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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的真实书写

2017-11-09王晓梦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10期
关键词:荒诞爱情生活

王晓梦

摘 要:作家魏思孝的把写作视角集中于小镇青年的故事。他以自我的生活环境为背景,表现着小镇困顿的青年在生存与欲望的双重焦虑下的种种荒诞而真实的人生状态和小镇底层青年的生存困境。作者书写自己独特的生活及社会体验,以荒诞的手法,在轻松荒诞的故事背后反映的是残酷无奈的现实生活,是小镇青年生活姿态的真实书写。

关键词:魏思孝 小镇青年 荒诞 生活 爱情

魏思孝,淄博80后签约作家。魏思孝居于乡下,虽然有着青年作家的身份,但却是一位地道的青年农民,准确来说他不是小镇青年而是农村青年,他在农忙时要下地耕作,闲暇时间则在家里陪女儿或者写作。所以作为地道的小镇青年他有自己独特的生命感受与生活经历,他的作品写的多是与自身经历有关的故事,写那些被遗忘的底层小镇青年,写他们穷困凡庸不被人注意的生活。

同其他的80后作家一致,魏思孝也疏离了宏大叙事,将叙事视角转向自己生活周边的小人物,将叙事回归到个体自身。在《小镇青年的18种死法》《一个废柴的日常生活》和最新作品《嘘,听你说》中都一致书写小镇底层青年的平庸生活,他们无所事事,生活困顿,每天都生活在不同方式的颓废中。魏思教在平淡中讲述真实的生活经历,将小镇青年的生活不加粉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他敢于坦露自己真实的一面,用一篇篇荒诞的小说,勾勒出混迹于三线城市的落魄青年的真实生活图景。在作品中,他既是故事的参与者又是故事的讲述者与旁观者,他将个体生命在成长中不可或缺的独特感受以及对现实中生死及一系列生存状态的情感经历反思提炼,通过经历生命的积极行为而获得的生命意识的强化和情感的升华,从而来书写个体生命深层的体悟。作品对于人生事件的经历和深切领悟的过程,是对生命的反思,也是对现实的超越。

一、荒诞的生活状态

20世纪90年代,社会改革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经济的迅速发展改变了人们生活物质条件的同时,也给80后一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与就业压力,尤其是小镇青年这样的底层群体,他们从落后的农村走向城市,之后他们又回到农村,其间的变动不居让他们的生活时时刻透露着无端的焦虑。

小镇青年们出身乡镇,在末流学校受过教育,从乡镇到城市再回归到乡镇,他们身上有着农村与城市生活的双重烙印。在小说中,有些并没有出现主人公的名字,在这些不确定名字背后是他们不确定的人生指向,他们从被时代隐藏的角落里爬出来,但是末流的学校与不出众的能力使他们在城市中毫无优势可言。他们也曾怀抱理想,试图在城市中打拼属于自己的一隅天地,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埋葬了理想,将时间与精力挥霍在了各种沉沦状态中。“我们这些80后、90后的青春在什么地方?就在付不起房租的出租屋里,就在孤独的单人床上”。[2]47青春的颓废使他们在城市中站不住脚,他们无奈只好回到乡下老家,但他们与一直在农村打拼的青年又有着不同,农村青年有着自己的土地,有着殷实的粮仓,占有着家乡的资源,他们结婚生子,生活满足,虽无大志却也并无远忧;而从城市“学成归来”的小镇青年们既无法完全扑身于土地又没有自己的事业,于是产生了生存的焦虑,他们的生存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与这种焦急尴尬的生存境地相伴的是魏思孝在作品中弥漫着的消极颓废的情绪。他笔下的小镇青年呈现北上广的青年们不同的生活状态,他们不是在生活的浪潮中搏击的弄潮儿,而是被生活硬行拖着前进的一类人。在魏思孝的作品中他从不输出“虚假的正能量”,在作者眼中,“丧”和“惨”正是生活本来的面目。“你写得那么积极干什么呢?显摆过得比别人好吗。这样多讨厌啊。”[1]魏思孝如是说,他的朋友朱白说,魏思孝“從没有洋洋得意地输出和卖弄,也不会卑微得不存在,更不会放弃对其他普世美好的理解力。”[1]他正是用无意义来对抗和消解所谓的意义。[1]

