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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友谊是不喧嚣的

2017-11-09周国平

作文中学版 2017年11期
关键词:老太爷沙鸥友谊

周国平

茅 盾

102401 北京 张英华

黄每裕

真正的友谊是不喧嚣的

周国平

曾有个人问我如何处理人际关系,我的回答是:尊重他人,亲疏随缘。这个回答基本概括了我对待友谊的态度。

人在世上是不能没有朋友的。不论天才,还是普通人,没有朋友都会感到孤单和不幸。事实上,绝大多数人也都会有自己的或大或小的朋友圈子。如果一个人活了一辈子连一个朋友都没有,那么,他很可能怪僻得离谱,使得人人只好敬而远之,或者坏得离谱,以至于人人侧目。

不过,一个人又不可能有许多朋友。所谓朋友遍天下,不是一种诗意的夸张,便是一种浅薄的自负。热衷于社交的人往往自诩朋友众多,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社交场上的主宰绝对不是友谊,而是时尚、利益或无聊。真正的友谊是不喧嚣的。根据我的经验,真正的好朋友也不像社交健儿那样频繁相聚。在一切人际关系中,互相尊重是第一美德,而必要的距离又是任何一种尊重的前提。使一种交往具有价值的不是交往本身,而是交往者各自的价值。在交往中,每人所能给予对方的东西,绝不可能超出他自己所拥有的。他在对方身上能够看到些什么,大致也取决于他自己拥有些什么。高质量的友谊是发生在两个优秀的独立人格之间,它的实质是双方互相由衷的欣赏和尊敬。因此,重要的是使自己真正拥有价值,配得上做一个高质量的朋友,这是一个人能够为友谊所做的首要贡献。

我相信,一切好的友谊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不是刻意求得的,我们身上都有一种直觉,当我们初次与人相识时,只要一开始谈话,就很快能够感觉到彼此是否相投。当两个人的心性非常接近时,或者非常远离时,我们的本能下判断最快,立刻会感到默契或抵牾。对于那些中间状态,我们也许要稍费斟酌。斟酌的快慢是和它们偏向某一端的程度成比例的。这就说明,两个人能否成为朋友,基本上是一件在他们开始交往之前就决定的事情,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亲疏,并不是由愿望决定的,愿望也应该出自心性及其契合程度。愿望也应该出自心性的认同,超出于此,我们就有理由怀疑那是别有用心,多半有利益方面的动机。利益之交也无可厚非,但双方应该心里明白,最好还是摆到桌面上讲明白,千万不要顶着友谊的名义,凡是顶着友谊名义的利益之交,最后没有不破裂的,到头来还互相指责对方不够朋友,为友谊的脆弱大表义愤。其实,关友谊什么事呢,所谓友谊一开始就是假的,不过是利益的面具和工具罢了。今天的人们给了它一个恰当的名称,叫感情投资,这就比较诚实了,我希望人们更诚实一步,在投资时把自己的利润指标也通知被投资方。

当然,不能排除上一种情况:开始时友谊是真的,只是到了后来,面对利益的引诱,一方对另一方做了不义的事,导致友谊破裂。在今日的商业社会中,这种情况也是司空见惯的,我不想去分析那行不义的一方的人品究竟是本来如此,现在暴露了,还是现在才变坏的,因为这种分析过于复杂。我想说的是,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应该采取的态度也是亲疏随缘,不要企图去挽救什么,更不要陷在已经不存在的昔日友谊中,感到愤愤不平,好像受了天大委屈。应该知道,一个人的人品是天性和环境的产物,这两者都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你只能把它们的产物作为既定事实接受下来。跳出个人的恩怨,做一个认识者,借自己的遭遇认识人生和社会,你就会获得平静的心情。

(摘自2016年4月27日《牡丹晚报》)

◆名人名言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 —— (清)蒲松龄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 —— (战国)孟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战国)庄子

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 (唐)李白

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宋)欧阳修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清)曹雪芹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史记》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唐)杜甫

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唐) 李贺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明)冯梦龙

乐莫乐兮新相知。 ——(战国)屈原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元·无名氏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 ——(唐)张九龄

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 ——(唐)王维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晋)陶潜

◆名作悦读

子 夜(节选)

茅 盾

《子夜》是茅盾的代表作。作品中的背景是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描述的是动荡时代中的各色人物和纷繁生活。小说中的人物和事件都与社会风云紧密相连,通过激烈的矛盾,一环接一环的情节,塑造出紧张的氛围,推动了故事发展,具有史诗般的恢宏气质。

