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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情结

2017-11-01陈同钢

生活文摘 2017年4期
关键词:院门头儿街巷

每次回到西安,总要到我曾居住过的旧居看看。一条不到二百米的老巷,巷道里全是西安老城常见的那种小门楼,进了院子,是一座建筑比较考究的二层楼房。在那里,我曾经度过了难忘的少年时代。

我的故居独门、独院、独楼。里面住着四五户人家,邻里相处,其乐融融。身居幽巷,周围却是一片喧闹明亮的街区。西安老城的人都知道,這一带叫南院门,是解放前和50年代西安最繁华的地区。

在我的记忆里,出小巷南头儿或北头儿西行,就到了一条环形街道,围绕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街心花园,环周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商店,有绸缎庄、银行、保险公司,到了夜间,霓虹灯闪烁;出小巷北头儿,街对面就是始建于清朝末年的省图书馆大门,临街的院中芳花异草,阅览厅古朴素雅,甚是幽静;出小巷北头儿西行,不远就进到了一条曲曲弯弯长巷道,那里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世界,一摆儿是卖香粉、雪花膏、生发油、花露水的地摊儿,围着众多的采买时尚化妆品的妇女;出小巷北头儿东行,就会进到一条比较宽的巷道,一直可以通到西大街钟楼底下,满街巷是大大小小的客栈;出小巷南头儿,形成丁字形街巷的正街上,有驰名的广育堂、达仁堂、藻露堂中药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古旧书店、老何家的“春发生”、葫芦头泡馍、王记粉汤羊血等,生意兴隆;往东又连接着竹笆市,各种竹器、竹具摆满一街,到了春节,各种灯笼上市,全城大人小孩儿都来观灯买灯,热闹非凡。

特别是在南院门街区内,连着有两家电影院——阿房宫和民生电影院,在电影风行的50年代,每上映一部电影,都会把全城的市民吸引过来,一场接着一场,一直到深夜,灯光灿烂,人头攒动。

自从离开了我青少年时代熟悉的西安后,我是多么怀念旧日的街巷和住宅。说来也巧,每次到西安开会、办事总是在一年里的十月份,我抽空去老街老巷遛遛,吃一些西安风味小吃,买一点地道的西安特产,甚至会久久地站在老街口,听纯正的西安话。

每每到了南院门一带,这里的一切都会让我流连忘返。西安在大都市的建设中,一天天变大,一天天变新,而我的故居,包括我熟悉的故居周围,却变得古旧了、冷清了。记忆中的灯火阑珊不会再有,我所熟悉的典雅风情的古建筑和门楼有的已不复存在。

——30多年前,十月的一天,我回到了熟悉的老屋。天气格外晴朗,我的心情也异常激动,一进院子就被住在楼里的人家围住了,特别欢迎我——这所楼房曾有的小主人。楼院里似乎每一家人都添了人丁,原本宽大的房间被隔成小格子间,楼上楼下住得满满的,原本宽敞的院落也搭建了小窝棚,真是人丁兴旺啊!

这幢楼房虽年久失修,但依然很坚固,一砖到顶,木地板、木隔墙、木楼梯。儿时的玩伴们更是把我围了起来,领着我楼上楼下参观。顺着木楼梯上二楼,看到我上小学时一个人住过的那间房子,还是那样的木地板、小窗户、小门,就连我用过的小床、小桌、小椅子,除了旧了点,没有任何变动。我特别熟悉的房间天花板中央的那盏吊灯,除了把灯炮换过几次,还是原有的样子。这间房当时是一位男伴儿住着,他搬进来后,房间里所有家具都没换,还特意指着窗外让我看……哦!我儿时在楼顶安装的一根天线杆子依然保存完好。

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喜,原来,我儿时自己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把天线架在房顶上,用一根线引到床头接在机子上,戴上耳机就可以听到电台的广播。在半导体还没有发明之前,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收音机,那是多么新奇而又兴奋事儿,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常常挤到我房间里,轮流带上耳机听广播。我感谢房主人为我保留的这一切,使我有幸再看上一眼,留下这一段难忘的甜蜜回忆。

中午时分,阳光洒满了院落,院中间的那颗大槐树长得更加高大繁盛了。伙伴们提议在树下聚餐,各家都把自己家里做的饭菜捡好的摆在一起,有一位伙伴儿突然提议要为我的生日举杯,真让我又惊又喜。那天我回到故居,正好是十月十日我的生日,他是我小学同班同学,对我的年龄生日记得很清楚,难得他有此心。

那年月过生日没有常态化,普通人家也没有过生日的惯例,忙起来十有八九连自己的生日都会忘记的,我家在这所楼房里住了十余年,并没有留下家人和朋友为我过生日的记忆,这次回到故居,反而过了这样一个有意义的生日,让我欣慰,永生难忘。饭后,我们依依惜别,说是下次再来,临走伙伴们在墙砖缝里挖了一点灰砂送给我,让我带回去,说是城市改造,这座楼可能要拆,留个念想。

——二十多年前,十月的一天,我又一次走进故居的家门。院子里冷冷清清,半天唤不出一个人来,我独自走进小楼,看见过厅正面的墙上挂着这家男主人的一幅遗像,老太太和她的儿子出来见我,难过得直流眼泪。儿子说,老人去年已经过世,哥嫂们已经搬到外面新盖的单元楼住了,他守着老母亲在这里,听说南院门的拆迁方案早已公布,怎么迟迟不见动迁,早搬早安心啊!

我安慰了几句,说是不久就会有新的方案下来的。嘴里虽然这么说,依然是心存遗憾,又喜又悲。喜的是西安老城就要旧貌换新颜了,悲的是我的旧居将会被拆掉。这家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领着我楼上楼下地又看了一遍。原本的人家大部分都已经搬走了,整个楼大部分都空着。……

——十多年前,十月的一天,我到了旧居那条街巷。老房和周围大片的旧街坊已经拆除了,用临时砌成的砖墙围起来,里面的脚手架林立,巨大的探照灯照亮着工地……。那条环形街还在,但没有了当初的繁华景象,辐射周边的老街巷也被拥挤的居民楼所替代。

西安古城真是要变了,这种变化因为是从小巷深处开始的,因此,变得更彻底、更艰难。我不清楚改造好的旧城区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对南院门过去的一街一巷记忆犹新。

土耳其诗人说得好:“人的一生中,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能忘却的,这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因为我是在西安古城长大的,留给我不能忘却而且永远值得怀念的则是西安古城的老面貌。

我希望在新的一轮城市建设中,能够留下原有旧城的一块风貌,那怕是一街、一巷也行。让这里重新点亮耀眼的彩灯,使许许多多的老西安能够留下宝贵的记忆,能够得到新与旧美好结合的享受。

作者简介:陈同钢,原宝鸡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宝鸡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

摘自《搜狐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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