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概况及对中国妇女组织的启示

石鑫

[摘 要] 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发达，据估算，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在5.9万个左右，其中在联邦税务部门登记的获得所得税减免资格的组织约有1.6万个，这得益于美国民众自治传统、宗教文化背景，以及支持性的法规政策环境。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数量与各州经济总量呈正相关关系，在人均组织数量上呈现东北部多、南部少的总体特征。与美国一般非营利组织相比，妇女非营利组织在关注领域上带有性别特征，尤其关注公共、社会福利，妇女健康以及精神发展，这提示这些领域对性别平等和妇女发展的重要性，可供中国妇女组织参考借鉴。

[关键词] 美国 非营利组织 妇女组织 NPO

美国前国务卿玛德琳·奥尔布赖特曾在许多场合讲过一句话：“地狱给那些不互相帮助的女人留了一个特别的位置”[1]。这句话已成为美国的妇女活动家喜欢引用的一句名言，用来突显妇女组织起来互相帮助的重要性。美国是非营利组织大国，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民社会研究中心统计，到2009年美国有197万个非营利组织[2]，其中妇女非营利组织是一支重要的力量。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发展历史悠久，地理分布广泛，关注议题多样，涉及经济、政治、社会、家庭、宗教、外交等方方面面。妇女非营利组织在美国妇女运动、人权运动、政治活动，乃至宗教改革中都产生了重要影响。本文根据美国权威机构最新统计数据，对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和构成进行分析，并探讨其对中国妇女组织的启示意义。

一、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数量

美国法律明确划分了营利机构和非营利机构，不把扣除成本之后净收入分给机构成员的是非营利机构，不受这一限制的是营利机构。许多法律文件都把这一限制作为“非营利机构”定义的内容。非营利机构可以给机构成员合理的劳动报酬，给投资者和债权人合理的经济补偿，也可以向服务对象收费，获得和积累超过成本的收入盈余，但是必须把全部收入盈余用于本机构的工作和发展。美国各州的法律普遍规定，任何从事合法活动的组织都可以登记为非营利机构。

妇女非营利组织指的是那些以女性为主要成员，并以女性为主要服务对象或从事与女性权益密切相关的社会事务的非营利组织。需要注意的是，妇女非营利组织不一定是女权主义组织，她们可以有不同的性别观念和利益诉求，特别是在美国这样一个有着多元文化传统的国家。妇女非营利组织或代表不同阶层妇女的利益，或有不同的宗教和政治背景，因此不同组织之间也可能存在矛盾和斗争，例如针对妇女是否拥有堕胎权利，天主教妇女组织和女权主义组织就已针锋相对了近半个多世纪。总体来看，妇女非营利组织普遍以改善妇女福祉、提高妇女地位、促进妇女服务社会为共同的价值取向和宗旨。

美国有多少妇女非营利组织？通过对美国主要非营利组织统计数据库信息的分析，估算这类组织大致有5.9万个，其中，在联邦税务部门登记的获得所得税减免资格的组织约有1.6万个。

首先，利用美国最大的非营利组织数据库指引星（GuideStar），使用妇女、女孩、女性、女士、母亲、女儿、姐妹、性别平等、女同性恋等系列主题词检索组织名称和组织工作内容，再依次排除主题重合，以及组织名称和工作内容中同时包含男女两性的非营利组织，统计得出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约为5.9万个①。

其次，在美国财政部国内收入署（IRS）非营利部门页面使用上述妇女相关关键词进行检索，共得到约1.6个结果②。这意味着，这部分妇女非营利组织是符合美国国内税收法501（c）（3）条款的非营利组织。501（c）（3）组织是享受美国联邦税收减免的非营利组织中最重要的慈善组织，其目标至少应为慈善、宗教、教育、科学、文学、公共安全测试、促进业余体育竞争和防止虐待儿童或动物等7个类型中的一个。这类组织不仅收入不用缴纳联邦税，而且享受州、地方和房产等税务减免。个人或公司向它们捐赠的时候，还可以获得税款抵扣的优惠。相较而言，这类妇女非营利组织更容易获得政府、基金会、公司和个人的资助，是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中最核心的力量。

