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2017-11-10算了图kwayl
文/算了图/kwayl
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文/算了图/kwayl
乔河记得小时候会写夸张的日记,用眼泪打湿枕巾来描述悲伤,从不曾想过日后他的悲伤会沾湿整片枕巾。
一
年香十五岁那年,身高一百七十厘米,体重一百七十斤,跟同龄的女生比起来好似一座铁塔。
在每一个凉风习习或寒气逼人的清早,这座塔都风雨无阻的立在雨露巷巷口,就着毛茸茸的朝阳打几个绵延悠长的嗝,像是对她刚吃掉的那四根油条和两晚豆花的赞扬。
这天有些不同,她吃完四根油条之后已经很饱了,但她又咬牙吃了两根,差点噎死。可谁让她发了誓,早饭过后开始减肥。
乔河趴在父亲背上,一出门就看见等在巷口的年香,她表情扭曲,正费力吞咽着什么,并用手拍打胸口。乔河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她那模样可真像一只狒狒。
年香看见他们,便赶紧推着自行车往前迎了几步。
“乔叔叔早。”
“恩,年香你等很久了吗,哎呀都怪我,我明天早点背小河出来。”这样说着,乔之岳熟练地把乔河放在年香自行车的后座上。
“没有没有,刚出来而已。”年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脚跨上座位,说完乔叔叔再见之后就稳稳的骑出了巷子。
等到乔之岳的身影彻底消失,乔河沉沉的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又吃了四根油条吗年香?”
年香没理他,乔河便戳她的后背,示意她停下来。而后,乔河的胳膊环着她的粗壮的腰肢从后面伸过来,手上是一盒牛奶,还温热着,本来有点火大的年香也立马没了脾气。她捏了车闸,回头认真对乔河说“不行,我不能喝了,我要开始减肥了。”
乔河倒也没有坚持,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只说了句那祝你早日成功,便插上吸管自己吸溜起来。
虽然自己拒绝在先,可乔河这般痛快,年香又忍不住有些生气,愤愤的回了头。
这天是立冬,风也比往日凛冽些,年香的齐刘海被吹成了汉奸式中分,她眯着眼,迎着风奋力踩着脚蹬。
被年香那宽阔的后背挡了一大半风力的乔河则是完全一副岁月静好,他不动声色的弯了嘴角,是好看的少年。
二
乔河的牛奶连着一个星期都被拒绝之后,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年香,你这是真的要减肥吗?”课间,年香按着肚子趴在课桌上,对于同桌乔河的问题有些尴尬。肚子已经咕咕咕叫了一节课了,声音之大让她觉得讲台上的老师都能听见。
“你小声一点好不好,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决定了。”年香有点脸红,因为乔河的话已经吸引了几个同学的注意,他们全都满脸不可置信。
乔河摸着下巴沉思,视食物为生命的好端端一座铁塔,某天突然想要变成一根铁棒,还当真为此努力起来,其中定是有什么特殊缘由的。只是他追问了几遍,年香都是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决绝姿态,直到初雪的那一天。
那年并不是二零零二年,但那年的第一场雪也来得比以往早了一些。
立冬后不久的某天早上,推开门,外面已是白皑皑一片。乔之岳出去踩了两步,落雪虽不厚,但路上也是免不了要有些打滑的,他本来是想让年香他们打的去学校,可见年香已经帽子手套全副武装等在门口,也只能进屋把乔河背出来放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叮嘱了二十遍路上慢点骑。
年香很听话,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骑了半小时。乔河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减肥减得体力不支了。
快到学校的时候,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校门口站着值班抓迟到的老师,就等着五分钟后正式上课铃声的那一响,然后他就会命令门卫把门关上,然后站在留出来的那一米宽的空隙里,对没有及时跨进校门的同学挨个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外加扣两分平时成绩。
陆陆续续有同学或踩着自行车或奔跑着从乔河他们身边经过,年香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乔河坐在后面都有些心急了,他说:“年香,你总不能因为今天值班的是咱们顾老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后门吧。”
话刚说完,上课铃声飘来,年香猛然用力踩起了脚蹬。
乔河口中的顾老师,教他们班语文,平日里对年香很是和蔼。此时她正拦着一个高个子男生,仰着头进行教育。
“老师,那个,今天路滑,我们来迟了,刚刚还在路上摔了一跤,是这位同学帮忙的呢。”说出这番话的是恰好赶到门口的年香。