坐在这样近代交通的利器上,驱驰于三百万人口的东方大都市上海的大街,而却捧了《太上感应篇》,心里专念着文昌帝君的“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的诰诫,这矛盾是很显然的了。而尤其使这矛盾尖锐化的,是吴老太爷的真正虔奉《太上感应篇》,完全不同于上海的借善骗钱的“善棍”。可是三十年前,吴老太爷却还是顶括括的“维新党”。祖若父两代侍郎,皇家的恩泽不可谓不厚,然而吴老太爷那时却是满腔子的“革命”思想。普遍于那时候的父与子的冲突,少年的吴老太爷也是一个主角。如果不是二十五年前习武骑马跌伤了腿,又不幸而渐渐成为半身不遂的毛病,更不幸而接着又赋悼亡,那么现在吴老太爷也许不至于整天捧着《太上感应篇》罢?然而自从伤腿以后,吴老太爷的英年浩气就好像是整个儿跌丢了;二十五年来,他就不曾跨出他的书斋半步!二十五年来,除了《太上感应篇》,他就不曾看过任何书报!二十五年来,他不曾经验过书斋以外的人生!第二代的“父与子的冲突”又在他自己和荪甫中间不可挽救地发生。而且如果说上一代的侍郎可算得又怪僻,又执拗,那么,吴老太爷正亦不弱于乃翁;书斋便是他的堡寨,《太上感应篇》便是他的护身法宝,他坚决的拒绝了和儿子妥协,亦既有十年之久了!

虽然此时他已经坐在一九三〇年式的汽车里,然而并不是他对儿子妥协。他早就说过,与其目击儿子那样的“离经叛道”的生活,倒不如死了好!他绝对不愿意到上海。荪甫向来也不坚持要老太爷来,此番因为土匪实在太嚣张,而且邻省的共产党红军也有燎原之势,让老太爷高卧家园,委实是不妥当。这也是儿子的孝心。吴老太爷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土匪,什么红军,能够伤害他这虔奉文昌帝君的积善老子!但是坐卧都要人扶持,半步也不能动的他,有什么办法?他只好让他们从他的“堡寨”里抬出来,上了云飞轮船,终于又上了这“子不语”的怪物——汽车。正像二十五年前是这该诅咒的半身不遂使他不能到底做成“维新党”,使他不得不对老侍郎的“父”屈服,现在仍是这该诅咒的半身不遂使他又不能“积善”到底,使他不得不对新式企业家的“子”妥协了!他就是那么样始终演着悲剧!

但毕竟尚有《太上感应篇》这护身法宝在他手上,而况四小姐蕙芳,七少爷阿萱一对金童玉女,也在他身旁,似乎虽入“魔窟”,亦未必竟堕“德行”,所以吴老太爷闭目养了一会神以后,渐渐泰然怡然睁开眼睛来了。

汽车发疯似的向前飞跑。吴老太爷向前看。天哪!几百个亮着灯光的窗洞像几百只怪眼睛,高耸碧霄的摩天建筑,排山倒海般地扑到吴老太爷眼前,忽地又没有了;光秃秃的平地拔立的路灯杆,无穷无尽地,一杆接一杆地,向吴老太爷脸前打来,忽地又没有了;长蛇阵似的一串黑怪物,头上都有一对大眼睛放射出叫人目眩的强光,啵——啵——地吼着,闪电似的冲将过来,准对着吴老太爷坐的小箱子冲将过来!近了!近了!吴老太爷闭了眼睛,全身都抖了。他觉得他的头颅仿佛是在颈脖子上旋转;他眼前是红的,黄的,绿的,黑的,发光的,立方体的,圆锥形的,——混杂的一团,在那里跳,在那里转;他耳朵里灌满了轰,轰,轰!轧,轧,轧!啵,啵,啵!猛烈嘈杂的声浪会叫人心跳出腔子似的。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吴老太爷悠然转过一口气来,有说话的声音在他耳边动荡:

“四妹,上海也不太平呀!上月是公共汽车罢工,这月是电车了!上月底共产党在北京路闹事,捉了几百,当场打死了一个。共产党有枪呢!听三弟说,各工厂的工人也都不稳。随时可以闹事。时时想暴动。三弟的厂里,三弟公馆的围墙上,都写满了共产党的标语……”

“难道巡捕不捉么?”