魏思孝笔下的小镇青年们总是终日无所事事,生活困顿,又不想奋斗,白天在堆满垃圾的阴暗又潮湿的出租屋里睡觉,晚上混迹于网吧,打游戏,看黄片,他们生活得如同幽灵一般,他们不找工作,欺骗同学,甚至学校里的实习都搞砸了。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问题,“我现在是这个样子的:我想吃肉,我还有一百二十块钱,抽的只剩九根的烟,一个破手机,几件穿在身上的衣服和一部即将完成的小说”[2]47,“介绍一下我的居住环境……两块大木板把足有五平米的客厅分割了一半,这一半放着一张床,卸东西的时候我把电脑放在床上把被子放在地上,然后我坐在被子上对着电脑打字”[2]47,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送快递,钢铁厂,他们从事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没有钱吃饭的时候,他们就会去找朋友介绍工作,一两个月之后,钱够花一段时间的了,就会立马从工作中抽身出来恢复自由,然后盘算着怎么花掉这些钱,他们并不想发财。这样琐碎的生活使得魏思孝笔下的小镇青年几乎没有精神世界,因为他们有时候连吃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对这样的人谈精神追求显然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因为生活的沉沦不规律,这些小镇青年往往没有健康的身体,他们瘦弱,常常需要去医院看医生,享受生活与生活情趣似乎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吃饭似乎是他们要解决的头等问题。他们时常拿着没有钱的银行卡去查询余额,总希望有一天卡里的钱突然变多了,他们要仔细地盘算着怎样将兜里仅剩的一百块钱撑到月底。在《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欢天喜地》中,“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百二十块钱,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我必须要用这点钱挨到月末,这才中旬,还有十六天的时间。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四块钱的哈德门两天一包,八乘以四等于三十二。回家的车费四块钱。一百二减去三十二减去四等于八十四。八十四摊到十六天等于五块二毛五。也就是说我每天的花费要控制在五块钱以内,最多不能超过五块五毛钱。我今天还没有花一分钱,吃掉的两个馒头是昨天剩下的,也就是说我现在有条件花五块钱买根鸡腿吃。”这就是小镇青年的生活常态,他们拮据的生活令人啼笑皆非,既然生活得如此拧巴为何不去正当工作,为何不悔改,然而实际上这种荒诞的生活才正是中国底层千千万万青年的真实写照。endprint

二、荒诞的爱情

小镇青年在满足基本的温饱之后,也有更深一步的需求,那就是爱情。青年时期人们往往期待一份真挚的感情,作者笔下的小镇青年们也是如此,但他们的爱情与性欲的焦虑是分不开的。在作品中作者书写两种极端的爱情,一种极端是对于身体和情欲的崇拜,性爱的放纵背后依就执着于真爱,他们有性爱的极度放纵,精神上却渴求真爱。另一种极端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即将爱情视为生命的唯一。在这矛盾的双重焦虑中反映的是他们在现代人的肉体与精神的冲突,他们放纵情欲的同时也让我们怀疑真爱的存在,而也正是真爱的缺乏使作者进行唯美书写,在精神分裂的背后是情欲的焦灼,是悲凉的处境。[3]

魏思孝首先表现了小镇青年无望的爱的追求。他们追求纯真的爱情,将爱情视为至高无上的事情,但往往他们对爱情的追求却是无望的,在一次次追求的无望中,他们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焦虑。