乔河探出头看那位男生,那位男生回头惊讶的看着年香,年香裹在围巾和口罩里,看不出表情。
三
在见到许灼之前,乔河觉得年香除了像铁搭之外还像铁树,万年不会开花。她从不像别的女生那般每天看言情小说,不会对着路过窗口的高年级校草做出宛如痴呆的表情,也不介意每天载着自己上下学,背着自己进出门,她好像忽略了性别这回事。
可是她竟然脸红了,那天帮许灼逃过顾老师的检查后摘下口罩的年香,脸蛋像是两个熟透的番茄。
乔河只是打量着她,还未开口,年香就就急忙搓着脸颊说,“这天真是太冷了,把我冻得呦,我现在脸肯定特红。”一番举动很是欲盖弥彰。
就算对方再像铁塔,也是十五岁青春期的铁塔啊。乔河在那个初雪过后明媚的清晨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必最近实行的减肥大计,也是因为许灼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河,心里生出了一些让他自己也无法直面的情愫。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许灼回头的模样。
对方的皮肤有些小麦色,不像自己,太苍白了,一看就是终日待在屋里的羸弱之人。对方的五官偏硬朗,不像自己,眼睛好像过于大了,睫毛好像过于长了。对方的个子很高,竟然将一米七的年香衬得有了些娇小的意思,不像自己,这辈子恐怕也难以像正常人那般站立起来。对方性格开朗,讲话幽默,进了校门之后就笑嘻嘻的同年香道谢:“同学,大恩不言谢,在下许灼,他日你也被截在门外的话,我也会如今日这般搭救。”年香的脸便更红了。
想到这里,乔河便有些无端的火大。她每天都载着自己上下学,又是同桌,她是什么时候瞒着自己认识的许灼呢?
年香的肚子再次咕咕叫的时候,乔河便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有的人减了肥也不一定好看的,要是减肥减出毛病来了可得不偿失。”
年香扭头看他,脸上是震惊的表情。的确,乔河这话是说得重了些,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刻薄。
四
年香本来不是小气扭捏的人,却因为乔河那句话生气了好几天。她像往常那样早上早早在门口等他,给后座铺好软垫,载乔河上学,到了学校放好车之后再将他背进教室。可是,她却一个星期没跟乔河说过话了,除了必要的嗯啊之类,年香沉默得令人心慌。乔河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好几次快要出口的道歉也终究是默默咽了回去。
又过了些日子,课间出去的年香带着满脸的笑意回来,问乔河:“中午一起去吃火锅好吗?”年香主动示好,乔河自然是立马同意。剩下的两节课上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没想到,许灼等在校门外。
冬日里风大,许灼戴了一顶浅咖色的毛线帽子,还有像是一套的围巾手套,一个大男生这样打扮,却不让人反感,他跨在一辆漂亮的山地车上,朝年香招手,那些路过的女生们频频回头望他。
乔河知道,那时那刻,自己心里疯狂翻涌的莫名情绪,叫嫉妒。
乔河其实也不赖的,虽然双腿不能走路,但他的脸绝对是在好看的行列,而且成绩名列前茅,从小到大,跟正常孩子们在一起读书,也没遭遇过什么恶意歧视或嘲讽。因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女孩子们对他更是分外友好。可乔河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那种带了同情的温暖。
许灼带他们去了自己家的火锅店,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街,刚开张,算是试营业期间。到了门口,许灼把自己的车放好,过来背乔河。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抓着胳膊稳稳放在了背上。
说实话,比起年香,还是许灼的背比较舒服。可是许灼那理所当然的架势,让乔河不舒服,那让他觉得,许灼和年香像是一对恋人般,男生下意识地分担着女友的负担,而自己,是负担所在。
那顿饭吃得很和谐,许灼的父母对他和年香很热情,并没有对他的腿表现得过度关心,很是善解人意。
期间许灼突然问:“你们这样……啊不,你们认识很久了吗?”乔河明白那个停顿的意思,他是想问,年香这样载着他背着他上学,有多久了。
乔河放下筷子,稍稍歪了一下头,认真回忆起来。
五
在乔河的记忆中,年香好像是本来就存在的部分,她像每天呼吸的空气,像每日存在的三餐,她并没有在某一个特殊的时刻出现,没有承载特殊的意义。所以,要准确回答许灼的问题,好像有点难。
从记事起,年香就跟他玩在一起。那时候乔之岳还没有破产,他们也并不住在雨露巷,而住在一个他早已忘记名字的高档小区。他们家比现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家有一个做饭非常好吃的阿姨,阿姨是单身母亲,所以乔之岳允许她上班的时候把孩子带来。
年香从小就是胖胖的姑娘,奉行着民以食为天的宗旨。他的零食差不多都是年香处理掉的。年香总是问他:“小河,这半袋薯片我可以吃掉吗?”“小河,剩下的披萨我可以吃掉吗?”“小河,我现在特别渴,那瓶可乐我可以喝掉吗?”