“怎么不捉!可是捉不完。啊哟!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许多不要性命的人!——可是,四妹,你这一身衣服实在看了叫人笑。这还是十年前的装束!明天赶快换一身罢!”

是二小姐芙芳和四小姐蕙芳的对话。吴老太爷猛睁开了眼睛,只见左右前后都是像他自己所坐的那种小箱子——汽车,都是静静地一动也不动。横在前面不远,却像开了一道河似的,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匆忙地杂乱地交流着各色各样的车子;而夹在车子中间,又有各色各样的男人女人,都像有鬼赶在屁股后似的跌跌撞撞地快跑。不知从什么高处射来的一道红光,又正落在吴老太爷身上。

这里正是南京路同河南路的交叉点,所谓“抛球场”。东西行的车辆此时正在那里静候指挥交通的红绿灯的命令。

“二姊,我还没见过三嫂子呢。我这一身乡气,会惹她笑痛了肚子罢。”

蕙芳轻声说,偷眼看一下父亲,又看看左右前后安坐在汽车里的时髦女人。芙芳笑了一声,拿出手帕来抹一下嘴唇。一股浓香直扑进吴老太爷的鼻子,痒痒地似乎怪难受。

“真怪呢!四妹。我去年到乡下去过,也没看见像你这一身老式的衣裙。”

“可不是。乡下女人的装束也是时髦得很呢,但是父亲不许我——”

像一枝尖针刺入吴老太爷迷惘的神经,他心跳了。他的眼光本能地瞥到二小姐芙芳的身上。他第一次意识地看清楚了二小姐的装束:虽则尚在五月,却因今天骤然闷热,二小姐已经完全是夏装,淡蓝色的薄纱紧裹着她的壮健的身体,一对丰满的乳房很显明地突出来,袖口缩在臂弯以上,露出雪白的半只臂膊。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突然塞满了吴老太爷的心胸,他赶快转过脸去,不提防扑进他视野的,又是一位半裸体似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高坐在一辆黄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万恶淫为首”!这句话像鼓槌一般打得吴老太爷全身发抖。然而还不止此。吴老太爷眼珠一转,又瞥见了他的宝贝阿萱却正张大了嘴巴,出神地贪看那位半裸体的妖艳少妇呢!老太爷的心卜地一下狂跳,就像爆裂了似的再也不动,喉间是火辣辣地,好像塞进了一大把的辣椒。

此时指挥交通的灯光换了绿色,吴老太爷的车子便又向前进。冲开了各色各样车辆的海,冲开了红红绿绿的耀着肉光的男人女人的海,向前进!机械的骚音,汽车的臭屁,和女人身上的香气,霓虹电管的赤光——一切梦魇似的都市的精怪,毫无怜悯地压到吴老太爷朽弱的心灵上,直到他只有目眩,只有耳鸣,只有头晕!直到他的刺激过度的神经像要爆裂似的发痛,直到他的狂跳不歇的心脏不能再跳动!

呼卢呼卢的声音从吴老太爷的喉间发出来,但是都市的骚音太大了,二小姐、四小姐和阿萱都没有听到。老太爷的脸色也变了,但是在不断的红绿灯光的映射中,谁也不能辨别谁的脸色有什么异样。

汽车是旋风般向前进。已经穿过了西藏路,在平坦的静安寺路上开足了速率。路旁隐在绿荫中射出一点灯光的小洋房连排似的扑过来,一眨眼就过去了。五月夜的凉风吹在车窗上,猎猎地响。四小姐蕙芳像是摆脱了什么重压似的松一口气,对阿萱说:

“七弟,这可长住在上海了。究竟上海有什么好玩,我只觉得乱烘烘地叫人头痛。”

“住惯了就好了。近来是乡下土匪太多,大家都搬到上海来。四妹,你看这一路的新房子,都是这两年内新盖起来的。随你盖多少新房子,总有那么多的人来住。”

二小姐接着说,打开她的红色皮包,取出一个粉扑,对着皮包上装就的小镜子便开始化起妆来。

“其实乡下也还太平。谣言还没有上海那么多。七弟,是么?”

“太平?不见得罢!两星期前开来了一连兵,刚到关帝庙里驻扎好了,就向商会里要五十个年青的女人——补洗衣服;商会说没有,那些八太爷就自己出来动手拉。我们隔壁开水果店的陈家嫂不是被他们拉了去么?我们家的陆妈也是好几天不敢出大门……”

“真作孽!我们在上海一点不知道。我们只听说共产党要掳女人去共。”

“我在镇上就不曾见过半个共军。就是那一连兵,叫人头痛!”

