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图片时代的西格玛传说

[法]米歇尔·塞邦++玛丽·库赞++方舒

1966年11月14日，摄影师休伯特·亨罗特、雨果·瓦萨尔、让·拉泰斯等四人正式成立了一家图片社—— 伽马图片社。

伽马图片社成立七年后的1973年，内部出现了严重分化。围绕在休伯特·亨罗特周围的一部分人，成立了一家新图片社，也就是后来的西格玛。尽管没有资金，但是他们有着足够详细的计划和想法。在伽马，休伯特已经推行了革命性的职业理念，也就是他命名的前所未有的“黄金法则”，这也成为伽马迅速崛起并获得成功的基石。摄影师和文章作者一样，能够在媒体上看到署着他们名字的照片；所有销售收入都由图片社和摄影师平分；报道所用的胶卷和经费都会在行动前预先给付；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在完全透明和公开的情况下，他们能够获取工资明细。在成立西格玛图片社时，休伯特·亨罗特也沿用了这些“黄金法则”。但是这一次，社会状况完全不同。股东之间追求所谓的“完全公平”，导致伽马的衰落，而且加剧了冲突。因此新老板决定，自己持有51%的股份，剩余股份由有意向的摄影师和合作者共同分享。

开场如史诗一般，大家从零开始。第一代“西格玛人”有着狮子般的胃口，而且只信奉一条法则：每天创造奇迹。他们做到了。大家每天都处于战斗状态，出版量很快增加。这样的状态非常好，因为竞争不会停止：伽马完成了重组，希帕则扩大了规模。但与此同时，开销也在迅速增加，收益却远远赶不上开销的速度，每个月底都令人焦虑和恐慌。直到某一天，连西格玛这样的图片社的存亡都需要讨论了。这时，著名航海家阿兰·科拉出现了，他事实上拯救了整个图片社。

当时，他因为成功独自横渡大西洋而备受推崇。在得知图片社的困境后，他毫不犹豫扔出了救生圈：50万法郎。因为他的帮助，西格玛能够重新起航开始它的惊险旅程。之后，图片社的独家和突发新闻报道源源不断，逐渐成长为整个行业的“领导者”。

西格玛的每位成员都毫无保留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最终成就了“西格玛”这个神圣的名字。但是，新闻报道开销巨大，却回报甚微。这时候，天才莫妮克·古茨耐特佐夫加入了西格玛。她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诠释了人物摄影，也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她把图片社开到了洛杉矶，也就是好莱坞，因为这里汇集了全球四分之三的电影和电视明星。和在欧洲一样，她在好莱坞通过高质量的报道和对明星的绝对尊重，很快与不少名人建立起合作关系，其中包括电影、歌唱界明星，还有皇室成员。西格玛不断壮大、声名远播，吸引了更多优秀摄影师的加入。“人物”很快成为西格玛的核心部门，不仅是稳定的收入来源，同时也使得西格玛得以继续对人力和技术进行投资，因而能够远远走在竞争者的前列。与此同时，西格玛还创立了杂志部。此外，西格玛还率先使用了广播级录像机，对电视报道也起到了革命性的作用。

西格玛图片社迅速扩张，最初在维涅街租下的几个小办公室拥挤得令人窒息。1982 年，西格玛成为首家买下整栋办公楼的图片社，迁址劳里斯顿街。西格玛的办公楼宽敞明亮、功能完备，甚至颇具未来感，这也标志着西格玛最为辉煌的一段历史。因为地理优势，巴黎成为摄影市場的中转站，在这里，3A（伽马、希帕、西格玛）三足鼎立、无人能及。西格玛当然在其中扮演领导角色。原因之一，是由于伊莲·拉丰领导的纽约分社获得了巨大成功，垄断了美国市场。休伯特·亨罗特这样讲述道：“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对她充满信心。她完全不懂这一行，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洞察力，她的胆量和文化底蕴，让我尤为骄傲。”“你对摄影一无所知？那就学呀！”愿赌才能赢。无论何时，全球各地的委派报道订单纷至沓来，其全球影响几乎没有停下的时刻。

西格玛开始了图库的数字化革新。在亨利·于德里希耶、让- 克劳德·克莱顿和瓦莱丽·德芙尼奥德，以及之后的让·法夫罗的领导下，图片社开始着手进行一项浩大的工程：将每天拍摄的照片数字化，同时将之前几年拍摄的所有照片数字化，以便客户直接获取。掌握一门新的技术、一门新的语言，理解一种新的行为，这都让人充满激情，当然也必须花费很多资金。但是如果要继续处于领先地位，这些都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休伯特·亨罗特并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找到资金支持。