二、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构成

（一） 关注领域的构成

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关注领域广泛，涵盖教育、健康、安全、艺术、慈善、娱乐、福利乃至外交、环保、科技等各领域。按照非营利组织领域分类标准NTEE③，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中数量最多的两种类型是公共、社会福利类组织和人群服务类组织，分别占34.7%和29.3%，这两类组织加起来占到总数的65%。排名第三的健康类组织数量大为减少，不到第二位的一半，只占12.1%，第四和第五名是教育类组织和与宗教相关的组织，分别占7.9%和6.0%。以上五类组织，构成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主体，接近90%④。

如果进一步按照NTEE 26种类型进行划分，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中数量最多的两种类型是社群提升、能力建设组织（下属于公共、社会福利类）和人群服务组织（下属于人群服务类），分别占17.9%和16.0%。这两类组织加起来占到总数的1/3以上。接下来依次是教育类组织（7.8%）、健康照料类组织（下属于健康类，7.3%）和公民权利、社会行动和倡导（7.3%）。这三类组织数量相差不大。以上这五个领域的妇女非营利组织占总数56%以上，其他類型的组织比例都不超过6%。

值得指出的是，虽然教育和健康类组织数量不是最多的，但它们的经济实力是最强的，这是由于在美国的非营利组织管理制度下，大部分医疗和教育机构都属于非营利组织[3-4]。2016年年收入超过400万美元的530余家妇女非营利组织中，有210家是健康类组织，142家教育类组织，而人群服务组织有52家，社群改善、能力建设类组织只有5家，公民权利、社会行动和倡导组织只有3家[5]。

（二）地区分布状况

美国各州之间的非营利组织发展有较大差异，妇女非营利组织也呈现出类似的特征。从数量来看，妇女非营利组织最多的州是加利福尼亚，其次是德克萨斯和纽约，而数量最少的三个州分别是罗德岛、佛蒙特和怀俄明。如果把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排名同美国各州GDP排名对比，会发现二者的排序重合度很高（见图1）。可见，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与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存在正相关关系。endprint

而如果按人均拥有组织数来看，又呈现出不同的地区差异。美国人均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呈现东北部多、南部少的地区总体特征。其中，哥伦比亚特区人均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最多，平均每10萬人有90.4个妇女非营利组织。人均妇女非营利组织最多的10个州里，有5个位于在美国东北部的新英格兰区，依次是哥伦比亚特区、佛蒙特、康涅迪克特、马里兰和马萨诸塞。而人均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最少的10个州里，有7个分布在南部（德克萨斯、亚利桑那、阿拉巴马、俄克拉荷马、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阿肯色）。德克萨斯虽然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排名第2，但人均组织数只位列倒数第8⑥。

三、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支持性制度环境

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的发展得益于美国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支持性的法律政策框架。正是这些因素的综合力量才构建出美国特色的妇女非营利组织形态。

首先，在法规政策方面，美国有比较完善的非营利组织管理制度，包括宽松的法人注册登记制度、严密的税收激励机制、强大的政府财政支持，以及综合性的监管体系等。这些构成了支持非营利组织发展的正式制度基础。

其次，从历史文化背景看，美国有浓厚的市民自治传统。早在1620年，由最早移民北美大陆的英国清教徒签订的《五月花号公约》就确定了民众依法自我管理的原则，即“自治”的精神。美国民众自我管理、自我服务的意识强烈，公民社会发达。同时，美国主流的清教徒文化，使民众深受宗教影响，培养了平等和妇女参与、奉献的文化土壤，也推动了妇女结社的普及。这些构成了妇女非营利组织发展的非正式制度环境。

四、对中国妇女组织的启示

中美两国的历史文化、政治经济制度和社会管理方式不同，因此，对两国的非营利组织不能作简单的对比。但是，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自身特有的性别特征，显示出妇女组织的一些共性，可供中国妇女组织参考和借鉴。

