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
2017-11-10欢喜图kwayl
文/欢喜图/kwayl
最好的朋友
文/欢喜图/kwayl
那句话轰地一声在他耳边炸开,那个他藏了几年的不算秘密的秘密一下子公诸于世,陆淮安甚至觉得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1
陆淮安有点纳闷,为什么林溪出门一趟,就可以带回来一个男人。
事情的起因是,林溪在上海找了一个新工作,新租的房子什么家具都没有,两个人一起逛宜家的时候,林溪遇见了她的前男友。
林溪看着她的前男友和新欢手挽着手甜蜜幸福的样子,愣了两秒,就因为那两秒,林溪错过了安全撤退的时间,眨眼间,前男友已经来到了身前。
前男友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好吗?林溪。”
他还说了些什么,可是林溪已经不记得了,回到那个简陋的出租屋后,她的脑中一直就循环着那句话,“我和夏绿要结婚了。”
第二天,林溪收拾收拾行李,跟陆淮安说了一句,就跑到了终南山上的寺庙里。
出门前,听着电话中陆淮安毫不掩饰的担忧语气,林溪说:“别担心,我只是去山上散散心,或者会遇见一段新的恋情也说不定。”
寺庙里都是出家人,陆淮安记得当时他还调侃了她几句,可是直到林溪回来之后,她的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叫李青北的男人,陆淮安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据李青北说,一个月前他在豆瓣上报名参加了一个去终南山隐居的活动,活动的发起人称要“摒弃世俗的喧嚣,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其实就是要做到尽可能少说话。
山间的生活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清欢”。青山绿水,粗茶淡饭,青灯古佛,在这种宁静悠远的环境里,李青北确实寻到了内心的安静,如果最后几天林溪没有出现的话,他还真不怀疑自己会从此放下十丈软红尘,皈依佛门。
只是那水井边的一眼,他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李青北说起自己与林溪的相遇时,陆淮安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心想,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打酱油呢。
2
那是2012年的夏天,在陆淮安的记忆里,那是南京最热的夏天,明明已经是下午4,5点钟的光景了,太阳仍然火辣辣的,像是要把人晒化一样,好像所有的雨水都在高考那两天下完了,空气中浮动着一阵又一阵的燥热。
异常的天气,引得“末日说”更加甚嚣尘上,可是就算是末日,陆淮安也打算在那个暑假里学车,毕竟,末日真的来了,他也多了一分逃生的可能。
陆淮安到练车的场地时,前面已经排了一个人,教练说再等十分钟就轮到他了,陆淮安索性找了一棵树,然后坐了下来。
巨大的树冠投下一大片清凉的阴影,陆淮安听着树上的蝉鸣声,拿着一把塑料的小扇子,徒劳地扇着,他眯着眼睛看向训练用的水泥场地,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白炽的有些刺眼的光,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视线中,那辆学员用车就直愣愣地朝他冲过来了。
霍齐尔说:“我发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和死亡一样,一种一切都死去的感觉。就像你看着自己以一种体面的方式死去,你会体会到最短暂的一刻——以别人的眼睛看到自己——所以你曾相信的都已经消逝。一种死亡与重生的场景。”
那辆车在距离陆淮安3米处的地方刹住了,伴随着教练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车上跑下来一个人,陆淮安看着她慌慌张张地扶起因躲避而摔倒在地的自己,然后盯着来人的脸愣了5秒钟,心脏还在一阵狂跳着,不过此时的陆淮安,已经分不清那是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而是因为向他跑来的那个人了。
林溪把陆淮安扶了起来,看见他脑门上一阵一阵的虚汗,拿起那把小扇子猛扇了起来,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有些语无伦次:“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心脏病?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淮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林溪,安抚道:“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能不吓到吗?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想的,嘴里说着要踩刹车,脚下却踩了油门。”教练显然还心有余悸,不过陆淮安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真是抱歉,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林溪也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淮安求之不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陆淮安送林溪回家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他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三个月后,他们又一起去了同一所大学。
林溪的性格开朗,也喜欢交朋友,在大学很吃得开。陆淮安毫不怀疑她的魅力,开学后3个月,林溪就和同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陆淮安认识那个男生,篮球社的社长,一米八的个子,笑起来阳光灿烂,和林溪站在一起,就好像金童玉女,可是陆淮安的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他和林溪的三个月,怎么就比不上那个男生与林溪的三个月呢?