他找到了资金。罗伯特·麦斯威尔进入图片社核心层，燃起了短暂的希望之火，但很快却因为这位英国寡头的溺亡而再度熄灭。之后，奥洛斯通讯公司接班开始洽谈，但是公司老板布鲁诺·侯麦却囿于海湾战争所引发的经济危机，而很快被其他金融家所取代。在这些金融家眼里，西格玛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他们并没有充分了解和分析西格玛的属性及其在商业上获得成功的原因。领头的让-马克·斯马亚自动成为执行总裁，薪酬高昂，随后他开始担任财政主管的角色，对图片社实施了一系列的管理措施，导致负债非正常地迅速扩大，收支极不平衡。这些利益至上的人掩盖真正的意图，提供了错误的建议，所导致的后果使得西格玛的创始人根本“无力回天”：很快，图片社将面临每月高达100000 法郎（15000 欧元）的赤字。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不是持半数以上股份的股东。投资达到5000 万法郎（也就是超过700 万欧元），却不见任何起色，至多也只能获得百分之十的收益。斯马亚的合伙人弗兰克·佩尔所领导的珀尔修斯集团，却只想从中获取收益，拒绝继续投资。因为拥有绝对多数股份，这位新老板立即摆脱了亨罗特和古茨耐特佐夫双驾马车，之后将他的股份悉数卖给了珀尔修斯集团。

1999 年，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通过旗下子公司科尔比斯，完成了对西格玛的收购。这也开启了图片社的“完结篇”。这位全球首富一点点将图片社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图库。西格玛，诞生于人们的激情，却因为对利益的追逐而消亡。巴黎也不再是新闻摄影的世界中心，时代在改变，西格玛无疑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一段传奇。

1979红色中国的

第一罐可乐

摄影师：詹姆斯·安丹森

这是詹姆斯作品中的一个特例。他因人物肖像照被公众所熟知，但这张照片却是他的首张独家新闻照，在全球各地的报纸上刊登了20多次！ 1978年4月，面包师利昂内尔·普瓦兰替他搞定了中国签证。他俩其实是朋友，詹姆斯是首个为利昂内尔拍照的摄影师，正是因为他的作品，利昂内尔出了名。这一次，詹姆斯要陪同利昂内尔前往中国的北京和上海，同行的还有一个小型法国代表团，目的是考察中国潜在的市场。他的运气特别好，因为在那个年代，中国几乎不向记者发放签证。出发前一晚，詹姆斯正在打包行李：照相机，还有几罐可口可乐—— 这是阿兰·杜普伊斯的一个点子。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我，当时我并不认同：“你绝不可能带着可乐过海关！”“你就让我试试吧。”詹姆斯如此回应。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法国人参观长城那天，詹姆斯让利昂内尔·普瓦兰帮忙挡住其他游人一小会儿，以便在长城上空出一条无人的弧形路。他把一个中国男孩单独留在那里，请他摆好姿势，再把易拉罐交到男孩手上。詹姆斯应该是给了小男孩几个硬币，他很聪明。照片并不复杂，但所有元素一应俱全：孩子啜着可乐，背景是空无一人的长城，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在照片发布15 年之后，第一批美国商品运抵中国。

1986寻常人家

摄影师：蒂姆·格雷厄姆

拍摄王子与拍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大家都希望上镜好看。如果照片看起来气色不好，那一定是摄影师的错，绝不是拍摄对象的问题！所以，倘若拍摄时间充裕，一切都会很容易。

那天，戴安娜和孩子们并不赶时间，但是查尔斯王子在拍摄后有场会面，家门口已经停了辆车在等他。我的拍摄时间不能超过5分钟。虽然通常拍摄时，我并不需要助手，但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还样样都得亲力亲为，简直是压力倍增。孩子们一直闹腾着要下地在花丛里奔跑。我只拍了三四分钟，小哈利沾满泥土的球鞋就已经把爸爸浅色的裤子弄得一塌糊涂。最后，我只得赶紧按了十几下快门。看到成片时，我默默感叹自己的运气真不赖！

1976 战士的小憩

摄影师：托尼·克洛迪

想要和里根说得上话，得先和南希聊聊。这是朋友给我的建议，被我转化成了我的工作方法。如果想接近这位共和党头号候选人，必须先过他夫人这关。幸运的是，我和他们的儿子罗恩在上学时相识，也算有点交情。南希很喜欢我拍摄的一张照片：黑白照片定格在一对情侣将要接吻的刹那。1976 年，我这个24 岁的加利福尼亚浪荡子，来自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图片社，却被南希授权允许对她独家跟拍。我几乎跟拍了她出席的所有政治活动。多亏了她，我才能从多元、亲近甚至有些主观的角度，来看待总统候选人罗纳德·里根。8月的某天晚上，里根满心苦涩地离开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大会。他刚刚输掉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资格。在返回洛杉矶的飞机上，整个竞选团队都已精疲力竭。他们允许我拍摄“最后一张照片”，不能用閃光灯。南希在打盹儿。我只按下了一次快门。罗纳德·里根非常了解这些照片的力量。在这个艰难时刻，他依然保持优雅的风度。那一晚，这位曾经的共和党头号候选人展现出如好莱坞明星一般的风采：衣着完美，笑容腼腆。他的脑海中已经在盘算着参与下届也就是1980 年的总统竞选。而那一年，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