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传统纹样中的巫文化
2017-10-21程嘉
摘要 生殖崇拜与祖先崇拜是苗族巫文化中最基本的构成内容。苗巫文化自由、空灵的氛围无形中拓展了苗族妇女的审美视野,看似漫不经心、随心所欲的构成中处处可见立体主义、解构主义等现代主义画派的影子,苗族传统纹样中无论是沉着大气的配色抑或极尽夸张与怪诞的造型,无处不透露着神秘而诡异的“巫文化”气息。
关键词 纹样;生殖;祖先;巫文化
苗族大多虔信巫术,民国时期《黄平县志》记:“苗俗信鬼,黔地皆然。”这与他们独特的文化起源和曲折的民族迁徙不无关系。苗族文化中至今仍保留着大量原生态宗教的遗留,先民们在探索世界起源和人类诞生等重大问题时所面临着巨大的困惑与迷茫,他们威慑于不可预知的自然力量与无法理解的生死轮回,寄希望于借助某种特定的仪式寻求答案,并藉此得到神灵的庇佑。这种对于生殖繁衍的崇拜、对于先祖、亡灵、鬼神和未知世界的敬畏,以及对于精神自由的终极向往,共同构筑起了虚无飘渺、似真似幻的苗族巫文化。它既起源于古老的生境幻象,又在现实世界中支配和指导着人们的社会生活与人际交往;它既庄严隆重、又深邃单纯。可以说巫文化早已深深扎根于苗族民间文化之中,始终贯穿着历史发展的每一个步伐,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天人感应、观象制物、以象悟道、整合泛灵”,永远是苗族传统文化精神及其思维方式的一个重要特色。
一、生殖崇拜
由于地理环境、文字、历史等诸多原因,苗族传统文化在较长的时间内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原始状态,没有被外来文化过多侵扰。贵州六盘水箐林乡海发村苗寨长期保留着一种“踩花房”的习俗,便是一种原始母系制的遗风。母系崇拜直观的表现在舞蹈祭祀、服饰装扮、生活用品、建筑外观等各个方面,有的运用象征性手法来传情达意,讲究如汉文化般的隐晦与含蓄;有的则直白粗放,散发着原始如野果般奇异羞涩的审美情趣。贵州麻山地区的苗族妇女喜戴以贝壳穿制的项链和手环,选用贝壳主要是取其酷似女性生殖器官的外型;黔东南凯里地区的苗族妇女中流行一种丝编圆盘形耳环,整体造型呈碗状,中间似乳头般凸起,圆润的外形酷似一对健康丰满的乳房,充分体现出苗族妇女对哺育下一代能力的重视。这种耳环尺幅巨大,重量惊人,一些妇女甚至在经年累月的佩戴后被拉断了耳垂。
苗装后片接近领口的部位常见以规则几何曲线构成的大面积主体装饰纹样,其原始寓意正是“天地絪縕,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易·系辞下》)的具体呈现。根据赵国华先生在《生殖崇拜文化论》一书中的理论:鸟头的形状与阴茎相似,鸟生卵,形似睾丸,鸟蛋白与精液相似,所以鸟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而鱼也具有非常强的繁殖能力,且外形酷似女阴。因此苗绣中常见象征着男女媾和寓意的鱼鸟纹样,经夸张变形后被美观而合理地嵌入到构成之中。台江地区的苗族妇女十分喜欢在围兜上绣花朵和“八宝”图案,花朵似女人外阴、花蕊似阴蒂,而再好的花蕊也需要雄蕊授粉才能结果,以此来隐喻子嗣繁衍的急切心情。
施洞地区收藏有一幅罕见的破线绣老衣袖口绣片,迄今已有150年左右的历史。作者以简约精炼的纹样在小小30厘米见方的布片上全景展现了胎儿从胚胎初期一直到发育成熟、呱呱坠地的全过程。可以想象,绣片的作者是一位多么善于观察生活且阅历丰富的智者。同时画面中还以局部点缀的手法生动地描绘了鸟类卵生动物的发育过程,整个构图动静皆宜、层次分明,极具装饰美感。
除服饰外,许多不同种类的生活用品也处处流露出对于生殖繁衍的崇拜之情,具有明显的性区别意识。铜鼓是苗家人必不可少的礼器及打击乐器。铜鼓的纹样也有各自的“性别”:公鼓中心凹陷,代表着万物之源——太阳的“芒纹”,在凹陷部位周圍呈现如发射状般的尖刺,而母鼓则中心凸起,芒纹周围的纹样相对较为圆融而光滑。
二、祖先崇拜
苗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时期雄霸于黄河中下游地区最强大的蚩尤部族。黔东南丹寨县一直传承着绝无仅有的——“祭尤节”,每年都要在该县的龙泉山下举办规模盛大的活动以祭祀祖先蚩尤,该节庆已于2007年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名录。可见在苗人眼中,蚩尤永远是一位威震八方的大英雄,其在历史上的显赫地位早已深深融入到苗族的民族意识之中,成为族人之间潜在的精神联系。
民间故事对于艺术的启发与教养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传说后来姜央与妹妹成婚,世界上才有了人类,因此姜央在苗族社会中一直作为父系始祖被人顶礼膜拜,无论在宗教、伦理、礼仪、还是艺术方面被频繁地论及,人们赋予他各种各样超自然的神奇能力,成为理想和愿望的化身,其形象也与史籍中“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蚩尤如出一辙。苗绣作品中的姜央造型各异,有的威严肃穆,表情狰狞而严肃,露于唇外犀利的牙齿仿佛是在恫吓进犯的敌人;而有的则被完全拟人化,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头戴象征尊贵身份簪满鲜花的的华冠,遨游于虹霞之间,接受着苗众们的朝拜;而有的则明显借鉴了“饕餮纹”的构成形式,刚健有力的几何线条让人不禁联想起磅礴恢弘的青铜遗风。
除此以外,蝴蝶妈妈的形象也十分常见,这种美丽的动物本来具有中轴对称的造型特征,苗族妇女常常运用组合性思维以及“正中寓奇”、“花中有花”等表现手法将其他动物身上的局部形象或纹饰大胆而精巧的镶嵌其中,较为常见的是多籽的石榴与双鱼等双关图形。铜仁地区的帐沿常以直针绣技法在完整的蝴蝶图案当中嵌入各色花草图案,使画面丰富而饱满,荫荫柳树仿佛在告知人们春的到来,攀附藤蔓恣意盛开的夏花好似散发出阵阵芬芳。而最让人称奇的是画面中蝴蝶的羽翼、眼睛等部位还以“异形同构”的手法隐藏着九只姿态蹁跹、嬉戏于玉兰树梢与碧草丛间的蝴蝶。蝴蝶妈妈的纹样除了运用在床品和服饰绣片外,最常见的便是以贴边绣(补花)、数纱绣的形式出现在背扇(背儿带)上。为了孩子能够得到蝴蝶妈妈的护佑而健康顺利的成长,母亲将自己能够设想的所有环节都一一考虑进去,一针一线中融入了自己最丰沛的情感,寄托着对孩子最美好的希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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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郑英杰,覃元.苗族巫文化的原型与巫性略论社[J].中国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作者简介:程嘉,性别:女,出生年月:1977年5月,籍贯:湖北武汉,学历:本科,职称:副教授,研究方向:平面设计、纤维艺术设计,单位:贵阳学院。endprint