林溪有了男朋友之后,陆淮安与林溪的联系就渐渐少了起来。没有男朋友之前,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些事陆淮安都可以邀请林溪,有男朋友之后,这些事就是男朋友的分内事了。
很多时候,做事都要讲究一个立场,一个身份。
3
军训之后,陆淮安渐渐白了回来,他的穿衣品味不错,每天都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头发长了之后,就把刘海推了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颜值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点。
“青年杯”辩论赛过后,陆淮安作为A大辩论队的第三辩手,再加上他8分的颜值,实打实地出了一把风头,名声在外,走在路上都会被认出来。
那天中午下了课,陆淮安和林溪一起向食堂走着,突然就有一个女生跑到他们面前,面红耳赤地对陆淮安说:“请问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陆淮安下意识地看向林溪,却见她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陆淮安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女孩儿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脖子上了,他又看了一眼林溪,软了口气:“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走到食堂里的时候,林溪的笑终于停了下来,她拍了拍陆淮安的肩膀,说道:“拿我当挡箭牌,你得请我吃饭。”
“你也就剩这一点追求了。”陆淮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这样的追求难道不高端?”林溪端着饭,走到一张干净的桌子边坐了下来,她看了看陆淮安,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果然,下一秒,她就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都没听说过,真不够意思。”
“没有。”陆淮安低着头扒了一口白米饭。
“真没有?该不会是我吧。”林溪好像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样,挑着眉给陆淮安抛了一个媚眼。
陆淮安脸上嫌弃的表情一览无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说:“你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痘痘像火山喷发一样,让你别吃那么多辣的东西,你就是不听。”
林溪是四川人,无辣不欢,偏偏肤质又不好,一吃辣就爆痘,刚来南京那会儿,怎么都吃不惯江浙沪的菜,说什么都不愿意吃食堂,还是陆淮安每周带她出去一次改善伙食。
林溪对他做了个鬼脸,知道陆淮安的婆婆妈妈又上线了。
“你就让他宠着你吧。”陆淮安的最后一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4
恋爱使人退步。
陆淮安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但板上钉钉的是,林溪因为和男友的约会,而完全忘记了心理课的期末考试,2000字与心理学研究相关的论文和制作ppt。
所以当除了约会就是在宿舍躺尸的林溪邀请陆淮安去图书馆自习时,陆淮安皱着眉头,以审视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之后,终于问出了口:“难道现在流行在图书馆约会?”
林溪抛了个白眼,肩膀却垮了下来,语气也苦兮兮的:“明天就要交心理学作业了,然而我还什么都没做,要命了啊。”
6月份的考试季,图书馆爆满,尽管开了空调,却还是闷热,就像是蒸笼一样。
陆淮安接完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溪咬着笔杆,笔记本上各种关于弗洛伊德、罗杰斯、马斯洛等心理学家的网页。
陆淮安站在林溪的背后,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ppt我帮你做吗?”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林溪查看了消息,转头看着已经坐在旁边的陆淮安,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
林溪发过去一个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的表情,什么客套的话都不需要,她和陆淮安之间,从来都不需要这些,如果是陆淮安需要她的帮忙,她也会主动分担,只是这样的情况向来很少。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了她的心理学作业,陆淮安熬夜到凌晨两点。只是ppt的任务当然不会如此繁重,只是林溪写完论文之后,陆淮安又帮她修修改改,一遍又一遍地查重,然后第二天顶着深深的黑眼圈去上课,那天向来认真的他睡了一整节专业课。
5
结果大三的时候,林溪却和她的那个篮球队的男朋友分手了。
在林溪喝得醉醺醺的那晚,陆淮安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他们分手的理由。男生瞒着林溪申请了去国外深造,已是早就做了分手的打算的,而林溪,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男生说:“抱歉,林溪,我们适合谈恋爱,但是不适合结婚。”
“林溪,我们之间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跨越的。”
“林溪,你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幸福。”
林溪的家庭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而男生家里的企业却做得很大,林溪的父母要省吃俭用才能供养林溪去国外留学,男生的家里却能轻轻松松地拿出那一笔钱财。
林溪抱着陆淮安哭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门当户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从来没有问他主动要求过什么东西,我也不是那种拜金的女孩儿,为什么就是不可以呢?”