每当这时,正在打扫卫生或者做饭的年香妈妈就会跑出来斥责年香,“说多少遍了不要一直向小河要吃的,妈妈待会儿回去给你买。”
乔河从小就少年老成,严肃地对年香妈妈说:“没事的阿姨,让香香吃吧,反正不吃也会坏掉的,正好不浪费。”那时候,乔河不知道自己患有肌营养不良症,虽然他活动起来明显比其他孩子更加笨拙,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不能走路。
后来的事,就像电视剧里最惨烈的高潮部分,所有不幸都哗啦啦朝着乔家涌来。先是乔之岳破产,然后是乔河的腿在短短半年内完全站立不起来。再然后,就是乔河随着乔之岳搬来雨露巷,和年香家做了邻居。乔河的妈妈在那间破房子里住了十来天之后不告而别。
在这么难捱的时刻,倒是显出了年香家的善良,年香妈妈虽然不再给乔河家干活了,但对他们父子仍旧是照顾有加,时常叫他们一起吃饭。乔河虽小,也看得出来,那段日子里乔之岳能挺过来,全靠年香她们家。
年香在某一天推来一个改造过后座的车子,兴奋的对他说:“小河,从现在开始,我可以载你上学了。”而自己,也真的一坐好几年,把年香当成了双腿。
六
乔河觉得自己好像回忆了前半生,但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许灼等不到答案,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所以尴尬地招呼他们吃菜。
乔河隔着火锅上方蒸腾的热气,看年香夹完生菜夹茼蒿夹完茼蒿夹海带,就是不敢将筷子伸向眼前的羊肉盘子里。他心中有些唏嘘,这个载了自己多年的身强体壮的女孩子,终于要为自己喜欢的男生节制食欲了。
那顿火锅之后,三个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不少。许灼虽然跟他们不是一个班,但放学回家的路线他们是有一段重合的,三人便说说笑笑一起走。当然,说笑的是年香和许灼,乔河只是沉默地坐在年香的后座上,听她明显变高变脆变开心的语调。
许灼说他喜欢夏天,因为可以在球场上肆意挥霍,年香立马说对呀对呀我也是。乔河翻白眼,心想你连篮球足球都分不清吧。
许灼说他喜欢吃辣,无辣不欢,年香立马说对呀对呀我也是。乔河翻白眼,心想许灼别是个傻子吧,那天一起吃火锅的时候,年香的筷子压根没碰过红锅好不好。
许灼说他喜欢张国荣,觉得他演什么像什么,年香立马说对呀对呀我也是。乔河继续翻白眼。
只是这回许灼又追问了句“那你最喜欢他哪部电影啊?”乔河坐在身后都能感觉到年香瞬间僵住的身体,于是他免开尊口为她解了围,“能不能专心骑车啊,一路上你们叽叽喳喳烦不烦?”
