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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教育不仅仅是让孩子学会上台表演

2017-11-01孙习涵

教育家 2017年33期
关键词:台湾地区戏剧家长

文 | 本刊记者 孙习涵

戏剧教育不仅仅是让孩子学会上台表演

文 | 本刊记者 孙习涵

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提出要开设丰富的美育课程,其中就包括戏剧课。

而在近两三年内,“戏剧教育”在国内演变成一个渐热的名词,戏剧以各种社团和课程的形式走入校园。而在传统的教育体系之外,民间各类戏剧教育培训机构也开始抢滩教育市场。戏剧教育到底是什么,它又能给孩子带来什么?

“很多家长以为戏剧教育就是让孩子上台演舞台剧。”这些年,台湾地区资深戏剧教育工作者葛琦霞在推动戏剧教育时观察到了这一现象。

而早些时候,另一位大陆戏剧教育工作者,山派戏剧艺术中心创始人柯鲁还遇到不被人理解的窘迫:“别人一听我是做戏剧教育的就问我是不是唱戏的。”

这些年,戏剧教育的概念从欧美国家和港澳台地区逐渐引入大陆,对于这样一个较新的名词,大多数公众的认知尚且停留在想象阶段。

但随着民间戏剧教育机构的相继出现以及国家政策的持续倾斜,戏剧教育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和接受。尤其在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由于家长对教育理解的深入和需求的多元化,戏剧教育被当作了教育的另一种可能性。

戏剧教育并非是上台表演

“西方戏剧教育的发起是伴随着‘全儿童’教育的观念,不仅要给孩子提供智能教育,还要提供情感和心灵的教育,而戏剧教育就具备后者的功能。”葛琦霞说。

台湾地区戏剧研究专家陈韵文副教授对戏剧教育的术语做了一个清晰的定义:“探讨戏剧在教育场域中的各种面向,课程内容将戏剧视为教育内容与工具”。如今,戏剧教育通常借助两种方式:其一是将舞台剧普及到大众当中,让人们在欣赏戏剧的同时接受教育;其二是在老师的主导下,师生共同参与创造、发展戏剧的历程和经验本身,不以最终展演为目的。

而后者,可以被定义为“教育戏剧”,这是一种英美国家的戏剧教育中被广泛运用的实践手段。“很多家长对于这个概念是陌生的。”这些年,葛琦霞在一些幼儿园推动戏剧教育时发现,很多幼儿园的家长希冀于看到孩子能够最终上台表演,而这并不符合戏剧教育的初衷。

在葛琦霞看来,舞台表演实际上是存在危险性的。在台湾地区,儿童剧团是由成人表演给孩子看的,因为相比于幼儿,成人更易拿捏舞台表演的尺度。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孩子的天性也不允许这样的舞台训练,大量的重复训练会消磨掉孩子对于戏剧的快乐。

事实上,英美国家在很早就开展的戏剧教育源于它遵循了儿童的心理认知发展规律。“每个孩子在认知发展过程中都会经历一个角色扮演的阶段,”葛琦霞说,“孩子会把自己想象成某个角色,比如爸爸或者妈妈。”

而戏剧正好顺理成章地通过假想的方式满足了孩子的这一心理需求,同时通过一些游戏让孩子获得更多的生活体验。而随着孩子年龄层的增长,孩子所体验的文本和情境也会逐渐深刻和深入,这就构成了从幼儿到高中阶段戏剧教育的整个体系。

如此一来,教育戏剧的概念便易于理解。“实际上生活中的广告、游戏都是模拟了一个情境,让人去参与体验。”葛琦霞说。

而柯鲁最为看重的是戏剧所能给人提供的一种真实的体验感,这是传统课堂上传递的技术和知识所无法给予孩子的。

“从这个层面上说,中国很缺戏剧教育。”柯鲁觉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的教育都在指向培养技术性的人才,“过去我们的教育太重视培养孩子的技能,而忽略了对孩子审美力、感受力的培养”。

而单一技术性的教学同样存在于当下所谓的“戏剧教育”之中。著名戏剧研究专家李婴宁曾表示,如今市面上存在很多的机构只是单纯地教孩子表演,而真正将戏剧和教育融合在一起的戏剧教育依然是少见的。

让每个孩子成为自己

柯鲁认为,教育戏剧可以让孩子回到感官的最初阶段。

在他的工作坊,戏剧可以在室内进行,也可以迁移到大自然中。在室内的环境条件下,每个孩子需要积极地调动想象力和几乎全部的感官来还原对生活场景的全部感受;而在自然环境下,孩子们就可以采集真实的感受,打开自己的感官,来感受大自然最真实的声音、色彩、触摸和温度,然后进行转换和表达。

这些真实感受的积累同样构成了创造力的源泉。“创造力并非凭空而发的,它实际上是一种表达,每个个体首先要具备最真实的感受,感同身受的体验,才能创造出一种让他人认同的表达。”柯鲁说。