“吓,七弟,你真糊涂!等到你也看见,那还了得!竹斋说,现在的共产党真厉害,九流三教里,到处全有。防不胜防。直到像雷一样打到你眼前,你才觉到。”

…………

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汽车旁边叫:

“太太!老太爷和老爷他们都来了!”

从晕眩的突击中方始清醒过来的吴老太爷吃惊似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紧抓住了这位老太爷的觉醒意识的第一刹那却不是别的,而是刚才停车在“抛球场”时七少爷阿萱贪婪地看着那位半裸体似的妖艳少妇的那种邪魔的眼光,以及四小姐蕙芳说的那一句“乡下女人装束也时髦得很呢,但是父亲不许我——”的声浪。

刚一到上海这“魔窟”,吴老太爷的“金童玉女”就变了!

无线电音乐停止了,一阵女人的笑声从那五开间洋房里送出来,接着是高跟皮鞋错落地阁阁地响,两三个人形跳着过来,内中有一位粉红色衣服,长身玉立的少妇,袅着细腰抢到吴老太爷的汽车边,一手拉开了车门,娇声笑着说:

“爸爸,辛苦了!二姊,这是四妹和七弟么?”

同时就有一股异常浓郁使人窒息的甜香,扑头压住了吴老太爷。而在这香雾中,吴老太爷看见一团蓬蓬松松的头发乱纷纷地披在白中带青的圆脸上,一对发光的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睛,下面是红得可怕的两片嘻开的嘴唇。蓦地这披发头扭了一扭,又响出银铃似的声音:

“荪甫!你们先进去。我和二姊扶老太爷!四妹,你先下来!”

吴老太爷集中全身最后的生命力摇一下头。可是谁也没有理他。四小姐擦着那披发头下去了,二小姐挽住老太爷的左臂,阿萱也从旁帮一手,老太爷身不由主的便到了披发头的旁边了,就有一条滑腻的臂膊箍住了老太爷的腰部,又是一串艳笑,又是兜头扑面的香气。吴老太爷的心只是发抖,《太上感应篇》紧紧地抱在怀里。有这样的意思在他的快要炸裂的脑神经里通过:“这简直是夜叉,是鬼!”

超乎一切以上的憎恨和忿怒忽然给与吴老太爷以长久未有的力气。仗着二小姐和吴少奶奶的半扶半抱,他很轻松的上了五级的石阶,走进那间灯火辉煌的大客厅了。满客厅的人!迎面上前的是荪甫和竹斋。忽然又飞跑来两个青年女郎,都是披着满头长发,围住了吴老太爷叫唤问好。她们嘈杂地说着笑着,簇拥着老太爷到一张高背沙发椅里坐下。

吴老太爷只是瞪出了眼睛看。憎恨,忿怒,以及过度刺激,烧得他的脸色变为青中带紫。他看见满客厅是五颜六色的电灯在那里旋转,旋转,而且愈转愈快。近他身旁有一个怪东西,是浑圆的一片金光,荷荷地响着,徐徐向左右移动,吹出了叫人气噎的猛风,像是什么金脸的妖怪在那里摇头作法。而这金光也愈摇愈大,塞满了全客厅,弥漫了全空间了!一切红的绿的电灯,一切长方形、椭圆形、多角形的家具,一切男的女的人们,都在这金光中跳着转着。……

“邪魔呀!”吴老太爷似乎这么喊,眼里迸出金花。他觉得有千万斤压在他胸口,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碎断了;猛的拔地长出两个人来,粉红色的吴少奶奶和苹果绿色的女郎,都嘻开了血色的嘴唇像要来咬。吴老太爷脑壳里梆的一响,两眼一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表叔!认得我么?素素,我是张素素呀!”

站在吴老太爷面前的穿苹果绿色Grafton轻绡的女郎兀自笑嘻嘻地说,可是在她旁边捧着一杯茶的吴少奶奶蓦地惊叫了一声,茶杯掉在地下。满客厅的人都一跳!死样沉寂的一刹那!接着是暴雷般的脚步声,都拥到吴老太爷的身边来了。十几张嘴同时在问在叫。吴老太爷脸色像纸一般白,嘴唇上满布着白沫,头颅歪垂着。黄绫套子的《太上感应篇》拍的一声落在地下。

