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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出的牢笼: 从时间和空间角度解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

2017-11-09向李壮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10期
关键词:牢笼

向李壮

摘 要:威廉·福克纳是美国南方文学杰出的作家,他的作品大多数都反映当时美国的社会和生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是他的一篇经典短篇小说。笔者尝试从时间和空间视角,解读小说中女主人公艾米丽的“牢笼”生活,从而揭示这坚实的“牢笼”如何导致她悲剧的人生。

关键词:牢笼 时间和空间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20世纪一位伟大的作家,南方文艺复兴的代表,凭借其对美国文学史的影响以及对当代美国小说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获得了1949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他的大数作品均以约克纳帕塔法县为故事背景创作出一系列的长、中、短篇小说,并使之形成独树一帜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这些小说主要讲述了19世纪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在县杰弗逊镇及其郊区,关于不同社会阶层的若干家族的几代人的故事。这位小说大师一生都在探索小说的写作手法,并且不受时空限制,不断完善、创新,因而他的小说在时间与空间的处理技术上更加炉火纯靑。

具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讲述了发生在杰弗逊镇上的一个悲剧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美国内战之后,社会躁动,经济萧条,家族败落,人们精神颓废,思想遭受禁锢。女主人公艾米丽出生于南方的一个传统贵族世家,在等级思想、社会文化制度和个人意识的压制下,她用砒霜毒死自己的爱人,并与其尸骨共眠四十多年。在小说中,福克纳巧妙地运用意识流创作手法,打破时空限制,多角度,多层次地艺术性地展现女主人公的“牢笼”生活。笔者试从时间和空间角度对小说进行分析,深入解读艾米丽一生的“牢笼”,并揭示这坚实的“牢笼”如何导致她悲剧的人生。

一、《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时间——时间牢笼

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对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提出的“感觉中的现在”概念及现象进行了研究,提出时间的两个概念——“空间时间”和“心理时间”。“空间时间”的另一个说法为“客观时间”,是用 “过去、现在、将来”的概念来了解时间;所谓“心理时间”,亦称“主观时间”,是各个时刻相互渗透、表示强度的质量概念[1]。同时,时间也可以表征空间,也就说时间具有空间意义。不得不承认,亨利·柏格森的时间哲学对现代文学具有重要的影响。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笔下的时间,既有客观时间,也有主观时间,它们共同织就了一个时间牢笼,使得女主人深陷其中。

(一)客观时间

客观时间,也称为自然时间,小说中表现为作者的叙述时间和故事发展时间,都展现出“牢笼”的特点。福克纳的叙述时间:艾米丽的葬礼——拒绝缴税——气味事件——父亲去世——与荷马恋爱——堂姐来访——购买毒药——教授绘画课——艾米丽的葬礼。以艾米丽的葬礼为开端,并结束于她的葬礼,期间跨度为零,形成一个封闭的循环。作者无疑是为女主人特意编织了一个时间牢笼,使其一直循环,暗示她永远也无法走出。从故事的发展时间来看,故事发展的大时间是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后,南方种植园经济衰落,北方资本主义逐渐兴起时期。在这个大时期里,仍然充满着种族主义、父权主义、清教思想以及拜金主义。作为南方贵族后裔的女主人公,共活了74年,其中在与“父亲”共度的30多年中,饱受父权主义的压迫,并被剥夺追求爱情的权利;其后在与荷马恋爱的短暂时光中,也遭受清教思想和贵族风气的迫害。最后,在遭受社会谴责、思想桎梏、人性压抑、欲望毁灭之后,毒死恋人并与其尸骨共眠40多年。

女主人活着的这74年,无疑都是客观时间。然而,她到头来并没有获得爱,更没有机会享受爱情的幸福。时间是一个牢笼,将她禁锢在那个大时期,没有机会憧憬未来,最后成为历史的“纪念碑”。待在“牢笼”里的人有两类,一种是意识到牢笼的存在,另一种认为它不存在。而艾米丽就属于后者,所以她一生也没逃离“牢笼”。

(二)主观时间

主观时间,也称为心理时间。“人们越是进入意识的深处,‘心理时间的概念就越适应;人们只有按照这种时间观,才能把过去的印象和现实的印象交融重叠,打破“过去—现在—未来”的固定时序和模式,使人的时间观念在心理上实现一种新的组合。”[1]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艾米丽对时间的体验和感知是静止的。她拒绝任何变化,任何变化对她来说都意味着损失,意味着贵族特权的丧失[2]。静止的心理时间凝固成一个牢笼,牢牢地困住了艾米丽。