在教育戏剧当中,游戏是最常用的一种载体。柯鲁觉得这二者密不可分,“其实戏剧本身就是一种游戏。”有趣的是,在英文当中,戏剧和游戏所用的单词都是“Play”。

“游戏在戏剧教育的初期必不可少,它可以训练孩子的肢体表达和声音,并且让他们学会团体协作。”葛琦霞称。

在柯鲁看来,游戏是一种极为合适的方式,“游戏可以给孩子最大的自由,同时也能给他们很多规范的方法”。

每一次戏剧游戏通常会从一个很简单的元素入手。他经常做的一件事是让孩子们借助声音来讲故事。比如,他给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开门的声音和一个水杯破碎的声音,然后让孩子根据自己听到的声音讲故事。这时候,一个孩子就会产生一个故事版本。而声音顺序的变化也会让故事发生改变。

“这就是教育戏剧的可能性。”柯鲁说。

在每一次教育戏剧中,每个孩子所展现出的自我是最真实的状态。而在柯鲁眼中,这也正是一种对天性的回归,“过去的教育往往是把一个班的孩子变成一个孩子,而现在我们要让每个孩子回到他最初的样子”。

无所不包的戏剧

戏剧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包含了文学、美术、音乐、舞蹈等多项艺术表现手法。

在葛琦霞看来,因为戏剧特有的综合属性,一旦老师懂得如何利用戏剧教学,他便能和主题教学以及跨学科教学有一个相对完美的契合。而跨领域教学是如今国际教育所倡导的趋势。

“戏剧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柯鲁认为通过戏剧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教历史、教数学、学英语、体验不同的人生等等。

因为过去长期在台湾地区担任语文教师的经历,葛琦霞会将戏剧教育和语文课文的文本结合起来,作为戏剧故事的素材,而其中,很多绘本故事都极为适合戏剧教育。

在多年的实践经验中,葛琦霞发现,戏剧教育特别能促进孩子语文能力的发展。在她看来,传统的语文教育过于关注孩子在读写方面的能力,尤其是通过作文来训练孩子的逻辑、语感和思维,但未必每个孩子都能在课堂上掌握这样的能力。

而戏剧则让孩子直接融入情境当中,从口语、肢体、表情方面去综合体验,可以极好地协助孩子理解和表达语文的内涵。

在英国,教育戏剧的和语文课有一个深度融合,四分之一的语文课时会用教育戏剧的方式来呈现。学生需要用戏剧来了解和探讨文本,然后再创造。

葛琦霞举了《三只小猪》的例子。在四五年级的教育戏剧课堂上,老师会入戏,扮演大灰狼,其他学生扮演小猪。这时候,学生会向老师发问,为什么要吃小猪?老师就需要从不同角度来回答这一问题。

“这其中,戏剧教育所发挥的一项最为关键的功能就是让学生不仅仅单一接受故事本身,还会进入角色本身,从不同角度,更大的空间去思考,重新建构文本的意义,甚至重新诠释这个故事。”葛琦霞说。

从现实需求的角度出发,戏剧还具备的一项功能是训练孩子情绪管理的能力。葛琦霞接触到的不少家长都对于自己孩子的情绪化表现束手无策。

但戏剧却可以让孩子在假想的情境当中让情绪得到适度的宣泄,而在戏剧教育的过程中,他们也学会了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情感。

首先要被引导的应该是成人

据葛琦霞介绍,戏剧教育在台湾地区已经很普及,台湾地区的幼教老师在学校内必须接受儿童戏剧课程的培训。而从2004年开始,戏剧教育在台湾地区已经进入到了中小学艺术与人文课程大纲之中,但在对口小学的师范类院校很少开设戏剧教育这门课。

“其实从世界范围内看,专业的戏剧教育老师都是缺失的。”葛琦霞说。即便在戏剧教育极为成熟的英美国家,艺术科目和语言数学等大科目相比也处在“势单力薄”的地位。

另一方面,葛琦霞认为,对家长的引导要先于对孩子的教育,“一定要教育家长,要让家长知道戏剧教育是让孩子欣赏体验,而不是做一名小演员”。

在台湾地区早期开展戏剧教育的时候,对家长的引导和教育始终摆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他们通过成人表演的儿童剧展演让大众形成戏剧教育的概念,与此同时,相关部门组织多次大型的戏剧教育的研讨会来探讨戏剧教育的发展和走向。

柯鲁对于现状依然是乐观的。这些年,柯鲁遇到了诸多不理解戏剧教育的家长,但同样也遇到了一群有更高教育追求的家长。

曾有一位家长令柯鲁印象深刻,他告诉柯鲁自己是在进行自救。“这些家长因为对教育现状存在不满,就转而向外寻找和求索,偶然的机缘他们与戏剧相遇了,发现教育戏剧是那样贴近人性,呵护每个孩子的天性。”柯鲁说。

如同在风中散播的种子,当有一位家长发现并认可了这种教育方式,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家长了解和接纳。

葛琦霞希望公众都能明白,戏剧教育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工具。“戏剧教育只是一种情感和心灵的教育,和智能教育的地位一样重要。”

从某种意义上说,当社会仍然在功利化解读美育,仍然有家长为了让孩子因为考级这些既定的目标而一路狂奔的时候,戏剧教育成为一种导向。

“我们虽然也有目标和方向,但最关键的是所经历的那段旅程和沿途的风景。”柯鲁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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