（一）公共和社会福利是核心关切

从美国非营利组织整体的关注领域来看，最多的是人群服务组织，达到35.5%，公共、社会福利组织只占11.6%[6]。而妇女非营利组织则相反，公共、社会福利组织占34.7%，人群服务占29.3%。可以看出，妇女组织目标的实现，更多的依靠社会整体系统的改善，其次才是对特定人群（特别是弱势群体，如残疾女性、少数族裔女性、老年妇女等）的专门服务。正如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基本观点所强调的，妇女解放是社会解放和人类彻底解放的一部分，妇女解放依赖于阶级解放和人类解放[7]。妇女问题不是妇女自身或妇女组织的问题，而需要政府、企业、非营利组织等各种社会行动主体的参与，需要整个社会各个环节的改善，这对中国妇女组织的启示是，妇女组织要避免把妇女工作局限在帮助弱势妇女或特定需要帮助的妇女身上，同时还要关注整体社会福祉的提升，积极深入地参与社会公共事务，在社会整体进步中推进性别平等和妇女发展。

（二）健康是重点关注问题

在美国非营利组织中，教育类组织和医疗类组织排名第二和第三，分别占17.1%和12.9%，二者相差4.2个百分点[6]。而在妇女非营利组织中情况正好相反，健康类组织占12.1%，教育类组织占7.9%，也是相差4.2个百分点。这说明，女性健康是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非常核心的关切领域，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教育问题。上世纪90年代以来，健康已成为国际社会衡量性别平等和人类发展的重要指标。由于妇女承担着生育、哺育人类下一代的生理职能，使妇女的生殖健康以及由此引发的心理健康问题成为影响妇女生命周期的关键问题。在现代社会中，妇女往往要承担工作和照料家庭的双重负担，这就加大了她们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压力，反过来又影响了她们的职业发展和人生规划。在性别关系中的弱势地位，又使妇女的健康权更易受到侵害。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6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美国女性在教育平等方面位居世界第一，而健康和生存平等状况只排到第62位[8]。可见，即使在美国这样一个发达国家，妇女健康也不一定会自然而然地实现，相反，还可能因社会因素、环境因素和行为方式的影响面临新的挑战。这提醒我们，妇女健康不仅仅是医学问题、技术问题，还是取决于社会文明发展程度和性别关系结构的综合性社会问题。妇女组织需要将之提升到性别平等和妇女发展的战略高度来看待，对提升妇女健康投入更多的资源，将性别平等意识更多地纳入人口与健康理论、决策与实践的主流。

（三）重视妇女精神发展的需求

在美国妇女非营利组织中，宗教类组织排名第五，占6.0%，高于艺术、文化、人道关怀类组织（4.9%）。而在一般美国非营利组织中，后者（9.9%）要高于前者（6.2%）[6]。由此可见，妇女对宗教和精神发展类组织的需求可能比男性更高。在美国，宗教与妇女运动和妇女组织有天然的联系。历史上美国的教会在为妇女提供公共参与渠道，传播平等思想和培养女性领袖三方面极大地推动了美国妇女运动发展，许多妇女组织的领导人和妇女活动家出自教会[9]。这表明妇女的精神需求在很大程度上会促进结社行为，这一点在中国也有类似的表现。中国近代妇女运动早期出现的禁缠足会、女子学堂等就是在传教士影响下成立的[10]。新中国成立后，各地的基督教女青年会也一直很活跃。然而，在中国这样一个以马克思主义无神论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国家，妇女的精神发展需求不能完全依靠宗教组织来解决，包括妇联在内的各类妇女组织应该重视妇女的精神需求，要看到精神发展需求也是一种“刚需”，因此对城乡不同阶层、不同群体妇女的精神需求应深入了解、研判，要有基本的把握。妇女组织在服务妇女物质发展需要的同时，也要服务妇女的精神需求，不能把精神需求仅局限于兴趣爱好、娱乐消遣等日常活动，而要考虑到女性的精神发展、归属感、安全感、自我实现等更高的精神追求，重视这些需求对发挥女性潜能、增强群体意识、推进性别平等有重要作用。各类妇女组织要积极开发和提供符合中国国情及时代发展需要的、积极向上的精神产品和服务，满足女性的精神需求，使她们更好地提升自我，服务社会。endprint

注释

①在指引星（GuideStar）网站搜索页面输入女性相关的主题词，得到的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分别为：妇女36483个，女孩12566个，女儿8947个，女士7674个，母亲5406个，姐妹4187个，女性1942個，女同性恋1106个，性别平等380个，妻子196个，共计78887个，排除主题词重合（如同时出现妇女和女孩）的情况5316个，和主题词中同时包含男女两性的情况（如同时出现女孩和男孩，母亲和父亲）14390个，最后得到妇女非营利组织数量为59181个。参见http：//www.guidestar.org/search，2017-07-11.