主要表现在:艾米丽在父亲死后,拒绝给他下葬,并告诉人们她的父亲并没死;当她毒死荷马后,仿若他沒死一样,并与他的尸骨共眠40多年;当新一代政府上门催税时,她拒绝缴税,说这是沙多里斯给她的特权,殊不知他已死去近十年了。正如在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他们把按数学级数向前推进的时间搅乱了。这是老年人常有的情形。在他们看来,过去的岁月不是一条越来越窄的路,而是一片广袤的连冬天也对它无所影响的大草地,只是近十年来才像窄小的瓶口一样,把他们同过去隔断了”[3](王守仁,51)。小镇人们是按“数学等级”流动的客观时间,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而艾米丽“一片广袤的连冬天也对它无所影响的大草地”的时间,是静止的,过去、现在、将来都融为一体了。即便她身上那条细细的金链表滴嗒作响,她还是静静的,若无其事。

艾米丽就这样沉浸在静止的时间里,享受着父亲的“呵护”,守护着自己的贵族特权,保卫着自己所谓的爱情,用自己静止的心理时间来对抗变化的客观时间。最终,她还是失败了,时间将她凝固,永远被囚禁于时间的牢笼里。

二、《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空间——空间牢笼

20世纪后半期,西方理论界出现了“空间转向”,空间意义更加多维、复杂。文学批评家不再只聚焦于传统的时间范畴,也转向多维意义的的空间解读,其中社会、文化、心理意义尤为明显。“空间”已广泛地被非地理学领域隐喻使用,形成人文和社会科学的广泛“空间转向”[4]。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女主人公成长于南方传统文化盛行的杰弗逊小镇,一生居住在她的“豪宅”,与世隔绝,缺乏心理的交流与关爱,她将自己禁锢在狭小的空间“牢笼”里,拒绝变化。福克纳巧妙地将空间建构于小说中,并展示出大量的空间概念:有古老的杰弗逊小镇——社会空间,格里尔生家族“豪宅”——物理空间,自我封闭的艾米丽——心理空间,揭示了女主人公生活困境的隐喻[5]。

(一)社会空间

空间具有社会属性。列斐佛尔提出社会空间,并认为社会空间是物质性的空间实践,是观念的空间也是生活的空间,即可知觉、可构思和可生活的三重空间[6]。《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发表于1930年,女主人公生活的杰弗逊小镇是人们活动的社会场所, 它是美国南方社会的代表,盛行旧时的南方文化,那里的人们还没有转变南方传统的道德理念。从社会空间是物质性的空间实践来看,小镇这个空间里住着女主人公以及镇上的人们,也就是小说中的“我们”;从社会空间是观念的空间上来看,小镇笼罩着浓重的清教主义、种族主义以及父权主义等传统的南方思想观念;从社会空间是生活的空间来看,人们一直在小镇里生活着,进行着人际交往活动和各种行为。因此,杰弗逊小镇是可感知,可构思和生活的三重空间。杰弗逊小镇这个社会空间,通过镇上的群体或个体之间的活动及行为方式展现出牢笼特性。这个“牢笼”主要由镇上的人们,包括女主人公的近亲和不同派别的教会牧师之间建构。在小镇这个社会场所中,他们的行为方式对艾米丽产生了束缚,阻碍了她对爱情的追求。

由于童年缺少母爱,长期又处于父权压制的生活中,女主人公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爱情,镇上的人们对此也格外地关注。具体表现在:人们对女主人公的恋人荷马·拜伦心存极大的偏见,瞧不起一个拿日结工资的“北方佬”;人们还说“一个格里尔生家族的贵族小姐不会好好对待一个北方打工仔”;“我们”还传言说荷马·拜伦是同性恋;“我们”躲在百叶窗后哀叹“可怜的艾米丽”,对艾米丽的恋情寄于虚情假意的怜悯;镇上的妇女迫使牧师去劝属于清教主义的艾米丽;人们又怂恿她的近亲来干涉艾米丽,为没见到预期当众爆发的冲突而感到失望等。

在小镇人们的格外“关心”下,艾米丽似乎即将就可以享受到爱情的幸福。然而,他们的“关心”只是一种虚情假意,是对艾米丽爱情变相的谴责,他们根深蒂固的贵族傲慢和旧时的“门当户对”情结,束缚着艾米丽对爱情的追求。人们无形中筑造了一间牢笼,让她难以触及爱情。没有缺憾,就没有渴求。正是因为艾米丽极度缺少爱,使得她不顾旧传统势力的阻挡,也要努力挣脱牢笼一次。然而,荷马·拜伦暂时的离开,让她恐惧失去,并且这种恐惧使他疯癫,毒杀了恋人,将爱和自己永远囚禁在了牢笼中。

