贾宝玉的口气来看,他肯定没有恶意,但是酸楚之意十足。尤三姐既然是个尤物,人皆爱之,并不奇怪。而当柳湘莲独占花魁,男人们心中自然会泛起失落感,这失落感在贾宝玉的言谈中也能读出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 绝色之失,是男人共同的痛,贾珍、贾琏急于将尤三姐这个烫手山芋找人接手,贾宝玉游离在外,没有感到烫手,所以他内心的波澜也是正常反应。何况柳湘莲也是贾宝玉的挚爱之友,柳湘莲、蒋玉菡都是贾宝玉喜爱的同性知音,现在柳湘莲又婚娶在即,贾宝玉的双重失落让他出言伤人,这一次标准是软刀子杀人。

尤三姐的死是大观园女性死亡的另一种形态,确实刚烈,也确实让人为之动容,她是为心爱的人死的,死也是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尤三姐的自杀是一种殉情,而不是为贞洁献身。清朝时流行立贞节牌坊,程乙本作为当时主流的“出版物”(第一次活字印刷,以前都是手抄),所以不能让曾经有淫荡史的尤三姐有如此的殉情壮举,一定要想方设法漂白尤三姐的前史。

小说颇有反讽意味,柳湘莲送给尤三姐鸳鸯剑,而正是这鸳鸯剑断送了两个鸳鸯本可白头到老的爱路,断送了尤三姐的性命,而之后柳湘莲也削发出家,终身不娶,也算人间地府的一段鸳鸯情。这是对爱情的礼赞,不是对贞洁的颂歌。

当然,正如白先勇先生所说,程乙本的意图还是歌颂贞洁,在后四十回写到了鸳鸯的自杀,也是落笔在贞洁上。鸳鸯名字是美好的爱侣天长地久之比喻,但鸳鸯终身无爱。因为美丽动人,之前贾赦一直觊觎鸳鸯的美色,想将她纳为小妾,但鸳鸯坚决抗婚,由于有贾母的庇护,贾赦的阴谋暂时没有得逞。而贾母去世之后,程乙本写鸳鸯上吊自杀,是写鸳鸯畏惧贾赦的淫威呢?还是写鸳鸯的殉主呢?有趣的是程乙本却让秦可卿的鬼魂来催命,一方面程乙本想呼应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情景,另一方面也呼应秦可卿死后瑞珠触柱殉主的情节。但程乙本这里露了怯,瑞珠的死是有隐情的,可能是封口,也可能是殉主,但程乙本写鸳鸯的死,则颇有树贞节牌坊的味道。这样就不难理解程乙本要把尤三姐贞洁化了,这是他们和曹雪芹最根本的分歧:反封建还是维护封建统治。谁高谁低,不言自明。

责任编辑:赵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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