在《恋爱中的约瑟夫》中的约瑟夫原名林强,是一个将爱情视为生命唯一的人,在爱情上有着超凡的忠贞、包容与牺牲精神。他恋上了一个风花雪月的“坏女人”张悦,为了张悦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低微的收入让张悦压根看不上林强,像水蒸气一样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固执的林强又开始了疯狂的寻找,爱情里的卑微最终把林强推向死亡的深渊。在《吾与友赵西》中的赵西一直爱慕赵娜,赵娜死后他的生活陷入了无望,从此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将爱情看得太重,爱情的幻灭使他萎靡不振,走向精神的幻灭。

小镇青年们在城市中是孤独的,他们的情感无处寄托,青春的荷尔蒙分泌旺盛,但是得不到释放,他想拥有女人的身体,但是他更渴望走进一个女人的生活中,全方位地了解一个女人。他们虽然有时候会放纵自己的情欲,但是他们内心深处依然渴望得到真爱,希望在心灵上的得到陪伴,寻找与自己价值观相符的女孩。然而,他们大多没有一份真挚的爱情,即使处在婚姻生活中,也是表现出了对于女人忠贞的怀疑。他们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焦虑中,于是他们开始放纵情欲,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感情。

跟踪、绑架是作者常用的欲望宣泄方式。小镇青年们时常将注意力放在身边女生的身体上面,他们对女性的身体充满兴趣,他们经常在大街上偷看女生的屁股,他们时常会因为一个倩丽的背影或者纤长的双腿而开始跟踪女孩子,想一看究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跟踪大师》中,张超与“我”都喜欢上小晴,都是从跟踪开始,跟踪的原因就是被前面的漂亮女生吸引,女生的屁股,若隐若现的内衣,甚至漂亮的背影都成为吸引他们目光的风景。《我总觉得不舒服》里面,我跟踪一个女子,捡到了她掉的钥匙却不还给她,在拯救女子之后将其绑在椅子上,两次提到电影《禁室培欲》,显然作者也是希望眼前这位被自己拯救又被自己绑架的女子上演电影里面的情节,这样的爱情期待显然是荒诞的。

绑架也是小镇青年企图获取爱情的一种方式。《流氓必智》以不停夜约为目标的“流氓”老乡必智,会对陪同他去的老同学“我”坦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网友约会吗,不只是为了和她们上床做爱,我享受的是和她们虚情假意交往的过程,只有在这里面,我才能偶尔尝到爱情的滋味。”在《恋爱中的约瑟夫》中与林强的痴情相对应的是马格,他认为女人都是“骚货”,他对待两性关系非常随意,经常将洗头房的小姐带回家中,这显然也不是爱情正常的相处模式。小镇青年们跟踪、绑架女生,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女生,使自己的荷尔蒙得到释放,也期望借此得到女生的坦诚,他们会因有个姑娘为自己的贫穷流泪而感动,羞愧的同时也有一种奇异的幸福感,他们企图获得爱情的方式诸如绑架,跟踪注定了他们终将将爱情推远,他们爱幻想自己的爱情,然而幻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带给他们浓浓的悲剧感。荒诞的手段注定只能带来荒诞的结局;爱情的空缺使他们的生活充满悲剧感。

三、荒诞的对抗与结局

面对荒诞的生活,面对爱的无望,小镇青年们表现出了这个时代少有的“从容不迫”,他们不是选择以自身的奋斗打破这现状,而是选择抢劫、借钱甚至死亡等方式来与生活斡旋。

于是,无处不在的消极的情绪弥漫在魏思孝的小说中。在《我总是觉得不舒服》中,魏思孝写道,“关于自己,我不想说什么,也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总觉得我是恰巧居住在这个皮囊之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真想跳出来,另外找个地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说的就是这个样子。活着是很麻烦的事,总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对于麻烦,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处理办法,我期盼的是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不说其他的,单是吃这个问题,就挺麻烦的。就我目前的状况而言,麻烦算比较少了,只剩下吃饭这一件。我想究竟什么时候才一点麻烦都没有,也许死后会好点。”[7]在长久的昏睡之后的片刻清醒是他最痛苦的时刻,意识到自己尚存人间,还要继续过昏天黑地的日子,所以,小镇青年们选择了顺从。