◆古诗文赏读

心随沙鸥飞何处?——《昭君怨·赋松上鸥》赏读

102401 北京 张英华

◤原文

昭君怨·赋松上鸥

杨万里①

晚饮诚斋,忽有一鸥来泊松上,已而复去,感而赋之。

偶听松梢扑鹿②,知是沙鸥来宿。稚子莫喧哗,恐惊他。

俄顷忽然飞去,飞去不知何处?我已乞归休,报沙鸥。

◤注释

①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南宋著名文学家。

②扑鹿:鸟儿拍翅的象声词。

◤阐发

一个号为“诚斋”的小院里,一抹柔和的斜晖铺洒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松上。苍松旁,桌子边,诗人杨万里正与家人一起吃晚饭:简单的小菜散发着清新的香味,淡淡的薄酒闪射着清亮的光芒……

诗人举杯饮酒之时,忽听“扑棱”一声,松梢处传来响动。渐昏渐暗的光线中,松树梢上闪过一只白色的沙鸥:只见它收拢双翅,正试着停栖于古松之上。

“啊!沙鸥!沙鸥!”

饭桌边的小孩子不由得激动地叫嚷起来!边叫边站起身,意欲跑到松树下看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嘘——别出声。”

诗人赶紧小声提示孩子安静下来,并摇手示意他不要惊扰这只可爱的鸥鸟。

一时间,院子里好安静!

夕阳的斜晖渐渐沉没,那只沙鸥栖止于高高的古松上,不时用嘴啄一啄身上的羽毛,接着在松枝上挪动一下身子,似乎想待得更舒服一些。

微风拂过,松枝轻轻摇动,沙鸥也随之微微晃动。大概是有什么让沙鸥感觉不够踏实,“扑棱棱”一声,沙鸥突然展翅飞起,先是在小院的上空盘旋,继而愈飞愈高,愈飞愈远,渐渐隐没于辽远的黄昏的天空中了……

诗人的眼光追向沙鸥隐没的远方,心中却掀起了微微的波澜:鸥鸟知人无机心,相亲相近如友人;鸥鸟知人有机心,盘旋飞舞不相亲。

当这只沙鸥飞近诗人之时,诗人的内心洋溢着多么单纯的快乐啊!然而这只沙鸥竟然很快就飞走了,飞到了不可知的远方。此时的他应该很想对沙鸥说:“留在这里吧!我已经不在朝廷为官了,我的心现在跟你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啊!”

词作之中的沙鸥,得诗人喜爱,却一飞不归,徒留怅惘给诗人;现实之中的诗人,关心朝政得失,心系国家命运,却遭遇官场险恶,只好归隐家园……

此时此刻,诗人的心跟随沙鸥飞向何方了呢?是那远离朝政是非的幽僻之地吗?是那没有邪恶与权诈的乐土吗?

◆闻所愿闻

德国人的小气和大气

黄每裕

人们都视德国为财大气粗的国家。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我们来到德国,它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却是很“小气”。

那天,我们乘坐土耳其航班,从广州经伊斯坦布尔中转,再抵柏林。一下飞机就产生了很大的疑惑:柏林机场怎么这样小?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入境大厅也没有!此刻,旅客们还没走完廊桥,就被堵住了去路,以为是人多拥挤,疏导不及时所致。谁知并非如此。原来是旅客已在排队办理入境手续了,入境处就在一条很窄的过道上。可以说,这是我到过的最小的一个首都机场!于是,我颇为不解地问导游:“柏林机场为何这么小?根本不像一个富有国家的首都机场!”导游笑着解释说:“柏林并非国际航班的重要中转地,人流不算大,机场不需太大,所以一直沿用这个旧机场,没有花钱再扩建。如果是法兰克福、慕尼黑等几个地方就不一样了,它们是国际航线的枢纽,所以机场规模较大。众所周知,德国人是最讲求实事求是的,不会因柏林是首都,便搞‘面子工程’……”

哦,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关于德国人“小气”的故事,还有不少,这里再举一个“大例子”。

那天,我们乘车经过新国会大厦附近一条街道时,导游指着不远处一幢旧楼房对我们说:“你们看,这就是德国现任总理默克尔住的房子!”我们一看,不禁诧异,这是一幢很普通的旧房子呀!也没见警察或保安站岗放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官邸。导游看到大家有所怀疑,便认真地说:“一点不假!这就是默克尔总理的住所,听说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多年!”我们不禁为这种“小气”投去赞誉的目光。