②在美国国内收入署（IRS）网站非营利组织搜索页面输入女性相关的主题词，得到的结果分别为：妇女7058个，女孩4481个，母亲938个，女士913个，性别平等348个，女同性恋178个，女性77个，妻子5个，共16488个。排除其中主题词可能重复的内容，可修正为1.6万个左右。参见https：//apps.irs.gov/app/eos/mainSearch.do？mainSearchChoice

=pub78&dispatchMethod=selectSearch，2017-07-11.

③NTEE是由设在华盛顿的都市研究所（The Urban Institute）的所属机构全国慈善统计中心研究制定的非营利组织分类标准，使用26个英文字母表示26个非营利事业领域，再归入10个大类。美国国内收入署和指引星均采用这一分类标准，具体分类法可参见全国慈善统计中心网站：http：//nccsweb.urban.org/PubApps/nteeSearch.php？gQry=all

Major&codeType=NTEE，2017-07-11.

④数据以按照“妇女”为主题词在指引星上搜索到的妇女非营利组织为基数计算得出，因为此类组织数量最大，可用来参考、分析妇女非营利组织的构成状况，下同。参见http：//www.guidestar.org/search，2017-07-11.

⑤指引星上检索到的非营利组织分类数据总和与可检索到的组织总数有一定差距。

⑥在指引星上以“妇女”为主题词检索到的组织数与2016年美国各州人口数相除计算得出。

参考文献

[1]Madeleine Albright. Keynote speech at Celebrating Inspiration luncheon with the WNBAs All-Decade Team.quoted in Mechelle Voepel， ESPN （July 13， 2006） [ EB/OL]. [2017-07-11].http：//izquotes.com/quote/206271.

[2]Chelsea Newhouse： Announcing the 3rd edition of Americas Nonprofit Sector： A Primer [ EB/OL].[2017-07-11].http：//ccss.jhu.edu/announcing-the-3rd-edition-of-americas

-nonprofit-sector-a-primer.

[3]袁征.美国营利和非营利学校的分界[J].教育发展研究，2010（10）：35-39.

[4]顾涛，安滔，程建鹏.美国非营利性和营利性医院的比较分析[J].卫生经济研究，2005（12）：25-27.

[5][2017-07-11].http：//www.guidestar.org/search#financ

ials[DB/OL].

[6]Brice McKeever.The Nonprofit Sector in Brief 2015： Public Charities， Giving， and Volunteering[EB/OL].[2017-07-11].http：//www.urban.org/research/org/research/publication/no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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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彭珮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妇女理论与实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8]The Global Gender Gap Report 2016[EB/OL].[2017-07-20].http：//reports.weforum.org/global-gender-g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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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姚桂桂.试论美国宗教与妇女权利运动[J].山东女子学院学报，2013（2）：50-56.

[10]顾秀莲.20世纪中国妇女运动史（上卷）[M].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08.

An Overview of Womens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in the U.S. and Implications for Chinese Womens Organizations

Shi Xin

（Womens Studies Institute of China， All-China Womens Federation， Beijing， 100730， China）

[Abstract] Womens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are well developed in the U.S.. According to calculation based on data released by authoritative institutes， there are about 59000 of them， and 16000 exempt organizations which are eligible to receive tax-deductible charitable contributions. The number of womens NPOs is positively correlated to GDP of every states， the number of per capita organizations are higher in the northeast and less in the south. Compared to general non-profit organizations， womens NPOs have higher concern on public & societal benefit， womens health， and religion & spiritual development， which implicates the importance of those areas in gender equality and womens development for Chinese womens organizations.

[Key words]U.S.； non-profit organization； womens organization； NPO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