(二)物理空间

在文学作品中,物理空间指自然景观部分,常以地域、房屋场景等形式出现,是重要隐喻系统。《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豪宅”,也就是女主人公至死也未离开的家,在福克纳的描绘下,无疑是座坚实的牢笼。

“那是一幢过去漆成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房子虽已破败,却还是执拗不驯,装模作样,真是丑中之丑”[3](王守仁,43-44)。在福克纳的描绘中,“豪宅”展现的便是传统南方文明与北方新兴文明的冲突。此外,“豪宅”里的“父亲”对艾米丽产生了重要影响,成为了她的心魔,时时刻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束缚着她,使她无法逃脱。生前,“父亲”压迫了艾米丽三十多年,小心翼翼地“爱护”着 他的“南方淑女”,保持着贵族该有的荣耀,用“马鞭”驱逐了所有对艾米丽的追求者,以致让女儿在闺房里孤独了前半生;死后,“豪宅”中依然布满他的影子—— “长久以来,我们把这家人一直看做一幅画中的人物: 身段苗条,身着白衣的艾米丽小姐立在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的身影”[3](王守仁,46)。甚至艾米丽死后,停尸架上还挂着她父亲的画像。“我为艾米丽的悲剧感到惋惜,她的悲剧在于她是那样父权当道家庭的独生女。”[7]她的一生,除了短暂的恋爱以及在教授绘画课期间,她与外部有少许交流,其他时候她的那个黑仆是她与外部唯一的联系,而人们也只能透过百叶窗偶尔观察到她的活动。艾米丽不但没有走出父亲编织的牢笼,还把自己囚禁在了曾经那象征南方贵族的威望和尊严的“豪宅”里,孤独一生。

(三)心理空间

“空间总是一种建立在意识和无意识经验之上的局部的、相对的地理学。”[8]心理空间主要指个体的心理空间,即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在福克纳的描绘中,小说女主人公的心理空间是封闭的。她孤独、压抑、无奈,绝望以致最后的疯癫。

她孤独,主要体现在:女主人公从小缺少母爱,纵观小说全文,对母亲的描述只字未提;拥有唯一的“父爱”也让她在闺房孤独了三十多年;拥有镇上人们的“关心”与“怜悯”;拥有南方特有的贵族“荣耀”与傲慢;拥有与她共眠的“永恒”爱人。她压抑,主要表现在:女主人公始终活在“父亲”的影子之下,被他的父权主义压制终生,到死也未逃脱;她始终被格利尔森家族的贵族风度所压抑,并害怕失去;最后,爱的缺失使她压抑自己的欲望。她无奈,主要体现在:不顾自己的贵族身份与“北方佬”相识,追寻爱情;不顾近亲和镇上人们的阻挠,保卫爱情。她绝望,主要表现在:买下药性最毒的砒霜,毒死恋人。她疯癫,主要表现在:与毒死的恋人尸骨共眠四十多年。

艾米丽的心理就这样一步步沦陷,一步步扭曲,直至疯狂。 “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代又一代—高贵、宁静、无法逃避、无法接近、怪僻乖张”[3](王守仁,50)。“从少女时的高贵美丽,到瘦小可怜的中年女人,矮小发胖,苍白臃肿的老女人,直至最后被人遗忘的老太太。”[9](黄晓丽,8)。最终,她病态的心理空间成为她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

三、结语

通过时间和空间分析,深入解读了艾米丽一生所困的“牢笼”,进一步揭示了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更深层次论证了福克纳巧妙的时间和空间的构造艺术。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用时间和空间构筑了一座座坚实的“牢笼”,无一不是美国南北战争以后,家庭、社会和国家的真实写照。艾米丽成为了历史的牺牲品,一座永恒的丰碑,但变化的时间与空间终会呈现出别样的新时代。

参考文献

[1] 邹贤敏,主编.西方现代艺术词典[Z].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251-252.

[2] 邓颖玲,何美容.向后看的历史意识——《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时间解读[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9(6):86-89.

[3] 王守仁,刘玉红,赵宇.英美短篇小说[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42-52.

[4] Crang Mike &Thrift Nigel.Thinking Space[M].Taylor and Francis,2002.

[5] 吴浩江.从空间的封闭性看《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悲剧[J].现代语文(学术综合版),2016(9):61-62.

[6] 李秋.牢笼里的呼喊:從文学空间视角解读吉尔曼的《黄色墙纸》[J].大众文艺,2011(10):147,205.

[7] Harris,Laurie Lanzen and Sheila Fitzgerald.Short Story Criticism[M].Detroit Gale Research Company,1988.

[8] 丹尼·卡瓦拉罗.文化理论关键词[M].张卫东,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9] 黄晓丽.再读经典:《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空间与身份[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4(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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