乔河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转移到许灼的车后座的,好像是突然有一天,许灼那辆漂亮的山地车也被安了一个丑丑的后座,有点类似婴儿座,可以护着腰的那种。乔河推辞了两句,就被许灼背上了自己的车子。然后,好像就此接了年香的班,每日多骑几公里路程送他回家。
其实从心底说,乔河对许灼是感激的。他不仅载自己去学校,还会在课间随时过来询问自己要不要上厕所。之前乔河一天几乎不喝水,因为他不喜欢麻烦班里的男生带他上厕所。可许灼太热情了,不管这份热情是不是因为年香的缘故,时间持续得长了之后,乔河也由衷觉得对方真是善良美好的人。
对方故意做出一副贱贱的模样说:“小河呀,我保证就站在门口等你,我肯定不会进去的,你别害怕啊。”
乔河被许灼夸张的表情逗笑,又不自觉转头看了眼年香,她的脸好像又红了。好像在认识许灼之后,年香就变成了一枚随时可以熟到爆炸的番茄。
七
乔河的高中时代,网络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发达,学校门口的书店和音像店生意倒是挺好的。年香在那些小店里几乎搜刮来了张国荣的所有碟片,吃完饭就往乔河家跑。
乔河每天被迫一起看碟,看完碟还得给年香讲题,他不止一次抱怨自己的剩余价值都被年香压榨完了。每当这时,年香还没说什么,乔之岳就会骂他不知好歹,说年香陪他一起玩一起学习他不能不知足。
乔河无奈地摇头,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开心的。
看了大半年张国荣之后,年香主动跟许灼讨论张国荣最好看的电影,年香说:“我最喜欢《春光乍泄》,你呢?”
“真的吗?我也是呢!”许灼看来很激动,差点把乔河甩出去。
乔河翻了白眼,但难得又接了一句话,他说,我最喜欢那句“不如我们重头来过”的台词。但前面的俩人好像并未听见。
“我以后一定要去一趟阿根廷,去看伊瓜苏瀑布。”乔河坐在许灼背后,看年香激昂发言。年香的背影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广阔了,她的减肥计划还算有成果,目前是从肥胖变成了强壮。
乔河就这样坐在许灼的后座上,日复一日的,眼睁睁看着强壮的年香又变成了微壮的年香。
微壮的年香慌里慌张跑到他家里来,告诉他张国荣自杀了。乔河吃了一惊,还没赶上说其他的话,年香又焦灼地开口:“许灼肯定伤心死了,我们今天一定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也不要跟他开玩笑。”
乔河的脸色是立马沉下去的,他打断年香的话:“年香,作为朋友,我奉劝你一句,别在许灼身上白费心思,就算是陈尔西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动心的,更别说你。”
陈尔西是他们学校最瘦最白最好看的女生,全校一半男生都喜欢她。
年香愣了一会儿,沉着声音问“陈尔西那样就是最好看的吗?”
“不然呢?像你这样的吗?”虽然没想到年香的重点是放在了陈尔西身上,乔河还是迅速说出了这样的话。
年香没有再吭声,转头走了,乔河在她扭头的那一瞬间,又气急败坏般对她大喊:“你以为许灼为什么喜欢《春光乍泄》,你不会以为像你一样喜欢一条瀑布吧?”
那是乔河高三那年的四月份,年香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许灼骑车骑得满头大汗,竟也追不上铁了心不跟他们同行的年香,乔河拍拍许灼的肩膀,叹息般说“算了吧。”
八
高考完之后的某一天,年香和她妈妈从雨露巷消失了。
乔之岳打听了全部的街坊邻居,只有一个人说好像前一天晚上见过她们拉着行李箱出门,大概是旅游去了。
可是到了九月开学季,她们依然没回来,往后也没有再回来。
乔河的大学,读的是教育类专业,就在本市。许灼跟他同一所学校,体育专业。依然坚持推着轮椅送他上课,接他吃饭。许灼有时会腆着脸撒娇说“哥~,我女朋友都吃你的醋了呢!”
许灼这一声哥,并非是男生之间的玩笑或者亲密的称呼,而是代表他们之间有着真正意义上的亲属关系。
新生报到那天,许灼是和乔河的妈妈一起来的,许灼叫她妈妈,而后在她的撺掇下,别别扭扭喊了乔河一声“哥”。
乔河的情绪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只是问,“年香早就知道吗?”
“嗯,是我先联系她,让她帮我接近你的。”
“一开始在火锅店里的,不是你父母吗?”