陆淮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听着她的抱怨,她的解释,她的委屈,然后擦干她的眼泪,把她送回宿舍。
那天的放纵和崩溃之后,林溪再也没有在陆淮安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也再也没有那么歇斯底里地哭过。
陆淮安有些心疼,如果是他的话,他是断不会让她哭的,也是断不会逼着她坚强的。
剩下的一年里,林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学习到很晚,忙着考这个证那个证,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四的第一个学期,她就拿到了普华永道的offer,实习,转正,然后一路晋升。
而陆淮安毕业后,就进了银行工作,工作虽然安稳,却也无趣,所以当林溪邀请他加入她开的审计师事务所时,陆淮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李青北出现之前,林溪一直都是单身,虽然追她的人并不少,她却一个都没答应,陆淮安一边担心林溪被那个男生伤透了心的同时,一边又觉得舒心。
6
自从林溪从终南山回来之后,李青北就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林溪的身边。
2016年的末尾,林溪的妈妈病了,心肌梗塞,千钧一发的时机,陆淮安将林妈妈送进了医院里,主治医生就是李青北。
陆淮安一边担心一边又有些忿忿不平,这样,林溪和李青北之间的纠缠就更多了。
度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天,林溪的事务所出了问题,一个审计师把自己的cpa证书借给别人挂靠,却出了问题,被吊销了执照,而事务所的正常运行是需要一定数量的审计师的,那段时间,林溪忙得头晕目眩。
陆淮安留在医院里照顾林妈妈,晚上十点的时候,他接到了林溪的电话,三年后,他再一次听见了林溪的哭声。
“淮安,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电话那边林溪的声音,又脆弱又无助,工作上的困难,她从来不会跟父母说,从来都是自己憋着,开事务所的时候那么困难,她也从来没有跟陆淮安提起一星半点儿,陆淮安不知道,林溪到底是憋了多久,受了多大的委屈,才给他打来的这个电话。
“你在哪里?”陆淮安急切问道。
林溪报了一个地址,那是他们大学的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小吃一条街,直到凌晨的时候都有很多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广告招牌,餐厅,理发店,宾馆,应有尽有。
但是陆淮安知道,林溪会在哪儿。
他就是知道。
陆淮安看见林溪的时候,她正趴在天桥上吹着风,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笑着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呢。”
也许是因为她脸上的泪痕真真切切,陆淮安觉得那个笑容,又勉强又心酸。
他三步并作两步,把林溪扯进自己的怀里。
朋友之间的怀抱。陆淮安看着一片黑茫茫的江面,对自己说,只是朋友之间的怀抱而已。
林溪的头埋在陆淮安的胸膛里,另一个人的体温烫得惊人,虽然晚风凉润,那股热度却让陆淮安的心都滚烫了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胸腔处的那一小块布料,已经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所浸湿,陆淮安轻轻地拍了拍怀中人单薄的背。
“一切都会过去的。”陆淮安这样说。
明天总会到来。
7
李青北的表白,林溪拒绝了,她说自己目前还不想谈恋爱。
李青北不是陆淮安,没有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被林溪拒绝之后,就和她成了好朋友。
陆淮安想,如果林溪也拒绝了他的话,他们是断然做不了朋友的。
真心喜欢过的人没法做朋友,哪怕多看几眼,都还是想拥有。所以陆淮安宁愿长痛不如短痛,也不愿以朋友为借口满足自己。
况且,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就算仍然说着是朋友,也回不到以前了。
林妈妈出院后,林溪计划着再上一次终南山,说要去祈福和还愿。为了减少张青北,陈青北这样的人再次出现的可能,陆淮安和她一起去了。
寺庙的香客很多,上了香,还了愿,林溪拉着陆淮安说:“我们去算算姻缘吧。”
陆淮安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虽然他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却还真担心会算出他喜欢林溪的结果。
可是他随即又苦涩地笑笑,他怎会如此肯定,林溪的姻缘就是他呢?
签从竹筒里掉落了出来。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林溪念出那句签文的时候,陆淮安默默握紧了自己那根写着“可妻也。”的竹签。
“神仙美眷,百年偕老,无须再觅良缘。”解签的师傅接过那根竹签,笑呵呵地说道:“这是签王,施主好福气。”
奇异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陆淮安看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林溪,眼睛就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下山的时候,林溪终于开了口:“几年前我也求过姻缘,你知道我当时的求得的签文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她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陆淮安,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表白?”
8
陆淮安一直都不怀疑,林溪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他装傻,她也跟着他装傻而已。他没想到的是,先挑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玻璃纸的,会是林溪。
那句话轰地一声在他耳边炸开,那个他藏了几年的不算秘密的秘密一下子公诸于世,陆淮安甚至觉得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就什么时候表白。”
“那如果我一直都没准备好呢?”
“那我们就做永远的朋友。”陆淮安看向林溪,说:“我承担不起那个风险。”
因为对这段感情太重视,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陆淮安宁愿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以维持表面的平和。
林溪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可是我等不了了。陆淮安,我喜欢你。”
若你要跟某人共度余生,那么余生越快开始越好。
林溪一直都很清楚,李青北对她的追求,只是因为她的容貌,学识,家境都符合他的要求,她于他而言,只是恰当的时间里出现的一个条件不错的人选而已,要说喜欢,有一点儿,说爱,那还真谈不上。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从来都只有陆淮安而已。于林溪而言,一开始只是友情,而在那些点点滴滴的陪伴中,友情早就变了质。
陆淮安一直以为,林溪的那次终南山之行是因为前一天她遇见了他的前男友。而只有林溪自己知道,那是因为那个晚上的梦里,出现了陆淮安。
起初是她的前男友的脸,渐渐地,就变成了陆淮安的,他亲吻着她,触感那么真实,那么柔软,就像一把火直直地烧进了她的五脏六腑,连身体都热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她逃跑了,因为只要一想到陆淮安,她的脸就热得发烫。
林溪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陆淮安问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的时候,她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信。”
五年后,林溪被李青北问同样的问题时,她的回答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同样的否定,并且同样的毫不犹豫。
只是就算林溪不相信一见钟情,陆淮安也做到了让他们来日方长。
责编: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