虽然生活困窘,捉襟见肘,但小镇青年们似乎在生活困境中总是能逢凶化吉,从而顺利渡过难关;但在穷途末路之时,他们也会有铤而走险的冲动。在魏思孝的筆下,每个生活窘迫的青年心中似乎都有一个犯罪的梦想,在《人类进化的真快》中,“我”和徐强及其表弟迫于贫穷,跟不上人类进化的步伐,被社会抛在了后面,生财无道,准备去抢劫。显然,这种不劳而获的方式与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是不相符合的,而作者却把它写得轻松自由,就像不懂事的孩子的恶作剧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呵责。但魏思孝也在小说中给了这些走不出小镇的青年们一个暗含的定语,就是悲惨。小镇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与残酷的生活抗争,做最后的挣扎,但他们荒诞的生活状态及荒诞的对抗方式注定他们的结局是悲惨的,他们最终走向了身体亦或是灵魂的毁灭。

在《吾友赵西》中,赵西是一个身体灵魂双重毁灭的人,赵西喜欢的的王娜死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这是他灵魂毁灭的第一步,他想杀人报仇。 后来母亲死了,生意也不如意,生活的不顺遂使他对生活不再抱有幻想,这样的幻灭使他看开了一切,在世故中游刃有余;可悲哀的是他却是在一次次的玩笑中走向死亡,在开黑出租的一次偶然的争吵中,他把自己幻想中的杀机,在一名女乘客身上变成了现实,最终走向毁灭。《好吃的蛋》里面的赵学,是一个终日沉浸于网吧游戏中的人,某天在去同学家的路上他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顿,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他还是去了网吧,最后他凄惨地死在了网吧,他连一个诉说自己被打经历的人都没有,最后时刻他才领悟快乐的重要性,他终日糜烂的生活最终导致了他的悲剧结局。在《记王东临终前的讲话》里面,主人公王东生活出了问题,于是他厌倦了生活,放弃与生活和解的可能性,开始寻求解脱,他觉得毁灭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探索自杀的种种方式,他已经万念俱灰,灵魂的毁灭让他只得选择身体的毁灭。

可以说,这样的命运轨迹,恰是魏思孝对人生暗淡色调的一次次极致呈现。他解构了作为读者的我们意识中现有的写作秩序与生活秩序,为我们呈现了一个荒诞的生命世界。小镇青年们与入室抢劫的姑娘热情攀谈,与抢劫自己的陌生人结为知己,一起吐槽残忍的生活。在其他主流文学中,我们看到这个时期的青年应该是奋斗,有热情,有梦想,而作者却不是让他的小说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行,现实使他们无法摆脱生活的矛盾,他用一种荒诞的写法,将他们悲情的生活过成了荒诞喜剧,用荒诞打发了无聊,在荒诞的背后是无情、悲凉的生活现实,在荒诞中书写真实,在对抗中彰显无力。

在魏思孝的作品中,无处倾诉的孤独,无法压抑的情欲,冲动笨拙的犯罪,无处不在的生存焦虑,无厘头的黑色幽默,都在他平静的叙述中时时发生。

他的作品代表了80后作家群体关照社会的一个角度,如作家所说,“总有一段难熬的日子,让你自我怀疑。不过当你再经历一些,会发现,那只是生活的常态。”生活本来就是个多面体,在小说中展现现实,在阅读中体验生活,也藉此让我们了解万千底层青年的在当下这个时代的生存现实。

参考文献

[1] 邓郁,郑廷鑫.魏思孝和他的小镇废柴们[J].南方人物周刊,2016(11).

[2] 魏思孝.小镇青年的18种死法[M].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

[3] 罗亮.论80后文学中独特生命体验[D].硕士论文,西南大学,201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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