“男的是我爸,女的是我小姑。你妈……咱妈当时在后厨偷看你。”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乔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承认自己突如其来的强烈期待。
“我发誓没有了。”许灼想都没想,就扑灭了乔河那点燃起来的小小希望之火。
“那,那你真的不知道年香的下落吗?”终究还是不甘心的,乔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啊,你跟年香那么多年的朋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许灼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突然让乔河觉得他很欠揍。
事实上,在后来的某一天,乔河也真的揍了许灼。
起因是由于一个女孩子向许灼告白,许灼拒绝了她。乔河问他原因的时候,许灼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呀,再说,哥你是没见她人,太壮了,跟当年的年香都有一拼,哈哈。”
许灼没笑完,就被乔河一拳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而乔河,也因着那拼命的一挥拳,摔下轮椅掉在地上。
许灼摔门走了,乔河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上,他没有喊人帮忙,也没有试图自己爬起来,他只是觉得他的心有些疼,像火烧一样,他需要地板上冰凉的温度来缓解一下那快要窒息的心脏。
九
大学毕业之后,乔河开了一家教育辅导机构。许是他真的有头脑有胆略,许是老天念他废了双腿补偿他,总之,短短几年之内,他的辅导机构发展得有声有色,在他们那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办了好几个分校,他也算是小有成就。
本地的电视台来人采访他,问到他创业的初衷。乔河浅浅的笑了,他说,“我读书的时候喜欢的女孩子,成绩不太好,她总说将来要当老师,专门批评学生。所以我就做了辅导班。”
那个胖胖的记者女孩儿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乔河望着她,由衷地说:“你真可爱。”女孩子的脸便迅速红了起来,乔河不出意外的又想起了年香。
他对于这个采访如此配合,怎么会没有私心呢?他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如果年香能看到该多好啊,说不定,她就愿意回来看看他。
年香看没看到不清楚,但年香的妈妈看到了,她不久之后便回到了雨露巷。
乔之岳和年香妈妈在客厅谈话的时候,乔河在卧室装睡。年香妈妈的哽咽和乔之岳的叹息时不时传来,人家都说,盲人的听力会更好,倒没听说过腿脚不好的人也会有更敏锐的听力。
乔河蜷缩在床上,他毫无睡意,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有个女人说年香死了,死于厌食症。那个女人还说不让告诉乔河,说年香不乐意。乔之岳一直在道歉,说对不起。那个女人情绪终于平静后,长叹了一口气,她说:“不怨小河,谁让我家姑娘喜欢他呢?”
乔河记得小时候会写夸张的日记,用眼泪打湿枕巾来描述悲伤,从不曾想过日后他的悲伤会沾湿整片枕巾。
十
后来乔之岳不在家的一天,乔河把许灼叫来,指挥他踩着椅子从酒柜顶上取下来一个铁皮盒子。都说了乔河听力好,只要竖着耳朵,便知道乔之岳在什么地方藏了东西。
许灼一副兴致勃勃要看宝贝的模样。等打开盒子,他却愣住了。
年香当真是去了阿根廷。许灼指着照片上那个站在伊瓜苏瀑布前的瘦骨如柴的女孩子,结结巴巴问乔河,“这这这……是年香吗?”
乔河没有回答。如果张口,怕是要哭出声来的吧。
在那张照片的背后,乔河一眼就认出了年香的字迹,那是一行工工整整的楷书,是无数个放学后被自己逼着写字帖的结果。
“小河,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乔河问许灼,“你能看出来年香喜欢我吗?”
“大概也能看出点吧,不然也不会背你上学那么久,也不会费尽心思搞好我们兄弟俩的关系,还有啊,你没发现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脸红吗?每次都赶紧跟我说话转移话题。”
乔河这才想起一些关于年香的微小细节来。
好像一开始,是他有意无意的会说起年香太胖了,骑车都能挤着自己。
好像最后那一次吵架,他口不择言甚至意图让年香觉得许灼取向不正常时,年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用意,她只是记住了他随口扯出来的陈尔西。所以她才在往后的日子里,照着陈尔西的模样拼命减肥吧。
乔河把许灼支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终于哽咽起来,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他说:“香香,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责编: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