然而,我们同时又发现,德国人在其他很多方面,却是非常“大气”的。

首先,从环保方面的投入来看,他们就非常大手笔,也很花心思。众所周知,柏林在二战后期曾被苏联红军摧毁了其1/4的市区,90%的建筑物被炸毁,树木全被砍光,基本上已成为废墟,加上二战之后,苏美又长期处于冷战状态,东西德形成了敌对关系,使经济建设受到严重影响。然而,自2000年德国实现统一、迁都回柏林之后,他们立即就开展大规模的城市重建工作,为此投下巨资。短短十几年时间,柏林便焕然一新。我们在现场看到,该市虽然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城市风格使然),但街区整洁、安宁,非常亮丽。其中,绿化和净化工作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最好,不难想象,他们在这方面的投入之大。柏林素有“森林与湖泊之都”的美称,但过去全都被战争毁掉了。如今,他们硬是在废墟中重建起一座现代化的花园城市,真是不简单!据资料显示,目前柏林市的绿化率已在70%以上,到处可见森林、草地和湖泊。柏林的林荫大道尤其壮观,树木高大而婆娑,茂盛而整齐。那天,我们还特意来到最负盛名的那条菩提树下大街走一走,体验了一下柏林街市的闲情逸趣。

说到环保净化问题,我们也耳闻目睹了不少新鲜事。那天,我们乘车路过一个马路边的建筑工地,忽然发现有几条粗大的水管凌空而架,跨越路口,觉得很奇怪,便问导游:“那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导游回答说:“这是建筑工地专门铺设的排污管,用来排放废水、废泥沙的,收集起来便于统一处理,避免污染环境。”后来我们特别注意到,在其他一些建筑工地,也架设了这样的水管,有些水管还延伸得很远。可以设想,架设这么多“额外”的管网,需要增加多少建筑成本啊!但德国人舍得。为了搞好环保,花再多的钱他们也在所不惜。正是由于处处注重环保,我们在柏林才能呼吸到清新、洁净的空气,也能看到蓝天白云的美景。尤其令我们惊讶的是,在柏林这座拥有340多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竟很少看到拥挤的人潮和严重堵车的现象,也不会出现雾霾天气。

以前常听人说,德国人做事认真,不会为了多赚钱而投机取巧。相反,为了保证高质量,宁可蒙受很大的损失。我们在德国就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某单位建了一幢新大楼,投资不菲。但在竣工验收时发现局部有些质量问题。按一般做法,只要有针对性地把“瑕疵”修补好就行了。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竟把整幢大楼推倒了重建,不惜浪费大量资金和延误很多时间。

为此,我们不禁又联想到一些影响深远的问题。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猛烈袭击欧洲,使不少国家陷入困境,有些国家甚至面临破产。在这紧急关头,还是德国人挑起了重担,协助这些“难兄难弟”脱离困境。而据说德国人本身却在节衣缩食,表现出一贯的“小气”作风。此外,在对待历史问题上,德国人同样表现出颇大度的襟怀,敢于公开承认自己的侵略历史,敢于承担所犯下的战争罪行的责任,进行严肃反省,诚心诚意向受害者谢罪,以实际行动“痛改前非”,从而获得了世人的原谅。仅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德国人是大气的。

(摘自《思维与智慧》2016第18期)

◆开心一刻

是你赢了

我:“妈,你买那么多土豆干啥呀?”

我妈:“吃呗。你忘了你小时候跟猪抢土豆吃的事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制止我妈:“这事儿可别跟外人说。”

我妈很骄傲地说:“怕啥啊?你忘了?是你赢了!”

◆科技范儿

失语者的福音

为了帮助失语者解决沟通障碍,来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清华大学的研究生王娜娜、黄爽,用业余时间为失语者研制了一款直接将手语转化成语音的翻译臂环——“手音”。

这种沟通方式很简单,比如,演示者用手指向前方,又做出点赞的手势,文字“你好”就会快速出现在“手音”的显示屏上。捕捉手部运动肌电信号的是演示者手臂上戴的黑色臂环,看上去像跑步时用的护腕。

如今,“手音”涵盖了200个手语动作。为了保证精确度,每一个动作至少录制了1000人次。在有了自己的手势数据库后,团队还搭建了一个7层BP神经网络(一种按误差逆传播算法训练的多层前馈网络,是目前广泛应用的神经网络模型之一)对数据速度进行训练,目前识别准确度已达到95%。

团队对未来有很多设想,比如让“手音”可以实现面对面聊天和长时间对话;还可以推出手语教学、手语字母和智能臂环,解决手语教师缺乏等问题。

(摘自《知识与力量》2017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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